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开罗场 天晚时分进入纯汉族居住的岔罗街
暮色中 地方官吏带着民团在路边夹道相迎红军的到来 嘴里却不停地呼喊着欢迎从首都来的南京军
一个蓄着八字胡的官样的人跑到刘伯承面前 点头哈腰说 不知长官驾到 有失远迎
刘伯承知道他们误把工农红军当成南京军了 便将计就计地笑问来人是什么人
这人说 长官 鄙人是这里的区长 贱姓夏侯 名锛逯
刘伯承说 很好 请带路
进了村子 来到一处库房前
刘伯承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夏侯锛逯说 是刘文辉长官的兵站 共有大米4567包 每包一百二十斤
刘伯承手一挥 说 我们征用了
哎 哎 夏侯锛逯不住地点头哈腰答应着
来到区公所 公务员早已备好酒席 为刘伯承洗尘
刘伯承顺水推舟 边吃边问沿途驻军防务情况
夏侯锛逯一边殷勤劝酒 一边尽知所答 说 长官请放心 这里早就部署好了 安顺场渡口归赖执中营长管 他天天在那里烧房子 说是要坚壁清野 所有的船都要拉到对河去 这边只放一条小船 夜间在这边 白天就划到对岸 向上到泸定桥有三个团 听说刘文辉长官还要派兵增援 向下到富林就归羊仁安土司管辖 昨天富林又开来了刘湘的一个旅 那可是清一色的新装备 再往下到金口镇 就全归杨森的二十军管了 听说杨军长正没日没夜地朝大渡河边赶 没想到你们南京军也往这边来
刘伯承心想 蒋介石的动作好快呀 如果不能抓住安顺场唯一的那条小船 要过大渡河就非插翅不可了 当把一应情况都搞清楚后 便笑问夏侯锛逯说 你见过南京军吗
夏侯锛逯摇头笑道 从未见过
刘伯承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南京军
夏侯锛逯酒杯一放 神气地说 上司讲了 红军是过不了番鬼区的 你们首都军过道 大凉山里的番鬼们还有不逃的呀
刘伯承好一阵冷笑 道 你见过红军吗
夏侯锛逯仍旧摇着头笑道 也没见过
刘伯承昂头笑道 哈哈 我们就是
夏侯锛逯嘻嘻笑道 长官 您没喝醉吧
谁喝醉了 刘伯承猛地把桌子一拍 喝道 来人 把这个欺压彝胞的贪官捆起来
我的妈呀 夏侯锛逯浑身颤抖 瘫倒在地下 两眼翻白 吓昏过去
此刻杨得志早已将民团控制住 赶来向刘伯承汇报
刘伯承令押走夏侯锛逯 然后与杨得志团长商量说 走了一整天 大家都累得不行 但为了夺到唯一的那条小船 我们又不能休息 此刻大家都吃饱喝足了 你看 是不是该出发了
没问题 杨得志精神抖擞地回答 立即集合队伍 顶着茫茫夜色 向着大渡河继续前进
一会 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 路途越来越不好走 肖华走前跑后地做着宣传鼓动工作 杨得志想到那只船 深感责任重大 不断催部急进 经过一夜又一天的冒雨急行 来到一座大山脚下 前方传来空隆空隆令人生畏的吼声 杨得志吓了一跳 小心翼翼地走着 攀上山顶 只见远处有一道较为宽阔的山谷 山谷中 一条蜿蜒曲折的带子在暮霭中闪着银光 激越而沉重的空隆空隆声正从那里不断地涌来
是大渡河 杨得志脱口而出
啊 大渡河到了 大家都争着张望 脚步也迈得更急了
120
下到山腰 天色全黑了 山下已经亮起了几点桔黄色灯光 再走 就是一片星星般灯火了
那可能就是安顺场 杨得志这么想着 下令休息
大家早已累得疲惫不堪 不少人一停下来倒头便睡 也不管地干地湿 三五秒钟后就鼾声大作
杨得志不敢睡 见山坡上稀稀疏疏地散布着几处房子 便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急急忙忙去找居民了解情况
居民指着山下灯火处告诉杨得志说 那里就是安顺场渡口 镇上有两百户人家 离这里还有十二里路 你听那吼声 那就是大渡河吼得响
杨得志倒抽一口凉气 问道 河边驻有部队吗
有 居民回答说 这边一个营 营长叫赖执中 对岸一个营 营长叫韩槐阶 再往上走五里到苏家坪还有一个团 团长叫余味儒 从这里到安顺场 赖营长一共放了11个哨卡 平素安顺场总有五六条船 这几天听说你们红军要来 赖营长韩营长就把船都拖过去了 只留下一条船在这边
杨得志酬谢了居民 回到团里 向肖华汇报说 下山12里就是安顺场 沿途有11处哨卡 渡口仅剩一条船
有船就好 肖华喜道 绕过哨卡走 快点把那只船夺到手
正说着 刘伯承聂荣臻来了 杨得志汇报了情况
刘伯承看表 时钟指向22点 便说 一个萝卜一个坑 现在我来分一下工 肖华去佯攻苏家坪 杨得志负责渡口和找船 沿途哨卡由我来收拾 拿下安顺场点一堆火作信号 找到船点第二堆火 完成渡河准备点第三堆火 时间紧迫 出发吧
夜空漆黑一团 柔柔地飘着雨 疲困的战士们从梦中被叫醒 从泥水里爬起来 打着哈欠 揉着眼睛 踏着泥泞的小路 一脚高一脚低地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杨得志绕过好几处岗哨 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安顺场 兵分三路悄悄向场里摸去
前面传出浓烈的猪婆鼾声 杨得志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石洞 鼾声正是从洞中传出来的 杨得志琢磨洞里顶多扎有一个排 便带着一个班偷偷摸了上去 蹑手蹑脚地进入石洞 将被子一挑 大声喝道 红军来了
守军惊起 不及穿衣 朦朦胧胧中慌了手脚 只顾磕头求饶
杨得志向俘虏问了些情况 将俘虏全部锁在洞中 留下两人在外看守 继续向安顺场摸 路过一房 里面透出晕黄的灯光 有人唱着伤感的川子戏 杨得志走过去从门缝里一张 原来是几个守夜的士兵 杨得志拳头一捏 猛的一脚将门踢开 大吼一声 缴枪不杀 满屋的人立时慌作一团 以为是南京军来了 赶紧敬烟献茶 只说不要误会
杨得志笑问道 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军吗
守军纷纷抢着说道 你们不是南京军吗
老子是红军 杨得志吼道 都把手举起来
莫斗把啰 守军纷纷笑道 红军再狠也过不了彝民区 明明是在大树堡过河【霸气 书库 ﹕。qisuu。】
又有几个红军涌进屋内 大吼不许动
面对威风凛凛的红军 守军面面相觑 莫名其妙地成了俘虏
杨得志急着去找那只船 脚步匆匆地朝河边赶 下了大半天的雨这时打住了 天上露出那轮皎洁的明月 月光下 猛见渡河点有几个人正将一只小船向对岸撑 离岸已有好几米 杨得志冷汗一冒 拔出手枪对着船上的人砰砰砰砰只管乱射 子弹贴着守军的头皮飞过 吓得守军趴在船上丝毫不敢动弹
杨得志喝令 快划回来 不然一个也别想活
守军吓呆了 趴在船中纹丝不动
连指导员黄守义赶过来 将一根绳子甩到船上 由船上人牵着 连人带船一起拖回到岸边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钟
终于控制了一条船 杨得志心里多少轻快了一些 一面将情况紧急报告刘伯承 一面赶着去居民家挨门逐户寻请船工
当找到两名船工后 刘伯承聂荣臻也来了 杨得志将找船的情况作了汇报
有船就有办法了 刘伯承大喜道 抓紧时间睡一觉 天亮后好好吃一顿 上午开始强度
可是杨得志一点睡意也没有 坐在一间小屋里彻夜难眠 一会儿踱着步 一会儿坐在油灯旁 一会儿又走到窗边听水吼 脑子里反复思考着渡河办法 凫水吗 听说大渡河河宽水凉浪高漩涡多 想游过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架桥呢 既然水流是那么的急 别说安桥桩 只怕连插一根木头都很困难 看来 那只船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 可是就这么大一只船又能装多少人呢 明天
明天 明天 明天怎么办
明天 明天 明天怎么过
杨得志就这么想着 想着
河伯在发威 无停无歇地咆哮着 涛声中偶尔夹杂着从对岸射过来的零星枪声 使得大渡河的吼叫更加惊心动魄
杨得志秉烛待旦 心里是一阵焦急一阵忧 默默地盘算着 明天 明天怎么过 明天 明天怎么办
明天 明天 大渡河越来越吼
明天 明天 杨得志越来越急
明天 明天 星星越来越亮
明天 明天 星星越来越暗
明天 明天 东方露出一线晨曦
明天 明天 河面上朦胧起一层灰色的雾
当窗棂上刚刚献出一丝丝曦光时 杨得志便迫不及待地朝河边跑 远远看见河边站了两个人 从背影看像是刘伯承和聂荣臻 杨得志心头一热 赶紧上前打招呼 说 两位首长怎么一夜没睡
你不也一样吗 刘伯承慈爱地说
杨得志揉揉眼睛 向对岸望去 对岸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声鸡叫 街上多了许多居民 纷纷围着红军看
雾散了 朝晖洒在河面上 眼前水景使身经百战的刘伯承聂荣臻和杨得志都不由得脸色发青
河面宽约三百米 两岸皆系高山绝壁 河中礁石耸兀 浪花嚣天 暗蓝色的河水 闪泛着青光 挟裹着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滚滚东去
营长孙继先跑来 告诉杨得志 又请到了十几个青壮年船工 杨得志心中稍喜 可是面对汹涌澎湃的激流 刚刚升起的一点喜悦很快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刘伯承放下望远镜 说 果真是个险绝处 传说石达开当年全军就覆没在这一带
聂荣臻轻轻叹口气 低沉地说 我们现在的处境比石达开还要坏
猛然间 杨得志全身气血翻涌 急忙劝刘伯承聂荣臻说 天大亮了 请两位首长到那边那个碉堡里去观察
转身走上没几步 身后传来一串枪弹落地声 刘伯承杨得志回头再看 对岸一串机枪子弹正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杨得志一吐舌头 赶紧催着刘伯承聂荣臻钻入密林中 辗转登上河边那座土石筑成的青灰色碉堡继续观察
今天的天色特别好 瓦蓝的天空缀着大朵大朵的白云 视界极为开阔 对岸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对岸差不多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靠渡口处的峭壁中有一道窄窄的口子 口子中间是一条石极甬道 杨得志数了数 共有45级台阶 台阶宽约两尺 靠顶端修得有四座碉堡 露出黑洞洞枪口 凶狠狠的鸟瞰着甬道与河面 碉堡四周布满了弯弯曲曲的散兵壕 离碉堡后面约五六百米处有个四五户人家摸样的小村庄 周围筑有半人高的围墙 围墙下面是一大片竹林 竹林下边是个大水湾 湾里泊着几只木船
杨得志两眼紧紧盯着那几只木船 心想 守军很可能就隐蔽在小村庄和竹林里
看了一会 刘伯承放下望远镜 问杨得志 火力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 杨得志说 轻重机枪集中给特等射手使用 迫击炮放在靠近河边的突击部位 由赵章成主任亲自操炮 只是炮弹太少了 才四发 不尴不尬
你不要嫌少 刘伯承说
砰 砰砰 对岸又打起枪来 目标直指小木船
杨得志急声吼道 熊连长 快把船拖开
熊尚林连长赶紧带人冒着弹雨把小木船朝上游拖
杨得志继续报告说 孙营长组织了一支渡河突击队 准备先行渡江 去把那几只大木船夺过来
刘伯承回头看了看 说 走 去突击队
汹涌的大渡河边 面对咆哮的河水 威严地挺立着18名勇士 他们是
营长 孙继先
连长兼渡河突击队队长 熊尚林
排长 曾令明
班长 刘长发 郭世苍
副班长 张表克 张成球
通讯员 陈万清
战斗员 张桂成 肖汉尧 王华亮 廖洪山 赖秋发 曽先吉 肖桂长 朱祥云 谢良明 丁流明
另有六名机枪神射手组成特级火力支援组 他们是
李得才 夏天海 邱神坤 刘桂子 袁行安 宋远海
渡河突击勇士们每个人配备一把鬼头大刀 背一挺花机关枪 带一支驳壳枪 插一把匕首 挂六枚手榴弹及工作器具 队旁站着船工 其中有两名船工手上都搂着一捆棉花 他们两人是堵漏工 一旦渡船被敌人子弹射穿 他们便用棉花去堵塞弹洞
刘伯承由聂荣臻杨得志陪同 来到突击队前 一一审视过庄严肃立视死如归的突击队员 什么也没说 转身看看对岸 轻轻朝杨得志一点头 说 开始吧
杨得志朝孙继先一挥手 说 开始行动
于是由孙继先带队 突击勇士和船工们扛上小木船 沿河上行四十余丈 熊尚林带着八名战士八名船工组成第一突击分队 跳上了渡船
由六名神枪手组成的特极火力支援组也迅速进入最佳射击位置
杨得志屹立在河边 目光炯炯地看着对岸 朝第一船渡河勇士们说 同志们 千万红军的生命和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坚决地渡过去 消灭对岸的敌人 祝你们成功 出发
开船吧 熊尚林坚定地充满信心地对船工们说
为首的船老大朝舵边一站 昂头大声吼叫道 嗬 开 船 啰
嗬嗬 立即有船工应和着解开缆索 开始撑篙
夺船勇士静静地蹲在船上一动不动 岸上的同志们则纷纷发出热烈的鼓动声
嗬 船老大又是一声高吼
嗬嗬 其他船工大声呼应着 同时用力撑篙 小木船离开南岸 以三十度斜角一巅一簸地向对岸横漂过去
熊尚林屹立在船头 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的通讯员陈万清紧紧地靠在他的身边
因为前几天一直下雨 大渡河比平日凶得更加嚣张 八名船工拼尽全力撑划着小木船 艰难地向前移动着
对岸的守军好像没有发现红军 还没有开火 除了涛声和船工们的使力声 似乎天地间再无其他声响
船近河心 对岸守军开始发威 炮弹咣咚咣咚地射了过来 炸落在小木船周围 击起一柱柱山似的浪花 使得本来就汹涌澎湃的河水变得越加咆哮喧嚣 小木船好像变成了一匹顽皮的小野马 左一跳 右一闪 一会儿沉入水中 一会儿浮上浪尖 弄得突击勇士跌跌撞撞 东倒西歪
杨得志急了 大声命令赵章成开炮
嗵 嗵 两声巨响 对岸两座碉堡立即飞升上天
打得好 熊尚林为红军神炮手赵章成的准确射击大声叫好
嘀嘀嗒嗒嘀嘀嗒 红军嘹亮的冲锋号吹响了 轻重机关枪密集的枪弹暴风雨般卷向对岸 对守军进行压制射击
快 快 熊尚林不停地催促着船工
小木船拼搏着汹涌的波涛 在四周满是子弹炮弹击打起的浪花中奋勇向前
突然 一发炮弹炸在船边 掀起一个巨浪 将小木船整个抛上半空 随即又訇地跌入浪底
啊呀 船上和岸上的红军都急出一身汗
哦嗬 船老大一声猛吼 拼力稳住船舵
嗬嗬 船工们齐声应答 竭力撑住船篙
小木船簸了几簸 钻出浪峰 继续飞向对岸
守军集中火力猛扫小木船 一名船工左臂中弹 右手不由自主地去捂伤口 小木船失去平衡 船头一偏 滑向下游 眨眼工夫便飞出五六十米 一头撞向大礁石
唉呀 通讯员陈万清紧张得惊叫起来
蓦地 一名老船工挺身而出 将手中的撑篙斜斜点向礁石 昂头一声高吼 船头随即上翘 躲过迎面劈来的险礁 轰的又一炮击来 掀起一个巨浪 砸向小木船 小木船眼看就要被掀翻 熊尚林的心都要冲到喉咙眼里来了
哟嗬 船老大再次仰颈嚎吼 几个船工迅速俯身死死地用双手撑住大礁石 礁石旁边喷起的白浪猛烈地掀推着小木船 狂虐地抽打着船工 礁石旁边被搅起一个巨型漩涡 似乎一口要将小木船整个儿吞吃掉
撑啊 身后传来了杨得志的大声喊叫
撑啊 身后传来刘伯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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