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师家做的买卖,可是天子点头同意的,还特许其垄断经营。
而师家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大家立刻都回过味来了。
当今这位啊,脾气跟他父祖一样,吃软不吃硬。
但,比他父祖好的是——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啊!
过去数年,无数铁一样的例子就证明了这个真理。
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当初掏出三万万钱,来修褒斜道。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傻子。
结果证明,大家才是真正的傻子。
旁的不说,现在,卓氏和程郑氏已经混出皇亲国戚了。
不仅仅生命财产得到了保障,而且,生意也越做越大。
虽然,舆论一直抨击和咒骂他们身为皇亲国戚,却与民争利。
但是,卓氏和程郑氏,只用了一句话,就击溃了一切非议:吾等经商,非为小家,乃为天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
然后,两家的管家和账房,就将自己家历年来的公益支出罗列出来。
全资资助褒斜道工程,连材料和工人的薪水也包了。
每年数千万的支出!
换来了关中与蜀郡和汉中,天堑变通途,而且褒斜道工程还灌溉土地二三十万亩,造福数县百姓!
江都风灾,两家又各出钱一千万,粟米三十万石,赈济灾民。
衡山国冰灾,卓氏和程郑氏,向衡山国捐献铁器五千件!
我们与民争利?
我们与民牟利好不好!
加上人家的皇亲国戚身份,一时间,居然没有人能奈何得了。
另外一个标志,就是现在在场的师家了。
当初,师家砸锅卖铁,将全部家当拿出来修轨道。
大家也是当笑话看的。
但今天……
只能说这个笑话有点冷啊!
就那条轨道,存在一日,师家就一日不会衰落。
甚至,哪怕子孙不肖,也可以躺着数钱。
这样的好事!
大家都是流着口水,也想掉在自己脑袋上。
可惜,当今现在对于民间再修轨道,表示:不需要!
国家和朝廷,更希望自己来修,自己来运营。
尤其是少府,压根就不想看到第二个师家了。
这让大家在捶胸顿足之余,也未尝不是没有人幻想过,某天天子想向自己开口,然后自己卖肝卖肾,全数捐献,换来一个类似的特权。
或者,更进一步,如卓氏和程郑氏一般,混成皇亲国戚。
可惜……
当今权位已经稳固,大权在握,而且,根本不缺捐钱,慷慨解囊的狗大户。
没看到,就连列侯们都在悄悄攒钱,随时准备在今上开口的时候‘报效君父’吗?
“您是说……”于是,众人瞬间秒懂了。
不就是给刘氏当狗吗?
大家当然都是乐意的!
给皇帝当狗,怎么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给列侯和贵族权贵们当狗!
唯一的问题是:当今要不要大家的效忠和巴结呢?
或者说: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击败其他竞争对手,摘得‘刘氏狗腿子竞赛’的大奖?(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六节 朕来教你们剥削(1)
时间慢慢的流逝。
偏厅里的各个家族的家主的心情,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的变得焦躁起来。
而隔壁不断传来的丝竹之声,在某些程度上,放大了他们的焦虑心情。
面对皇权,谁敢不畏惧呢?
就是原本老神在在,一副稳坐钓鱼台模样的田广和师旦,也不免有些慌神了,内心忐忑不安。
靠山和背景或许很重要。
但是,在皇权面前,却与纸糊的没有差别。
皇帝的意志下,一切都毫无意义!
唯一能让这些人稍微安心或者说聊以自慰的大概只是当今天子应该不会对他们挥起屠刀。
道理很简单——若是要杀人,何必召见他们?
一个小吏就足以让他们破家灭门!
只是,没有人敢保证自己想的是真的。
而且,即使是真的,也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跟其他人一般得到宽恕。
历来,统治者不都是喜欢杀鸡骇猴的吗?
资本和财富,在如今,根本找不到任何保障。
他们就像是贵族权贵的垫脚石,需要的时候就踩一踩,不需要了,随时可以丢到一边。
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或许不好找。
但是,想给权贵们当狗的地主商贾,却是如过江之鲫。
当年,关中豪强杜氏和张氏,自以为自己的靠山是窦氏外戚,于是,就想着跟储君掰掰腕子。
然后呢?
他们被窦家像丢废物一样的丢掉。
两位家主就像狗一样的被杀死在东市,尸体丢弃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噬。
更何况,现在,列侯和权贵们,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需要他们这些地头蛇了。
现在,随着天子新政的实施。
擅权们成为了香饽饽,被各个权贵家族拉拢。
基层的蔷夫和游徼等职位也落到了考举出生的士子手里。
他们对权贵们的作用,已经从狗腿子和黑手套,沦落为钱袋子了。
需要的时候,就找他们打秋风。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田广和师旦,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至于刚刚被迁徙到关中的邴氏,因为是新来的。
所以,也是最着急的。
邴氏是鲁国的大商贾,而且是整个齐鲁地区最大的铁器商人。
他们家从战国开始,就在齐鲁地区冶铁,制造铁器。
而且,与历代的奉祀君家族关系匪浅。
靠着孔家的庇护,邴氏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迁徙危机。
然而,随着孔家也要被命令迁徙至朝鲜,整个齐鲁的旧有势力被一扫而光。
邴氏,靠着过去谨小慎微和夹起尾巴做人的策略,因为没有太多苦主,而被免于牵连。
但,这强制迁徙却是免不了了。
邴家看到了这个事实。
于是,干脆主动提前来到关中布局。
一到关中,就一掷千金,购下一栋甲宅。
这跟过去邴家的行为是一脉相乘的。
通过金钱,他们家族与学界和思想界建立联系,然后依靠那些有名望的大人物的庇护,避免官府的干扰。
可那曾想,这关中的游戏贵族,与鲁地的游戏规则完全不一样。
在鲁地,地方名流和名士,可以凭借声望,让官府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在关中。
管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学阀还是弟子门人数以千计的大名士。
统统要在强权面前唱征服。
在这里,儒法黄老,相互牵制,彼此平衡。
学阀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事方法,也与鲁地完全不同。
他们压根就看不上邴氏的钱。
或者说,比起钱,他们更看重自己学派的发展和在皇室面前的印象。
你送钱给他,他自然欣然接受,可以收你的子侄为弟子。
但,想要他们帮忙声援或者游说?
想都别想!
哪怕是太学里的鲁儒博士,也不敢再像在鲁地一样,拿他们家的钱,帮他们家说话。
面对这个陌生的游戏规则,邴氏完全没有主意。
现在,又要即将面对那位,将在曲阜生存繁衍数百年的孔氏家族强迁朝鲜,同时将齐鲁官僚地主,洗了一遍的天子。
邴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可想而知。
邴家的家主邴寄,更是如同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找人攀谈,希望能打听到点什么消息,或者说,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释放自己心里的压力和恐惧。
可惜,关中的家族,跟过去一样倨傲而轻慢。
并不将邴氏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眼里,邴氏就是一个关东来的土财主。
除了钱,邴氏一无所有。
对这种人,关中人向来是表示:哥并不想与你有什么关系……
在渡过了仿佛漫长的时间后,偏厅的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一位宦官模样的男子推开房门,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房中的情况,然后道:“诸位,陛下召见,请随我来吧!”
众人于是纷纷站起身来,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见到了严厉的家长一般,乖乖的恭身道:“诺!”
离的门口较近的一个家族的家主,甚至悄悄拿出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玉,企图塞过去。
但,被那个宦官无情拒绝。
“别介!”那宦官说道:“贵人可千万别害了奴婢……”
天子最信任的大宦官王道,可刚刚被撸。
在这风尖浪口,没有宦官再敢受贿了。
或者说,就算是拿钱,也得悄悄的。
像这样光明正大的拿好处。
他可不想去先帝帝陵去伺候先帝衣冠!
而众人则像看到了新大陆一般的看着那个宦官,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多少年了!
终于出现了清廉的宦官了吗?
或者说,北宫伯子后继有人了?
但,这宦官不肯拿好处的态度,更进一步的加深了许多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等到他们被带着,来到馆陶家的正厅前时,这种惶恐与不安,终于郁积到极点。
许多人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大厅,瞧着周围走廊和道路两侧林立的军人。
牙齿咯咯咯的响个不停。
甚至有人想起了当初杜氏和张氏等六家被拖着在菜市场腰斩的情景。
事实证明,在强权面前,在枪杆子面前。
他们这些人,什么也不是!
只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若此番能侥幸过关,吾一定严厉监督和督促家中子侄读书或者入伍……”有人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世道,钱再多,也不如官身和兵权靠谱!”
…………………………………………
在大厅门口,诸家族的家主,在经过了一道严密的身体检查,以确认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品后,才在一位侍从官的带领下,走近大厅。
厅中,烛光明亮。
众人都认得,这是鲸油灯在燃烧。
也唯有鲸油灯,能有如此效果。
而当朝天子,则端坐于大厅上首。
穆穆天子,冠琉垂垂,神圣而伟大。
众人连忙跪下来,顿首而拜:“粗鄙野人某某,顿首恭问吾皇圣安!”
…………
刘彻静静的看着跪在大厅中的这十几个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现在关中最有钱的地方豪强和商贾。
基本上,身家都在千万以上。
甚至,不乏有万万家产的巨富。
这些人名下的土地,也是繁多。
仅仅一个田氏和无盐氏,就占有了超过二十万亩的土地,拥有佃户和奴仆数千人!
“朕,今天微服来此,召见诸位,是有两个事情,要跟诸位证实!”刘彻拍拍手掌,立刻就有几个绣衣卫的官员,将一叠叠的奏报,倾倒在他们面前。
“这第一件事情……”刘彻站起身来,严厉的问道:“朕记得,朕皇祖与朕皇父,都曾经明令天下:不得擅脱籍!”
“诸位,却全都无视了太宗皇帝与先帝的诏命,擅自勾结官府,更改市籍!”
“诸位有什么想要跟朕说的吗?”
众人听了,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话。
谁敢接这个话呢?
擅自脱籍,按照律法,是重罪,起码要完为城旦春。
但,那是国初的老黄历了。
自太宗开始,户籍管理就渐渐松弛。
有钱的人商贾花钱换个户口本的,大有人在。
至少,当今天下百分九十以上的商人,发达以后都会选择这么干。
道理很简单。
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跟自己一样要被官府勒令在规定的地点居住,在规定的地点经商,还要备受歧视和冷眼。
刘彻冷笑着扫了一眼。
“过去的事情,朕不想再追究了…………”刘彻说道。
法不责众,而且,市籍的方式确实有些过于严苛了。
但是……
刘彻看向还在侥幸的欣喜的这些人,说道:“自即日起,诸位只能选择:或者依旧为商贾,或者转为耕读!”
又想当地主,又想做买卖。
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刘彻从来就不希望,商人们赚了钱,就去囤地。
那样除了扩大社会矛盾外,没有任何好处。
“朕已经命令执金吾和内史衙门联手,将全面的彻底清查关中田亩,凡家中有经商及从事工坊生产者,其田税皆按市律计算!”刘彻将这个决定告诉他们,一点也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这让各个家族,都是心如刀割。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有法度——商人的土地,与地主的土地,实行的是两套税率。
但他们却不敢反驳,甚至只能恭身顿首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因为他们的抗议和反对,在这个问题上,毫无意义。
天下的士大夫和舆论界,根本不会给他们任何支持。
只会四肢举起来,大喊:陛下圣明,干的漂亮!(未完待续。)
第九百五十六节 朕来教你们剥削(2)
当今天下,无论诸子百家。
对于商贾的态度都是——贱民!
祸国殃民!
残害百姓!
尤以法家和儒家的态度最坚决!
儒法两派,简直就是**裸的告诉天下:哥要掌权了,一定将那些该死的商人统统杀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也就只有黄老派能稍微容纳和容忍他们的存在。
但容忍度也很有限。
黄老派只是表示:不犯法的话,我就不管你们。
但要是你们犯法……
呵呵!
在律法的执行上,黄老派与法家一样,都是秉持‘刑无等级’的。
连列侯犯法,都要按照律法规定执行。
区区商贾,杀了就杀了。
跟宰一只狗,没有区别!
当然,更重要的是,商贾的力量,太弱太弱了。
哪怕是他们变成地主,变成豪强,还与官府勾结在一起,也是如此。
一个酷吏就能将一郡的豪强,吊起来打。
更别提,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皇帝。
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若在四年以前,让他们选择当商贾还是地主。
众人起码有九成肯定会选择当地主。
地主多爽啊!
坐在家里就能等着泥腿子上门送钱送粮。
但现在?
关中的地主,可不是人当的!
泥腿子们的脾气大的很!
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嚷嚷着要去上林苑了。
而且,因为关中工商业的兴盛和发达,在实际上,使得大量人口,已经从纯农业转向了半农业半工坊。
老百姓们,农忙时就耕作。
等到农闲时,就将地里的工作丢给家里的孩子和老人,自己去工坊里做工。
工坊虽然辛苦。
但胜在给钱痛快!
一个月下来,少则三五百,多则六七百。
老板还要包食宿!
若是舍得卖力气,也舍得吃苦和冒风险。
甚至还可以去褒斜道那边或者昆明池做工。
得到的钱更多!
两三月,就能抵过去辛辛苦苦大半年的所得!
而工商业的利润,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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