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的事务和正常的政务,都已经熟谙于心。
至于薄戎奴?
刘彻还真有些怀疑他能不能控制局面。
但好在,薄戎奴背后是薄太后,靠着太后的威权加持,他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譬如,当一个傀儡?
刘彻拿着笔,继续在纸上写下去。
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写满了足足三四页的文字。
刘彻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吹了吹墨迹,将这本书合上,放到一个盒子里锁起来。
望着这个盒子,刘彻长出一口气,说道:“未来,朕之后,打开之人,也不知道是谁……”
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他的继承人。
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的老爹给他留下了这么多财富的时候,会不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呢?
站起身来,刘彻走向外面。
一边走,他一边回味着自己方才写在那本书里的内容。
以薄戎奴为相,在实际上,就等于刘彻自己放弃了寻找一个合格丞相继任者的努力。
当丞相不靠谱时,其他大臣自然会侵夺丞相的权柄。
但,这是刘彻所不容许的。
所以……
刘彻计划采用一种名为集体领导或者说内阁的制度,来帮助他统治天下。
总的来说,就是一种三公九卿,联合处理政务的制度。
当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概念。
甚至,这个想法会不会变成现实也不一定。
因为,刘彻还没有跟周亚夫谈过这个事情。
万一周亚夫有合适的人选呢?
要知道,汉室丞相有推荐继任者的特权。
如萧何临终之前,推荐了曹参。
尽管当时曹参还在齐国担任齐相,但吕后却第一时间就批准了萧何的推荐。
其后曹参病逝,推荐王陵为继任者。
哪怕吕后跟王陵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共同语言,也对曹参的决定予以了背书。
对于现在的汉室来说,丞相正常去职或者病逝。
是有权力也有资格,向皇帝推荐继任者。
而皇帝通常不能无视丞相的推荐。
更别提,现在的周亚夫,实际上是有着相当于萧何曹参两人地位的大臣。
他推荐的人选,刘彻也不能驳斥。
想到这里,刘彻就又转身回去,打开那个盒子,取出那本在书,在其上面又加了一些文字。
再三确认无误后,他才将之放回原处,锁起来。
“朕却是忘记了,汉家还有左右相国之制!”刘彻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他构思的那个制度,就有了一些框架了。
在过去数十年的历史上,老刘家曾经多次用出了左右相国之制。
每次的目的,虽然都不尽相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特殊时期的特殊制度,以保证国家制度能平稳运行。
譬如当年曹参推荐王陵。
但傻子都知道王陵不爽吕后苛待刘氏很久了。
所以,吕后就自以为聪明的选了陈平看上去很听话的人做左相国。
结果……
反吕的王陵很硬骨气的回家读书了。
看似亲吕的陈平,却在不动声色之间,串联诸侯大臣。
吕后前脚刚刚驾崩,尸骨未寒,后脚,陈平就发动了政变,血洗了诸吕……
此外,刘彻当初即位时,也是用了左右相国之制。
可没过半年,他就受不了张欧的昏庸和无能,找了个借口,让他回家种田了。
如今,历史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圆点。
刘彻现在确实很难忍受一个无能之人,占据帝国官员的最高职位。
因为那会告诉其他人?
无能、平庸,也可以成功!
所以,他以薄戎奴为相的考虑,就是基于此。
外戚为相,在刘氏政权体系下,属于某种意义的政治正确。
虽然后世很多人喷两汉外戚权重误国。
但在实际上呢?
刘彻知道,并且清楚,汉家天下,在某种意义上,是外戚和刘氏联手打下的。
当年,刘邦麾下一百零五位列侯中,至少有一半列侯,曾经是周吕候的部将,或者曾经效命过周吕候。
史书虽然抹去了吕泽的一切战功和功勋。
但是,其他列传和高祖本纪里,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要暴露出那位周吕候曾经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汉家天下,刘邦打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周吕候吕泽,拿着刀枪剑戟打下来的!
而刘氏历代,也离不开外戚的辅佐和扶持。
从兴盛到衰亡,外戚政治贯穿汉代历史。
最终,诞生出王莽。
但,一个王莽,不足以抹杀那些曾经在史书上绽放着光辉的外戚们。
卫青是外戚,霍去病也是外戚,霍光更是外戚!
而对皇帝本人来说,其实大臣,远没有外戚值得信任。
外戚,在正常情况下,跟国家是休戚与共的。
刘氏兴,他们才有权柄。
刘氏都要灭亡了。
外戚自然连草狗都不如。
更何况,外戚、文臣、武将,本就是汉室政治格局中的三角。
至少到现在为止,外戚还没有祸乱国家。
恰恰相反,外戚是关键时刻稳定政局的重要力量!
更何况,薄氏外戚,其实早就在政坛上没了什么影响了。
刘彻拉他出来,只是让他垫背的。
反正,内阁是集体领导。
外人也很难知道,这个丞相是水货呢?还是有真材实料。
现在,用了左右相国,那就能更好的遮掩了。
更妙的是,左右相国制度,简直就是天生为了给年轻人设置的制度。
毕竟,单独提拔一个年轻人当丞相,大家会议论纷纷。
但,假如是一个外戚,一个年轻人,那就会少了许多掣肘。
刘彻甚至还可以将这形容成‘简拔’。(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一节 特务政治的开端(1)
八月未央,金秋已至。
随着北方的粟米收割工作渐渐步入尾声。
地方官们开始统计今年的收成以及经济数据。
在往年这个时候,整个北方都将进入一个漫长的冬日假期。
百姓们可以稍微喘一口气,或舒舒服服的睡几个懒觉,或琢磨着去某地打点零工,以此补贴家用。
但,今年的气氛,却有些不同于以往。
“听说了吗?”长安街头,八卦党们再次聚集在一起:“丞相府已经签发了******,北地骑士以及太原以北的强弩和材官,全部被动员起来了!”
周围人都是双眼放光,情绪激动。
两年前的马邑之战,彻底释放了深埋关中百姓骨髓深处的战争狂热!
他们现在的神情与面貌,与百十年前,荀子入秦时,所看到的景象差不多。
今天的关中百姓,跟百十年前的关中百姓一样。
已经达到了闻战而喜的地步。
实在是两年前的马邑之战,汉军胜的太辉煌,而且,战功赏赐,该有的一分未少。
不知道多少人亲眼看到自己过去穷困潦倒的邻居,因为家里有个兄弟或者子侄在军队里立下功勋。
于是,一家人的生活,从此迎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甚至有人,从一个小卒子,卑微的庶民,一跃而成公乘。
虽然无法跟秦代一样,拿着军功换土地(汉家现在虽然也可以用军功换土地,但那些土地都在安东,基本上很少有人愿意迁徙去安东落户。),但军功能换票子跟房子还有妹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实。
许多人亲眼目睹或者耳闻过,某某家的小子,一天书也没念过,粗鄙不堪。
结果,其自马邑归来后,因为立下了军功,升迁为军官。
于是,家人立刻就搬进了朝廷给建的大屋,耕牛、挽马、犁具,一应俱全,全是那小子拿着军功赏赐从少府换来的。
更夸张的是,地方上原本高高在上的士大夫豪强,立刻就上门了。
强行的,非要塞个妹子给那个小子为妇。
甚至,还有人听说过,有列侯看中了某个卒子出身的小子,将一个旁系侄女下嫁的神话!
既然,战争能解决房子、票子跟妹子。
那,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根本无法拒绝拥抱战争。
马邑之战后,关中民间的好战情绪,攀升至汉兴以来的顶点。
人人爱武技,家家有弯弓。
士大夫子弟出行,不再以长袖翩翩,温文儒雅而自豪。
相反,大家都迷上了炫耀武技和骑术。
从平民至贵族,人人争相以家中有武人为傲。
民间的民众呼声,因此裹胁了学术界和思想界,迫使学术界和思想界,不得不迎合百姓的声音。
因为,假如某个学派不把自己的立场摆正,傻啦吧唧的呼吁和平,高唱‘兵者凶器,圣人不得以而为之’。
那么,百姓和地主豪强们就会用脚投票——你都不能为我们说话,我为何要送子弟去学你的学问?
而被裹胁的学术界和思想界中散发出来的好战思想,又反过来,影响了百姓的选择。
在很多百姓眼中,既然连人品高洁,学识渊博的君子们都认为‘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汉贼不两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这就一定是对的。
当然,也有些故作清高,非要特立独行,以此标榜自己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家伙。
狄山就看着满城的战争气氛,捶胸顿足,跟死了爹妈一样,阴着一张脸,对自己的同窗们道:“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高皇帝伐匈奴,困于平城,孝惠、吕后之时,以和亲故,是以边境能安,民得其乐。至太宗,欲用兵匈奴,数与匈奴兵戎,北边萧然苦兵,先帝察太宗之失,用和亲与匈奴通好,两国边境安宁,无有兵革,士民往来皆善!”
“如今刀兵一起,吾恐天下黎庶从此为兵事所累……”
他的同窗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但却有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年轻人小声的说了一句:“可是我怎么听说,马邑之战后,北边变得更安全,也更繁荣了?”
“且,百姓也得利颇多……”
狄山闻言,眉毛一扬,几乎都有气炸了。
“胡言乱语!”狄山回头盯着那个年轻人气呼呼的道:“你懂什么?马邑之战,国库损耗何其多也?数以十万万之积蓄,一朝尽丧,这些钱哪来的?还不是民脂民膏!若无马邑之战,而用和亲之策,不过数十万而已,且以和亲,省下来的军费,轻徭薄赋,除民租税,天下得利远胜于此!”
说到此处,狄山的心情就变得无比糟糕。
他家本是巨鹿郡的大户。
每年对匈奴出口青铜和铁器,数以千石,得利无数。
这大战一起,别的狄山不敢保证。
但他家与匈奴的贸易肯定要因此断绝。
这可是一个岁入百万的大买卖啊!
就这么没了,狄山真真是心急如焚!
更让狄山的不满的是:去年,主爵都尉衙门派了几个官吏,到了巨鹿,然后居然说他们家经商所得甚多,直有千万之巨,但却占有田地三十顷。
这不符合法律的规定,要求他必须在入市籍还是当地主之间做出选择。
入市籍,则土地全部要课十倍的田税。
而当地主,则要抄没一切作坊和商铺。
这让狄山深感侮辱。
他是堂堂的士大夫,声名高洁之人,家族世代耕读传家,怎么会去经营工商那样的贱业!
那根本纯粹是他家的家奴和庶孽子打着狄山的旗号搞出来的。
跟他有屁的关系?
哪成想,那些官吏根本不认可他的解释。
迫使他不得不,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名声,而将所有商铺和作坊,全部转让给了自己的兄弟子侄以及家奴。
还不得不让他们独立成户,登记到市籍之中。
这才勉强保下了他狄山的名声和财产。
但,即使如此,依然被主爵都尉衙门的那个公孙弘收走了十万钱的商税!
那可是十万钱!
在花街柳巷,能潇洒上百回!
若是拿去买奴婢,最起码能买五个大奴和七八个小奴。
若在匈奴人那里,更是能打包至少三十个!
于是在狄山眼中。
汉家即将进行的这场战争,不仅仅挡着他的发财路。
更可怕的是——这场战争的军费,有不少,是从他手里抢走的!
拿着我的钱去打仗,还不让我赚钱?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以狄山一直以来,都在大声疾呼,反对战争。
虽然因此让许多人不屑甚至对他抱有敌意。
但,却也吸引了另外一些人的关注和支持。
譬如,鲁儒派就觉得他的话‘确为中庸’,只有‘狄生方为君子’,一时间,倒也在长安的贵戚圈子里混出了点名声。
甚至,还有几个列侯,派人来请他去赴宴,与其他诸子百家的巨头,当面辩论战和的利弊。
狄山因此也越发的得意起来。
在他眼里,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样的感觉,让他深感荣幸。
而与诸子百家巨头的辩论,则让他看到了这条道路的光明前景——等到未来,等到百姓和民众都呼唤和平时,我就是当代孔仲尼了。
到那个时候,天子也要安车相迎。
九卿两千石之职位,任我挑选。
那个被狄山驳斥的年轻人,被狄山这么一恐吓,也是缩了缩脖子。
正准备道歉低头时,忽然,门口传来了喧哗之声,紧接着,就是‘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
甚至,在敲了一会后,敲门者似乎很不耐烦。
直接采用了暴力。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用暴力手段撞开。
狄山听到声响,脸色变得勃然大怒。
他可是堂堂的士大夫,能与诸子百家的巨头们辩论的英才。
哪怕是长安城的列侯们,即使不喜欢他,但却也不敢对他无礼!
“什么人,竟敢私闯民宅?”狄山怒气腾腾的就领着自己的同窗和门人们,欲出去将那个不开眼的泥腿子暴打一顿。
这些天,狄山因为自己的言论,没少被泥腿子丢石头,吐口水,甚至丢烂菜叶子。
在外面,狄山固然没有办法。
但在他家门口,但凡有人敢袭击或者唾弃他,他定然带着家奴出去,让对方见识见识,士大夫之怒。
打完了人,还要送去廷尉衙门和内史衙门。
廷尉跟内史还不敢不管。
因为,这是汉律的规定。
可惜,狄山还没有来得及出门。
他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他养得几个狗腿子,慌慌张张的跑到门口,大喊着:“狄公,大事不好了!官兵持械破门而入!”
狄山闻讯,吓得两股战战。
在长安城,汉室有多个不同的执法机构。
内史、廷尉、中郎将、执金吾都可以按照律法或者命令抓人。
但,能动用军队在和平时期,执行抓捕任务的,唯有执金吾!
当今的执金吾郅都,那可是出了名的天子苍鹰,汉家爪牙。
死在这头苍鹰利爪之下的人的尸体,几乎可以从长安城铺到函谷关了。
甚至,有诸侯王和列侯,也被这头苍鹰给撕碎了。
狄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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