这虽然是宗周之后才开始流行的墓葬形势。
然而,不要忘记了。
现在,中国还留存有一个从史前留下来的超大规模以及——汾睢。
睢上的保留着黄帝扫地拜祭后土留下的遗迹。
那也是一个类似的封土。
这证明了一件事情:远古时期的先王们确曾筑高台,祭祀天地神明,祈求赐福。
薄世可不像陈家兄弟,从小不学无术。
他打小接受的就是正规的贵族精英教育,对这些文化特征和历史脉络非常清楚。
“此地何在?”薄世没有等他画完,就立刻问道。
“在离此三十里外的一片山林中,它现在已经被荒草和树木所覆盖,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了散落在此地的一些东西,之后才开始发掘的……”丘可具被薄世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立刻带本都督过去……”薄世看着丘可具,然后将视线移到了陈须跟那位陈嬌的家令身上:“点齐兵马,随我前去!”
若确认是真的,如同睢上的黄帝祭地台一样的结构。
那么,那个地方就肯定是先民们留下的遗迹。
再加上这丘可具已经献上的玉龟和玉龙以及附近发现的孤竹国青铜器。
那么,那里即使不是伏羲氏曾经祭天的道场,恐怕也与子姓的殷商有着莫大关系。(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节 雁过拔毛(1)
一个时辰后,薄世带着两千多军队,在丘可具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处山林之中。
此地,为群山环绕。
饶乐水在其南面奔腾而过。
山的脚下,是一片无垠的平原。
山上植被茂盛,芳草萋萋,偶尔还能见到几只飞鸟从灌木丛中起飞。
顺着山脚的道路向上,薄世一边走一边看。
两百多名亲兵跟着他一起上山。
他们很快就形成了一扇形的保护圈。
忽然右侧有士兵走着走着,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薄世将视线移过去,就见到那个方向的士兵都在骚动。
很快有一个军官捧着几件器皿,呈递到了薄世面前。
薄世低下头,仔细审视。
这些都是玉器,能明显看到,这些是经历了无数年岁月沉淀的玉器。
对中国贵族来说,他们都有着一手高超的玉器鉴别方法。
因为,贵族爱玉,尤其是古玉。
汉家天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古玉,都是盗墓得来的。
摸金校尉们不辞辛苦的满天下盗墓,当然不是为了考古,而是为了赚钱。
那些从千百年前的墓葬中盗来的玉器与其他器皿,通常,都是贵族们买走的。
因此,倘若不能掌握一点鉴别玉器年份的技能。
毫无疑问,是会被人骗惨的。
“起码是千年古玉……”薄世在心里判断,这些玉器,和之前送去长安的玉龟和玉龙一样,很清楚就能知道,至少经过了千年岁月沉淀,以至于玉器的材质出现了变化,渐渐染上了沁。
而更让薄世动容的是——这些新呈递上来的玉器,有着明显的图腾。
而且,这些图腾都分属不同的动物。
有凤鸟于飞,有神龙盘亘,还有……双首熊头组成的三孔玉器!
薄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举目四望,此地的山陵,向南而背阳。
前方,饶乐水奔流向前。
饶乐水之前,平坦的平原,非常适合耕作。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壤,松软中带着坚硬。
“仔细找找山上山下的草丛和草皮……”薄世立刻吩咐下去。
“诺!”立刻有军官领命而去。
薄世继续带着丘可具等人攀登而上,直至山顶。
这个山丘,其实并不高,大约也就十几丈。
与周围崇山峻岭相比,只是一个小山丘罢了。
但在山顶上,薄世一眼就看到了许多露出了草皮的人工建筑痕迹。
他走上前去探查,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整个山顶都密布了这种人工建筑的痕迹。
“这是坩埚……”薄世将手伸进一个遗迹暴露在外的锅口,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了一块早已经凝固的红铜:“这是先人炼铜之地!”
先民,或者先王,为何要来到这个远离中原的蛮荒地带?
薄世想起了孤竹国。
孤竹或者殷商的先王们,确实有可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薄世站起身来,看了看着山顶的布局。
一个又一个或只露出了一点点痕迹,或干脆隐藏在草皮和泥土中的坩埚,似乎是以某种形状排列在一起的。
薄世正在思考之时,派遣搜索山腰的军官带着一堆的陶片以及坩埚片。
这些陶片和坩埚片上似乎有着某种文字的形象。
薄世一时半会也辨认不出来。
直到,那位军官献上一件陶器时,薄世顿时大惊失色,他立刻下令:“所有人等即刻随本都督退下!”
因为,那是一只明显的照着熊掌捏塑的陶器!
虽然,这陶器已经残破不堪。
但在新化城里,薄世常常能看到有商贾在收购那些已经硝制好的熊掌。
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决断的了。
此地的一草一木,也不再是他所能动的了。
他带着人退下山峦,恭身朝着这座山鞠躬而拜,三拜之后,才道:“西部都尉陈须听令!”
“末将在!”
“吾以天子之命——”薄世取出了那个他从未使用过的天子信物——虎符,展示给陈须。
陈须立刻恭身下拜,拜道:“微臣须听令!”
“即刻以西部都尉之精锐与护濊军,保卫此地,不可令此地草木有一丝一豪的损伤!”薄世正色道:“本都督假天子之虎符,授权给汝,敢有接近窥探者——杀无赦!”
“诺!”陈须大拜:“谨奉命!”
于陈须而言,他不需要知道薄世到底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他只需要知道,能让薄世拿出虎符,假天子之命下令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情!
薄世将虎符收回,然后立刻叫来主薄,说道:“本都督要立刻给陛下写信……”
只有他清楚,这座小山丘里可能会藏着什么。
伏羲氏、有熊氏、有虞氏……
这么多先王的图腾,都集中在此。
这山丘里埋的秘密是什么?
或者说,这些先王,来这里做什么?
薄世不清楚,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务。
此地可能埋葬着或者说停留着一个消失的时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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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此时已是夏五月。
刘彻正在阅读着刚刚被整理出来的《竹书》或者说《竹书纪年》。
这是太史令司马谈与司马季主这一年多来整理和编辑、翻译出来的版本。
按照原本正常的历史轨迹,这套古代的魏国史书,还需要再过两三百年才能重现天日。
它的出现,会推翻许多人固有的印象和记忆,将一些被隐藏史书里的光辉角色颠覆甚至黑化。
譬如,舜帝囚尧于平阳,打碎了人们对上古先王的美好憧憬,将先王们血淋淋的残酷政治斗争展现。
譬如,太甲杀伊尹而还政,戳破了贤王明君的记忆。
当然,还有着曲沃代晋这个春秋最大的手足相残,兄弟相争的丑闻的详细记载。
刘彻一边看,一边也感叹着:“果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利益所无法驱动的!”
舜帝那样的人,尚且都曾经囚禁尧帝。
伊尹太甲,就跟周公辅佐成王一样的经典故事。
到头来,却只是一出弟子杀老师而夺权的血腥惨剧。
至于曲沃代晋,更是将政治斗争的血腥残酷一面,**裸的展现人前。
整整六十七年的同族内讧,跨越了将近半个世纪之长,最终,以弟弟全灭哥哥的后代而告终。
“朕还是不够狠辣啊……”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
不过,竹书所载,也未必是真。
毕竟,这只是魏国史书。
里面有的是抹黑其他人的黑材料。
想要还原真正的历史,或许还需要找到剩下五国的史书。
只是可惜,这似乎是个梦。
因为,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觉得六国史书实在太不河蟹,就一把火全烧了。
只留下了一套副本,存放在咸阳王宫中。
秦始皇驾崩后,这些史书与他一起进入了骊山地宫。
除非掘开秦始皇,或者其他六国先王们的陵墓,才有可能凑齐这七国版本的史书,然后求同存异,寻觅到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但,很显然,这不是刘彻能做的事情。
旁的不说,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可能保证挖出来的文物能得到有效保护。
再说,挖人祖坟,这是要遭天谴的。
至少在封建时代,没有皇帝敢明目张胆的那么干。
所以,刘彻也就拿着竹书当小说看,这么一设定,看起来还蛮带感的。
正看得兴起,王道走过来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安东都护府都督急报!”
“拿来给朕看看……”刘彻伸手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来人,准备笔墨!”刘彻下令。
不多时,就有宦官献上笔墨纸砚。
刘彻提笔蘸墨,写下一道命令,然后加盖自己的皇帝玺,道:“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往新化,命令薄世,依令而行之!”
“诺!”立刻有侍从官领命,捧着命令离开。
“想不到,还真是红山文化的遗迹……”刘彻摇了摇头:“只是可惜,时机不对啊!”
以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先人和先民留下来的遗迹进行完整保护和开发。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保存!
所以,刘彻明明知道安阳地区的地下深埋着无数殷商龟甲和青铜器,也没有任何作为。
当然了,老刘家向来雁过拔毛,不会放过任何捞好处和装逼的事情。
此事,也是如此。
“立刻传召给所有九卿和列侯,命令他们即刻入宫见朕!”刘彻接着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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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丞相周亚夫率领着九卿和列侯们,来到了刘彻面前。
需要说明的是,现在汉家的九卿,其实已经变成了七卿。
宗正刘礼病逝后,刘彻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所以也就那么放着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宗正。
至于另外一位九卿内史田叔年老,刘彻已经下诏不用让他上朝了。
而且,下一步,刘彻在酝酿进行改革。
当年,他在太子、宫中曾经试行了一段时间的三省六部制。
最后刘彻发现,这三省六部制,虽然好用。
但却极有可能诞生出皇帝也无可奈何的官僚系统。
所以,刘彻决定,进行进一步改革。
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细化各个巨头的职责和负责事务,明确每一个人的任务和要求。
当然,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一道命令就可以解决。
需要时间进行调整。(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一节 雁过拔毛(2)
“臣等参见陛下……”
因为不是正规的朝会,属于皇帝忽然召见群臣,所以,群臣也没有跟朝会时一样,大礼参拜,只是微微躬身致意。
“陛下诏臣等前来,可是有要务?”丞相周亚夫抬头问道,露出了厚重的黑眼圈。
最近,汉家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是彻底忙成了狗。
去年秋八月,地方上报的去岁新增户口和土地的数据,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确认和核实的时候了。
再不把这个事情搞定,再过三个月,就又到了确认户口与土地增殖情况上报的时候了。
在秦汉两代,户籍与土地的管理,严格无比。
法律将天下的百姓,无论贵族官民奴婢,统统分为五个群体:王侯、官、民、市、奴。
编户齐民的罗网之下,鲜有人能逃脱律法的管辖。
当年,秦朝时,秦始皇的亲信,大宦官赵高犯罪,依然被依法除去官籍(史记。蒙恬列传)。
到了汉室,对人口和土地的清查以及管理,比之秦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因为,汉室政权,比秦朝更依赖算赋。
老刘家的皇帝,隔三差五,就要宣布‘其除田租’‘除田半租’。
对土地田税的征收,是能少就少。
于是,国家财政严重依赖于田税之外的另一个大税收入,也就是所谓口赋,实则就是人头税。
汉律规定,所有人,包括诸侯王和列侯,每年需要缴纳一算(百二十钱)的税赋,商人和奴婢倍之,另外,年十五还不嫁人的女性,也倍之。
到刘彻即位,宣布商人的人头税,加了一条,汉人奴婢以五倍之。
这笔人头税的收入,在整个汉室至今五六十年的历史中,在多数时候,是超过了田税,甚至是国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汉室天子也借此政策,完成了其君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铺垫。
道理很简单。
自周以来,税赋分开。
税是国家开支,用来养官吏,以及应付平时开支。
而赋则是天下百姓和官民,供养天子,为其营造宫室、陵寝以及编组军队,抵御外侮的。
当皇帝的小金库里的钱比国库里的钱多的时候。
丞相、百官,自然都要给皇帝跪下唱征服。
因此,汉室对户籍的管理,实际上比土地严苛。
至少土地允许买卖。
而户籍,却禁止随意脱籍。
依照汉律规定:诸脱户籍,家长徒。
家族里有一个人脱籍逃亡,户口本上的户主就要被叛徒刑。
太宗皇帝时,车骑将军郅候薄昭也曾经写信给淮南厉王刘长说:亡之诸侯,游宦士人,及舍匿者,论皆有法。
而事实也是如此。
太宗皇帝十四年,河内郡守坐‘知亡人脱亡名数,以为保,免’。
一位相当于********的巨头,因为企图亡匿一个脱籍者,被摘掉了乌纱帽。
但在目前,汉室的情况,却并非是逃亡百姓过多,以至于朝廷不得不收紧律法,严苛打击逃亡士民。
目前,汉室国家总体上轻徭薄赋。
皇帝慷慨大方,挥挥手,就是田税三十税一,赋税永不加赋。
在实际上,普通自耕农和小地主甚至佃户,并不需要逃亡和隐匿。
因为,假如他们逃亡和隐匿在那些豪强地主名下,在实际上,他们要遭受更严重的剥削。
就像齐鲁地主那样,地主豪强不把自己的奴婢的最后一滴血榨干是不会罢休的。
更何况,著籍对普通百姓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首先,就是可以合法的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
依照汉律规定,被登记在册的土地和家宅以及个人财产,受到国家保护。
土地买卖需要由官府作保,并登记在册。
没有人敢随意侵害和伤害他们的合法权益。
记载在石渠阁档案里的那一个个各种坐‘伤人’‘侵人民田’‘不偿人责’‘役使过律’而被一撸到底的列侯,足以惊醒大多数贵族。
至于地方上的豪强要是敢随意横行不法,那么,地方郡守一定很乐意在给自己增添一笔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