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很是满意地看到我停止挣扎,挥手叫人来替我松绑,门外立刻进来两个小厮,低眉顺眼,一声不言地开始解绳子。
我渐渐无力,两个小厮看我一眼,有片刻的怜悯一划而过,继而低头,一声不语地走掉。
忽然珠帘一挑,又进来一个女人,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很是秀丽,凤眼流波。一身明紫绫罗,披着粉色披风,华贵逼人。
先前的女人立刻弯腰笑道:“您怎么过来了?” 两个小厮也赶紧低头垂立。
那女人抿嘴一笑,眉眼间却很是轻浮,她抖抖衣裳道:“我听说吴孙才弄了个绝色美人回来,能不心痒么,等不急就过来看看。”
那叫吴孙的女人脸笑得堆成一团,嘿嘿道:“正是,小人在此地经营这多年,头一回瞧见这么绝色的人儿……”
那华贵女子嘴角带笑,目光投向我,却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嘴边的笑便僵硬了,我不知她是何人,只对她怒目而视。
那女子背对着吴孙,因此吴孙没有看见前面人僵硬的表情,只顾卖力讨好,解说道:“大人,我的人在前面镇子里看见她,可是跟了一路呢,也只有这样的绝色才入得了大人的眼。”
我愤怒,这位所谓的大人,竟然是个变态!更为变态的是,我竟然觉得她面熟。
这华贵女人脸色阴沉地眯起眼睛,她后头跟着进来两个女侍从,都是眉眼平庸,衣着也很是平常,一色的玄衣,一眼看过去好似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长随模样。
这两个女侍从自进房后,打眼将房内扫了一遍,眼光落到我身上时,都是一滞,接着很快地挪开眼,漫不经心地望向房中的各人,只是眼底有什么迅速闪过,似有些惊异,又带着狠厉。
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变糨糊,模糊地想,这些人眼底的狠厉,莫非是那水萝衍旧日的仇家?
我肚子里腹诽几回,面前的女人瞧了瞧我,却忽然换了个和蔼的神色,负手转身向那吴孙,不紧不慢的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药?”
吴孙恭顺地道:“回大人,是醉春。”我已经有些神智模糊,料想是药力发作,昏昏沉沉。
那女人眼中略一闪烁,点头道:“先把她的药解了罢,你们都出去。”
吴孙眼角间掠过些诧异,继而恍悟似地眉开眼笑,赶紧吩咐。一小厮来给我服下解药,然后吴孙便带着众人退出去,喜滋滋掩上房门。
我不知她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那解药还没起作用,现在浑身无力,瘫在椅子里。她们刚一离去,眼前这女人便转过身来,我才见她竟是满脸的狠厉和阴冷。
我一惊,她已平淡地在我对面坐下,刚才的阴沉跑了个没影儿,自己倒了杯茶,眼角瞥瞥我,似笑非笑道:“那药性还得一盏茶时辰才可解,水莲到底是失了一回手。”
我心中惊疑不定,肚子里打了多少主意,也想不清楚她如何认识水莲?莫非以前是认得我的?抑或她曾是水萝衍的旧相识?既是旧日相识,她捉我来做什么?
那女人望了望窗外,冷笑一声,站起身道:“吴孙那没眼色的东西竟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倒是吃了豹子胆。”
我的心肝肺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这么说,眼前的这人对我该是没什么恶意了。
不料她的下一句话把我轰了个底朝天,她的脸探过来,将我左右看了又看,皱眉道:“怪不得水莲报说你失忆了,三妹,莫非你失忆得这么厉害,连我也不认得了?”
让我昏死过去算了,眼前这个男女通吃的变态竟然是水萝衍她姐?!也就是我姐……我嘴角忍不住抽搐,怪不得觉着她面熟,原来她长得与我有两分像。
她眉头挑了又挑,终于哈哈大笑:“三妹,你果然遗忘得彻底,要让娘她知道了,恐怕从此以后你连咱相国府的门都出不得了。”
我的脸抽搐半日,虽然已经有力气说话,却还是闭上嘴,这个变态虽然已经确定是我两个姐姐中的一个,但是,我并不认得,而且,刚才劫我进来的吴孙显然是她手下的,她调教出如此恶劣的人,对我,也未必会好。
所以,两眼一翻,不理会她,闭口为上。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隐隐约约传来疾风之声和……哭声?
好色的二姐
我疑惑望她一眼,她不紧不慢地吹茶,门外忽然传来水莲平静的声音:“二小姐,三小姐,属下来迟,请小姐处罚。”
恩,原来这个是我二姐。我皱起眉头,二姐已经平淡地道:“进来吧。”
水莲推门进来,跪在我身前,我一怔,她身上有浓烈的血腥味。难道是黎儿出事了?我惊慌地坐起身子,问道:“黎儿出什么事了?”我那二姐眉头一抬,撇撇嘴,一副了然的模样。
水莲惊讶抬头,道:“言公子那里安好,水莲看护失职,请小姐责罚。”
既然黎儿没事,我便放心了,松口气倒回椅子上,抚一把额头,脑袋还是昏沉,有气无力道:“把刚才那女人给我绑起来,我明天好好收拾她。”
明目张胆抢劫过客,送去巴结达官贵人,此种小人最为祸害,我若不让她受些苦岂不是便宜了她?!
我的二姐忽然放了茶,温和地道:“三妹,我知道你最恨别人窥伺你的容貌,但咱们做事不能太张扬,杀几个人消消气便罢了,莫要弄得满门尽没,传到朝中去,总是不妥。怎么说吴孙也是咱家调教出来的。吴孙既然惹了你,自是容不得她,方才玉兰跟玉壶已经下了手。”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胆战心惊,一头冷汗,杀几个人消消气儿,莫非以前我真是杀人不眨眼?
水莲接着道:“是,她不过是一只狗,竟敢惹上小姐!罪无可赦!吴孙是水莲动的手,已经割了首级拿去喂狗了。吴家除了偏支一脉的吴成贞,其他女丁皆已斩草除根!”
我怔住,心骤然寒下来,仿佛寒冬腊月天。我的嘴皮子还没动,就已经死了几条人命,原来,水家了结人命如儿戏,而我,今天就是直接的元凶。
水莲一声不响地跪着,我动了动嘴,却最终闭上。懒得问她究竟杀了几个人,也实在不想去问,不想揭开这到血淋淋的疤。我不是圣人,不是贤哲,但是,我不想杀人,纵然吴孙捉了我又下药,我也只想痛打她一回,了不起把她家财产没收,叫她永远不能继续仗着钱财作恶。
可是水莲,干净利索,直接来个痛快,叫她连做乞丐的机会都没了
二姐放了茶,挪到我跟前,道:“吴孙和她的几个女儿都已被处死,剩下一个吴成贞素来是我的心腹,三妹,我向你讨个人情,剩下的吴家人你便饶了她们吧,毕竟这里的金矿必须要有人照看。那吴成贞是偏脉一门,历来受排挤,一向跟吴孙不合,素来恨吴孙,现在吴孙一死,吴成贞成了当家人,对咱相国府一样忠心不二,男眷么,都押送到你的院子里你随意发落就是。你看如何?”
我口干舌燥,脊背上一阵发冷,我还能如何?水家原来不但掌着青月国的盐脉,还握着金矿,这样的权势滔天,这样的位及人臣,还握着国之命脉,更何况,下面养着如此的恶奴!到现在还没有被灭了满门,真是奇迹。
当今青月国的女皇,不用想,一定是够昏聩够无能够白痴。
二姐继续道:“二姐跟你讨人情不是白讨的,我把清儿借给你几日。”
我茫然,清儿是什么?我借来好做什么?
二姐朝我眨眨眼睛,笑得特淫荡。我想我知道清儿是什么了。
回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夜。黎儿竟也守在房中未睡,听见我的声音,急忙打开房门迎出来,见我还是有些手脚发软,便小心扶我进去,在塌上垫了靠枕让我靠上。
我朝他一笑,握住黎儿的手,道 :“我没事的,不过是中了迷药,有些脚软。”
黎儿微红了脸,悄悄挣开手起身去倒茶。
二姐后脚跟着跨进门来,将黎儿上下打量了个几回,笑弯了眼睛道:“三妹,要说你失忆,谁信啊?我看还是有假,你这才几天没见,就收了个美人进来。啧啧,这容貌,真是我见犹怜。”
黎儿被她盯得不自在,局促地挪回我身边,避开二姐粘着的视线。
二姐色咪咪紧随过来,站在我塌前直勾勾瞅着黎儿道:“三妹,这美人惹人的紧,不如借我几日,尝尝滋味。我近日得了几个绝色,都送与你,如何?”
我的心肝滴溜溜一串串地抖,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如此厚的;二姐说话真是水平高,借几日?她当是借只猫还是借个盆儿?黎儿刷地白了脸,惊恐地攥住我的腕子。
我安慰地抚上他的手,斜一眼二姐冷冷道:“二姐真会说笑,他是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能碰他,就是二姐你也不行!”
二姐不以为然一笑,弄出一把小折扇,扇了两下,朝我挤挤眼睛嘿嘿笑:“三妹,如此瞧来姐姐要的不是时候。我不急……”
这句话真值得推敲,什么叫她不急?她算准了我一定会把黎儿借给她?
她挑眉,意味深长瞥一眼黎儿,黎儿的指甲已经掐到了我的肉里。我嘴角抽搐,下逐客令:“二姐,折腾这大半宿,我要睡了,你别处方便吧。”
二姐点点头,临走前还是淫荡地勾一眼黎儿,才悠闲地负手离去。
黎儿死埋着头,浑身颤抖。我待二姐出去,搂了黎儿的腰蹭蹭头,道:“你是我要娶进门的,谁也别想染指你,你这辈子,只能拴我一人身上了。”
黎儿一僵,果然身子不再发抖,低声问道:“你不骗我?”
我扁扁嘴,一笑:“不骗。若骗了你,叫我沉进河里喂王八。”两世为人,我从未有过玩弄人的心思,虽然做山贼的时候曾经憧憬过左拥右抱,那也不会将人当作玩物!!
黎儿不语,唇角却弯了起来,浅浅地笑。
吴家男眷
早饭坐在楼下厅堂里吃,吃到一半,我那嚣张的二姐带着一群随从,前呼后拥,威风十足地吸引了客栈里所有人的眼光。
到我饭桌前,大咧咧拉过一张椅子坐上。身后侍从跟了一溜。
“啪!”黎儿面前的碗和筷子盘子掉了一地。我诧异地看黎儿,黎儿一张脸白得像纸,哆嗦着唇一句话说不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姐身后。
我跟着一望,是个美人。这美人大约二十上下,也是紫色绫罗,看起来该是二姐的偏室夫郎,生得十分貌美,狭长的眼睛璀璨幽深,薄薄的唇抿着,一丝表情也无,漠然地扫一眼桌上的人。
敢情二姐这纨绔女做得十分有模样,自从她带着大批侍从趾高气扬地出现,堂内客人都十分乖巧自觉地飞快起身离席,顷刻间店里跑了个干净,剩下几个跑堂的也已经麻利地收拾好桌子,规规矩矩立在远处的角落里。
偌大的店堂,孤零零剩下这一桌人头济济。
“我今日特意把清儿带来,反正我还要去南部巡查,”二姐暧昧地朝我眨眼睛:“清儿就有劳三妹你带回京去,这一路上还有十几天的脚程,有清儿在,保证把你服侍得妥妥贴贴。”
水家的人果然够泼辣,连自己的夫郎偏室都是随意送人的,而且光天化日当着满厅的人,脸不红心不跳,优哉游哉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只是我脸皮子抗不住,红了。
那叫清儿的人淡淡看了看我和桌边的黎儿,嘴角微微一动,又紧紧抿起,浓密的眼睫垂下来,风姿如玉地坐在桌前。黎儿的手颤得厉害,我安慰地握紧他,他的手冰凉如水,手心里净是冷汗,我不由吃了一惊。
二姐眼珠子在黎儿身上转了又转,回头望一眼清儿,笑道:“啧啧,两个美人都是国色天香,竟然眉眼都有些相似,妹子你有福了。从前你总是在我面前夸说清儿的身子销魂,尝了就忘不掉,天天向我讨,这会儿我白白送给你十几日,你且记得今日欠我的人情。”
我愕然,被雷劈得稀里哗啦,石化,原来,原来,我以前和清儿是有一腿的……
清儿神色漠然,似没听到我们的话语。黎儿的脸却已经白得没了颜色。
我僵硬地干笑:“二姐,你真会说笑话。”
二姐轻浮地朝我眨眨眼睛,又直勾勾地看看黎儿,然后整整衣袖,满面春风地走了。
留下清儿淡漠地坐在我身旁,和两个小厮娇弱地站在他身后。
我尴尬地坐在那儿,对黎儿干干一笑。黎儿抖得厉害,忽然抬起头,死攥住自己的帕子,干涩地问道:“你就是相国府的三小姐?”
我讷讷应了一声,黎儿的眼睛倏地睁大,绝望地瞅着我,凄凉道:“果然是命……绕来绕去,原来,我还是没逃掉……还是没逃掉……”
黎儿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清儿却冷笑一声接道:“这世上,又有谁能逃出水家的手心?”
黎儿两眼迷茫,看也不看我一眼,直直站起来,青衿不知自己公子出了什么事,只赶紧扶住。
我唤了一声,黎儿顿了顿身形,恍惚回头,望的却不是我,他凄惶地看一眼清儿,嘴角扯出一抹绝望的笑,理也不理我,上楼去了。
我呆立一会,不明白所以然,再吃不下饭,跟着也上楼去。黎儿难道是气我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么?
我在黎儿房外踌躇了一时,打算进去时,小厮青衿却出来,我问黎儿如何了,青衿小声道:“公子心情不好,刚刚睡过去。”
我想了想,还是等黎儿睡一觉,精神好些再说。
楼下,清儿仍是淡漠地坐着。我哀叹一声,无处可去,只得叫水莲再去向店家要两间上房好安置清儿和他的随从小厮们。
水莲应了,又问道:“后院里那些吴家的人怎么办?”
我心头迷糊,疑惑地看水莲,哪个吴家?吴家的人怎么了?关我什么事?怎么会在后院?
水莲将我引到客栈的后院,客栈掌柜小心地退出去,恭恭敬敬掩好门。我扫一眼院子,大吃一惊,小小的院子里,竟关了十几个年轻男子,用绳子捆着手脚绑了一溜串,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抹眼泪。
院子角落四周还有几个打手模样的看守,都是身高体壮的女人,她们也是一色玄衣,款式和二姐的那些随从一样,看来是水家的侍从。她们见我进来,齐齐叫了一声:“三小姐。”
我晃晃脑袋,发昏,整个一黑社会啊!二姐走了还不忘塞给我一群侍从,权势这东西真是好用。
当中一个长着国字脸的女人,约莫三十来岁,似乎是这些人里头领头的,她向我道:“小姐,他们都是吴孙家的男眷,那边墙角的两个是吴孙的儿子,还未出嫁。小姐怎生处置?”
吴孙的两个儿子生得很是出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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