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姚子玉、冷千秋与我谈起东胜国的一些风土人情,竟也很投机。车队一停下,镖师们纷纷去打些山间野味,炖出来很是鲜美,大家一起围着汤锅吃肉喝酒骂人,议论奇闻掌故,这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走山路的时候车子颠簸得厉害,我怕碰伤秦江月,在车里抱着他一面给他揉胳膊腿活血,一面和马车外边的柳叶、千秋她们聊天。
自从我成为车队里公认的夫奴后;她们很没良心地每每笑话我总在车厢里闷头陪夫郎,隔着车厢跟我笑闹打趣,有时连带说到秦江月身上去。
秦小公子听到不高兴的地方,总是扁扁嘴,眯起妖媚的眼睛,在我怀里左掐右拧。
我疼得吸凉气都不敢大声,只能苦着脸咬牙,秦小公子出完气才满意地擦擦手,气定神闲捻颗蜜饯红枣吃。
晚上露宿,我心有欢喜焉。话说众人围了毯子在地上围着火堆睡,我扔给柳叶一床毯子,喜孜孜钻进车厢去发展恋情,一边按摩一边逗美人笑;陪着美人一觉睡到大天明,夜里还能趁他睡熟时蜻蜓点水偷偷香一香美人的唇;话说秦江月的唇很柔软;尝起来甜甜的。
每日早上起来抱秦江月下马车,去个没人的地方透气。秦江月负手而立远眺风景,气宇高华,风姿天成,脸上那层难看的假面皮都掩不住绝世的风华,他依然是睥睨天下,惊鸿一瞥的水榭公子。
我抿抿嘴,握紧他,他回头淡然一笑,果然不知道我夜里的花招,于是心中窃喜,乐在其中天知地知和我知。
这些天的调养有了些作用,他的面容已经丰腴了些。我拿出箫,吹最爱的《沧海一声笑》,在这样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如果你要天下,我尽我所有陪你到尽头。
瞧得出,秦江月很喜欢这样荡气回肠的曲风,新奇地问我是什么曲名,可有词,我清清嗓子,努力发挥歌喉把歌词唱给他听: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秦江月望向山下的苍茫云海,狭长好看的眼眸弯弯地笑,如融融新出的朝阳,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太阳升起时,我抱他回去,他明亮的眼睛瞥了瞥我,摇头,喃喃一句:“果然……还是不像……”
我听得莫名其妙,疑惑看他,他蹙眉催我回去。
以后每天早上出来,秦江月都要我吹曲子给他听,偶尔他也会自己吹《沧海一声笑》。我看得脸红,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间接那个啥吻么?
第五日,车队又进入一片山谷,整个商队突然安静下来,几个行脚商们相互低声议论着,道这里便是传说中的闹鬼之地。
放眼望过去,山势并不险峻,相对平缓,不像是《西游记》里描述的妖怪出没之地。但是的确荒蛮,满眼尽是黑压压的树,再加上天空阴郁得压抑,寂静里突然会窜出几只怪鸟嘎嘎乱叫,很有些恐怖片的感觉。
秦江月撩着窗帘看看外面不置可否,我问他怕鬼么,他回头瞧我:“世上会有鬼么?”我嘿嘿一笑:“当然有,你怕么?”
秦江月眨眨眼睛,小扇子一般的眼睫形成一道弯月似的漂亮阴影:“天地不过都是阴阳造化而已,鬼既然也是人变的,又有何惧怕之处?只怕这世上,活人比鬼更可怕。”
我干干一笑,不语。
众人加快了速度,都希望天黑前走出这里。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走出了这片山谷,大家刚松下一口气,陡然一个霹雳响,天上下起瓢泼大雨。我惊得一哆嗦,赶紧抽出雨布,和柳叶手忙脚乱地遮到马车上。豆大的雨下得四面白茫茫,气温跟着降下来。等我回车厢里,浑身都已经湿透,冻得哆嗦。
我扒出一套干衣服,突然想起车厢里还有一个大男人秦江月在。难道去外面换……恶寒,外头是旷野,那么多人看着……
从我爬进车厢,秦江月的脸便涨得通红,咬了牙别着眼不瞧我。我疑惑地低头看看,傻掉……血一股脑涌上来。
呃,初夏时分,衣料自然又薄又轻,一淋雨,透明度80%,紧贴在身上,那啥,暴露度清晰度跟没穿也差不得几分……
干干咽口唾沫,小心肝颤悠悠滴溜溜,原来我是在秦江月面前裸奔来着……
虽然这是水萝衍的身体,虽然水萝衍的身材很诱人,但是,但是;现在是我的……
我立刻提起被褥盖在秦江月的脸,飞速换好衣服。
大雨中,天突然黑下来,车队却在半山腰上。车队忙成一团,这里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冷千秋披着蓑衣奔到我车前道:“三娘,走不了了,摸黑走山路太危险,今儿晚上只能歇在这林子里了!”
我朝她点点头,冷千秋又嘱咐柳叶跟紧车队千万别拉下。
天黑路滑,什么也瞧不见,只天上电闪雷鸣,我紧张地抱紧秦江月,秦江月任我抱着,安详地点亮车厢里的灯,我终于不再颤抖。
所有的车马都停在林子边的空地上聚在一起,靠在马车周围,无助地听凭大雨泼洒。
忽然有人嚷嚷:“看哪,那边有人住!”车队立时轰动,所有人都兴奋地张望。
山坡上,漫天瓢泼大雨中,诡异地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聊斋
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果然不是瞎编的,瞧这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四面又是荒山野岭,渺无人烟,竟然有灯光出现,可不是非鬼即妖么?
我打个寒战,立刻脑袋缩回车里。不过,以前聊斋里说,若是个住在深山老林修炼成精的狐妖,十有八九可能是场艳遇。
瞄瞄外头,但这等天气,怎么看怎么象厉鬼出来的氛围。瞧天上雷劈的,阿弥陀佛,使劲劈,没准那鬼怪就被劈成烟了。
秦江月漂亮的眸子瞥瞥我,也撩开帘子瞧了一眼那灯光。
外头众人议论纷纷,很有几个女人雀跃地撺掇去那灯光之处借宿,自然谁也不愿睡在雨地里。
几个繁阳的客商互换眼色,小心翼翼劝道:“还是莫去了,都说此地闹鬼。这荒山野岭,从前一直没有人家,如今怎会冒出灯火来,只怕是鬼怪诱惑人的幻象。”
寒风陡然吹过,立时所有人收声,可是山间冷寒,瓢泼大雨浇下来,冻得叫人哆嗦,实在难耐。终究是抵不过热饭菜干被窝的诱惑,姚子玉带着几个艺高人胆大的镖师结伴去探路,看到底是什么人。
漆黑的雨夜里,那灯光始终亮着,外头诸人冷得抱成团,我把厚厚的蓑衣给柳叶披上御寒,把挂在车外的马灯也燃上照亮。
怕秦江月穿得单薄,扯开被子裹住他。秦小公子抿抿嘴,懒洋洋咬住我递给他的果子,十分享受,灯光下唇红齿白,光那眼波都妖娆得很;瞧得我很想效仿山贼,热血沸腾扑上他。
等了许久,外面一片雀跃:“小姐回来了!!”
我也探头去看,果然姚子玉奔回来,很是兴奋地道:“那边果然有一户人家,住着十几个家眷,是前头行梁郡里裴员外家盖的行馆奴仆在此。”
冷千秋顶着个蓑衣,疑惑地问:“她家怎地无故在这等荒野地中建行馆?”
姚子玉一笑:“据闻裴员外开的是行梁郡有名的酒家,许多食材要专门从北边的洛城运来,每十天半月裴员外还要回一趟洛城的庄子查账,从行梁到洛城整两日的脚程,所以在此地修造了行馆自家歇脚,留下些仆子守着。她家地方不小,倒是也肯收留我等,只是……”
她忽然吞吞吐吐,冷千秋追问,跟去的镖师接过话,嘻嘻笑道:“冷小姐有所不知,那行馆中一个女人没有,尽是些年轻貌美的小厮,想是那裴员外专门养在此中享受的。”话音一落,遍地窃笑。
原来古代也流行在外头包二奶,只是不知这员外身子如何,贵庚几何;如此能折腾。这么多小爷伺候,我佩服她一升口水先,一下养了十七八个,当是种马么;可有精力对付得了?
不对,有诈!怎地跟那聊斋上的鬼故事一模样?鬼啊,一定是鬼!聊斋上早有闻深山荒庙忽现美女,以色惑人,挖人心脑修炼……
这一窝美男,不定是要挖什么呢?啧啧,看这百十号人,估计是一票大买卖。
我打个哆嗦搂紧秦江月,秦江月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不悦地斜我一眼。
柳叶忽然插一嘴道:“小人在此地往返跑了五六年了,都不曾见有人居住此地。前一阵子都说闹鬼,只怕他们未必是人。”
我坐在车厢里,虽然外头人都瞧不见,我还是很附和地拼命点头。
众人一片寂静,末了一个繁阳本地的行脚商迟疑道:“我去过行梁,听说过行梁首富裴员外,还听说裴员外是个怕夫郎的,惧内如畏虎,先后娶了三房小爷都被她家夫郎使手段生生弄死。都传说裴员外偷偷的在外面养了些偏室,行梁到洛城也的确是需两日路程,到这里正好是日落时分。”
百十个女人立刻七嘴八舌,站在雨地里兴奋地栝噪那些小厮的娇媚来。
几个猥琐的便流着口水揣度道小厮们正是年轻,青春年少,又人数众多,裴员外十天半月才来一回,哪里能各个疼到,只怕早耐不得寂寞,出来勾人。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了美貌男人,只怕过往的行商乍然看到都误作了山间鬼怪,这才起了闹鬼的传闻。
我啧啧嘴,好像,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是……
雨没有停的趋势,反而愈加地冷。我在马车中倒不觉什么,站在大雨里头的女人们浑身湿透,又冷又饿,眼巴巴地瞅着姚子玉和冷千秋等她们点头。那里可以避雨,还有热饭温酒,更有寂寞的美人,说不得便有那等一夜风流快活的艳遇……
秦江月听见这等龌龊言语;蹙起眉头冷笑一声放下车帘,转个身偎着我假寐。
子玉和千秋靠近其中一辆马车,低声说了些什么,顷刻转身,高声喊大家立刻套上车马去那裴家行馆。泥地里的女人们一声欢呼,雀跃地奔忙开来。
子玉凑到我这里,吩咐柳叶跟紧,她带人到前面带路去了。
行馆不大,栅栏围起来四四方方一座小院,搭的几间竹屋,盖得很是简便。屋里头传出男人甜哑的笑声,伴着些丝竹声。那乐声听起来很是柔媚,挠得人心痒。
院中立着个形貌妍丽的男子,二十来岁,眉目天然风骚,穿着淡青裙袄,走起路来细腰扭胯,很是勾人,撑一柄油伞,一手提宫灯,吩咐大家将马车停在外头。
柳叶慢腾腾地打马让过所有载货的车,我们的马车停在最外头。
大雨劈里啪啦,竹屋廊下走出一个标志的美少年,比外头这个又俏上三分,他站在灯笼下,甜腻地道:“凤哥,饭菜已经备好,这许多人,可是方才那过路的行商到了?”
妖,妖得很。莫非是狐妖?
那叫凤哥的应声道:“已经到了,各位官人,请去檐下避一避雨罢。”
女人们直了眼,挤眉弄眼像群饿狼样一拥而入,屋里自是盛不下,镖师们很自觉地钻入滴水檐下站着,有意无意地靠着那美人身前,连带着些碰碰摸摸总是有的。连先前几个小心翼翼的繁阳行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含笑的凤哥,亦步亦趋地跟进去。
那少年亦不躲避,水灵灵的眉眼似嗔带笑一横,扭着腰袅袅娜娜掀开竹帘进去。引得屋外的女人们越发心痒;口水流了三尺长。
我鄙视地撇撇嘴,果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瞧那些女人脸上的猥琐无礼与在前世地铁里故意占人便宜的恶心男一般无二。原来天底下的女人若是粗野起来,与男人是一样的。
柳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乔官人,我总觉着不对,还是小心为上。”
我回头瞧秦江月,他正眯着眼睛隔着帘缝打量小院,我朝柳叶点点头,道:“晓得。我们不下马车便是。”
那辆神秘的马车竟也掀起了帘子,露出一只手,我好奇地伸长脑袋想看清楚。随行这多日,那几辆马车里的人也大多见过,其中一辆是供姚子玉和冷千秋坐的,还有三辆坐的是这三家商队的主人,每个都带了随从。
中间那辆最不气眼的灰色帘布马车最是神秘,看得出姚子玉和冷千秋对那车里的人很是恭敬,马车周围跟随的侍从最多,那人也曾下车过,但都是戴着斗笠,不曾见过面目,只瞧得出是女人,除了侍从,她的车里还跟着两个伺候的小厮,戴着面纱,光瞧眼睛,也知道是绝色美人。
那戴斗笠的女人下了马车带着一帮随从,似黑社会大佬一般前呼后拥地进去了,子玉凑到车窗外喊我:“三娘,她们都进去了,你怎地还不下来,快随我进去吃口热饭罢。”
秦江月闪身靠进角落里,我探出头去,望望天,四下黑漆漆,只有瓢泼大雨的哗哗声,竹屋里摆开了案几竹席,伴着袅娜的人影……
子玉见我一脸犹豫,瞥瞥屋子,低声笑道:“都是柔弱的男子,有镖师悄悄摸过,那手是热的,断不是鬼类,再者,这许多人,且有我在,一定护住你,怕什么。”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此等易出现鬼的气氛里,荒郊野外,一屋送上门的美男,怎么看怎么不妥。
我干笑一声,指指从竹屋里端酒出来的美人,又瞥瞥马车,朝她使眼色,一边道内子行动不便,也嫌屋里挤,不想下车。
姚子玉神色转了转,恍然大悟,很是同情地拍拍我肩头,撇嘴叹气摇头,转身拉柳叶,岂料柳叶一口咬定要看顾马车,檐下太挤,宁肯靠着车厢壁睡一宿。子玉噗嗤一笑,道:“三娘你选中的车夫竟是个倔脾气,果然与别家不同。”
我嘿嘿一笑,子玉也不再勉强,道过会端些酒菜来。
我把小炉子拎出来,还有些木炭,就燃上火将早上的粥热一热,三人都喝了一碗。子玉端来的酒菜,柳叶悄悄倒入院旁的河沟里,然后裹着毯子和毛毡,果真靠着车厢壁睡了。
屋里似乎开始奏乐起舞,镖师和商客们一边吃喝,一边扒着门窗瞧,口里头自然不干不净说些荤话。
秦江月冷冷瞥了一眼外头,叫我熄掉灯火。
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被秦江月推醒,黑暗中瞧不清楚,莫非是秦小公子要起夜么?他低低嘘了一声,我忽地听见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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