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薇,我的乖女儿。快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齐默尔曼太太看到女儿伤心的样子,心疼极了。她把她搂到了怀里,像她小时候那样轻声哄着她。
“算了。我再认真考虑一下。”齐默尔曼先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但口气仍然是强硬的。“不过我不保证一定会改变主意。”
“爸爸,谢谢您。”奥利维亚胡乱地抹着泪水,含糊不清地说道。
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掐灭了烟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奥利维亚刚刚回到她和派普的家。一辆军用梅赛德斯便停在了门口。一位军人按响了奥利维亚家的门铃。
“您好,齐默尔曼小姐。请您和我走一趟。”这是一名中尉,一头金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一脸阴郁的气质令奥利维亚感到浑身不舒服。
“您是谁?您想让我去哪里?”奥利维亚警觉地问道。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名中尉抽动了一下嘴角,轻声笑了一下,“您只需要上车就够了。”
“不,我不和你走。”奥利维亚冷冷说道。
“太遗憾了,我这就去向全国领袖报告。”中尉作势要走,却被奥利维亚拦住了。
“等等。你是说,全国领袖?希姆莱先生?”
“那么齐默尔曼小姐,您是否改变主意了呢?”
“我跟你走。”
奥利维亚跟随那名中尉上了车,一路上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希姆莱找她会有什么事,但本能告诉她,一定不是好事。正如父亲从未真正接受过派普一样,希姆莱也从未接受过她。这一点从那名中尉对她的称呼上就不难看出来。若不是派普的坚持,恐怕那所公寓的女主人根本就不会是她。奥利维亚一路猜测着希姆莱的用意,车子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党卫军指挥总部。中尉带着奥利维亚来到了希姆莱的办公室。此时还没有到办公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奥利维亚和中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中尉把奥利维亚送到希姆莱的办公室里就离开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希姆莱站在窗边,淡淡地扫了奥利维亚一眼。奥利维亚依旧能感受到,那副圆眼镜后面不满和不屑的眼神。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下意识地双手交握。
“早上好,齐默尔曼小姐。”希姆莱转过身,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早上好,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心中不断地在为自己打气,以使自己在气势上不被压倒。
“很抱歉这么早就打扰您。快请坐吧。”希姆莱的语气完全没有一丝歉意,“您想喝点什么?咖啡?”
“谢谢,不用麻烦了。”奥利维亚说道。她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上身保持直立,双腿并拢,下意识地做出了一副随时要离开的姿势。
“今天找您来到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您私下谈一谈。”希姆莱拿起了一支笔,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了一阵不太悦耳的声音。
“您请说。”
“我希望您,哦不,我建议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离婚。”希姆莱笑眯眯地说出了这句让奥利维亚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窖的话。
Chapter 117 对峙
“我希望您,哦不,我建议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离婚。”希姆莱笑眯眯地说出了这句让奥利维亚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窖的话。
“不!”奥利维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了。她忍不住开始发抖,但她也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应对希姆莱的刁难。
希姆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您不必急于拒绝。据我所知,您的父亲正在积极准备移民到瑞士。我相信您很清楚,这对于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所以我在劝说父亲不要移民。”奥利维亚没想到父亲移民的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现在希姆莱拿它做要挟,她完全处于被动。
“您认为您足以说服您的父亲吗?”
“我可以努力尝试。”
“好吧,齐默尔曼小姐。我们暂且不提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1939年6月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结婚,到现在已经两年零五个月了。”希姆莱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您想说什么?”奥利维亚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地板,双手握得更紧了。
“您一直没能为帝国孕育下一代,这着实令人遗憾。”希姆莱的话又在奥利维亚的心中投下了一颗炸弹。长久以来,她最不愿意触碰的问题,被希姆莱直白地抬上了桌面。
“那是因为……约亨经常在外作战。我们没有很多时间相处……”奥利维亚艰难地说道。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不用提希姆莱了。
“这个理由可不怎么美好,齐默尔曼小姐。”果然,希姆莱嗤笑了一声,继续发难。“我查看了一下和您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几位军人。他们全部都有了孩子,有的还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这些军人无一例外地上了战场,相比较之下,您实在是……”
奥利维亚一阵阵脊背生凉。她拼命睁大双眼,以使自己不在希姆莱面前哭出来。从进入这间办公室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每一个理由都足以迫使她不得不和派普离婚。她感到自己的一切被完全暴露在希姆莱的眼皮底下,使她无所遁形。一瞬间,她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觉。
“齐默尔曼小姐。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根本不合适,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希姆莱做出了结论性发言。他满意地看到奥利维亚已濒临崩溃了。
“不……我绝不……”奥利维亚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拼命克服内心的无助与恐惧。最初的恐慌过去,她渐渐恢复了平静。也许在外人看来,奥利维亚是柔弱的,但实际上,她同样拥有着德国女性所特有的坚韧。特别是在对待派普的问题上,她就像一颗忍冬草,即使被踩下去,也会顽强地爬起来。
“您曾经爱过什么人吗?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的问题让希姆莱愣了一下。
“您可曾尝过爱情的滋味?您知道爱情意味着什么吗?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是指引迷舟的恒星。它无坚不摧。不论是天使还是魔鬼,都不能令它屈服。相互深爱的人,具有同神明相匹敌的力量。我和约亨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请别再说让我们分开的话了,这是不可能的!”奥利维亚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激动处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许会激怒希姆莱。
“您的演讲非常精彩,但我必须要提醒您。您和您的家人不能离开帝国。否则,连我也保不住约阿希姆·派普上尉。”希姆莱沉默了半晌,又对奥利维亚说道。
“我会想办法的。”奥利维亚坚定地说道。
“我等待您的好消息,齐默尔曼小姐。”这句话一语双关,希姆莱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来摆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知道。”
“再见,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高傲地仰起头,优雅地转身离去。
“再见,齐默尔曼小姐。”希姆莱说道。“对了,我还有必要提醒您,约阿希姆·派普上尉应该不会高兴听到您和汉斯·菲利普上尉在医院见面的事。”
奥利维亚的后背僵直了一下,她的心跳停顿了几拍。希姆莱建立的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令她不寒而栗。突然间,一些间断的片段在她脑海里渐渐成型。她一下子意识到,当初寄到家中的那些差点引发家庭战争的照片的始作俑者是谁。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拆散他们,奥利维亚着实气愤不已。
“谢谢您的提醒,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句话,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希姆莱用手扶住了前额,望着桌上的文件发了会儿呆。不一会儿,他又像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冷笑了起来。
“爱情?真是幼稚!简直愚蠢至极!”他摆出一副不屑一顾地神情自言自语着,完全忽略掉刚刚曾有过的一丝动容。
奥利维亚一走出办公室,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了。她紧靠着走廊的墙壁,才使自己不至于滑倒下去。她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般,力气被全部抽光了。希姆莱的一番威逼之言令她心悸不已,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如果她的父母执意要去瑞士,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只有离婚一条路。一想到要和派普分开,奥利维亚觉得自己像马上就要死去。她拒绝提出这种假设与可能。她完全不能想象没有派普的生活。她用双手捂住脸,低声啜泣着。直到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悲伤。
“派普夫人?奥利维亚·齐默尔曼?”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奥利维亚抬起婆娑的泪眼,注视着面前紧皱眉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您是伯纳德·弗兰克中校?”奥利维亚记得这个人是希姆莱的高级助手,同时也是派普的好朋友。
“您怎么会在这里?”由于今天要送孩子去冬令营,弗兰克比平时起得早了一些。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来到了指挥总部。他对于奥利维亚会出现在这里非常惊讶。
“没…没什么。我该走了。再见,弗兰克中校。欢迎您有空来家里做客。”奥利维亚所答非所问地说道。她等不及弗兰克的回复,匆匆跑了出去。
该不会是……伯纳德·弗兰克看了一眼希姆莱的办公室。心中有了一个答案。他对希姆莱不赞成派普的婚姻有所耳闻,但万万没有想到希姆莱会亲自找奥利维亚谈话。而后者刚刚在走廊中的状态明显表现出她受到了极大的威逼和惊吓。伯纳德·弗兰克的眉头又聚拢到一起了。这个闲事也许他不该管。
Chapter 118 多娜
圣诞节前,温舍回到了柏林。自从基辅战役获得胜利后,警卫旗队师跟随南方集团军,继续沿亚速海海岸向东面的高加索门户,罗斯托夫前进。在罗斯托夫战役中,警卫旗队师与罗马尼亚第三军团协同作战。虽然德军在11月21日攻占了罗斯托夫,但德军的防线被过度延长,左翼异常脆弱。同时,进入冬季后,坦克在寒冷的天气下难以展开行动。苏军于几天后发动了反攻,将德军赶出了罗斯托克城外。鉴于恶劣的天气及苏军高昂的士气,德军不得已后撤100公里。这是苏德战争爆发后,德军第一次后撤。之后,双方转入了相持阶段。也正因为如此,温舍才得以有休假的机会。不过对于他来说,节日和假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又不想参加那些喧闹的聚会。这个圣诞节,对于温舍来说,注定是冷清的。
这天晚上,温舍百无聊赖地走在大街上。准备随便找一家餐馆就餐。自从蒂洛离开以后,家里的厨房再也没有生过火。温舍根本没有亲自准备晚餐的闲心,他只要站在灶台边,就会想起蒂洛为自己忙碌的身影。那时候,她全身心的爱恋着他,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羹汤。如今,她早已有了新的归宿。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的欢笑与泪水,美丽与哀愁,皆已属于另一个男人,再与他无瓜葛。一阵寒风吹过,温舍突然间感到这个圣诞节似乎格外寒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将它们裹得紧了些。今天他难得没有穿军装,而是随便穿了一件常服。不一会儿,他搜寻到了一个目标,准备在这里解决晚餐。正在此时,一声刺耳尖锐的哨音贯穿了他的耳膜。温舍皱了皱眉头,这准是盖世太保又在抓人。
自从反犹法令颁布之后,柏林街头见到盖世太保抓捕犹太人并不奇怪。他们当中有的被抓进了集中营,有的直接被当街打死。温舍虽然很不喜欢犹太人,但对这种抓捕行动也没什么好感。他总认为那些盖世太保是一群狐假虎威的家伙,没什么大本领,只会仗着海德里希的威严虚张声势。哨音越来越近,温舍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刚刚相中的餐馆走去。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
温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拉开与这个人的距离。在他怀中的是个女人,一头黑色的头发,个子不高。此时正剧烈地喘着粗气,似乎刚刚跑了很远的路。当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的时候,温舍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名女子,一秒钟都不能移开。
这是一张酷似蒂洛的脸!她和蒂洛年纪相仿,五官、神态无一不像蒂洛。除了头发是黑色的,除了少了嘴边的那颗痣。这名女子脸上带着惊恐万分的神色,脸上泪痕未干,嘴里说着“对不起”。她迅速回头张望了一下,想要继续逃开。却被温舍一把抓住了。
“先生,求求您,放开我吧!别让我被他们抓走!”女子以为温舍要把她扭送给盖世太保,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跟我走。”温舍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他拉着那个女子迅速走进了餐厅。找到了一个角落处坐下。
“别动。别往外看。”温舍说道。
女子瞪着大大的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浑身都在发抖,面色惨白。她畏缩在座椅的靠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能把她吞噬掉。虽然温舍已经叮嘱过她,但她仍然忍不住向外瞟,就像外面有一头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别害怕,放松。”温舍又说道。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女子的手背上。
女子像是感受到温舍内心传来的安定,她微微缓了下神。哨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逐渐消失不见。女子长舒了一口气,像一具被抽干灵魂的木偶,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
“那些盖世太保是来抓你的?”温舍问道。他忍不住细细端详着女子的脸庞。她真像他的蒂洛。
“嗯。”女子颤抖着发出了一个音节,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
“先生,女士,请问需要点什么?”餐厅的侍者走了过来,刚刚他们也在观望着路过的盖世太保。每次他们一出动,准有人要遭殃。
“小牛肉香肠配酸白菜,豌豆瓣泥汤。你要什么?”温舍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一杯冰水。谢谢。”
“一杯冰水,再加一份土豆沙拉。”
“好的,请稍等。”侍者飞快地记录着,然后让厨房备菜去了。
温舍和女子面对面的坐着,相对无言。女子低着头,不时抬眼看一下温舍。温舍的注视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可她又不敢回到街上去。她不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为什么要救她,对她有什么企图。但她本能的认为,和他在一起会比在外面安全得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包括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她原本是一位犹太商人的女儿,反犹法令出台后,全家在柏林郊区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但盖世太保还是找到了他们,查抄了她的家,抓走了她的父母和弟弟。她趁乱逃出,却仍然被他们发现。刚刚盖世太保追捕她的时候,被她遇到了面前的男人。她得以暂时逃脱。她的大衣兜里仅剩下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白金项链,这是她唯一的财产。她没有身份,无家可归。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否见到明天的阳光。她为自己不幸的人生深深悲哀着,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你叫什么?”温舍递给了女子一方手帕。
“多娜·阿普费鲍姆。”她接过了手帕,擦拭着眼中的泪水。
“犹太人?”
“是。但是先生,我没有犯法。我和我的家人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只是想生存下去……”多娜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哭。你这样会惹人注意的。”
多娜闻言,赶忙擦干了眼泪。侍者为他们上了一道菜,他好奇地看了多娜一眼。
“吃点东西吧。一会儿我会带你走。”温舍说道。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帮助一个犹太人。但那张酷似蒂洛的脸,让他狠不下心,抛弃她不管。
“您要带我去哪儿?”多娜问道。脸上充满了对未知将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