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这才高兴起来,抓着李贺的手,强撑着站起来。李贺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逐渐恢复了活力。再加上内丹回体,童子的元气上升,顿时精神起来。
先是在原地蹦跳了几下,又打了几个圈。顿时喜悦不尽,小嘴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仿佛要将憋了一百年的话一下子全说出来。
“那我叫什么名字?”
“绿花吧!”李贺盯着他的白纹绿底的衣服道。
“不好听,亏你还是读书人,连个名字都不会取。”童子嫌这名字太俗气。
“那就叫陆画吧!”李贺将童子的名字往姓氏上靠。
“我是公的,不对,我是男的。这名字也不妥。”听多了先生授课的童子依旧不满。
李贺不再逗他,正经道:“你就叫陆华龙,这名字总成了吧!”
童子品味了一番,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我可不就是龙的一种。对了,我见了你的家人可怎么说?”
李贺不理他,竟自抬腿就走。已经叫陆华龙的童子,仍跟在身后聒噪追问。李贺依旧不理他,沿着山崖攀援而下。
他的脚才一落地,陆华龙就在身后笑道:“也不知道你的眼睛里哪里来的法力?你的本事还不如我呢!”说着在他身旁嬉笑不已。
李贺训斥道:“做人书童的规矩你懂吗?在私塾里是怎么学的?”
陆华龙嬉笑道:“我当然知道,就是问问你怎么回你家人的话。”
李贺横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不是吹嘘你学的年数长吗?自己琢磨着编吧!”
陆华龙“呸”了一声,怒道:“你和私塾里的酸书生也没有两样,都是小心眼。哼!我自己编就自己编。让我想想,先生教的故事那么多,哪个合适我。柳毅传…”
李贺实在忍不住了,忙打断道:“停,人家是青年才子,你才多大?别胡乱往身上套。我的家人都是很睿智的,小心露出破绽。”
说完就往北面的山林疾步而去。陆华龙紧紧跟在身后,顺便把他听过的故事都过了一遍。
最后苦着脸道:“这些编书的真可恶,怎么就没有适合小孩的。就一个沉香,还是个神仙。我总不能用这个吧?”
他的如影随形又聒噪不停,让李贺很不耐烦。
停下来怒道:“别再啰嗦了,还让不让我打猎了?你没瞧见**都被你惊走了吗?”
陆华龙笑道:“捕猎啊!这个容易。我去帮你抓。可你得帮我想个托词。”
说完,也不待李贺答应,就飞身射向林间,顿时将寂静的山林里惊鸟飞兽逃。
李贺忙跃上一株高松,见一只獐子正慌乱地在林间逃窜。李贺自高树上俯身冲了过去,一把按住獐子的脖子,将它掐死。等他拎着獐子走出林间时,顿时乐了。
陆华龙左右手各抓了两只松鸡,嘴巴上还叼了一只。正兴奋地向他示威。等看到李贺手中几十斤重的獐子,那份得意顿时不见了。
吐掉嘴巴上的松鸡,不忿道:“我嫌獐子太大,不好携带。松鸡多肥美,可比獐子好吃多了。”
李贺拖着獐子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松鸡。
安慰道:“是、是,松鸡飞得快,我就抓不着,多亏有你在。只是以后捕猎别一窝端了,要给**们留下繁衍的机会。”
陆华龙这才嘟囔道:“那你可想好,怎么向你家人说我的来历。”
李贺微笑道:“早就想好了,偏你在这里不停地啰嗦。你待会就这么说…”
就在这时,一道佛光闪过。正在听讲的陆华龙,被一股至柔至韧的光华团团包裹起来。急速旋转的光华逐渐收紧,陆华龙刚变成人形的身体,被越勒越长。巨蟒的影子已经开始在光华中显露,元神眼看就要被光华从**中抽离…
第六章 我是谁
李贺大惊,身上光华暴涨。丢下手中猎物,双臂一圈,将陆华龙收回怀中。双目射出两道光华,将那团佛光击散。李贺单手一收,佛光被尽数纳入掌心。
沉声道:“庆友尊者,你不在西天纳福,跑来这里行恶。可是佛门行径?现身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贺话音倏落,眼前五丈远处现身袒胸露腹、身披红色僧袍的罗汉。罗汉全身漫放光华,头顶一圈佛光在月光下莹莹四射。虽说相貌凶恶了些,却的是佛门罗汉无疑。
陆华龙惊魂未定,待他细看了眼前的和尚。可不就是他在庙外远远看过的,面相凶恶的降龙罗汉。顿时惊得瑟瑟发抖,趴伏在李贺的怀中不敢抬头。
李贺暗自奇怪,自降龙罗汉一出手,他竟能马上知道来人是谁。就如同被遗忘的记忆,见到本人后一下子被打开一样。我是谁呢?怎么会对佛家如此了解?李贺正疑惑着。
“阿弥陀佛”降龙罗汉道了声佛号道:“大胆妖孽,你一条小小的蟒蛇,胆敢为了修行盗取佛门灵气。如今竟又在涂炭生灵,实为天地间之祸害。洒家今日就收了你,也不枉降龙的尊号。只是你又是哪路神仙?如何能破佛门金刚罩,包庇这等小妖。”
言罢,就目运精光射向李贺。但那两道精光至李贺身前三尺处,如碰到一层坚韧之极的墙壁。不但被尽数弹回,反噬之力还把降龙罗汉逼开数步,才躲过一劫。
这、这…如此至纯、至清、至和、至刚、至韧的五极护体真气,哪有半点妖气?本以为是哪个修为高深的妖魔,隐去妖气来混淆视听。降龙罗汉才目运照妖金刚力一探究竟。不曾想,差点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忙稳住心神,默念心经来平心静气。
“我问你的话,怎么不答?如来就是这般教导你们这帮和尚的?”
李贺冷冷地看着降龙罗汉,语气凌厉,宛若教训晚辈的长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怒气。
能在金身罗汉面前直呼佛祖名讳,是什么来头?降龙罗汉想象不出。见眼前之人已经面露不满之色了,不敢再托大。
合掌颔首道了声佛号道:“洒家今夜赴灵山寺收受香火。不曾想,见在佛前打坐的静元和尚身上,沾有蛇妖的黑翳。特一路探查至此。不知尊驾是哪路仙家,说出来也好让洒家知晓。”
发觉静元身上沾有蛇妖精气,就不问青红皂白直接除之而后快。这佛门讲究的慈悲哪里去了?如今的佛家竟霸道如斯。
李贺暗暗叹息,萧然道:“你可知道前因后果?”
降龙罗汉摇头,惭愧道:“洒家一时把持不住,得罪上仙。是为修为不够,惭愧、惭愧。阿弥托福。”
道声佛号后,默想了一遍静元的因果,仍未得晓。不由地心下起疑,这人莫非是九幽神魔不成?能将佛家弟子的行迹抹煞干净,除了他还能有谁。
思及此,不再心存敬意,冷了声音道:“尊驾到底是谁?”
李贺迷茫道:“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能答复你?我却清楚你们佛家的一切,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贺的自我怀疑之语,让降龙心里更加疑虑。自己一时难以判断,暗用千里传音至附近白马寺,邀同来收受香火的喜庆罗汉帮忙确认。
传音完毕后,就对李贺皱眉道:“尊驾杀戮甚重,法力却纯。如降龙猜得不错,必是来自九幽之处。魔道深陷九幽千载,如今重现人间。不管你有何图谋,洒家劝你及早回你去处。否则,不说仙界不容,我佛也必出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还是回去吧!”
李贺哈哈长笑,嗤道:“亏你还是位列罗汉,眼界竟如此之浅?我身上哪点有魔道的痕迹?休要多管闲事,回去念你的经文去吧!”
降龙合掌道:“你纵是九幽神魔,今日洒家既然遇上,也绝无不管之理。降妖除魔本是我降龙的职责。再不退去,休怪洒家不讲慈悲。如你真不知去处,佛门可助你打开通往九幽之门,为你行个方便。”
李贺摇头道:“我本不是魔,你偏要逼我去那里。如来创建的佛家,竟霸道至斯。惜哉、惜哉。”
满面的痛惜之色令人目不忍睹。这时一声佛号远远传来。
“你纵是装傻充愣,协同蛇妖盗取佛门灵气,却是不争事实。如今更是与蛇妖为伍,涂炭林中生灵。不是魔道,难不成是仙道?这世上哪个道仙如你这般行径?”
话音没落之时,降龙身旁就立了一位满面笑容浓眉横生的黄衣罗汉。
李贺盯着他笑道:“素闻喜庆罗汉以雄辩著称,此时此地也要与我辩上一番?”
喜庆罗汉笑道:“天下道理,无理则辩,有理导之。喜庆疏通道理,有何不可?”
“何为理?理之何依?”李贺问道。
喜庆笑道:“我佛有言…”
话刚出口,就被李贺挥手止住:“那是你们佛家的道理。一家之理,何以要求天下?你就说说天下之理。”
喜庆愕然,道了声佛号道:“我佛曾经有云…”
话又刚说了一半,被李贺抢道:“还是你佛家的话,换个道理来说。”
罗汉们念佛念惯了,开口不说佛,那话如何说得下去。喜庆几次三番的道佛号,都被李贺打断。涵养再好,也按捺不住。
脸上虽笑意没去,语气却冲:“那你说说,何为道理?”
这次终于不念佛了,李贺才笑道:“这就对了,你拿佛家道理要求众生,本就是不平等。还天天念叨众生平等,岂不是自欺欺人。你就说说众生如何平等?”
喜庆沉吟道:“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众生相安无事,各谋其道,不伤害,不干涉。是为平等。以佛性等故,视众生无有差别。”
李贺颔首认同道:“喜庆所言甚是,佛家确是如此看待大千世界。”
喜庆和降龙二罗汉皆面露微笑,喜庆罗汉刚欲谦逊几句,一声佛号没道完。
就被李贺挥手打断:“只是喜庆似乎说漏了什么?”
喜庆罗汉在心中过了一遍经文,没觉得漏说什么。
微笑道:“居士不妨点明漏处,也让喜庆得闻高见。”
李贺朗声道:“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可是你佛家之语?”
喜庆和降龙如闻妙音真谛,皆合掌颔首。
“阿弥托福,居士之言,虽没在佛祖座下听闻,确是我佛无上之见。善哉、善哉。”
连降龙也称呼李贺为居士了,想来是被他的佛语高见所倾。
哪知道李贺语调一转:“然则,佛家教化弟子,以因果为由,向善为的。想创建一个平安的极乐世界。用意虽好,却不知却要牺牲黄花翠竹之属。真乃是名为善,实为恶。善恶本无常,佛家已至矣。殊不知,花草树木,也是世间生灵。佛家强调食素,岂不也是涂炭不能行动的生灵。与我何异?”
喜庆和降龙皆愕然,又无言以对。
李贺笑道:“世间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佛家非要打破常理,破坏法则。实是有悖于万物生存规律。这个道理,你们可明白?”
喜庆和降龙皆心思电转,又心意相通。这人懂得佛门真谛,说的是道家真理,却又嗜杀成性。非仙界之人,定是九幽修为高深之魔。喜庆没有领教李贺的法力,决定先下手为强。
“好你个九幽魔头,竟然言语戏耍佛门罗汉。今日定要擒你去我佛座下问罪。”
说着就袍袖一展,左手五指成抓。一股至纯光华自五指向李贺射出。
降龙的一声小心还没出口,就听叮地一声脆响。光华自李贺身前被反射回去。喜庆猝不及防,顿时被这反噬之力击飞。他的金刚不坏躯,将身后的古木撞断好几棵,才跌落在地。
降龙大怒,飞身至李贺头顶,一掌下照。李贺并不躲闪,原地纹丝不动,下照的佛光仍被如数奉还。降龙罗汉旋即在空中避开。
降龙罗汉围着李贺飞速旋转,金刚佛照、降龙佛手等诸般法力,如雨点般向李贺击去。但始终突破不了李贺的五极护体圈。还得躲闪自己的发出去的反噬之力。
李贺突然冷声道:“庆友再不知进退,休怪我不讲情面。”
降龙主动攻击,非但没得手,反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如李贺主动出手,后果难料。在空中望向远处俯卧的喜庆罗汉,正踌躇着该如何收场。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似有非有的声音。
“降龙、喜庆,休要无礼。岂可对长者不尊,速速回来。”
降龙罗汉惊疑万分,扫了一眼地上的李贺。飞身至喜庆罗汉的卧处,将他搀扶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对着李贺行一佛礼。随即驾起祥云,转眼消失于天际。
李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文殊菩萨。听他口气似乎识得自己。
忙问道:“文殊菩萨,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可否明言相告?”
一个慈悲而又虚无的声音,呵呵笑道:“千余年不通音闻,没料想你竟在人间轮转。你既知我是谁,如何忘了自己是谁?”
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李贺是谁。
李贺叹道:“我只知因心境不平,被放逐人间历练。每想前事,就头痛欲裂。菩萨何不直言相告,以解我心中之惑。”
第七章 陆华龙初入李家
“呵呵!既为世间人,就悟人间道。你既自封六识,自有你的道理。我何苦多管闲事?就是说了,你也想不起,反而徒增烦恼。我座下弟子无礼冒犯,还望你莫要计较。”
文殊菩萨说完最后一句,声音袅袅而息。似乎是已经走了。
李贺愣怔了半饷,望着满天华月飞云。渐渐内心一片空明。
是啊!普贤说得有理。既来人间按本性行事,何苦追问前身?如今肆意按本意处世,岂不快哉?对也罢,错也好。三年后自见分晓。向普贤问讯,岂不丢份?
思及此,猛然醒悟。我怎么又计较前身了?忙摇头苦笑,丢开心中念头。利落地收拾地上的猎物,带着陆华龙回家。
在路上叮嘱陆华龙,万不可与家人乱说。又教了他,如何向家人陈述身世。
由于李贺进山打猎,大郎夫妻都没有安歇。在正堂中燃着油灯,陪着老娘闲话李贺科举的事情。李大郎仍为弟弟的无故放弃感到不舍。
郑老太太在油灯下缝补着李贺的衣衫,窦氏也在为丈夫缝制春衣。婆媳俩对李大郎的絮叨,皆没有答言,都专注于针线活上。
李大郎自己说得无趣,不时地看向院中梨树的月影,心中颇为焦虑。自己瘦弱的弟弟真能捕猎吗?可这两天李贺的变化由不得不信。
李大郎年长弟弟六岁,正二十五六的强壮年纪。他尚且不敢深夜上山,弱不禁风的弟弟却丢下书本,不务正业去了。李大郎越想越急,但惧怕老娘训斥,强按心中的不安、焦虑以及无奈。
正在正堂内不停地搓手跺脚,大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李大郎忙不迭冲了出去,李家婆媳也放下手中针线,向院外望去。
见李贺左手拖着一只大獐子,右手拎着一只松鸡。身后还跟着一个童子。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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