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在树上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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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绑在树上的男孩-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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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破译了这种语言,一切真相将大白天下。詹姆斯与斯通正在搜集、研究各种密码语言的破译方式,希望从中能寻找出破译的方法。

  至于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即约翰·布朗为何记载下这段话,学者们对此各抒己见。徐漾文认为,约翰·布朗已经在文字中明白写出了自己的意图,他是一名传教士,他的目的就是宣扬“圣教深远的影响与上帝无边的神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宗教侵略行为,而他选择一位明朝的大臣来写,很有可能是为了说明基督教已经对中国知识分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詹姆斯与斯通则认为,如果从文化侵略方面来考虑这个事情,那么简直是小题大做了,两位学者认为,约翰·布朗除了是一名传教士以外,同时也是一名旅行家,他是以游记的方式写下这篇文章的,而它也可能是一篇普通的*。

  关于这个问题,双方的争论还没有停止。或许,没有人可以再现真实的历史,而我们所谓的历史,都是在口头与书面争论中逐渐形成的。

我与故事
那天,哥哥跑了,像一匹受伤的狼那样逃进了森林。村里的那群小屁孩跑来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马棚里给魏团长的心肝梳毛。

  “他想变成狼崽子就随他去吧!我爹我娘都撒手不管了,我更管不了了。”我梳理着那匹枣红色良驹肚子上的鬃毛,“真是匹难得的好马!难怪魏团长会让十几个兄弟冒着枪林弹雨把它从小日本的马圈里偷回来。”

  哥哥逃走后的第二天,我把他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拖出去卖了。战乱年代,还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化作钱藏在身上比较方便,炮火烧到自家门口时,谁会拖箱子背椅子地逃命?

  我把哥哥屋子里的那些破烂货,还有一大堆书卖了后的第三天,魏团长前几天新任命的廖副官带着几个人一大早就来捶我家的门了。他们没容我说一句话,就拿了灶台上那块我用来擦灰尘的抹布堵住了我的嘴巴,五花大绑地将我押到了魏团长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吐干净嘴巴里的土渣,就向魏团长发誓:“魏团长,我是一门心思给马梳毛的,我敢保证,连个蝇子的屁股都没有留在马身上。”

  魏团长说,他的心肝早就已经让蝇子给吃了,马棚里面的那匹枣红马身上现在到处都是嗜血的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廖副官突然把一个血肉模糊的马头扔在我脚跟前。我吓了一大跳,这个马头是我每天下午都梳毛的那匹枣红马——魏团长的心肝的。

  魏团长说,这不是他的心肝,他们找了一匹和他的心肝非常相像的枣红马来搪塞他。他拿出了一封信给我看。我认出这是我哥哥的笔迹。廖副官说,早上有个人拿着一张纸跑到团部来,嘴里大喊着造反了,居然有人敢骂魏团长是傻蛋团长,居然有人敢枪杀魏团长的心肝。廖副官说,这封信是在我卖掉的我哥哥的那些破烂家具中发现的。

  我说:“魏团长,这不是我写的。他们是在我哥哥的家具中找到这张纸的。这是他写的。他害怕了,所以逃到森林里去了。他不是人,他连累我,他是狼,现在,他回到狼窝里去了。”

  魏团长没有听我解释,把我关到团部的地牢里了。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那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下面就是那张害我蹲地牢的纸上写的所有内容,魏团长带着他的老弱残兵离开村里以后,它回到了我手中。

  
  我们是深夜出发的。

  我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很可能就此命丧黄泉。那些当兵的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嘴里不停地啃着刚从烧鸡店里抢来的鸡腿,还不时从牙缝里挤出几句下流的歌。他们早就不在乎这档子事了,他们每天都在穿梭的子弹中间挣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是,我,这个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人,现在却要爬进死人堆里去了。碰到了那些狗日的小鬼子,我也是第一个挨枪子儿的。为了一匹马,我们要一起去送命了:啃鸡腿的和饿肚子的。

  我是被逮来给这十几个当兵的带路的,呵呵……我不知道那个傻蛋团长是怎么想的。这条路每个人都认识,还需要我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吗?子弹会给我们每个人带路的。他还说,如果马死了,就把马首带回来,要不然,我们就把自己的头留在那里,省得浪费他的子弹,他的子弹是用来打鬼子的,不是用来孝敬我们的。

  我没见过那匹枣红马。出发前,那十几个当兵的在篝火前发了一通牢骚。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谈话。

  那匹枣红马是团长的心肝,团长爱马如命。在不久前和日本鬼子的一次交战中,他为了救那匹马,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女人。然而,那匹马最后仍然落入了日本人的手中:他的副官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尿了裤子,失手让那匹马从战场外围跑进了日本人的战壕。

  镇上的老人都说,阎王爷要你的命,即便让你跑掉了今天,明天他仍然会来索回。这话千真万确,那位副官虽然躲掉了日本人的子弹,却没有躲掉团长的子弹。

  一路上,那些当兵的不停地问我到了没有。他们也很害怕。

  那匹枣红马就栓在镇上的武家祠堂内。那些狗日的日本人把镇上最大的武家祠堂糟蹋成了一个马厩。

  我第一次看见那匹枣红马了,不过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它。

  不知道是谁的枪不小心走了火,我们刚靠近祠堂就被发现了。日本人的机枪像鞭炮一样一阵乱响,子弹“嗖嗖嗖”地在我们耳边一阵阵掠过。我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不久,我旁边的一个声音说:“这下可好了,有马肉吃了。”

  那匹枣红马最后在嘶鸣中死于流弹。很明显,子弹是从我们这边的某把枪中射出去的,日本人不可能在交战的时候腾出空来往自己背后放枪。我不知道那些兵心里怎么想,他们的副官在丢失了这匹马之后也丢了自己的命。或许,他们对此心照不宣,只要没人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马是被自己人的子弹还是日本人的子弹送上黄泉路的。

  我想到这一点之后,立马就跑了。我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取我的命如探囊取物,但是,日本人要取我的命的话,还得花时间瞄准。

  我跑了。

  
  他肯定先跑回了家,写下了这张纸条。他什么时候逃进森林里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在小屁孩们告诉了我才知道他做了狼崽子的。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下这张纸,或许,这只是文人的臭毛病。

  我在团部的地牢里关了一天后就被释放了。廖副官说,魏团长派出去夺回枣红马的那十几个士兵有一半死在与日本人的交火中,另外一半捡了命逃回来的,魏团长已经在看完那张纸之后让他们一伙人团圆了。

  我回家后立即跑到哥哥的屋子里,把他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我可不想再有一张与我毫不相关的纸条送到团长那里让我白白送了命,这个傻蛋团长为了那匹死去的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只能说:老天还是长眼的,菩萨还在保佑我。我在那匹差点置我于死地的毒狼的万年历里找到了另一张留下的纸条:

  
  我知道,如果我就这样跑了,事情会变得更复杂的。或许,那几个当兵的会将我当做替死鬼。我跑了,就像死了一样死无对证。是他们打死了枣红马,为求自保,他们还想杀我灭口,该死的是他们——事情不应该变得那么复杂,整个实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把纸条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就是为了让它能送到团长手里。他们该死。

  我把这张纸条藏在万年历中,在我回来之前,会有人发现它的。不管是这张纸条先发现,还是另一张纸条先发现,他们都逃不过那排子弹的。

  
  我看完纸条上的字后,立马把纸条烧了。

  我们每个人都成了那匹毒狼手中的木偶。他曾经告诉我说,文字比嘴巴有用可靠,文字背后的力量要比嘴巴的喋喋不休强大得多。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当他是驴放屁,可是现在……

  他像上帝一样编造了整个故事,然后用线操纵着我们——或许,让我成为这个故事的叙述者也是他整个故事中的一个部分,只不过,他没有将这写在纸上。

  半个月后,共产党的部队把日本人的据点端了。魏团长的那支邋遢部队也离开这里,继续踉踉跄跄地北上抗日了。我不知道武家祠堂里的那个马首是不是随军一起前行。

  魏团长离开我们村的第二天,我的哥哥,那匹逃进森林里的狼,在傍晚彩霞的映衬下,像一只得胜归来的骄傲公鸡一样,迈着大步又重新回到了村里。

女人的罗盘


  
  为了瞒住闵镜国的眼睛,为了瞒住镇上所有人的眼睛,她不得不低着头频繁地擦拭眼角。她想,这样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女人,一个被男人欺负却毫无抵抗能力的弱女子;也只有这样,才真正救得了自己。

  她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会不会很严重。虽说这种事在镇上一直就不绝于耳,但是现在,她必须让大家觉得自己是被逼迫的。闵镜国或许并不敢把她怎么样,最多,自己也只是俯首帖耳地服侍他几天。几天以后,她依然还是原先的她,整个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她来做主——可是,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她如果还飞扬跋扈,太嚣张的话,即便闵镜国饶得了她,整个镇上的男人和女人都会饶不了她的。哪个男人希望给自己的女人树立这样一座丰碑?哪个女人能容忍在自己男人的身旁又栽上这样一朵野花?她韩惠珍不是呆子,这种亏一旦吃上了,自己也就成了典型了,这辈子想翻身都难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擦了很多遍了,可是再看看衣角,两只几乎都是干的,像刚在太阳底下晒干的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揉得有些生疼了,眼泪却依然没有掉下来。

  闵镜国走过来了。她想。不用抬头看,她就知道这个细碎的脚步声是属于闵镜国的。这个脚步声在她跟前徘徊了20年了。20年来,她常常听见这个脚步声淹没在街道中,飘荡在自己的睡梦中;但是现在,她又开始觉得它像双管猎枪鸣响一样爆炸在自己的耳边。她想,像闵镜国这种窝囊废,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才真正走得像个男人。她韩惠珍这辈子连只鸡,连只狗都没有嫁上,硬是嫁给了这样一个只能靠自己的女人给他脸上摸黑,从而借此当众尥蹶子来证明他也是个男人的可怜虫。她韩惠珍和这样窝囊的男人已经过了20年了,实在是过够了。可是现在,她又能怎样呢?现在,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一个恶毒放浪的女人,她简直是一只凶狠的狼,把闵镜国这只温顺的小绵羊给活剥生吞了。

  她不知道闵镜国今天早上穿了件什么样的衣服,从他前天下午出门,一直到今天上午,她还没有见过他呢;或许,他仍是穿着前天下午那件满是油漆的制服吧。因为随着那个脚步声的临近,她已经隐约闻到一股油漆的味道了。她很讨厌油漆的味道,不过,现在令她更讨厌的是周围人群中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她觉得,这股味道现在和镇上鱼铺里的鱼腥味交织在一起了,而宋允诚就是那条臭咸鱼,他把闵镜国给招来了。他以为远远地躲在后面,我就看不到了吗?他终于找到替死鬼了,半年来他一直戴着绿帽子不敢出门,现在,他的这顶绿帽子暗下去了,闵镜国的这顶光鲜起来了,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到闵镜国身上来了。他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吧!

  闵镜国没有走到她跟前就停下了脚步。她微微抬起头。镇上杂货店老板许庆虎的小儿子悄悄站出来,指了指他左脚前方的一丛狗尾巴草。许庆虎的女人陆露拍了一把小儿子的头,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闵镜国弯下腰,从草丛里摸出一捆绳子来。他握着绳子,瞥了一眼她。她低下头,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用衣角擦着眼睛,可是,大家都没有听到哭声和抽泣声。人群中已经有了窃笑声。

  闵镜国拿着绳子,一声不吭地走下山去。

  人群还没有散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站起来跟闵镜国回家,还是该继续坐着擦眼睛。直到镇长夫人走过来扶起她,安慰她回家,她才避开众人,独自从小路下山。

  
  许庆虎 

  
  “闵镜国刚下山不久,马文魁就冲着他的背影开始叫骂了——孬种!纯种的孬种!自从我哥马文忠死后,这个镇上的所有男人就没有一个入得了眼的货色了。他马文魁当了这么多年的粮仓管理员,仍是个写字记账的,牢骚早就跟仓里的粮食一样膨胀发霉了。我说——马文魁,你哥马文忠和闵镜国还不是一路货色?你嫂子肚子里的种,也不是你们马家人播的吧!马文魁冷笑一声,说——你就保准自己这些年来没有当王八,给别人带孩子?这两个儿子当中,大儿子是你的,还是二儿子是你的?马文魁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孩子下去了,要不然,她还不抽马文魁两个嘴巴。我没有理他。那个时候,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呢,哪里有心情和他胡搅蛮缠下去。更何况,马文魁这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他吗?马文荣,马文华,马文魁,这三个兔崽子,哪个没有爬过镇上姑娘的窗户?晚上广场上放电影的时候,哪个的手是老老实实放着的?

  “总的来说,这件事并没有你想得那样严重。再说了,这镇上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奇了怪了,到底是那双眼睛看到那事了?到底是谁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等我揪出他来,非得剥去他一层皮不可!

  “你公公婆婆不会再像今天早上一样到处哭天呛地了吧?不过,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大家会慢慢淡忘的。再说了,偌大个镇,每天总有不少新鲜的事情蹦出来,这镇上的女人,哪个不捡着几根新鲜猫胡须,就想量量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又有谁会老念着那点旧事不放。你也别再问了。上午你走以后,大家也就说了这么几句,我像个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全部背诵给你听了。你就放心吧,别老纠缠着这些事。你就放心好了。即使闵镜国这个窝囊废知道了这事,他又能怎么样呢?何况——我已经想办法让人替我探听了虚实,没有人知道是我许庆虎……” 

  
  闵镜国

  
  起初,镇上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不用到今天下午,整个镇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是宋允诚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我。他是今天早上跑了3里路来李村告诉我的。他说——闵镜国,你还在涂油漆呢?你回家吧,不要在外面做乌龟了。他还说——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我可不想看你戴着一顶不光彩的帽子,老在别人跟前飘来晃去的。

  我说——宋允诚,你怎么一大清早就骂我做了乌龟?

  宋允诚说——不是我骂你做了乌龟,镇上很多人都知道你变成乌龟了。你爹你妈现在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我问他——那个男人是谁?

  他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做了乌龟了。我和你都被这些坏女人变成乌龟了。我就跑你家去了。我看你不在家。我猜你可能还在这里喷油漆呢。我就来了。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别人碰上这种事都事不关已,暗地里偷笑。我不能看着你糊里糊涂地做了乌龟,我还一声不吭的。

  我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人蒙着眼睛,做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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