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思一见他如此,立刻走至独孤珏的身后,探出纤细的手为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按着,“皇上饿了吧,要传膳吗?”
独孤珏看着窗外的天色,恍然忆起他还没有用膳,“是朕疏忽了,竟忘了时辰,你一定饿坏了吧?”说罢,便微微提声道,“传膳!”
“是,皇上!”袁公公得令立刻退下准备膳食。
御书房内突现静谧,那熏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吸入鼻间只觉一阵清爽。
独孤珏闭目享受着她那不轻不重的手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起身,拉着她的手便朝御书房的深处走去。
解开锦帘,四周皆是那一排排地书架,书架之上摆放着无数的书本,望着这一幕幕,她的脑海中不仅闪现出多年前,她就是在这御书房内伺候着,常常躲进来偷看里边的书籍。独孤珏非但没有……E发怒,却是每天都要问她一个问题,回答的好没有奖赏,回答的不好便要她翌日不准睡也不准吃饭……
回想起当年的一切,心中有着浓郁的笑意,那时候的皇上还真是像个孩子,如今真的变了许多许多。
他带着她走到最深处,这才停住步伐,她问,“皇上带臣妾来这儿做甚么?”
他指了指她的身后,于是她便顺着他所指之处回身而望,可身子却僵住了。
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画,而那幅画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不由得迈步上前,指尖轻轻抚过那幅画,感受着上面的冰凉,还有那首曾经由她亲自提上去的: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去在,灯火阑珊处。
忍住心中的跳动,她问:“皇上,这幅画是汐筠郡主吧……想当初,就因为臣妾无意碰落这幅画,被皇上降为汐奴。”
听着她那微显委屈的话语,他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肩膀,同她一齐观望着那幅画,眼中的悲伤不再隐藏,而是尽情的展现。
感受到他那收紧自己身躯的手臂,她又问,“皇上带臣妾来这儿,是为何意?”
“那上阙之词是朕题上去的,下阙是汐筠临死之前题上去的……”他的手亦抚摸上那一行字,“你说,她为何要题下这些字呢?这么多年,朕一直在想这件事,却始终想不通。”
她用力平复自己那微微凌乱的心绪,问道,“这下阙是情诗……”
“朕自然知道这是情诗,在独孤荀死之前,朕一直都觉得林汐筠在临死前是爱着朕的,所以才接下这首词……可那日,独孤荀却说,她就是要怀上他的骨肉,因为怀上了就可以当个不洁之人,朕就不可能再有理由要册封她为后的,这样她就可以摆脱朕的苦苦纠缠了!这一句话,让朕猛然惊醒,难道朕真的错了,她补完下阙根本不是被朕感动了……”他的声音字字句句,那么苦涩,那么迷惘。
而她的眼中亦是那浓郁的迷茫,“皇上,相信你自己的心吧。”
他缓缓转身,与之对立而站,那清冷而悲恸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惊疑,“相信自己的心?”
“虽然臣妾不是汐筠郡主,不能理解她当时补完下阙时的心情,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能感受到这字字句句所倾尽的感情。臣妾听闻,汐筠郡主是喜欢陵王的,可她却写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应该是指皇上……”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生怕答错了一个字便会让他起疑,只能照着常人在字面上的理解去说。
“你是,这么想的?”独孤珏的眼中闪烁了几点光辉。
她点头,却发觉他征用那极为探究的目光瞅着她,不放过分毫。
“皇上为何这样看臣妾,难道臣妾说错了什么?”
他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沉声道,“希望,真的能如你所言。”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转身慵自离开,“用膳吧。”
她默默地追随其后,看着他的背影,以及突然间的冷漠,她突然有些害怕。
如今的独孤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于她,又是抱着何种心态……
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宠爱来的太突然,像是瞬间将她捧到了天堂,若是说将她当时林汐筠的替身,那为何她与元妃不一样呢。
又或者,这不过是又一阴谋的开始?
独孤珏……
难道!
她的步伐赫然顿住,震惊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那颗心仿佛都快从口中蹦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
用过晚膳之后,皇上马上要在御书房内议事,她便先行回宫,一路上她都在惊诧着皇上他的突然转变。他说他不信鬼神之说,看的出来,那是真话。可是为何却信她是林汐筠的转世了,所以才对她如此特殊,一下将她捧到了天上,她真怕,捧的越高摔的越重。
而此时的独孤珏并不像是一个好哄骗的人,那隐藏情绪的功夫几乎都要赶超陵王了,所以她一直在暗暗猜测着孤独珏是否对她别有用心。
还是,独孤珏就是那个再次将她弄进宫的人……
她一直最怀疑的禹王已经死了,可紫苑仍旧在身边,而那道严密的网依旧在萦绕着她,那就说明幕后之人仍旧在操控着整个棋局。
荷兰修,他的前生是金城武士的主上,可是后来却被人害死了,那么如今的金城武士首领是谁……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可是,如是独孤珏的话,那么荷兰修的仇人就是独孤珏了?
她猜测到此处,步伐突然一怔,呆立在原地许久,回想起荷兰修说起中原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难道……如今的金城武士真的被中原的某个人操控着?是……独孤珏?
却正好碰见回廊蜿蜒处走来的端木矍,二人对上眼,皆是一怔。
她愣了愣,便含笑上前,“王爷是要去御书房与皇上商议朝政呢?”
端木矍亦迎了上前,他的嘴角依稀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贵妃刚从御书房出来?”
点了点头,向他身后张望了一下,“怎么不见陵王与你一齐来?”
他笑笑,“本王如今已经很少同他打交道了。”
她微微诧异地看着他,“你与陵王不是挚友吗,为何要闹得如此……”
“陵王是什么样的人,本王自然是最清楚的,其实,从最初要送你进宫的那一刻,就是所有错误的开始。”端木矍苦涩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却是避开他的目光,“安王该去御书房了,本宫掖该回宫了。”说罢,她就要越过他离去,可是手腕突然被他握住,她反射性地将他的手甩开,甩的那样急速,那样仓惶。
两人,顿时就这样尴尬地站在原地,互相看着。
“若是我没有将你送进这皇宫,你便已是我的妻子了。”端木矍的声音很低沉,可在那深深回廊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她沉默着看他,如今的心中根本记不起曾经凤訾汐这个身体对端木矍的爱到底有多深,犹记得刚来到这个身体的时候,那份对端木矍的感情是那样的强烈,让她一看见他便会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可就在他设计将她推向龙床的那一刻,她心中那份不知名的悸动像是突然消逝而去,仿佛在瞬间将端木矍从心中移出,再也不剩分毫。
那时候她不懂,为何爱的那样深,却能那样容易的放开,后来才明白,原来重生在凤訾汐身上之后,凤訾汐那颗爱端木矍的心一直不肯离去,因为对他还抱有幻想。直到在光影湖那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的刹那,终于死心而离开,自此凤訾汐的身体只是一个躯壳,有着一段空白的记忆。
“你还在恨我吗?”他问。
“不恨,因为我早已不爱你了。”她答。
他的眼中闪过那丝丝诧异,还有几分苦涩,点点头,表示明白,“若是时光能够倒流,本王一定不会送你进宫的。”他慵自一笑,顿了顿才说,“希望你在皇上身边能快乐,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宠你。自独孤荀死后,皇上就再没有召幸任何妃嫔,他的龙榻之上唯有你。”
“你觉得我在皇宫中会快乐吗?皇上如今给我宠爱,亦是毒药,随时会让我丧命。”
“所以,你要保重自己。而且,看东西决不能只看表面。”端木矍这句提醒让她一怔,诧异地看着他,“安王知道什么?”
“小心皇上。”他没有解释,只有这短短四个字,却深深敲击着她的心,让她不免一阵心慌。
“本王该走了。”他转身,可她却低声呢喃着,“其实……我也很希望时光倒流,等到你不送我进宫的那一刻,这样的话,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只是你的安王妃。”
端木矍的步伐顿了顿,那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可惜,一切早已无法挽回了。”说罢,他没有回答,扬长而去。
时光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了,独孤珏对她的宠爱日复一日,只增不减,元妃的宠爱已不复再……更确切地说,整个后宫的妃嫔都不再得到皇上的恩宠,太后也多次劝谏,找过皇上谈话,亦找过贵妃,给予施压。
可最终的结果仍旧是皇上专宠于贵妃,贵妃独宠于后宫,可是……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而雪夫人早已是怀胎九月,临盆在即。
说不担心是假的,雪夫人的孩子若是出世,即使是个公主也会让她的地位一升再升,恐怕朝廷就会以林国舅为首,一齐上奏皇上立后之事了。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林雪如……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回想起惨死的端木灵,手不禁紧紧握拳,指甲掐进手心,那浓郁地疼痛蔓延着。
她猛然回首,对上紫苑那奇怪的目光,冷道,“紫苑,传御医。”顿了顿,“黎御医。”
片刻后,黎御医便背着药箱匆匆而来,如今的黎御医也不过三十来岁,一表人才,正是太医院中最红的御医,因为他有一双能言善辩讨人欢心的嘴巴与一双光把脉便知病痛的巧手,再加上其相貌堂堂,让后宫妃嫔们甚是喜欢。也正因此,他也升的极快。
“臣参见贵妃娘娘,不知贵妃您有何病痛需要如此急召臣来的?”黎御医放下药箱,询问道。
“近来本宫全身提不起劲,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也没有胃口,偶尔胸口闷燥,透不过气来。”她有些疲惫地撑着额头,十分虚弱的一番模样。
“除了这些,还有何症状?”
“就是这些,对了,本宫近来还特别想吃酸的东西。”
黎御医一听,立刻道,“贵妃请探手出来,臣为你探探脉。”
她将衣袖微微扯高,将手探出,黎御医用红线绑至其脉搏之上,认真地诊脉。许久,只见黎御医的脸上由最初的平静而转为凝重再转为面无表情,那目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却不像是在诊脉。
看着脸色怪异的他,寐思的眸中精光乍现,仰起头朝紫苑望了一眼。而紫苑像是与她心有灵性一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黎御医,娘娘她到底是何病?”紫苑出声询问。
“娘娘身子安好,并无任何不妥。”黎御医终于收起了红线,正对上贵妃的眼睛,心中一颤。
“那为何本宫会有此怪异的症状呢?”寐思紧逼不放。
“从娘娘形容的症状上来看,是喜脉的征兆,可是臣探过娘娘的脉,却并非喜脉。而且……娘娘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怀上龙嗣!”黎御医一语惊了二人。“娘娘的脉象来看,您的身子曾受过重创却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后来也未注意调养,损伤极大。故而要怀上龙嗣较难。”
原本平静的寐思医治以为她不能怀上孩子只是天公不作美,时机未到罢了,却没想到竟换来他这样一句话。
“你是说,娘娘她不能再……”紫苑立刻开口,却被寐思那平静且冷静地声音打断,“本宫已有一个来月的身孕。”
黎御医一向聪明,能察言观色,自然明白贵妃说的是何意思,当即起身道,“娘娘,恕臣无能为力。”
“帮本宫扮成了这件事,本宫会升你为太医院院判,你将是历朝中最年轻的一名院判。”寐思缓缓收回手,表情是自信的。
黎御医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E随即却消逝,“娘娘的身子虚弱,已难怀上子嗣,若是执意要如此,定然会露出破绽的。恕臣无能为力……”
“本宫只是要黎御医你的一句话罢了,其他的事自有本宫去操心。”她缓缓起身,俯视着还在挣扎的黎御医,继续道,“你的父亲是在外的御史吧,年岁大了,是想调回京城谋一份清闲却高职的官吧?”
黎御医一怔,看着她许久,不可否认,她说的都是让人难以阻挡的诱惑,尤其是那个历朝最年轻的院判。而且,如今贵妃更是皇上独宠的妃子,他此刻若是拒绝,很清楚将要面对的是自己被太医院除名,父亲无故克死异乡,等等一切灾难将来临。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其中利害,况且这对他没有任何坏处,为何不同意?只是,若贵妃假孕之事暴露……
看出了黎御医的担忧,寐思笑道,“本宫只要黎御医在皇上身边的一句话罢了,其他的不干黎御医任何事。”
咬了咬牙,黎御医道,“贵妃已怀有一个来月的身孕!”
得到了这句话,寐思很满意的点头,而紫苑却是担忧着……
她一招到底想玩什么把戏,难道真想一直假孕,然后在产时抱一个孩子充当皇子?
这太危险了,如此冒险之事,不可,不可……
第二十六章
当日,贵妃怀有身孕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遍了整个后宫,也包括整个朝廷,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愁的人自然占了多数。尤其是那个临盆在即的雪夫人,可慌了心神,常常大腹便便地来到太后殿,与太后一聊便是大半个时辰。
而皇上在得知贵妃有孕之后,更是心情大好,当夜便设宴宫中,宴请王公贵胄一同贺贵妃喜得龙嗣,即使是林惜雪有孕的时刻皇上都没有如此开怀过而宴请宫中大臣。
如今这个情况,看好戏的人还着是大有人在,这自然是要瞧瞧雪夫人这一胎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更要看看皇上心中到底哪个重要。可是最近几日却十分平静,平静地让人感觉到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令人略微感到失望的平静让许多人都不大适应,可是就在所有人开始觉得无趣的时候一件大事便在御花固中发生了。
初夏的阳光将御花园照射地一片光辉,那奇珍异卉在金灿灿地骄阳下台苞待放,灿烂地耀得人眼花缭乱。
紫苑扶着寐思在御花园中闲散漫步着,那微擞凉爽地清风吹得她发丝纷扬头上的金步摇随风而舞动着。而一旁还有宫锦玉陪同着,一路赏赏花,聊聊天欢声笑语不断,为这片凄冷的御花园中覆盖了许多暖色。
“姐姐如今身怀龙嗣,要多出来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对胎儿有益”宫锦玉格外好心地提醒着。
“是呀,以后还要妹妹多多督促我出来走走,有了身孕人都懒散了许多,只想窝在榻上躺着,不愿动。”寐思含笑着,蓦然正对面迎来的那个大腹便便的林惜雪,眼中顿露笑意,“雪走人也有如此闲情逸致,竟也在此散步。”
林惜雪原本眉间含笑的脸上顿时僵了下来,略带戒备地看着她,最后还是依礼上前拜道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那些礼数就免了吧,还有个把月就要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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