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百惠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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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百惠自传-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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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只有母女的家庭,也领过生活补助费,不可能过奢侈的日子。
  母亲让我去买东西时,我看着母亲打开钱包,只见里面尽是些零钱。
  当时,还不是可以在超级市场买到大米的时代,大多数家庭是从米店里一次就买上一批,但我家却往往做不到,常常零零星星一公斤、两公斤地现吃现买。
  哪里能够乱花钱呢!
  我从小时候起,就被教会记零用钱小帐。每月领到一个月的一定数额的零用钱,每花一点都要在小本上记下是怎样用的。本子是父亲找来大学里用的笔记本,拿圆珠笔划上线给我的。
  要记住花钱得有计划。“嘲笑一元钱太少的人会因需要一元钱而哭”,那时我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
  要说我家穷,也许的确是这样。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而显得卑微。主要是因为母亲总教育我不能那样。不羡慕别人,不煞有介事地张扬自己身世的悲惨,我之所以这样成长起来,正是母亲那种作人的骨气给了我力量。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领到了自己的工资。
  最初的报酬是月薪五万日元。
  这笔钱不是直接交给我的,而是由公司代管,其中一半作为寄宿费,余下的一半分别支付学习费、月票、曲谱费、服装费等等。当然是不够用的。
  自己能够自由支配的钱完全没了。零花钱只能靠母亲从横须贺寄来,也只有一点点。虽说自己开始工作,能挣工资了,但这时并不能立刻随心所欲地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相反,演出中的形象却很华丽,要填补它与现实生活之间很大的差距,是相当困难的。
  即使现在,经济方面的事情几乎都托付母亲经管。确实,现在有了高额的收入了,但母亲也不是那种以为有钱了就可以大花特花的人。正因为她是拚死拚活地劳动过来的,所以懂得金钱的重要吧。
  有这样的母亲真是我的幸运。
  我不久就要结婚,已经到了必须考虑家庭生计的时候了。最近还有人问过我:“莴苣价钱多少,你知道吗?”这个问题跟问我“你能操持家务吗”,大概是一个意思。
  也有的女演员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一点家务,认为去超级市场是埋头家务琐事的第一步。然而,我既然作主妇,就想精通社会上平凡的事情。
  我家里不准备雇人,全部事情都由我亲自料理。
  当然,也会去超级市场。哪家商店便宜,就是便宜十元也去那里。我相信,在幼年生活经历中培养起来的金钱观念,对今后的生活有利而无弊。
  再没有比铺张浪费更愚蠢的了。要想奢侈挥霍,那是没有止境的。
  前些日子,我去看了一下打算安放在新家庭里的家俱。商店里的人认出我后,把我带到陈列高档家俱的地方。一张桌子要一百几十万元,光看看价钱就让人咋舌,我急忙离开了这家商店。
  对我来说,一张吃饭用的桌子并非一百几十万元的概念。桌子不过是一张桌子而已,没必要用高价的。
  那次在成城看到的那只白皮包,我的确是中意了。但是在我心目中,它的价值可不是六万元。
  在今后的生活中,我不知道是否能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水平。不论什么时候,生活水平降低了我也要适应地生活下去,从现在起就要作好这样的思想准备。
  特殊
  特殊待遇。
  我很讨厌这个词。自参加工作以来,我经常受到这种待遇,然而没有比这样更使我感到孤寂的了。
  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在学校选修了商业课程,其中有基本簿记和实用计算两项科目。
  有一次,在实用计算课上,任教老师走到我的桌子前面,这样对我说:“我的女儿是你的崇拜者,想请你签个名哟。”
  我感到班上朋友们的视线和注意力一下子变了。同学们并没有把我当作艺人看待,因此,对那个教师他们比我更感到气愤。在下一堂课时,他又说:“嘿,你戴的手表多招人喜欢呀!”
  这哪里是教师的语言呢!
  我不能容忍。这样的教师教我什么我都讨厌。这样,以后凡是那个老师的课,我全都不上了。那个老师曾间接地让人问我为什么不去上课,我断然回答说:“老师讲的那些话,至少在课堂上不该对学生讲,只要老师不反省,我就不上课。”
  我想着,这件事做得太坚决了,可我并没有象其他同学那样,到别的教室上商业课,而是留在教室里一个人看书。尽管发生了这件事情,那个教师在走廊里碰到我时还毫不忌讳地要我“签名”,这不是太荒唐了吗?我无论如何不能容忍这种麻木不仁到了极点的态度,拒绝到底。
  一直到毕业,我的成绩簿上作为必修的商业课一栏,用红圆珠笔写着:“例外”。
  在工作方面,我也受到过特殊待遇。
  我是瘢痕疙瘩体质,碰伤或烫伤大都会留下瘢痕瘤。在我的肩上,有一个大约十五年前注射卡介苗时留下的痕迹。由于它很明显,初登舞台那时候,遇有穿游泳装的节目,就在那里贴上一块肉色胶带。
  一同工作的前辈女歌手说:“给你介绍个好医院取掉它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为同性来看,这是出自内心的话吧。
  但是,摄影师加纳典明先生却声称那是我最大的魅力。他说我的经历就表现在这个肩膀上,使人感到别有风韵。然而,对我来说,这种放肆的赞誉之名,概不欢迎。
  我所在的制片社经理崛先生在自己的著作中写道:“百惠的最大魁力是萝卜腿。”
  不正因为我有今天的声誉,加纳先生和崛先生才这样说的吗?如果换上唱片出售量只有我十分之一的演员,就不会这么说了吧。这岂不成了因为我是山口百惠,所以在别人身上是缺陷,而在我身上就成了长处了吗?
  上面提到的两个地方,哪一处都绝非自己可以得意的。我想用胶带来遮掩,也绝不愿意穿超短裙,对我来说,恐怕哪一个都是我的缺陷,但是恰恰因为是山口百惠,所以就全都成了优点,常常提起。这决不是一件使我感到愉快的事情。
  与异性要求同我交际的韵味不同,接近我的人几乎都是这样说“想和你一起演出一次”、“想跟你谈一次”,总是强调“一次”,而不是希望交结成朋友,渴望成为恋人。只把我作为“一次,试试看”的对象来加以考虑,与人们对我的特殊看法也不是没有关系的。
  我并不是那么狂妄自大的女人,比之于其他女性,也不属于出类拔革之辈。也许因为是艺人,加上关于我的出生问题的种种传闻的缘故,我就象被人用一层半透明的玻璃隔起来另眼看待了。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人,这样是很寂寞的。也许从我选择了这个职业的时候起,就应该简单地下个结论:这就是我注定了的命运,有时,我真想放声大喊:“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呀!”
  “照现在这样,你以后要是选择恋人可不容易啦。”有人这样对我说过。
  也许的确是那样。让对方真正了解我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人,需要很长的时间吧了恋爱的序幕必须要从打破阻挡在两人之间的“山口百惠”这堵墙开始,还是不胜寂寞呀。
  至少,我在没有受到特殊待遇之前就遇到了他,我认为是幸运的。正是他了解普普通通的、本来的我,我才能够也相信他。
  那时我如果没有遇到他,我觉得我结婚会相当晚的。
  妹妹
  哎,头发留这么长干什么?剪了不挺好嘛!我觉得短发很合适可。不喜欢吗?那就没办法了。即使这样,要是再打扮一下呢?这衬衫与牛仔裤不般配嘛。穿颜色更爽目些、可爱些的呢?喜欢什么颜色?算了吧,小小年纪穿什么黑色,不好、不好。这种情况时,还是把袖子稍稍挽上一点好看。一到暑假就能烫头发了,平时还是束在一起好。凉快吧?
  和朋友去旅行?去哪儿?几天?借给你一个旅行包吧。哎,说是你的朋友,是谁和谁?你说暑假的作业是写感想,写什么呀?还没决定吗?你老是那么慢吞吞的!我从我的书里找点好的给你,作为报答,感想写好了不给我看可不行哟!
  我对妹妹说的话,全是这种调门。
  和我相处的妹妹她不该沉闷吧,可她本人只是淡淡地连声说着“嗯”、“不知道”。
  我这作姐姐的都感到有些不耐烦了,性格相左的姐妹也许就是这样。
  妹妹今年十六岁,是高中一年级学生。
  近来,每当我看到一天天长成大人样的妹妹,就感到比她大五岁的自己完全落在她的成长后面。
  即便如此,她还是这样变化下去。妹妹的变化快得使人膛目而视。
  个子已经超过了我。我察觉到很快在年龄和体格上与自己都看不出差距了,但是,我却觉得我根本没有理解她精神上相应的成长。
  就象普通的高中生一样,妹妹也常常顶撞母亲。
  母亲的话我也明白。
  妹妹的意见,因为我有过同样的心情,所以我也理解。
  我处在俩人之间的中立地位,并不怎么想帮哪个的忙,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听着她们的对话。
  听着妹妹对母亲的应答,我想到:“哎呀,嘿,这么个毛孩子,怎么说这种活!”不觉会心地笑起来。
  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在演艺界做事了。我在大人们中间发言、表示自己的主见、工作,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因此,对十六岁的妹妹,我想还是不要说长道短好。但是希望我们彼此能互相依靠。我头脑中的妹妹,还象在横须贺的时候那么小,却象小大人似的女孩子呢。
  昭和三十九年,东京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那年十月中旬,妹妹在横须贺出生了。在她出世之前,我看着母亲一点点鼓起来的肚子,一再盼望“是个妹妹”。
  我回想起,母亲为分娩而入院让我看家的一段短暂时间,我坐在佛坛前面,祝愿母亲“生个妹妹”。
  妹妹小时候总爱跟在我后面,用转动不灵的舌头叫我“姐姐”。我一叫她“阿淑”,她总是笑眯眯地来到我身旁,我要是突然装哭,妹妹看到也会跟着哭起来。如果母亲给了她点什么,她肯定会说“还有姐姐的”;然后,把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拿到我这儿来。
  放学回家我去保育院接妹妹。妹妹看到窗外我的身影时,脸上立即象开花似地露出了笑容。
  妹妹上小学的入学典礼。
  那天,母亲有病,我代替母亲领妹妹去学校。在穿着和服的母亲们中间,有个身穿中学生崭新制服的少女,拼命地边记笔记,边听老师讲话。那就是作为姐姐的我。
  我发现我把正在经过与自己同年阶段的妹妹和小时候的妹妹重叠起来了。而且,不知不觉中我也时常管起闲事一来。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妹妹都是“My Pace”,话说的不多,却坚持自己的主张。我是一个不顶事的有名无实的姐姐。
  那年春天。妹妹就要入高中了,我一再恳求她,让她穿上开学前几天就发下来的制服给我看看。那种心情,就象是让出嫁前的女儿穿上新做好的嫁衣以饱眼福的父母的心情似的。
  记得那是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听我的事务所的人说:放在木屐箱里的拖鞋突然不见,又说有人来了恐吓信。我听到这些事以后,不得不重新考虑,妹妹本应是仅仅作为“山口淑惠”来生活的,不知不觉却被社会上看成是“山口百惠的妹妹”这个问题。
  从此以后,我一直拒绝和妹妹在一起照任何照片。作为姐姐,把妹妹的生活都卷进去是令人忧郁的。然而这也成不了什么大问题。妹妹自己至今不论遇到什么事从不对我发脾气,从不怨天尤人。
  我几乎没有和妹妹一起上过街,也许也是时间安排大不相同了,因此,我们与普通的姐妹关系多少有些不同。
  经常在家和妹妹聚首的母亲常来和我商量什么事,有一次她说:“淑惠这孩子呀,说暑假要和五、六个朋友一一起去旅行呢,说是住小旅店……没关系吧?”
  我首先把妹妹叫来,问清楚是怎样的旅行,同行的是什么样的朋友,旅行目的是什么等等通常的问题,然后对母亲说:“可以嘛。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没关系的,还有朋友们呢。”
  担心还是有一些的,但是想来想去,从她的年龄和情况来看,觉得不应该阻止她。
  相反,与其因为是“艺人的妹妹”就把她关在家里,把人弄得蔫蔫巴巴的,倒不如象妹妹这样以自己的意志果断行事。看到妹妹的成长,我很高兴。
  尽管如此,在我们家庭的谈话中,我屡次感到好象我把自己摆在父亲一样的地位上了。
  早晨外出工作,晚上回家。睡觉以前,母亲来和我谈关于妹妹的有待商量的问题。然后我和妹妹谈,再把最后的看法告诉母亲,翌日清晨又去工作。这种状态使人有时喜悦,有时寂然。
  说起来,这几年我们姐妹之间已经不再吵架拌嘴了。在横须贺的时候,两个人还小,为了争抢电视节目,为了让谁先系上浴衣的带子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吵过架呢。最后,妹妹哭起来,受到叱责的注定是我:“还是姐姐呢……”
  “是你不对嘛。”
  这一下我又生起妹妹的气,扑上前去拧一下她的脸蛋,于是妹妹又哭起来,母亲又来训斥我。
  这些事情过去之后,却还使人很是怀念。
  现在,已经不会再吵架了。听见妹妹一哭,我就好象快要被一种莫可名状的罪恶感压碎一般。前不久,因为有些焦躁,还冲妹妹撒过气呢。
  那一天,我在家里等待一个工作上的要紧的电话。“铃、铃”,电话铃响了。我刚要去接,恰在这时妹妹在别的房间里要挂电话就把开关给关上了。立刻,我这边的电话断了。恐怕是自己的感情过于激动,我对妹妹大声喊道:“这是谈工作的电话呀!你别胡来!”
  看到妹妹泪珠吧咯吧喀直掉,我一愣才醒悟过来。
  “真糟糕。”
  妹妹并不是存心这样做的,不过是偶然为之,我却说出这种话。
  伤了她的心了,她讨厌我了。本来;电话还可以再打来,况且还有比电话远为值得珍视的姐妹之情啊。
  一阵苦恼之后,我去敲妹妹的房门。她好象还在哭。我抑制着自我嫌弃以深深负疚的心情对她说:“刚才,对不起。”
  妹妹听了我这自感歉疚而发自肺腑的这句话,轻轻地连连点了几下头。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对自己这么肤浅感到非常羞愧。对妹妹,我有吹胡子瞪眼的资格吗?
  一阵凄惶袭上心头。直到现在,我在很多方面仍然不了解妹妹。而且,我只是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希望妹妹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需要我的时候,我愿意作为姐姐而给予关心,如此而已。
  给妹妹——至今,我没有能够象个姐姐似的待你,尽管这样,我们总归只有姐妹二人,虽然对你没有多大帮助,但请你想到有这个姐姐,跟我说什么都可以,怎么任性都没关系。
  我不久就要出嫁了,可我仍然是你的姐姐,这一点是毫无变化的。而且你姐夫也关注着你这个可爱的妹妹。你开始会觉得难为情,但这一次请你鼓起一点勇气,叫声“姐夫”吧。
  你有一个好妈妈。
  也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姐夫。
  你还有一个虽比不上他们但毕竟是你姐姐的我呢。
  大家都祝愿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愿你成为一个能够认清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是重要的女性,成为一个健康的、快活的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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