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普将她带到了亚历山大广场,他拉着她坐在了一张长椅上——他们初遇的那张长椅。
“奥利维亚,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爱你。从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派普凝望着奥利维亚,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她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他把奥利维亚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那么年轻,金黄的头发,可爱得令人窒息,而且你在吃冰淇淋,吃得那么专心,那么兴高采烈,那是一种神秘的快乐,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就好像在那个夏日,除了冰淇淋之外世界上什么都不存在了。当时的你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在战争爆发之前吃着冰淇淋,不知要去什么地方,要什么东西,从你的眼中我只看得到最单纯的希望。这就是我要穿过街道的原因,奥利维亚。”
派普一口气说完这些,再次深情的注视着奥利维亚,后者有些动容的回望着他,“他能对我说这些,那么这一切也算是值得了。”奥利维亚这样想道。
“希姆莱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从34年到现在,他对我从军生涯影响深远。我将你介绍给他,是希望他能够接纳你。你知道…党卫队成员的婚姻在一定程度上是不能自主的。”派普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的看着奥利维亚。希望她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奥利维亚声音哽咽的说,“所以他不喜欢我,你就很难做。你就要考虑是不是还要和我在一起。”
派普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奥利维亚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她继续说道:“席格德小姐对你来说非常合适。据我所知,她有雄厚的背景,有希姆莱的喜爱。对你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结婚对象了。我说的对么,派普?”
“对。”派普沉默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艰难的吐出了那个词。
奥利维亚的双眸已经完全被伤痛占据,她努力瞪大眼睛,拼命不让眼泪再次流下来。她将另一只手放在了派普握住她的那只手上,贪恋的看着他的眉毛,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下巴上的胡茬。她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能将他的样子永远的刻在心底。
“谢谢你说,你爱我。这让我心里好受很多。至少,这让我知道,这几个月来,我并不是一厢情愿。”
奥利维亚想,最后一句话要和他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呢?
最终她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奥利维亚缓缓的把手从派普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服饰,站了起来,看了看街对面。此时,正有一辆公交车驶过,挡住了对面的景色。这一刻,她忍不住泪如泉涌,公交车离开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一个大兵穿过街道向她走来了。再也不会了。
她一个人慢慢的离开了。派普并没有再追上来。她慢慢的走着,突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随便转转吧,她想。她很快走到了国会大厦,眯着眼睛望了望它的穹形圆顶;她走到了柏林动物园,歪着头对着门口的卡通小鳄鱼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然后她买了一大盒巧克力冰淇淋,大口大口的吃着;她沿着哈弗尔河走到了奥林匹克体育场,三年前她和父母来这里观看过田径比赛……后来她自己都不记得路过过什么,看到过什么了。只是觉得好累。她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她脱掉了鞋子,发现双脚已经磨出了血泡,不过她并没有觉得疼,因为此时的心更疼。她把脚放在长椅上,曲起腿,将头埋在膝盖里。她闭上眼睛,回想着她和派普从相遇到今天的点点滴滴,感觉就像是童话突然被打破了,白雪公主没有遇到王子,她永远的睡过去了。莴苣姑娘被剃光了头,被囚禁在高塔上孤独终老。
夜幕逐渐降临了,奥利维亚从心底里感到了冷。
Chapter 19 峰回路转
那天奥利维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第二天她就发烧了。从小到大她很少生病,但这一次病魔来势汹汹,将她的身体摧残得不轻。她整整烧了一个礼拜,把齐默尔曼夫妇急坏了。蒂洛来看过她两次,看着烧的人事不知的奥利维亚,忍不住低声啜泣。她想,也许经过这一关,她就能放下了。
第八天的时候,奥利维亚的烧退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精神倒是慢慢恢复了。她找了个父母都不在的时间,将派普送她的礼物一一整理好。让蒂洛帮忙寄回给了派普。算是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也免得这些物件令她触景生情。
又过了四天,奥利维亚可以上街四处转转了。她准备今天下午去教堂呆一会儿。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响了。奥利维亚并没有在意,以为是邻居来借东西。没想到却听到母亲非常惊讶的声音:“先生,请问您找谁?”
“很抱歉打扰了您,夫人。我想找您的女儿,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小姐。”这个声音让奥利维亚整个人都凝固了,瞬时间动弹不得。
“您确认您认识我的女儿?”齐默尔曼太太已经吃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在她看来,自己的乖女儿是绝不可能和党卫军扯上任何一点关系的。
“是的,我非常确定,夫人。”门外的人不卑不亢,但口气坚定。
奥利维亚走出房门,轻声说道:“妈妈,让他进来吧。我认识他。”
齐默尔曼太太摇了摇头,表示不解。但她还是让来人进了门。后者进门后非常恭谦的说道:“夫人,请允许我和您的女儿单独谈一会儿。”
齐默尔曼太太看了看女儿,奥利维亚对她点了点头。
“这位是约阿希姆·派普先生。我曾经的一个朋友。”她这样向母亲解释道。
派普走进了奥利维亚的房间,他注意到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起来大病初愈的样子。一股怜惜的情绪迅速涌上心头。
“你病了?”
“嗯。”
“严重么?”
“嗯。”
“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嗯。”
“……奥利维亚,我们能不能不这样对话。”
“嗯。”
“……”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最终是奥利维亚打破了沉默。
“最近好吗?”
“嗯。”
“找我有事吗?”
“嗯。”
“什么事?”
“奥利维亚,”派普面向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虔诚,湖蓝色的眼眸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的光芒,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笼罩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是那样的高大明耀。
“奥利维亚,”他说,“我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想求你嫁给我。”
“什么?”
“是的,奥利维亚,嫁给我好吗?做我的妻子好吗?”他顿了一下,“别哭。”又一顿。“你还没回答我呢。”
“好的,约亨。我想嫁给你……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现在为什么还在哭?”
………………………………………………………
奥利维亚记得自己那天哭了好久好久,她第一次见到派普那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不哭才好。母亲在门外忍不住开始敲门,但她仍然在哭。派普打开门,带着歉意对齐默尔曼太太说自己做了错事惹得她女儿伤心欲绝,他感到非常内疚。他决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这个严重的错误给她女儿造成的伤害。齐默尔曼太太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直到齐默尔曼先生回来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很久以后,当奥利维亚已经是派普夫人的时候,她问派普到底是什么使他改变了主意。派普说,他确实犹豫、动摇过,但他当时也还没有真正打定主意要和她分手,然后娶席格德。后来在勃兰登堡门,她流着眼泪对他说“再见”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落入了无尽深渊,那是一种再也看不到光明的绝望。开始他以为这是愧疚造成的。再后来,她把所有礼物都还了回去,这时候他真正意识到,她是要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他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继续活下去。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思考,无法呼吸。他无法正常的工作,无法正常的生活。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痛楚的折磨,他找到了希姆莱,和他谈了很久,向他诉说了自己对她的全部爱意。他告诉希姆莱,他一直将自己的真心像一枚十字奖章一样为她揣在胸中。希姆莱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两人的关系。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的家里,向她求婚。
“我曾为了追求信仰、满足欲望而放弃过很多东西,但唯一不想放弃的,就是你。”派普最后这样说道。
Chapter 20 深夜遇袭(新添老头儿玉照)
四月的柏林虽然已经迎来了春日的脚步,不过气温仍旧不稳定。前一天上班的时候凯瑟琳觉得自己着凉了,中午醒来感觉自己浑身都在较劲,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随便吃了两口面包就又去“生命之泉”上班了。今晚“生命之泉”没什么客人,凯瑟琳有气无力的觉得多呼吸一下都费劲。十点刚过,她告了假,决定去买点感冒药,然后回家睡觉。
她从药店出来之后不久,便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虽然现在她的体力和精神双重不济,但不代表她感觉也坏了。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在跟踪她。那个男人一路保持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感觉就像个猎人铺好漫天大网,耐心静候时机,然后一举俘获猎物。此时的柏林街头人烟稀少,只有凯瑟琳自己的脚步落在地面上“嗒嗒”的声音,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意图不明的陌生男子,在这个春日温和的夜晚竟也感到毛骨悚然。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凯瑟琳决定就近去米莎家避一避。今天她没有来“生命之泉”,应该会在家休息。她加快了步伐,眼看就要米莎家了,凯瑟琳觉得今晚的自己有救了。但万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米莎住的小公寓门口停着一辆梅赛德斯。
凯瑟琳对汽车并不精通,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型号的梅赛德斯,是政界高官的专属配车,整个德国有资格坐在里面的人,寥寥可数。
凯瑟琳盯着这辆梅赛德斯陷入了沉思。她想起半个月前在米莎家,无意中发现了一块高级定制的朗格怀表,凯瑟琳惊讶于米莎居然拥有连皇室都趋之若鹜的价格相当昂贵的顶级手表。但她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让米莎发现自己看到了这块怀表。凯瑟琳原本以为这块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出自己的记忆。谁知在隔天的新闻上,凯瑟琳再次看到了这块怀表——它原本安静的躺在德国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胸前的衣兜里,直到外长大人把它拿出来看了一下时间。凯瑟琳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凯瑟琳的沉思,她下意识的跑了起来,想尽快摆脱跟踪她的人。无奈病中的她体力实在不支,没跑出五百米就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了。而令她感到恐惧的是,身后的人仍在在跟着她。
“他想要钱么?”凯瑟琳想道。她从包里掏出钱包,直接扔到了身后。寂静的街道中,她清晰的听到后面的人从鼻孔里发出了冷哼。大踏步的向她逼近。
凯瑟琳最担心的事情将要发生了——这个人要劫色。他对她本人的兴趣远远超过对她钱包的兴趣。凯瑟琳绝望了。
就在跟踪者离凯瑟琳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看到了前面一个清瘦的身影,那身影此时在凯瑟琳看来是如此高大,他似乎还穿着军装。凯瑟琳不顾一切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救命——救命——”
她欣喜的看到对面的身影在听到她的呼救声后,迅速向她跑了过来。而身后意欲图谋不轨的人开始犹豫,放慢了行动。
来人是一个五官清秀的大兵,他看到凯瑟琳惊恐焦急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情况的发展,他声色俱厉的对凯瑟琳身后的人大喊:“你想干什么?!不许对女士无礼!!”
后面的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迅速离开了。凯瑟琳劫后重生,浑身瘫软,身体支撑不住,看就要倒在地上。幸好被帮她解围的大兵及时扶住了。
“小姐,我叫汉斯·施特雷洛。”大兵自报家门,“我是一名帝国军人,您完全可以信任我。请允许我护送您回家。”
凯瑟琳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几乎是靠在施特雷洛的身上,被他半抱半拖的带回了家。
正准备就寝的梁紫苏看到凯瑟琳和施特雷洛一同出现在家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施特雷洛向她简单解释了几句,两个人便一起搀扶着凯瑟琳进到卧室。梁紫苏跑前跑后的帮凯瑟琳服药,安抚她慢慢睡着。她走到客厅,看到施特雷洛在沙发上坐着。神色非常严肃。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梁紫苏诚心诚意的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施特雷洛说道,“不过…我个人认为,一名年轻美丽的女士,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单独出现在大街上。”他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时候还在街上游荡的女士,很容易会被人当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梁紫苏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对施特雷洛说:“我的朋友经常上夜班。今天她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了。谁知道就遇见了这种事。幸亏碰到了你,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施特雷洛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找一位男士护送她回家。”
梁紫苏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施特雷洛先生,护花使者可遇不可求的。”
施特雷洛没有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响才突然冒出一句:“我认识不少优秀的男士,我不介意介绍其中的一些给斯皮尔曼小姐认识。”
梁紫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把自己介绍给她?”
施特雷洛一下子站了起来,严肃的说:“舍恩曼小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好了嘛,我道歉。我是随便说说的。不要介意。”梁紫苏暗自偷笑着,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么紧张,难道已经有女朋友了?”问完这句话,她心里带着一点期盼,又带着一点纠结。想听到他的答案,却又怕听到他的答案。这种不由自主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施特雷洛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还没有。”说完认真的注视着梁紫苏。梁紫苏十分没出息的赶忙把眼睛扫向别处。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心花怒放。
那天晚上,施特雷洛和梁紫苏聊了很多东西,从兴趣爱好到人生理想,从尼采到黑格尔,从巴赫到贝多芬,从浮士德到少年维特之烦恼,他们惊喜的发现,两人的共同语言是如此之多。直到12点的钟声敲响,施特雷洛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太晚了。他起身告辞,并试探性的提出邀请梁紫苏共进晚餐。梁紫苏几乎马上就答应了。等施特雷洛离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Chapter 21 有故事的人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男主之四)
凯瑟琳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她继续着昼伏夜出的生活。施特雷洛也充分发挥了德国男人认死理儿的优良传统,他和梁紫苏共进晚餐的时候,拿出了一沓男人的正装照片,告诉梁紫苏这都是他部队的优秀单身男青年,让梁紫苏带给凯瑟琳,如果有中意的他可以帮忙联系。梁紫苏指着其中一个特别帅的问能不能把这位介绍给自己,惹得施特雷洛黑口黑脸了好半天。梁紫苏看到他这幅样子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凯瑟琳看着那些照片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并没有接受施特雷洛的好意。只是把它们放在了一边。没想到施特雷洛真上了心,见凯瑟琳迟迟不回复他,他干脆直接去“生命之泉”找到凯瑟琳,“强行”给她安排了好几场相亲。这下凯瑟琳再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去赴约。公允的说,施特雷洛帮凯瑟琳介绍的小伙儿质量都不错。虽不是个个貌若潘安,但至少五官端正。这些小伙儿有的风趣幽默,有的沉稳内敛,有博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