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姐弟还有陆华龙,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今天在程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郑老太太愣怔道:“二郎如此作为,虽说是为你姐姐出了口气。可你不怕被世人诟病吗?外人会如何看待咱们李家。”
李大郎夫妻听得热血沸腾,还没想到这一层。听母亲提起,才醒悟过来。齐齐地看向李贺。
“何苦在乎外人的眼光和看法。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只要无愧于良心和天地,管外人如何说法。再说,这也是姐姐应得的。我不替她争回来,便宜那家白眼狼干嘛!母亲不必悬心,咱们要的理所应当。”
李贺的不以为然,且又言辞义正。老太太和大郎夫妻懵懵懂懂地点头应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晚饭后,李长仪向母亲诉说程家的过往。李贺却将陆华龙叫到一旁,悄声道:“走,收拾那个白石道士去。”
第十二章 惩道探佛
月影婆娑,松涛阵阵。锦屏山清风观内,白石道长用过晚饭,给三清祖师上过香后。就让童子烹茶一壶,在庭院中品茗赏月。
这两天他发了笔小财,给自己新购置了两袭道袍,又给道观添置了些许用度。嗯!这一两年吃穿无忧,且好好享受下这大好月色。白石道长喝着香茗,看着长空,甚是惬意。
刚摇头晃脑地吟了一句:清风送涛声,明月开云河。
就听道观外有人朗声接道:“道化凡尘间,仙人独行乐。”
这不是在说我吗?白石道长大喜。
忙邀道:“夜寂深山,何方雅士驾临。何不月下共饮清茶一杯,以遣诗兴。快请、快请。”
说着连连催促道童去开门,自己也整衣肃冠迎上前去。
就见山门外,立着一位青袍年轻文士。白皙的脸颊在月光下莹润剔透,清风吹起的衣袍,显得人飘飘欲仙。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书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石道长连连作揖打拱:“公子月夜游山,端的好雅兴啊!老道这厢有礼了。如不嫌山居简陋,请入观内品茗吟诗可好?”
来人自然是李贺和陆华龙。
晚饭后,他带着陆华龙向家人言道:“我欲去山中行猎,勿需等我。可先行安歇。”
郑老太太和大郎夫妻是不以为意,前几晚,二郎夜夜进山。昨晚因大姐的事,才中断了一回。今晚再去,家人是见怪不怪。只有李长仪心中不解。
刚欲劝说几句,就听母亲言道:“去吧!早些回来,不可贪多。”
在李长仪的讶异中,李贺带着陆华龙飘然出门。
出了村外,李贺就附在陆华龙的背上。陆华龙脚下生风,旋即就来到锦屏山的清风观。
李贺见白石道长有邀,阔步向道观内走去。
白石道长愣怔了一下:这人清雅不俗,怎的如此没有礼貌。当下的青年才子可不都是这样?
白石道长心里微有遗憾,暗暗摇头。随着客人进观。
“贵山门供奉何人?”李贺在前面问道。
我这是道观,还能供奉谁?是没见识,还是装糊涂?如此亵渎我道家祖师,是可忍孰不可忍。白石道长旋即冷了声音。
“我道家仙祖,三清祖师皆奉。天下道观,无不如此。公子竟不知道吗?”
道观的大殿内,烛火明灭。三清祖师高高位列殿中。李贺一指正中的元始天尊塑像。
笑道:“玉清开天辟地,上清历劫度人,太清传道授法。自都是仙家了不起的人物。我李贺就是再孤陋寡闻,也略知一二。我今夜拜访,就想知道,道长心中所奉是哪位祖师。”
原来知道的还很清楚啊!偏刚才还装模作样。
白石道长腹诽,嘴上却道:“老道资质鲁钝,三清祖师皆是心中敬仰。并无高下先后之分。”
李贺看了白石道长一会,叹道:“肉质凡胎,纵是全心修道,也是镜花水月。何况你心染俗念,为谋私利,竟背弃良心。纵披上道袍,又与红尘中人何异?三清座下的弟子竟颓废如斯,这几个老家伙该苦笑了。”
白石道长大怒:“老道诚心相邀,公子竟当着我道家祖师之面,大放厥词。可是读书人所为?儒家弟子就是这般做派?”
李贺冷然道:“我冤枉了你不成?你在伊州所为,可能当你道家祖师的尊位道个明白。”
他都知道些什么?白石道长在李贺洞察纤毫的眼神下,额头冷汗直冒。
强自辩解道:“出家人虽广化度人,不问世事。但也要穿衣吃饭,供奉道观香火。老道秉承道家祖训,为人占卜星算,造福一方。乃自食其力,有何不妥?”
李贺森然道:“佛家讲究善,道家讲究缘。存乎一心,皆为止恶扬善,广化四方。你在伊州所为,险些将一贤达女子逼入绝境。道家的仙缘善念,你的肚子里还有几分?”
白石道长顿时面无人色,哆嗦道:“我前几日为程家妇,是批过八字不假。但那女子确实命格有违,老道也是实话实说。纵是无心伤人,但也无愧我道家祖师。”
“无愧?亏你说得出口。这袭新道袍穿得惬意吧!”
李贺冷笑道:“占卜算命的,遇到险恶命格时,尚知道为人谋化解之道。无非是多收几个钱果腹罢了。而你收了程家的十两银子后,又为那女子做了什么?明知道程家心存歹念,你身为一个出家人,竟助纣为虐。生生将那女子推入绝境。还敢说你无愧?”
李贺的话犹如刀斧剑戟,冲得白石道长无可抵挡,一下子瘫倒在地。
喃喃道:“我要说的啊!他们不听,我有什么法子。无为、无为…我并没违反祖训。”
李贺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无为,太清,看看你教下的好弟子。无为只为个人乐,哪管别人心中苦。道家的寻道修仙不过如此。”
大殿内的三清塑像,被李贺的笑声震得灰尘簌簌而落。笑毕,李贺再次审视着白石道长。
半响,才冷声道:“没个出家人的善念,却披着身道袍。既如此,我今日就封了你的口舌,省得你日后再害人。”
说着双目立射,两道光华在白石道长的嘴巴上,倏忽而落,旋即又收回目中。
白石道长大惊,忙爬起来想哀求,奈何啊…啊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贺转身走出了殿外,身后的陆华龙对着连滚带爬的白石道长,嘭地就是一脚。一下子将白石道长踹到上清祖师塑像下,顿时不知死活。
陆华龙啐了一口,骂道:“活该,无良的老道。”就笑嘻嘻地跟着李贺出了道观。
几个道童忙抢上扶起昏迷不醒的师父,却没注意院子里一个虚无的身影,对着忙碌的大殿微微叹息。在道童的一晃眼间,却又消失于夜色中。
在山路上奔走的陆华龙,还不忘和身上的李贺言笑。
“你刚才太便宜那个老道了。要是依了我,一口吞了了事。他不会就此哑巴了吧?”
附在陆华龙背上的李贺笑道:“那要看他的道家仙长,肯不肯帮他了。当时,这个老道确实有心提醒。只不过后来贪图那点银子,才没再坚持。给他的教训就够了,还不至于赶尽杀绝。”
两人说着话,转眼就翻过了两座山头。深夜的空山内,月光皎洁。南面的山间隐隐有钟磬声传来。想来那就是和清风观同处一山的金山寺了。
陆华龙对寺庙有先天的惧意,脚步很自然地就要背道而驰。心情大好的李贺哪会不知陆华龙的心理。
笑道:“你怕什么?那边寺庙里有个老和尚,前几日还被我气了个半死呢!”
“你借我的内丹,就是为了救那和尚的?”
听李贺但笑不语,陆华龙兴奋起来。他对金山寺闻名已久,只是从来不敢靠近。虽有心一看究竟,但那寺庙里供奉的菩萨罗汉甚多,佛气大的,老远就能把他这个没成形的小妖给度了。今晚有李贺相伴,胆气大壮。
央求道:“我能得成人形,还多亏了那个和尚。你带我去见见他,也让我当面给他道个谢。”
“你哪是为了道谢,你是想看看佛家菩萨罗汉的法身吧?”
李贺立马戳穿了陆华龙的心思。厚了脸色的陆华龙索性不再做作,停下来仍央求不已。
李贺奈不住他的聒噪,笑骂道:“脚在你身上,要去就去罢!记得别在和尚面前露出本色,只远远看看就行。”
静元禅师此时正在打坐。一旁侍立的小沙弥见夜色已深,劝道:“师父,已经月近中天了。您病体刚愈,早些歇息吧!”
静元禅师停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木鱼。接过沙弥端过来的茶,喝了几口。
捂了捂胸口,奇道:“阿弥陀佛,想不到李长吉的医术竟精妙如斯。为师自被他医治后,不但不再头晕目眩,连胸口痛的老毛病也好了。我佛慈悲,那日不是我心存善念,哪会有此机遇。善哉、善哉。”
小沙弥也喜悦不尽,高兴道:“师父,那个李秀才医术着实了得。那日您旧病复发倒下后,李秀才三两下,就稳住了你的病情。一剂药下去,您就全好了。可得好好感谢他。”
说到这,小沙弥取过一炷香,待欲为李贺点上祈福。静元禅师怕由别人经手,心意不诚。忙接了过来。上完香后,又双掌合礼连拜几次。
在抬头的晃眼间,突然发觉供着普贤菩萨身旁的喜庆罗汉笑容勉强。
奇道:“喜庆罗汉怎么了?瞧他的神情倒像是病了。”
小沙弥忙抬头望去,还没来得及答言附和,就听大殿外有人朗声道:“大师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喜庆罗汉是笑不出来,可不是病了。”
静元禅师大惊,忙回身合掌行礼。
“阿弥陀佛,心诚人至,老衲今天算是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适才刚为长吉上香一炷。你就深夜造访。可不是应验了这句话。”
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暗暗纳罕。他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不见守门僧人通报。
李贺笑道:“长吉不想辜负迢迢良夜。漫步山林,欣赏月色。路近贵寺时,惦记着大师的病情,特绕道过来复诊。”
静元禅师连连称善,感激之余,却也伸出左手,让李贺把脉。一会,李贺放开静元禅师的脉搏。
笑道:“恭喜大师,你的身体无恙了。只是以后少点一些香,入眠时,房间尽量通风。你的病情全由这香气引起的。”
让和尚不上香,那不是诚心让人家失业吗?静元禅师有心辩解几句,但碍着恩人的面,不好说扫兴的话。只诺诺称是。
小沙弥奉上茶来,李贺喝了几口,看了一眼大殿上群佛塑像,微微一笑,旋即起身告辞。
静元禅师见夜深山静,劝他留宿一晚,也被李贺推辞。没奈何,亲自将他送出山门。
辞别了静元禅师,李贺附上陆华龙没行多远。就听到空中有人说道:“李居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何苦多管我佛家之事。”
第十三章 杀狼
李贺从陆华龙身上下来,对着空中笑道:“大威德明王果然是名符其实,就这一会,你就忍不住了。呵呵!适才在金山寺中,我就察觉到你在那里。这会憋不住追上来质问,修行的还不够啊!”
李贺的话音一落,眼前就白云翻滚,一个满身都是手脚,也不知有几张脸的凶神恶煞,从白云中现身。倏忽来到李贺和陆华龙的面前。
他的凶相可把陆华龙吓坏了,一下子钻到李贺的怀里。
大威德明王面相虽恶,礼仪却全。空出没有持兵刃的两手,合掌颔首道:“阿弥陀佛,我本负责除魔去难之事,禅机修行,我佛并无所求。”
说着双目圆瞪,声作铿锵之音道:“你到底是何方高人?前几日喜庆为你所伤,今夜又在殿前蛊惑我佛僧众。文殊菩萨不愿多事,我却不然。今日定要你说个明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原来喜庆罗汉负伤西归,在灵山中被大威德明王得知。他本是佛家除魔卫道第一干将,当即就义不容辞地前去一问究竟。
不料想降龙和喜庆开始皆闭口不言,最后被问急了,降龙罗汉才言道:“此人一身正气,却又不戒杀戮。非佛、非道,更不是魔。他的来历,似乎文殊菩萨知道。我们一路上也曾请教文殊菩萨,他却说要请示佛祖,才能告知。并不允许我们随便宣扬。”
大威德明王当即就来到佛祖座下,见文殊菩萨立于一旁。还不待明王问讯。
佛祖如来就言道:“他如今自身历练,不干佛道,不伤天和。休去惊扰于他,更不许泄露此人所在。一切都由他自行度化。”
大威德明王当即领命下去,但心里却颇为好奇。他谨遵佛旨,并没敢靠近李贺周遭,只是夜夜都来金山寺巡视。
今晚可就巧了,在他正打算离开之时,就见一人带着一个小蛇妖,闲庭信步地进来了。佛门设置的金刚伏魔圈,在他身上竟一点作用也无,连随他而来的小妖也安然无恙。
他为静元禅师把脉复诊也就罢了。偏还说什么佛香致人患病,真是岂有此理。
他在现场散发的怒气,就已经被李贺所感知。为了不惊扰僧众,李贺很快就辞别静元禅师,就等他拦路问话了。见堂堂佛门大威德明王,出口就语带威胁。李贺仰天长笑。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我是谁我自己都不想知道了,对你来说真得那么重要吗?心不动,人不可妄动,不动则不伤。降龙的派头已然不小,不料想,你比他犹有过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手下无情。”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谁,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我又何苦出言逼问,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大威德明王当即软了口气,道了声佛号道:“你既不知道自己是谁,明王也不再探究。只是,你以后别过问我佛门之事,彼此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我身为世间人,行为世间事。你佛门弟子也是世间人,难不成,就因为你明王之言。就让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未必也太高看了自己。”李贺说完,冷笑不已。
大威德明王本就是怒气勃发的恶相,如今更被李贺的话气得龇牙咧嘴。舞动着拿兵刃的四条手臂,就欲发作。
陆华龙被吓得再也不敢看,趴伏在李贺怀里。
哪知道大威德明王散发了周身的怒火,却并没动手。
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声佛号道:“明王并没强制居士不与佛门来往。只是请居士别出妄言,影响我佛弟子修行。”
“佛门如今竟管得这般宽。连世人的言行,也要过问。佛家的出家之说,岂不是笑话。”李贺说着就笑了起来。
大威德明王语塞,忙用安心经稳住情绪。
辩解道:“明王语失,请居士勿怪。只是居士之言,说佛香致人以病。明王不服。‘法句经’有云,消除三毒,能怯一切疾病,得我佛真谛。静元禅师乃自身修行不够,受疾病折磨,乃我佛对他的磨练。居士又何苦多事。”
李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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