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很棘手。”郝斯特实话实说。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谁也不知道苏联人还要在城中猖狂多久。这三具尸体无疑于定时炸弹,一旦被苏军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尽快处理掉。
“必须把它们运出去。”郝斯特说道,“否则再过几天,尸体腐烂了。散发的气味不仅我们没办法在这里待着了,弄不好还会引来俄国佬儿。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可是这样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弗林斯经过早上的事情,犹如惊弓之鸟。虽然她和郝斯特已经缴了那三个苏联士兵的枪械,他们也算有了武器装备。可如果苏联人再这样闯进来一次,她恐怕就要崩溃了。
“只能等到半夜。”郝斯特说道,“我观察到您家不远处有一片小花园。我们可以把他们埋在那里。”
“哦,对!那里是有片花园。可是……”弗林斯还是不太放心。
“多亏他们的轰炸,花园里的泥土全都翻起来了,不用我们费力气去挖了。只要把尸体扔进去再填平就可以了。”
“埋在那里安全吗?会不会有人发现?”
“只能碰运气了。”郝斯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的腿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我猜测苏联人忙着干坏事,没精力去观察哪里的泥土不对劲。他们大多是有勇无谋的家伙。”说道最后,郝斯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屑。他在心底从来都拒绝承认自己输给了苏联人。他宁愿承认自己输给了美国人甚至是英国人。
“为了保险起见,您只需要协助我把尸体运到花园里就可以离开了。我来负责接下来的事。万一被他们发现,也不至于连累您。”
“不,我不能抛下您不管。我在旁边帮您放哨。如果苏联人来了,我们可以提前躲起来。”弗林斯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郝斯特一个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也好。但一定要万分小心。”郝斯特叮嘱道。
两人确定了计划,便等待着午夜的来临。其间,弗林斯为了壮胆,拿出了剩下的半瓶朗姆酒。之前的半瓶用来给郝斯特的伤口消毒,居然还挺管用。
“您喝么?”弗林斯举着酒瓶问道。
“谢谢,我不喝。”
“战争结束这么多天了,恐怕我丈夫是不会回来了。”弗林斯喝了几口酒之后,打开了话匣子。她看了看身旁已经睡下的儿子,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小脸。
“也许是被俘虏了,那就还有生还的机会。”郝斯特安慰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被苏联人俘虏,基本和死没什么区别。
“希望他不是去做了炮灰。”弗林斯的脸有些泛红,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临走时对我说,‘索菲,我们的儿子就交给你了’。您知道吗,我13岁就认识他了。为了和他在一起,他读学医科,我学护理。20岁的时候我嫁给了他,一年后生下了蒂姆。”弗林斯又喝了一大口酒,泫然欲泣地说道,“他是拿手术刀救人的,不是拿着枪去战场上杀人的。但是为了元首,为了帝国,他必须这样做!可是元首已经死了,帝国也陷落了。柏林城里到处都是苏联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的国家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面对弗林斯的质问抑或是自言自语,郝斯特无言以对。他也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也希望有个人来解答这个问题。
“我的妻子恐怕和你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我离开的时候对我的妻子说,我是军人,我必须要保卫我的祖国,保卫我祖国的人民。可事到如今,我既没能保卫祖国,也没能保卫祖国的人民。现在,我连我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郝斯特的心情非常沮丧,他知道凯瑟琳一定着急坏了,她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甚至会以为他已经阵亡了。他亏欠她太多,他希望还能有机会弥补。
“您保护了我!谢谢您!”弗林斯冲着郝斯特晃了晃酒瓶,又喝下了一大口,“不论胜利还是失败,你们都是最棒的军人!”
郝斯特笑了笑没有说话。
入夜,郝斯特先走出了地下室,他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外面没什么动静。便招呼弗林斯一起把尸体拖了上来。两人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把尸体运到了花园里。正如郝斯特所说,花园中的泥土全部被翻了起来,形成了好几个大坑。他们把尸体扔了进去,为了保险起见,郝斯特事先在屋里剥光了他们的衣服。这样即便被人发现,也不能很快确认死者的身份。之后,弗林斯在一旁放哨,郝斯特则拖着伤腿用铲子将几个坑填平了。做完这一切,郝斯特累得满头大汗。幸好今夜没有人出没,他和弗林斯又悄悄潜回了家。
回家后,弗林斯用剪子把苏联人的军服剪成了条状物,并将它们和其他废物分别装入了几只垃圾袋中。准备分批次将它们扔到垃圾桶里。临近黎明时分,所有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弗林斯惊魂未定地睡着了。郝斯特扛了一阵,也沉沉睡去。这一夜总算无事。第二天一整天,也再没有苏联人闯进来。弗林斯总算稍微踏实了一点。
又过了两天,可能是苏军的高层终于“意识到”自己部队的暴虐行径了,开始逐渐制止士兵们的放纵行为。再加上更多美、英、法部队的进入,柏林的秩序开始渐渐恢复了。弗林斯主动提出要郝斯特回到沐瑙去和家人团聚。
“我想我应该再多等几天。等秩序完全恢复的时候再走。”郝斯特还是不太放心,他怕苏联人再次兽性大发。通过十几天的相处,他和弗林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蒂姆弗林斯也非常喜欢他,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依赖。
“您真是个好人。”弗林斯发自肺腑地说道,“我真心希望您和你的家人能早日团聚。”
“我也希望您的丈夫可以平安归来。”
就这样一直到五月下旬,对柏林的戒严放松了许多。市民们可以出入柏林城了。郝斯特穿着弗林斯先生的衣服,踏上了回家之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家人了。他定会一心一意地履行他对凯瑟琳曾经的承诺。
Chapter 257 在战俘营里
当郝斯特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凯瑟琳简直激动的快要昏过去了。她抱着郝斯特又哭又笑,郝斯特花了好大一阵时间才把妻子哄平静下来。从战争结束到现在,二十天的时间过去了。凯瑟琳没能得到郝斯特的一丁点消息,怎能让她不着急?她陆陆续续地了解到柏林的惨状,她怎能不去多想郝斯特可能经历的遭遇不过好在,他总算是平安归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郝斯特一直没能真正地养伤,他的腿伤一直没好,现在走路有些跛。凯瑟琳请来了医生,医生仔细看过之后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继续休息。凯瑟琳这才放下心来。
奥利维亚看到平安归来的郝斯特,发自心底的为他和凯瑟琳高兴。高兴过后,她又陷入了深重的忧虑。直到现在,派普一点音讯都没有。她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还活着。埃尔克有时总是会“爸爸,爸爸”的叫着,这让奥利维亚心中的阴影更大了。郝斯特同样担心自己的弟弟,若是在平日,他大可以托军中的关系打听派普的下落。可是现在,整个德国都处于混乱之中。人人都忙不迭的和党卫军划清界限,高官们忙着自寻出路,谁还有心思帮忙打听别人的事儿?
就在几天前,在战争结束前偷偷逃跑并企图与英美单独议和的希姆莱被英军俘虏了。而在被捕两天之后,他吞食藏在牙齿中的氰化钾自杀身亡。除了他,戈林、里宾特洛甫、赫斯等还活着的前纳粹高官们纷纷被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为严酷地审判。
转眼间到了六月份,派普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奥利维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郝斯特冷静地分析说如果他是在战争结束前就阵亡了,那么现在怎么也应该收到阵亡通知书或者相关的消息了。但是现在一点消息没有,很可能是被俘了。按照派普队的位置,俘虏他们的很可能是苏军。当郝斯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奥利维亚差点没昏过去。她早就听说了苏联人在德国境内特别是柏林的暴行,她当年还听说过苏联人虐俘的种种事件,被苏联人俘虏,无疑于直接被判了死刑。
郝斯特看奥利维亚快要承受不住了,马上改口说如果警卫旗队师选择主动投降的话,那么师长奥托·库姆一定会带着部下去美军战线向美国人投降的。谁也不想当苏联人的战俘。奥利维亚这才缓过了神。
就在全家人都在为派普的安危而担心的时候。我们的当事人派普先生正在郁闷地待在美军战俘营里。被俘后,他和保罗·古尔很快就被分开了。派普因为在阿登战役中的一系列“杰出”表现而被美军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他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有专人24小时寸步不离地盯着他。每当派普看到那些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端着枪来回溜达的美国士兵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军队,居然就把他们打赢了!而美国人看到他的异样眼神和怯怯私语更让他不舒服。派普担心妻子和孩子们的情况,他生怕他们受到自己的牵连。他曾对战俘营的负责人,一位美军少校提出自己想给家里写一封信,却被无情地拒绝了。他一再强调这是他的基本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剥夺。那位少校像看怪物一样看了派普一眼,说自己会和上级取得联系,再给他答复。这一“联系”,半个月过去了。
六月中旬的一个上午,照例是战俘们出来活动的时间。负责看守他的那名中士把派普带到了空场上。所谓活动,也不过是按照既定路线绕几个圈子罢了。不过这确实派普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能够见到他的老战友们。虽然不能让以前那样和他们大声谈笑,只能在靠近时低声交谈几句,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矣。
看守派普的中士叫马龙·约翰逊,家在新泽西州。今年刚满20岁。这是个健壮的小伙子,一开始时,他对派普冷冰冰的。但总是趁派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观察派普,被派普发现后又马上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大概是年轻的缘故,他还没有学到那些老兵身上的不良习气,更不会随意对战俘吆三喝四。时间久了,他偶尔会和派普聊两句。他们默契地不谈战争话题,只是聊自己的家人和家乡。派普一口流利的英语让约翰逊啧啧称奇,顺便还和派普学了几句简单的德语。这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派普喜欢聪明人。他虽然讨厌其他美国士兵对他神神秘秘的态度,但对约翰逊还算认可。
派普是个老烟枪,在战场上抽得更凶。可是到了战俘营,没有香烟供给了。在一次室外活动中,他亲眼看到一名德国士兵因为烟瘾犯了实在难受,而不得不去低声下气地恳求美国人给他一支烟。美国人笑嘻嘻地给了他抽剩的一小截,那个德国士兵如获至宝地猛抽了几口。那个美国兵在一旁哈哈大笑。这个场景深深地刺激了派普,他开始狠下心来戒烟。有时候烟瘾一上来难受得要命,约翰逊同情他,要偷偷塞给他一支烟。派普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让约翰逊对派普产生了一丝敬佩。
“快看,那不就是第三帝国的漂亮宝贝吗?”(注)一个轻佻的声音传入了派普的耳朵,不过他听若罔闻,继续散步。一旁的约翰逊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话。
“嘿,漂亮宝贝!快看我们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声音响起,派普咬了咬牙,决定不理会他们的挑衅。身在战俘营,还有什么屈辱是不能受的?
“你说会不会有男人喜欢他?”第一个声音问道。
“那可说不好,军营里都是男人。说不定就……”话未说完,两个人就笑作了一团。
“詹姆斯、大卫,你们两个人能不能闭上嘴?简直吵死人了!”约翰逊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大声说道。
“我说马龙,你不会也被他迷住了吧哈哈哈哈哈!”那个叫詹姆斯的人调侃道。
“住嘴,你这个混账东西!”约翰逊发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战友。
“你说什么?”詹姆斯被骂了之后也勃然大怒,他气势汹汹地向约翰逊走来。
“嘿,嘿,我说伙计们!别让德国佬儿看我们的笑话!”叫大卫的一见事态不对,赶忙拉开詹姆斯。
“别拦着我,我要教训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詹姆斯不依不饶。
“詹姆斯,你刚才不该那么说马龙。”大卫小声说道,詹姆斯却一把甩开了他的胳膊。
“先生们,今天天气不错,你们看起来很闲啊?”战俘营的负责人,戴维斯少校的适时出现打破了僵局。他严厉地看着发生矛盾的部下。厉声说道,“你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詹姆斯·莱恩中士,你用言语侮辱并企图殴打战友,罚你三天禁闭,立刻执行!”
“是,长官。”詹姆斯垂头丧气地说道,他不甘心地瞪了约翰逊一眼,悻悻地去了禁闭室。
“大卫·琼斯上士,你应该检讨自己的言行。罚你绕场跑50圈,不跑完不准吃午饭!”
“是,长官。”大卫二话没说去跑步了。
“还有你,”戴维斯少校又看向约翰逊,“马龙·约翰逊中士,公然和战友争执,绕场跑50圈,不跑完不准吃午饭!”
“是,长官。”约翰逊郁闷地跑步去了。
戴维斯少校走到派普身边轻声说道:“在约翰逊中士受完惩罚之前,我亲自跟着您。”说罢,颇为责怪地瞪了派普一眼,仿佛他应该为整个事件负责一般。
中午,当派普吃完午饭坐在床边休息的时候,约翰逊满头大汗地出现了。他顺着墙边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跑完了?”派普走过去问道。
“嗯。”约翰逊擦了把汗,“不过没赶上午饭。还挺饿。”
“我给你留了一块面包。”派普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面包,从栏杆间递给了约翰逊,“只是不太可口。”战俘的伙食自然比不上军人,这一点派普很清楚。
“太谢谢你了!”约翰逊接过了面包,喜笑颜开地说道。然后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应该感谢你。”派普说道。约翰逊咧着嘴笑了笑。嗯,这面包是不太好吃。
有时候,派普觉得美国人也没那么讨厌。
注:3rd Reich good…looking darling。这是当年美国人对派普的称呼。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理。
Chapter 258 技惊四座
战俘生涯虽然很难熬,但日子却也过得不慢。很快,又两个礼拜过去了。在这两个礼拜中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比如说,战俘们被允许给家里写信了。派普迫不及待地给奥利维亚、郝斯特和父母分别写了一封信报平安。又比如说,约翰逊和詹姆斯·莱恩中士冰释前嫌了。本来也就是口舌之争,又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没有什么积怨是不能解决的。再比如说,美国的独立日快到了,美国官兵们开始积极准备庆祝这个节日。可能是因为即将过节,大家心情都不错。所以美国人对战俘们的态度好了不少。以至于整座战俘营弥漫着一股喜气的氛围。
“明天我们要举办个小型晚会。”约翰逊兴奋地对派普说道,“听说史密斯将军也要出席。大家都在商量着表演什么节目。”
派普对约翰逊的话题兴致缺缺,美国人的节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越是这样喜庆的日子,越是衬托出战俘们的悲凉。他们的国家战败了,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敌人们的欢悦,独自品尝着失败的苦涩和伤悲。
恐怕那个史密斯将军出席晚会也不过是想看德国人的笑话吧!派普想道。他已经听说,美国人要邀请战俘营中的所有德国军官参加。这种行为背后的目的很值得怀疑。美国人越高兴,恐怕德国人就越痛苦。在手下败将面前炫耀自我,这种心灵上的刺激要比身体上的虐待更令人难以承受。
“你说,我应该表演个什么节目?”约翰逊没有看出派普的不快,跃跃欲试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