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不够爱陆吉祥?
不!
他爱她!
他发了疯一般地爱着她啊!
赵青松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小衿不死,他也要丢半条命。
小衿缩在墙角,可怜兮兮地说道:“舅舅,衿衿饿饿。”
正坐在破椅子里垂头丧气的赵青松听到小衿的话,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这破地方,四周都找不到人,让他去哪儿找吃的?他想起从超市随手抓巧克力似乎还剩下一块,就将它从口袋里掏出来,丢给小衿。
“谢谢舅舅。”小衿先礼貌地道谢,然后开心地笑着剥开包装,他正要吃的时候看到了赵青松,于是就将巧克力掰成两分,然后迈着小腿走到赵青松面前,把其中一半递给他,“舅舅也饿饿,好东西要分分。”
赵青松被小衿的举动感动得恢复了一点人性:“小衿……”
他是要害小衿,这孩子竟然把唯一的一块巧克力分给他吃。这叫他怎么下得了手杀他?
“巧克力……甜甜……”小衿坐到赵青松身边,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巧克力……好吃……”赵青松差点要自责地掉眼泪。“为什么要给舅舅巧克力吃?”
“舅舅是好人,舅舅给衿衿……开心果。”衿衿顽皮地笑道。
孩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可爱?这样我杀你的时候才不会手软。
赵青松看着小衿可爱的笑容,越发无法下手。
“舅舅不是好人。”赵青松面对如此纯真的孩子,懊悔地说道。他从答应陆吉祥那个要求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他配不上“好人”这两个字。
“青松,你要爱我就要答应我。我要小衿死,你要帮我!如果他不死我这辈子也不会开心。青松,我爱你,帮我。”
陆吉祥的话突然在赵青松的耳边响起,他用力甩着头。
他爱吉祥。为了吉祥他什么事都可以做。是他自己说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管小衿多可爱,他也必须杀了他!
他的左手伸进口袋,摸着里面暗藏的一把匕首,犹豫着要动手。
“衿衿冷,舅舅抱抱。”小衿突然钻进赵青松的怀里,用小手抱住他的腰,那种信赖的笑容让赵青松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再等等,他再让这孩子多活一天。
赵青松搂紧小衿,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裹住小衿冰冷的小身体。
“谢谢舅舅。”小衿突然亲了赵青松一口。
赵青松的表情变成了蜡像。
小衿竟然亲他这个要杀死他的刽子手。
“孩子,舅舅也是不得已。”赵青松抱紧小衿,开始流下忏悔的泪。他爱陆吉祥,把陆吉祥当成心中的女神,为了能让女神多看他一眼,他必须杀死小衿。
……
傅景梓拄着拐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远处的灯火,目光飘远,淡漠,无尘。他就像一个智者,在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突然喉咙一阵发痒,一口血随着痰被咳了出来。他将带着血痰的纸扔进垃圾桶之后,就拄着拐走出病房,走向医生值班室。
刘主任一看见他,立刻上前扶住他:“傅老先生,您怎么还没休息?”
“人老了,睡眠就少。”傅景梓淡漠地笑了笑。
“要不要我给您开点安眠药?”刘主任关心地问道。
“已经不需要。”傅景梓摇了摇头,始终笑得很淡,“刘主任,我找你谈点事。”
“什么事?”刘主任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晚上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我是不是得了不太好的病?”傅景梓捋着胡须,儒雅地笑问。
刘主任心里一惊。陆检察长跟陆夫人都让他帮忙隐瞒老人的病情,傅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小护士说漏嘴?
“只是肺炎,输几天消炎药就好了。”因为有陆检察长的请求,所以他选择了善意的继续隐瞒。
一般癌症患者在知晓自己的病情后,的确会加速病情的发展,尤其像老爷子这么严重的病,还是不知道为好。
“我不糊涂。你们每天给我用的药里没有一项是治疗肺炎的消炎药。”傅景梓笑着揭穿刘主任善意的谎言。
“这……傅老先生……”刘主任为难地看着老人,“您要安心养病。”
“我已经八十几,比我那老婆子多活了三十几年,我早就知足了。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得了癌症?”傅景梓自始至终,一直在笑,没有露出一点悲伤的表情。
“您怎么猜到的?”刘主任此话一出,就自觉失言,知道谎言是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傅景梓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我就开始咳血,胸闷,发烧。如果只是感冒,不会反复得这么厉害。”
“您该早点来看病。”刘主任心里有些难受。做为一个看多了生死的大夫,他的心已经变得很硬,可是在面对傅老爷子的时候,他真有些难受。他敬佩老人家的学识渊博,这样有才华又品德高尚的长者,真的死一个少一个了。
“我还能活多久?我要听实话。”傅景梓认真地看着刘主任。
“至多三个月。”刘主任在老人坦荡荡的目光下,没敢说谎。
“三个月够我做许多事。答案我已经知道,不打扰了。”傅景梓站起来,笑着转身。
“傅老先生,您不要太难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也许会出现奇迹……”刘主任想多劝傅景梓几句,就怕他一时想不开。
“我不会难过。我早已看淡生死。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掉,有的人死了却永远活着。我想不管我的躯壳在不在,我会永远活在亲人心中。”傅景梓说完,就拄着拐往外走。
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掉,有的人死了却永远活着。
刘主任充满感悟地重复着这句话。
傅景梓在走出医生办公室之前,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转过身,露出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对了,刘主任,请不要告诉我女儿女婿他们,我已经知道自己病情的事。我不想看到他们哭。继续演戏吧。”
继续演戏?
不是怕自己难过,而是怕孩子们太难受。
如果继续演戏能让大家都好过,那何妨将这场戏演下去?
刘主任充满钦佩地看着傅景梓:“我答应您。”
他救治过不少癌症患者,在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之后,不是大哭大闹,就是绝食闹自杀,很少能看到将生死如此看淡的病人。老人的胸怀让他钦佩。
……
当陆家人赶到警方所说的郊外时,看到警方已经将一座废弃的屋子包围。
青荇第一个打开车门跳下车。她正想焦急地询问儿子的情况,就被陆少琛捂住嘴。陆少琛沉重地在她耳边说道:“冷静,先听听警方怎么说。”
“嗯。”青荇只好点头。
陆安国带头走向警方,一位领导似的男人一看到他们出现,立刻迎上来:“老首长,情况已经摸清,赵青松就在里面,您的重孙小衿还活着。”
“谢谢。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陆安国声音沉重地说道,隐约中有一份苍老与无力。
“我们会尽力。这四周已经都被我们包围,赵青松逃不出去。”警方负责人如此说道。
“行动!”陆安国点点头,下令。
警方负责人拿起对讲机:“各方就位,狙击手准备,开始喊话。”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几束大灯照向破屋,有名警察拿着喇叭开始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
赵青松突然被吵醒,他惊恐地抱起小衿,跑到窗户前往外看。当他看到周围全是警车与全副武装的警察时,就将小衿挡在胸前,然后掏出匕首,横架在小衿的脖子上:“都给我退下去!你们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后退!都给我后退!”
小衿感到脖子上有些疼,他看着赵青松,童稚地说了声:“舅舅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不许说我是好人!我要杀了你!”赵青松暴躁地大吼。
他就怕小衿说自己是好人。
他是一个满身恶臭的人,他只知道吃喝玩乐,他不思进取,他的灵魂早就脏了,而爱上陆吉祥之后,他把自己的心交给了魔鬼。他要杀了小衿,杀了他好向陆吉祥邀功。
“舅舅给衿衿巧克力,舅舅给衿衿暖暖……舅舅是好人……”小衿充满信任地看着赵青松。
“闭嘴!再说话我就杀了你!”
赵青松的大吼声,传得很远,直传到青荇的耳朵里,让她紧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抓紧少琛的衣服,哭得像个泪人:“我可怜的儿子。”
赵青松看到警方一直一动不动,就发狠地将匕首抵到小衿的颈动脉处:“你们不退是不是?好!我只要轻轻一划,小衿的命就没了!你们退不退?”
警方看到他手中的匕首正抵着小衿的脖子,唯恐人质受伤,所以只好吩咐大家往后撒。
青荇急了,她抢过警察手中的喇叭,哭着大声喊:“堂哥,我求求你放了小衿。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报复我。堂哥,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恨,你冲着我来,我求求你,别伤害小衿!”
“我要小衿的命!”赵青松近乎疯狂地大笑,“赵青荇,你不该来!你不该报警!你要不报警,我还能让小衿多活一会儿!”
“不要!”听到赵青松的话,青荇急了。赵青松这是被逼急了吗?他要杀小衿?她迈开双腿朝破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我来换小衿,你要命就要我的!”
“青荇!”陆少琛几个大步追上去,一把将青荇抱住,“青荇,冷静!”
“我不能冷静!他要杀小衿!”青荇哭着喊着挣扎着,就算有十头牛拉着,她也要跑去救她的儿子。见陆少琛不肯松开她的手,她低下头,用力咬下去。
陆少琛吃痛地直喘粗气,可是始终没有放开青荇的手。他的儿子已经有生命危险,他不能再让青荇去冒险。
“青荇,我不会答应让你去换小衿。要去也是我去。毁掉青松前程的人是我。我才是他最恨的人。”陆少琛把青荇强抱回人群,然后推进爷爷带来的警卫员怀里,非常严肃地命令,“抱紧青荇,你要敢松手我回来毙了你!”
说完,他就转身,一步步走向破屋。
“少琛,你回来!让我去换小衿!”青荇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喊。
小衿与少琛都是她不能失去的人,少琛怎么可以这么傻?拿他自己去换小衿,他要是死了,她也会痛不欲生啊!
“夫人,您别闹了,部长现在非常危险。”警卫员一边掉眼泪,一边劝着青荇。
“少琛……”青荇哭了。
她至情至圣的大夫,要让她心碎。
陆少琛站在离破屋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就开始对里面喊话:“青松,是我。你最恨的人不是我吗?放掉我儿子。咱们的仇咱们自己清算。”
“放掉小衿?不可能!我只要他的命!你们都给我后退,给我准备一辆车,不要车牌,加满油。要是不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弄死你儿子!”赵青松神经质地吼道。
他会绑架小衿,为的不是报仇,是为了爱!
吉祥要的只是小衿的命。
他一定会替吉祥完成这个心愿。只是他不想杀死小衿后被警察打死,所以他要留着小衿,直到他安全为止。
“青松,你别冲动!”陆少琛试着劝赵青松,“你想想,我的命比小衿值钱。你拿小衿去威胁警察,他们能答应你吗?不会!可是我就不一样,我是外交部副部长,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我有生命危险。所以如此你是明智的,就让我换我儿子。”
“少废话!我要车!给我准备车!不准备我就动手!”赵青松的刀子紧紧地抵着小衿,似乎刺破小衿。
隔着一百米的距离,陆少琛似乎听到儿子呼痛的声音。他的心像被刀割一般地痛。为了儿子的安全,他只好妥协:“我照办。可是青松,你也要答应我,不伤害我儿子。”
“你给我车,我就不杀小衿。”赵青松阴狠地冷笑。
这么一大堆警察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不是傻瓜,所以知道自己稍有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警察打成筛子眼。
陆少琛掏出手机,沉重地说道:“准备一辆车,不要车牌,加满油,停在右前方二百米处。”
吩咐完,他就继续跟赵青松谈判:“我已经要警方准备车。青松,这里已经都被警方包围,你真有本事冲出去?”
“少说废话!我有小衿这个盾牌,他们不可能敢杀我。”赵青松冷笑着说道。
“看来你是执意要杀我儿子了?”陆少琛冷酷地眯起眼睛,“赵青松,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被逼急了,就跟敌人来个鱼死网破。如果救不了我儿子,我可以不救。我会让你给我儿子陪葬!”
“你舍不得。”赵青松有些惊恐,他就像一只频死的鱼,在那里苦苦挣扎着。
“那你就试着赌赌看。”陆少琛冷酷地说道。
赵青松迟疑了,他不安地看着周围的警车,还有无数支举向自己的枪。
就在这时,一辆车急速开过来,停在青荇面前。
赵辰光跟孙亚丽从车里跳下来。
“二叔二婶?”青荇诧异地揉着眼睛。二叔二婶怎么会来了?她放弃挣扎,愣在那里。
“青荇,叔婶对不起你,养出这么一个混帐儿子。你放心,二婶帮你救回小衿。”孙亚丽说完,就冲向小屋。她朝着破屋开始喊话:“青松,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跟你爸把你培养成大学生,不是让你当个杀手。小衿是你亲外甥啊!我们家已经对不起青荇,难道你还要再多一命债吗?”
“妈……”赵青松听到母亲的话后,那种被压在最深处的亲情突然冒出头。他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他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他要残忍地伤害可爱的小衿。他的灵魂丑陋得狰狞,他不想让母亲看到。他声音颤抖地大吼:“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走!走!”
“是我把二叔二婶接过来的。青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让罪孽的鲜血染上你的手。放掉小衿,我会努力为你减刑。”陆少琛诚恳地劝道。
“青松,你妹夫说的对。咱放下刀子!你别伤着小衿。你看小衿吓得,脸都白了。”孙亚丽心疼地看着小衿,哭着劝儿子。“只要你放过小衿,你还是妈的好儿子。”
好儿子?
不!早就不是了!
赵青松仰着头,悲痛地大吼。
他是丑陋的!为了贪图享乐做了让人唾弃的男公关,他吃女人的软饭已经肮脏到极点,他还为了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要动手杀死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早就不是妈捧在手心里疼爱的那个好儿子。
早就不是了!
就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警方负责人悄声对着对讲机发令:“狙击手准备!一,二……”
“慢着!”陆安国制止住警方,“再等等,看看赵青松怎么说。”
“老首长,万一绑匪伤到人质……”警方负责人担心地看着破屋里的动静。
“再给他一次机会。”陆安国冷静地看着前方,目光一直停在赵青松的脸上。
赵辰光见儿子一直不肯放开小衿,也急了。他跑上前,粗声大叫:“青松,你这个混蛋!你真给你爸我丢脸!你当公关,我不怪你!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都不怪你。可是你要杀人,我不会原谅你!你要让你爸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是杀人犯的爹吗?”
这时又冷又痛又害怕的小衿突然开口:“舅舅不会杀衿衿,舅舅是好人。”
赵青松终于被这最后一句话击倒。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舅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