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黑夜,大火延烧了他的家,父母也死于仇家之手。
他,糊糊涂涂地逃脱了魔掌,投奔到铁戟震九洲家里,论年龄,才不过十二岁。
海萍聪明过人,秉赋极高,他知道烧家杀死父母的,准是过去的仇人,然而,他不明是谁。
铁戟震九洲和中洲剑客是结义兄弟,对故人之子,爱护得比自己的子女还周到。哪晓得他走到哪里,恶人也追到哪里。铁戟震九洲也因此而遭人暗算,全家死于非命。
古刹,是伍海萍第三度劫难。
伍海萍自以为死定了,岂知暗中又有人救了他,使他再次糊糊涂涂地逃离虎口。
他自从在古庙被震昏之后,一直就没有苏醒过。
这时,他方幽幽地醒转,惺忪着睡眼,微微地张开,不禁啊了一声!原来,他倒卧在一丛大森林之内的草堆上。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左右的景色,努力的回忆古庙中的惊险情况,余悸犹存,恨心激增。
“我要报仇,我要投奔高人名师,我要杀死那些豺狼……”海萍激动地喃喃自语,渐渐地,又失去了音响!
也许是他受惊过度,也许是铁塔魔君伤了他,使他再次的昏迷入梦。
一觉梦醒,蓦见身旁地面留有小笺一纸。他很惊奇,随手捡起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速离险地,即往嵩山断魂崖谋取圣剑,方可报得亲仇,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伍海萍看过小笺,心头顿觉一宽,他明白这是救他的高人指引。
他突觉口内清甜,像是服过什么异果,神情大振,躬腰而坐,试着运功调息,觉得身上疼痛大减。他知道这必是救他的恩人,赐食丹药急救之故。
此际,圣剑、断魂崖……重又浮现脑际。
这是一种希望,这种希望出现在脑海中,却产生了无穷的力道,由于他有了这种希望和力道,任何艰难凶险,他都毫无所惧。因此,他鼓足了勇气,站起来,大踏步往林外走去。
一片荒野,展现在眼前。
他分不出东西南北,踌躇着,心道:“往哪儿走呢?断魂崖在什么地方?”
虽然铁塔魔君没有将他打成重伤,但也够他瞧的,这时,他并未恢复原有的健康。
然而,他管不了这许多,只要能达到自己的愿望,纵然粉身碎骨,他也不怕。因此,他根本未判准方向,提步往西南就走。
的确,江湖上盛传着两柄圣剑即将问世,多少武林人物在疲于奔命,都希望获得它。可是,大海捞针,连影子都没有。
伍海萍没有江湖阅历,他能寻获得到圣剑吗?他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寒天雪地,他经过了,大山深壑,他也跋涉过来。脚磨破了,人也瘦了,血也不住地流出……
他不管,咬着牙,继续奔波,意志非常坚定。
白日,黑夜,整整二十五天,血在腾流,但他不流半滴眼泪,除非血枯了,否则,他不会停止。
“这座山好雄伟啊!怎的没人走动?”他望着高入云里的嵩山,喃喃自语着。
他很想找个人问问,可是,不见人影,问谁?没奈何,一挺胸膛,沿山麓往山上就奔。他着实行走了一段山路,头上已热汗直流,也稍有喘息之态。
太阳西坠,天空反映出万道彩霞,煞是壮观。海萍无心欣赏这落日美景,咬着牙,狠狠地往上爬,往上爬……
夜幕低垂.微风飒然,他一点也不感觉冷。整整一天,他未进一粒米,一滴水。但他忘记了饥渴,圣剑的力道在推动他。
越往上走,罡风越强,他的汗也越流得多。脚磨破了,他根本没有疼痛之感。
蓦地,他来到一个山凹里,这山凹前可高登山面,左右却是斜坡路径,左右的两侧也出现两条山道,四通八达,到底往哪儿走好?他停住了,不晓得该走哪条路才算正确。
正在难作决定的当口,无意中调头望去,哈!有了新发现,他身后不远之处,走来一个穿红衣的少妇,不过,那少妇不是往他这面走,而是往左面山上飞登。
海萍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必须问问人家,于是,急得脱口呼道:“那位姐姐,请你留步好吗?”
红影闪动,落在他立身之处大约两丈不到的地方,是那位红衣少妇到了。
他的嘴很甜,三十来岁的娇艳少妇,他却称她姐姐。那少妇脸虽长得媚人,却带着一股子邪淫之气,望着海萍,冷冰冰地不言不笑。
海萍觉得这个少妇在前面行程中似乎和她碰上过,忙问道:“请问姐姐,这是嵩山么?”
少妇秋浪闪动,冷冷地道:“是嵩山。”
“请问断魂崖往哪儿走?”
少妇眼吐精光,鼻中轻轻的哼了一下,小嘴向前一呶,道:“那面。”说完话,扭腰就往斜面纵身过去。
呶嘴是前面,却正对谷道,所谓“那面”,究竟是何处,倒没有既定的方向和道路。
海萍茫然了很久,心说:“‘那面’?指的是哪一条路呢?这女人怎的如此冷僻?不说清楚就走啦!”
他怎知这个少妇对他算是客气的,倘若他带有江湖习气的话,只怕早就要他好看了。
海萍不知究竟,反正他的目标是圣剑,既然这座山是嵩山,总算没有走错。
至于凶险艰苦,在他,是毫不计较的。
他将这儿的方向探测过后,突下决心自言道:“这谷道隐密万分,或许正是到断魂崖的秘径,我从左面走吧!”
神情振奋,忘记了危险二字。他很迅捷地走出了左面谷道,眼前的形势突然大变。
原来这里是座悬崖,前无进路,上是直壁,只有往下滑落之一途。可是,下去了想要上来,却势比登天还难。
黑夜之间,摸索着,摸索着,正要往下滑行,突然间一阵刺耳的尖笑,出现在头顶。
海萍心中一惊,依山仰脸望去,一条人影站立在身后一丈多的悬石的尖端。
他正想问是谁,笑声又起,只听那人问道:“你到断魂崖做什么?”
海萍看不清人影是谁,但声音很是熟悉,那不是红衣少妇么?脑海里当即出现了红衣少妇的倩影,忙道:“我要寻取圣剑。”
那人影又冷笑一声,接道:“你要圣剑做什么?”
“报仇雪恨。”
“仇家是谁?”
海萍一时之间说不出亲仇是谁,陡然想起了铁塔魔君来,毫不考虑的回道:“铁塔魔君……”
声未落,飒然风动,身侧红影闪动,果真落下那位红衣少妇。
但少妇满面银霜,秀眉高挑,隐含杀机,冷冷地道:“铁塔魔君是你的仇人?”
“是我师父的仇人,我师父叫苑龙。”
“如此说来,你就是姓伍的后代?”
海萍抬头一看,少妇目吐凶光,声色俱厉,不由地心头一紧,却未回答。
少妇秀脸绷得紧紧的,娇喝道:“你是不是古刹被人救走的娃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红衣少妇嘿然一声冷笑,自语道:“六哥,小妹倒替你完成了心愿啦……”
话声一顿,接着对海萍吼道:“小子,谁要你是八荒人物的仇家,别怨我心狠手辣……”
海萍一听口风不对,悲愤交加,张口骂声:“贱……”疾飙突发,如狂涛汹涌,猛然撞到。
海萍下面的话还未骂出口,身形已被震飞,直向深涧落去。红衣少妇脸上流露艳丽的光彩,樱唇启处,展出几声得意的娇笑。笑声乍落,柳腰摆动,人已冲空而起,直往山上飞去。
伍海萍伤势不轻,幸亏他在古刹被救之时,吞服了灵丹妙药,故而少妇一击,还不致要他之命。他昏昏沉沉地坠落,差不多已全部失去知觉。
伍海萍不怕死,但死在仇家的手中,是他死也难以瞑目的。尤其是他的亲仇和师仇未雪,虽死,而永远也得不到安息。
虽然他还不明白他全家人是死在何人手中,他的魂儿在飘荡着,在生死的边沿,挣扎,挣扎。这里是座绝地,只要摔落这万丈绝涧,即无生还之望。
但,伍海萍命不该绝,深涧的底层上空,千年葛藤,粗如儿臂的盘绕着,交织成长一大片藤网,自然的平铺着。无巧不成书,海萍在昏迷中竞摔落在这片藤网之上。
数以百计的猿猴,在他蜷伏的左右前后,不停的叫噪,跳跃。渐渐地,渐渐地向他围过来。
眼看这些猿猴将要侵犯海萍之际,陡地,群猴发出轰然的惊叫,一阵剧烈的波动,群猴抢先四射,拼命逃退。
群猴吼叫疾奔,震动得极为激烈。藤,网波动摇晃,也随之加强。他张开无神的双目,感到浑身疼痛无比。
“唉!”他叹了口气,正待撑持而起。
蓦然一股腥气,直冲鼻端,顺目看去,“啊”!在他蜷身左侧的藤网上,有一条五丈多长粗如缸口的乌蟒,正向他这面游来。乌蟒红舌伸出一尺多长,嘘嘘出声,状极吓人。
海萍心头一紧,冷汗已陡然排出,猛弓腰,当时就坐了起来。这个当口,那条怪蟒已加快了速度,电般地向他逼进,四外树藤上的猿猴,叫跳得更加激烈。
海萍脸色苍白,早忘记了浑身的疼痛。眨眼间,怪蟒已接近了伍海萍,只一蹿动,就可将海萍吞入腹内。猿猴跳得更猛,怪蟒进得更速,那张藤网已嘎嘎大响,渐渐往下坠落,怪蟒的份量过重,压得藤网如此。
蓦地,怪蟒猛然蹿起,直向海萍射去,但它蹿离藤网的当口,用力太重,藤网忽然砰砰两声巨响,伍海萍双手全力向后一撑,沙地又是一声怪响!
眨眼间,藤网在猿猴、怪蟒、海萍同时挣动之下,轰!藤干折断,恰好是海萍停身处。海萍存身不住,身形向下滑落,他极端恐惧,本能的疾伸双臂,胡乱中,却捞住了另一条下垂的藤干,死死的抓住,荡在空中。那条怪蟒早在海萍滑落之时,从头顶飞蹿过去。
刹那间,远远传来“啪”地惊人巨响,震得深涧隆隆乱响,树藤摇摆……
海萍虽脱出蟒口,但是,仍未逃离厄运。他经过一阵紧迫恐惧,这刻突然地喘过一口气来,浑身疼痛又随之而起。他痛苦万状,揪紧藤干,向下察看。可是,涧深难测,又在黑夜,根本无从发现下面的情景。处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情形下,真是求生不得,想死不能。
群猴重新骚动,在海萍那根藤干之上,叫吼跳跃!然而,没有一只猿猴敢向下攀袭。
伍海萍已经是骨软筋酥,又处在生死边沿。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死揪住那条摇荡的葛藤,在空中来回摆动。
求生是人的本能,只要有机会活命,伍海萍是不愿死去的。也不知经过多久时间,天色已经微明。但在这幽暗的绝涧内,仍然看不清什么景物。
渐渐地,微弱的旭阳,穿射过破乱的藤网,只照耀在伍海萍的身上。
他陡然精神一振,非常吃力地低头望去,吓!敢情在他悬身之处,距离地面还有十丈高呢!焦急煎熬着他的身心。他又急出了满身冷汗,闭着眼思量脱困之策。
风,侵袭得比夜间强烈,他更飘荡得厉害,而且也飘得更远。
蓦地,左臂被一种软的物体撞了一下,觉得有点疼痛,咬牙张目一看,原来左面接连着有三四条长垂的葛藤在晃动。
海萍灵机一动,刚要露出微笑的刹那,又一条葛藤疾荡过来,良机不可失去。他奋力伸出左手,抓紧了那条葛藤,松右手随着疾荡过去。这儿的葛藤极多,飘摆不停。一条,两条,三条……
伍海萍拿出了最后的一丝力量,借力飘身,到第八条葛藤,就接近了深涧的边沿。然后揪住壁面的葛藤,一口气滑落地面。
好不容易渡过了死关,却又筋疲力尽,气若游丝地躺着不动。大约在一盏热茶的时间以上,伍海萍方缓过气来。但是,他要即刻离开绝地,而好寻取圣剑。
从哪儿走呢?这个问题困绕了他。反正这里分不出方向.于是,慢慢地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北面走去。他不动还好,刚走了五步,忽地——
“哎哟!哎哟!唉!”原来他身上的疼痛又迫使他低声哀叫,坐地不动。
一股无穷的哀伤侵袭心头,流下了几滴清泪。
突地,前面传过来杂沓的脚步声,沉重极了,不像是人在走动,非常地慢,半晌才移动一步。
海萍张开了无神的眼睛,顺着声音看去,白雾朦胧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那沉重的走路音响,似乎离他只有一丈多左右,震得他有点心跳。他继续的探视,心中更觉得怪异。
突然,他啊地一声,坐在地上身形也随着啊地同时后挫三尺多。
隐约中,他看见一个庞然大物,通体圆形,四只脚,一条尾,头如芭斗,短头一伸一缩的,嘴里吐着长长的红舌,向这面行来。
海萍惊而且怕,这是他第一次见过的大动物。浑身固然疼痛,在这个当口生命似乎更重要。于是使出了吃奶之力,站起来往南面退去。
这只像壁虎、也像四脚蛇的怪兽,至少有千年的寿命。它本来是寻找食物来的,故而游走在绝涧内。海萍这一站起身,正好被它看见。
一声长长的嘘叫,展开矮脚,就冲着海萍追奔过来。海萍吓得魂飞魄散,可怜他力已用尽,还得挣扎着逃脱猛兽吞吃。
所幸这只怪兽身躯庞大笨重,虽是拼命追逐海萍,却慢得出奇。
海萍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地滚滚流下,咬紧牙关,退逃了三四丈。想以极快的速度逃脱猛兽的追逐,可是,两条腿却又不听指挥。
人兽追奔,已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海萍腿发软,扭头一看,不禁脱口喊声:“妈呀!”原来怪兽已和他只有两丈距离了。
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仍旧提起沉重的双腿拼命地逃。偶然间,他发现左前方有条石缝,远远看去很像是个小山洞,他想:能有这个小洞躲避,绝不会被猛兽吞吃了,但不知是不是可以容身……
生命到底是可贵的,精神也振奋起来,脚下也无形中快了许多。怪兽吼吼出声,想是追不着海萍而发怒。很快的,海萍跑到了石缝的跟前。他侧脸看去,啊!是个小小洞啊!
海萍不由大喜,扭头看去,怪兽离他只不过在一丈二三尺左右。他停步猛一侧身,恰好容他钻进这个小洞。他心情一宽,双腿发软,当时就跌坐在洞壁旁,只觉得头晕目眩,金星四射。
“噗”一声怪响,惊得海萍猛一抬头,吓!原来是怪兽的头堵住在山洞口的中间。
海萍一扳身形,吓得后移了好几尺。
怪兽见到口的食物竟被逃脱,因而凶劲大发,短脚伸进洞口,狂怒的挤拨。山洞口碎石纷纷落下,真有地动山摇之威。
海萍看了半晌,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语道:“唉!生死由命,怕也无益,听天吧……”
他不再理会怪兽的威猛,索性双目一闭,靠在洞壁上,泰然的休息起来。怪兽吼叫更烈,摇动更猛,可是,它无法进得这个小洞口。
他很快地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甜。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好睡。第一天过去了,他还没有醒。第二天的黑夜,他醒了,静悄悄地。神情焕发,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此际正是黑夜,张目往自己身上看去。
“唉!”他又是一声哀叹,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伤痕累累,鲜血都凝固了。
他再向洞口看去,啊!那只猛兽左面两脚已伸进洞口,脚上乌鳞斑斑,闪闪发光,血盆大口张着。露出六颗尖锐无比的牙齿,发出轻微的嘘声,它挣动了两天,仍未离去。
海萍猛地打了个冷噤,望着洞口的怪兽发愣。突然间,他有种奇诧的感觉,不由咦了一声,道:“这微弱的光芒,怎么不是从洞口射进……”好奇心顿生,站起来转身查看小山洞的情景。
这次可看清山洞的形状,里层十分宽敞,在转身的地方有一线光华射出。
于是,他移动身形,缓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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