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老爷已经很少让石头接近大小姐了……”
满脑子都是金子
“为什么?”清歌奇怪的问。
崔婶神色有些黯然,“老爷说,他们都长大了,不宜太过接近……”
清歌冷笑。
什么长大了不宜太过接近?
不就是怕石头妄想攀高枝吗?
生怕他们日久生情,他还要留着他那宝贝女儿当跳板呢!
有了官欲的男人,果然变得面目全非了,自私,而且俗不可耐。
杜玉娘的房间被安排在西阁,清歌就在离她不远的凌波馆。
大夫人的房间在东阁,唐清芸的是府里最好的牡丹苑。
据说那院子原本不是叫牡丹苑的,因唐清芸生性喜欢牡丹,
搬来之后院子里又种了大片的牡丹,遂改名叫牡丹苑的。
看来,这烈焰美人果然美得够浓烈,连喜欢的花,都是花中之王啊。
凌波馆周围都是水,太阳一照,就波光潋滟,甚有风光,怪不得叫凌波馆。
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好歹也是独立的楼阁,总好过以前在唐家的时候她和杜玉娘挤一个房间。
房间布置得很雅致,唐天重还拨了两个丫头伺候她。
见到她,两个丫头齐齐躬身行礼:“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清歌淡淡的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脸圆一点的道:“奴婢金菊。”
脸尖一点的道:“奴婢金兰。”
清歌皱了皱眉,名字是好的,菊,兰,但加了个金,就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你们是两姐妹吗?”
金菊道:“不是。是府里的丫头都是以金命名的。”
清歌忍不住又皱眉,看来唐天重真是做官做疯了,满脑子里都是金子,钱。
欢迎晚宴设在大厅,清歌到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
抬眸一望,大夫人罗梅娇赫然在目,唐天重坐在主位,她坐在桌子的右边,
下首是一个身着红装的少女,容颜如花,体态妖娆,美得令人窒息。
想必,就是大小姐唐清芸了。
清歌上前见礼:“清歌见过大娘,姐姐!”
语气清冽,神情不卑不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罗梅娇懒懒的看她一眼,“免了。”
一旁的唐清芸似笑非笑,“妹妹好大的架子,姗姗来迟,让我们好等!”
清歌淡淡一笑,没接话,径直走到杜玉娘身边坐下。
心里却有点好奇,这唐清芸怎么变性子了?
她以前可从来不会叫她妹妹的,只会叫“那贱婢的女儿”,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她落座,唐天重清了清嗓子,开始致辞:
“今天这顿饭是为玉娘和清歌设的接风洗尘宴,
这三年,委屈她们在外面吃苦受罪了,来,我们大家敬她们一杯!”
说着举起了酒杯。
罗梅娇老大不情愿的道,“老爷,回来就回来吧,还弄得跟荣归故里似的,别扭!”
“你懂什么?”唐天重呵斥了她一声,“她们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要不你也出去住几年试试?”
“我……”罗梅娇白了脸。
“娘!”唐清芸拉了拉她的衣袖,抛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站起身来,浅笑吟吟的捧起酒杯,对着杜玉娘和清歌道软声细语:
“二娘,妹妹,这几年委屈你们了。
如今一家人又可以团圆了,清芸在此敬两位一杯,欢迎你们回家!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
清歌微微一笑,“姐姐有礼了,妹妹受宠若惊!”
说着,皓腕一翻,也干了杯中的酒。
唐天重一见两个女儿居然没掐架,而且都很懂礼,气氛非常的好,心下甚是安慰,
不由呵呵一笑,抚了抚颔下的长髯,乐呵呵的道:
“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那么见外和客气了,来,吃菜,吃菜!”
于是众人纷纷伸筷,互相寒暄。
杜玉娘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也从来没有跟大夫人她们一起共桌吃过饭,所以难免有几分矜持。
而大夫人心有不甘,所以也不怎么说话。
倒是唐清芸,甚是玲珑,不时的讲一些笑话来活跃饭桌上的气氛,
逗得唐天重不时哈哈大笑,罗梅娇和杜玉娘也忍俊不禁,连一旁候着的丫鬟也忍不住抿唇。
恨不得扑上去把她狠狠的揉进体内!
清歌一直都很安静,她面上带着微笑,眸子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唐清芸。
她变了好多,以前的她骄纵无礼,目空一切,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现在的她,知道收敛,懂得进退,性格依然开朗,但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这种转变让清歌惊讶也惊心,看来这三年,唐天重没少在她身上下工夫,才把她培养成今天这样。
不得不承认,唐清芸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眉若春山,目似秋水,琼臂樱唇,肤如凝脂。
她的美,是那种扑面而来的美,惊人,逼仄,让人窒息,移不开眼。
用现代的话来说,她的美,能让男人有一种扑上去恨不得把她狠狠的揉进体内的冲动。
果然是“烈焰美人”,引无数男人竞折腰的美人!
正思拊间,唐清芸的眸子已有意无意的扫了过来,
清歌悄然垂下眼帘,装作专心的对付盘中的菜。
“妹妹。”清芸已给她夹了一条鸡腿过来,一边柔声道,
“妹妹不要光吃素菜呀,你看你多瘦啊,该多吃些荤菜补充一下营养啊……”
“谢谢。”清歌任她把鸡腿夹到自己的碗里,然后放下筷子,对着唐天重和杜玉娘道,
“我吃饱了。爹,娘,坐了一天的马车,女儿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唐天重忙道,“哦,好的,好的,好好休息。”
清歌点头,含笑着对众人道,“大家慢吃,我先退一步了。”
说完离席而去,留下唐清芸给她夹鸡腿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
望着那条可怜巴巴呆在那儿的鸡腿,她眸底的笑意被冷霜替代。
少顷,忽地展颜一笑,放下筷子,对众人道:“我也吃饱了,你们慢吃。”
然后不待众人反应,便也离了席。
唐天重和杜玉娘面面相觑,唯有罗梅娇一脸悠闲,慢悠悠的夹着菜放进嘴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暗涌如流
九曲回廊里,清歌慢慢的走着。回廊很幽深,曲曲弯弯。
两旁都是华美的汉白玉栏杆。
廊下挂着一个又一个的大红灯笼,发出朦胧的烛光,
晕染在廊下的池水里,荡漾开来,一团又一团,煞是好看。
“妹妹。”
身后有娇柔甜糯的声音传来,清歌停住脚步。
一袭妖娆的唐清芸慢慢的绕到她身前,眉宇之间满是甜美的笑容:
“妹妹怎地走得这么匆忙?也不等姐姐一下!”
清歌淡然的看着她,“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清芸眨了眨眼睛,“妹妹是不喜欢吃鸡腿吗?”
果然是为了刚才没给她面子吃了那只鸡腿而来。
清歌心下了然,面上却带着诚惶诚恐的神情:“啊,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妹妹不是故意的,只是,在庵里住了三年,不能吃荤,所以妹妹一直吃素来着,闻不了油腻。
忘了跟姐姐说清楚了,还请姐姐谅解啊……”
果然,清芸神色开始释然,“原来是这样啊!”
眼波流转中,她亲热的挽住了清歌的臂膀,
“妹妹,上我那儿去玩玩吧,三年不见,姐姐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清歌不露痕迹的挣脱了她的束缚,“不了姐姐,我今天委实是累坏了,
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现在只想回凌波馆好好睡一觉。改日再去拜会姐姐吧!”
清芸也不勉强,嫣然一笑,道,“那好吧,妹妹,你好好休息,明儿个我再来看你!”
说罢款摆腰肢,袅袅而去,留下一阵香风,浓烈,而又惑人。
是牡丹香吧?
清歌淡淡一笑,转身回房。
这一夜,她失眠了。
凌波馆外月色溶溶,波光粼粼,她披衣起床,
茕茕立于房间外小桥之上的白玉雕栏之旁,仰望着天空那一轮银盘似的月亮,久久,心潮澎湃。
这是离开静心庵的第一个晚上,她想忘尘师太和云姑静姑了。
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她们会不会记得给她种下的蔬果浇水,施肥,收割?
那副秋千架,恐怕从此之后只能寂寞的停在那里,无人问津,任灰尘沾惹了吧?
月色如水一样的披泻下来,照出了她眉目之间的一片霜华,愈发显得瘦削单薄。
晚风中,她赤着脚,长发飞舞,青丝飞扬,
唯有那双幽深的眼睛,于月色之下发出清冷幽岚足以于天上的星辉媲美的光芒。
西阁杜玉娘房里的灯早就灭了,听说唐天重今晚宿在她那儿。
此番他接她们母女回来,恐怕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般简单吧?
还有唐清芸,为何对她的态度来了一个180°的大转弯?
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先礼后兵吗?
还是,有什么目的?
良久,她才幽怨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第二日大早,杜玉娘便春风满面的来到了凌波馆,身后还跟着一个裁缝模样的男子。
“岚儿,快过来,你爹给你找了裁缝帮你量身,说要给你做新衣服呢……”
话里行间,掩饰不住的兴奋。
清歌看她一眼,只见她眉目含情,面若秋水,眼神温柔得似乎要掐出水来,
举手投足之间无法遮掩的羞怯,就知道昨晚唐天重没少给她温存。
她笑了笑,道,“好啊。”
既然人家要弥补,要当慈父,她总得给他机会不是?
于是听话的起身,任那裁缝来给她量身。
量完之后,送走裁缝,母女俩坐下来闲话了几句,杜玉娘便走了,说是要去陪大夫人说话。
瞧,她娘上道多快啊,唐家一给她机会,她就懂得把握了。
这么快就学会笼络大夫人欢心了!
清歌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她也知道,既然已经决定回到唐家,就要学会适应这里,融入这里,
她娘出身不好,原本只是人家的陪嫁丫鬟,给大夫人请安是应该的,
她只是担心,她娘抱着这么大的热情重新投入到这个家,到头来,恐怕会是一场空。
因为她隐隐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唐清芸要求高,我要求就不高了?
很快,没两天,新衣服便做好了。
清歌选的布料都很素雅,款式简单大方,颜色也很浅淡,
但穿上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尤其是每一身衣裳的裙下角都有一朵她亲自刺绣的桃花,粉红妩媚,更是平添了几分妖娆。
杜玉娘看着,心里甚是安慰:“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清歌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笑着道,“娘,我才十三岁呢。”
杜玉娘感叹,“十三岁还小吗?可以谈婚论嫁,生儿育女了!”
清歌差点没被口水呛死,“娘,不是吧?您打算这么快就将女儿嫁出去了吗?”
杜玉娘神色有些羞赧,“我倒是想多留你两年,但昨晚你爹爹说,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让我放宽心,他会帮你物色好人家的。
咱们唐家的女儿,一定要嫁得风风光光……”
清歌心头警觉,不由紧张的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一直在帮你留意,等有合适的,再跟你说……”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杜玉娘责备她,“别这么说你爹,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清歌冷笑,“那我先谢谢他了。
我们在庵里住了三年,他怎么没想到要为我好?
这会儿想起我这个女儿了?
他心里到底打什么算盘?”
“岚儿,别这么想!”杜玉娘叹口气,“怎么说他也是你爹,他不会害你的。
再说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他身居高位,给你找的人家定不会是随便普通的,
肯定也是高官之子,包管你一生衣食无忧……”
清歌不悦,“我不图高官厚禄,只想找一个爱我的,能一起白头的人过一生就行了。
再说,清芸还不是没着落吗?
怎么就操起我的心来了?”
杜玉娘迟疑了一下,“清芸的要求比较高……”
“哈。”清歌嗤之以鼻,“她要求高,我要求就不高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
“岚儿……”
“好了娘。”清歌不耐的道,“什么都别说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主意,不会让别人来操控我的人生的……”
杜玉娘还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住了嘴。
走至门边,忽又回过头来,道,“哦,差点忘了,你爹让我告诉你,
明儿咱家要来客人,让你准备一下,到时你和清芸都要出席……”
清歌蹙起了眉头,“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我和清芸出席?”
杜玉娘摇头,“不太清楚,你爹没和我说,只说是很重要的客人。”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叮嘱,“到时穿漂亮一点。”
清歌脑中电光火石一般,突然就明白了,敢情,是要将她推销出去啊!
唐天重竟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明日来的客人一定不是寻常人等了。
她的嘴角不由挂起了一抹冷笑。
难怪要接她回府,难怪要给她做新衣服!
不知道这次又会给他的官途带来什么好处呢?
她嘴角噙笑,口里一字一句的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杜玉娘欣慰的走了。
是夜,清歌特意支开了金菊金兰,一个人叫厨房做了几碟小菜,一壶酒,摆在水榭里,
一边慢慢的品尝着,一边欣赏天上的明月。
月光下,她的脸庞光洁如玉,眸中闪闪生辉。
水榭外的花丛里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清歌一声喝道:“是谁?”
片刻,自花树后面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眉目俊朗的少年,静静的望着她,眉梢带着淡淡的忧郁。
“石头?”清歌松了口气,“你终于还是来了。”
石头苦笑,“是,我来了。”
清歌微笑,“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石头沉吟了一下,还是自小桥上走了上来,看到她面前摆着的两个酒杯,脸上掠过一丝讶然: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为了唐清芸要牺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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