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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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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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香吐了下舌头,对祈男笑道:“这芳娘子可真是多年的癖习不改,亏你平日跟她一个院的。怎么受得了?”
    祈男做苦脸叹了口气:“受不了也得受,不然怎么处呢!”
    锦芳上来就要捏她的耳朵,祈男咯咯笑着躲到了月香身后。
    于是一行人进去平春堂,各家的姨娘都在,少不得大家起立,相见一回,有熟悉的,也有面生的才入门的,不过有锦芳和月香领着,祈男也差不多混了个脸熟。
    “其实这里很不坏,”祈男并不肯坐,于楼下正厅里到处转了一转,站在窗下对瑾湘道:“若不是位置偏些,其实真比刚才那里差得不远。”
    瑾湘点头,亦咋舌于宋家的财力。
    这平春堂原来是里窄外宽,三面如扇面。绮窗雕阑,中间用乌木、象牙、紫檀、黄杨作成极细的花样,楼下本隔作五六处,前面不用帘子,是一带碧纱栊隔着,此时也都撤了下去,摆了近十桌席面。
    这里本无戏台的,好在田家有位姨娘,随身竟带来半人高的包裹,拆开来竟是一面嵌螺甸平安富贵黑漆退光背四个海梅玉簪花肘琵琶,此时酒过三巡,又无外人管束,便半抱半遮面的,弹唱了起来:
    潇湘馆茜纱窗,潇湘馆茜纱窗,(哎哟)鹦鹉帘前唤晚妆。(愁肠)林黛玉闷恹恹斜倚在雕栏、雕栏上。小袭人手捧着,小袭人手捧着(哎哟)一幅花笺子数行。姑娘,咱奉宝玉之命特地前来将你,将你望。
    祈男听这苏州软糯的词话,便知是评弹了, 别的她没听出来,黛玉却是听得明白的,原来是红楼词话?她前世本是红迷,这下便愈发听了进去。
    在座各位大部分也都是喜欢此物的,也有个别借酒壮胆,划起拳来,一时间只见这平春堂里,花香满院,鬓影钗光,穿窜的都是莺莺燕燕,笙歌清奏,夹杂着一阵阵的笑语声,粉白黛绿地围满了一室。
    正当欢乐无比之时,突然听得二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各人头顶上跑过,咚咚咚咚连着一阵乱响,一个宋家小丫头脸色惨白的扑下楼梯来,口中连哭带喊:“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楼下众人大惊,那正弹唱得兴起的姨娘吓得即刻止弦收声,抱着琵琶大气也不敢出,本来听出耳油来的姨娘们也都花容失色,有的站有的坐,皆向楼梯处看去。
    “出什么事了?”锦芳正巧坐在楼梯下处,忙上前来将那几乎要滚下来的小丫头扶住了:“我认得你,”她先将那丫头扶坐在自己位置上,然后道:“你不是才给我们上酒的那个么?”
    小丫头脸上失了人色,哭丧个脸道:“是我,我叫豆儿,吕妈妈吩咐我,在这里伺候各人酒菜,本来这事不归我管的,谁想到好秀妈妈一句话,可害死我了!”
    听见秀妈妈三个字,祈男心里一动。这不就是刚才她偷听到宋夫人谈话的对像,宋家老太太的心腹么?
    难不成,这事与和亲的事有关?
    不待她多想,锦芳性子火爆,早已抢在众人前头开口:“哎呀我的个小祖宗,你说话好歹说个明白行不行?这样囫囵混沌,又含着骨头又露着肉的,到底什么个意思?你既是伺候我们酒菜的,什么时候又跑到二楼上去了?楼上没人,不过空放着几件物具罢了,也都罩着黄绢单子呢,你跑那上头去做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不要紧,那叫豆儿的小丫头立刻下死眼看了她两眼,然后方犹豫地道:“原来这位姨娘也知道楼上情况?楼上放了几件夫人回京时,预备送给太后的贺礼,本来放在楼下,因此地偏僻,又靠近护院驻地,方便看护。因今日要款待姨娘们,才特意将东西搬于二楼上去了。秀妈妈刚才过来,抓了我便吩咐,要我多长只眼睛,照看些楼上贡品,我本来想着,反正姨娘们都在楼上,我便顺便上去看看,东西又都是拢着黄绢的,看了便知是皇家御品,想来谁也不会乱碰乱动,谁知,谁知。。。”
    话到这里,那小丫头顿时滚下泪来,哽咽难抬,说不出话来。
    锦芳一下急了,摇着她道:“你倒是死也死个清楚呀!说话说一半是想急死我们是怎的!”
    在座各位姨娘也发起急来,贡品,又是给太后的贺礼,听这丫头口气,仿佛有所损坏似的,若是真的,她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够命赔的!
    祈男心里突突直跳,她隐隐觉得这事没有这样简单,应该跟和亲一事有些关联,不过现在看来,又似乎离得有些远,联系不上,不知那位秀妈妈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月香坐在锦芳身边,此时也站了起来,本来袖子里一方罗帕丢了出来,她也没意识到,瑾湘站在她身边,亦慌张不已。
    “豆儿!”
    这里正乱成一团,平春堂外头却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道:“叫你伺候好各家姨娘们,你怎么弄得这样一团糟!”
    祈男心里凉了半截,她回头,正撞上玉梭慌张的眼神,没错,说话这人,正是秀妈妈,她和玉梭只听声音,便辨认了出来。
    豆儿听见秀妈妈到了,愈发慌张得不成人形,忙不迭从锦芳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箭似的冲到人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妈妈饶命,妈妈饶命啊!”

☆、第百八十七章 贡品

几个本来在楼下席间伺候的大丫鬟,也于此时纷纷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也都跪了下来。
    祈男慢慢走到人群中间,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看这位秀妈妈到底是何模样:
    原来年纪倒也不算大,却打扮得老成,四十余岁,瘦瘦条条的身姿,白净面皮,打着一个苏州髻儿,上头斜斜插着一对赤金一点油簪子,耳上塞着米粒大两颗玉点,屯绢青衣,上过浆,笔直挺括,人也站得笔直,堪比雪松。
    秀妈妈不看她们,倒先面上浮笑,向在座姨娘们行了个礼:“奴才们失礼,领诸位受惊了!今日本是我夫人东道,没能好好招待,反惹得诸位心惊,实在过错该打!”
    说罢脸色一沉,即刻叫过身后一名婆子:“领了这丫头下去,”手指地下豆儿:“膝盖底下垫了碎瓷大太阳底下跪着去!直到说出是谁指示她坏了贡品,方许她起来!不然,一日不说跪一日,一月不说跪一月,滴水不许她进!”
    祈男慢慢绞动着手里的玉色罗帕,心想这必是豆儿一叫便有大丫鬟去报信,只是即便如此,秀妈妈来得也够快的,不过三五分钟时间,竟好似有心等着有事发生一般。
    豆儿哭得震天响,磕头不止:“妈妈饶命,实不是我做的,我哪里知道呢!才忙得喘了口气,想着上楼去看看,谁料到上去就见那架琉璃屏风,被人扯开了黄绢。。。”
    她这里话还没说完,秀妈妈便倒吸一口凉气,也不再如刚才似的镇定了,伸手便拨开人群,口中轻轻道着:“罪过罪过!”人便已经到了楼梯处了。
    几乎没听见脚步声响,众人再抬头时,秀妈妈已经到了二楼,身后几个婆子急紧着也赶上去。
    半晌。楼上没有动静。
    楼下众姨娘心里七下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锦芳默默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捏在一起。脸色非常的不好。
    祈男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因人多,也不敢多提一个字。
    倒是祁家四姨娘月香,忍了半天没忍住,突然抽抽达达地哭了出来,眼泪滚珠似的落到胸口上,瞬间濡湿了一大片。
    最靠近她二人的, 是苏家的七姨娘媚如,这时不知怎么的,就听见她尖利的嗓子叫了一声:“哟怎么回事?祁四娘你哭什么?不就是刚才陪着我们五娘上去看了一眼么。也害不着什么!”
    此言一出,举座俱惊,顿时一大厅,几十号人的目光,便都投射到了正愁眉锁翠。香泪抛红的月香,和坐在她身边,早已失了镇定颜色的锦芳身上。
    祈男心里暗叫不好。这七姨娘也真是不知好歹,不识大体。若在家里,你拈酸吃醋,争锋相对也就罢了,此时大家都是宋家的客人。出门在外自然就背负了各家的声誉,若于此时有意栽赃陷害,那毁得不止锦芳月香,还有各人身后的家族名声。
    她媚如,不也是苏家的人?这点子浅显的道理,对方竟不能明辨?!
    媚如这一说不要紧。身后随即传来豆儿的叫唤:“秀妈妈,真不是我,我是后头才上去的,若有事,请秀妈妈问着二位姨娘才好!”
    话音未落。祈男便见秀妈妈人已经立在楼梯一半处了,这人敢是身上有些功夫怎的?祈男心里生起重重疑问来,怎么走道一点儿声音不闻?
    “豆儿你好大的胆子!自己惹出事来,竟敢往客人身上赖!”秀妈妈一张白净面皮板得铁紧,秀目圆瞪,口中厉声喝道。
    豆儿此时浑身都软了,也跪不直了,整个人烂泥一样软伏于地,口中哀哀地道:“真的,奴才不敢欺骗妈妈,妈妈吩咐我后,我一直没得空闲,直到最后甜菜上了,我才停得下脚来,后来想起妈妈的吩咐,这才上楼看了一眼,不信妈妈只问着妈妈们,真的我只上去过这一回,上去就见东西坏了,实在不是我呀!”
    说着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秀妈妈便看身边几个大丫鬟,众人也不出声,却皆默默点头。
    “本来我想着,姨娘们没带丫鬟来,这几个大的少不得跟前端茶递水,送个方便什么,只有你是小的,只怕还得些闲处,因此才派了你行这差事,不想你竟不中用,”秀妈妈言辞凌厉,指着地上豆儿道:“就算别人坏了事,你也有个看管不周之责!”
    祈男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秀妈妈这话明显含有,确实是别人坏了太后贺礼的意思,这不是坐实了姨娘们的过失?再加上媚如刚才的多嘴。。。
    祈男不敢再想下去,头上刹那间就被逼出一层冷汗来,思来想去,正要陪笑开口说上几句,不料这秀妈妈比她动作还快,不待锦芳月香有辩护之词,转头就吩咐了婆子:“去请了夫人来,顺带也请苏二太太,和祁家太太一并移步过来。”
    月香一听这话,顿时跌坐回绣墩上,袖子里帕子也不见了,只得用袖子捂了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锦芳面色如灰纸一样难看,双手捏着自己的绦带,口中喃喃自语地道:“我只上去看了一眼,真的没干别的,东西都是黄绢包着的,我,我连碰也没碰一下。。。”
    祈男知道事不宜迟,若到太太来时再问只怕自己便不得机会开口了,于是急忙蹲下身子来,凑近锦芳耳边低低地道:“姨娘别慌,把事情如何细细说于我知道,知道多少说多少,一丝一毫也别漏了!”
    锦芳此时神惊色骇,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弄得整个人如打摆子一般,身上先是一阵燥热,恨不能生出八个嘴来说我没干,过后听见去请太太们来,瞬间便又发起冷来,寒意逼得她连打哆嗦,祈男看着她身上一阵阵发抖,心里难过不已。
    “姨娘别怕,”祈男伸出手来,稳稳地握住了锦芳颤抖中的双手,一双秀目,静静地看住锦芳,微笑镇定地道:“姨娘别怕!”她又将这话重复一遍:“你只管将事情说给我听,太太来了,有我呢!”
    这话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可不知怎么的,此刻听进锦芳的耳朵里,却比佛音圣旨还有效得多,望进祈男那双黝黑清亮的清丽黛眸中,对方的镇定便不由自主地感染了锦芳,于是她的呼吸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才吃到一半时,我只觉得坐久了有些闷气,因此便问祁四娘,可想出去转转?不料身边人多,又丫鬟们不住往来送酒上菜的,一时倒挤不出去。因抬头见楼梯就在身边,我便想着,”锦芳提到这里,也忍不住眼圈儿红了:“上楼去看看也不坏,楼上风景好,开了窗户吹吹风,必是舒服的,又可见宋家别院概貌,何乐而不为?没想到,只这一念之差,就惹出如此弥天大祸来!”
    说着她也哽咽起来,身旁的月香愈发是大放悲声,瑾湘自己也心惊肉跳,一时竟无话可劝,反是祈男, 两头安慰,方才将这阵哭声压了下去。
    “姨娘且慢着哭,将事情说出来才好!一来太太们到了,我也好替姨娘们开脱陈词,二来姨娘自己看看,你们这样一哭,可落进别人的笑眼了!”
    这话果然有效果,月香倒罢了,锦芳微微抬头向周围瞥了一眼,别人倒不在话下,唯有媚如,正笑着不知跟悠茗说些什么,二人说得津津有味地,还不时向锦芳这里瞄上几眼。
    锦芳将眼泪收回肚子里,拭了拭眼角,擦了擦鼻涕,坐正了对祈男道:“我二人上去唯实不知上头有贡品,因上去看见几件黄绢包着的物件,才想到可能存着东西,我也没碰那些,不过走到窗前,窗户本自是开着的,我便向下张了一眼,不过只一罢了,后来听见楼下有人叫我们,也就下来了。”
    祈男黛眉紧锁,心念一转,立刻追问:“是谁在楼下叫姨娘?”
    锦芳闭上眼睛,细细想了想道:“听声音好像是宋家伺候的大丫鬟,不过我们下来问着她,她又说没有不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当听混了,也没放在心上。”
    听着锦芳的回述,月香也渐渐止住了哭声,见说到这里,她放下衣袖,疑疑惑惑地道:“我倒是听得真真的,确实是那边大丫鬟,”说着微微抬高了手指,悄悄向前头一指,“因我开头几次又问她酒菜的事,又向她要了菊花绿豆面子来洗手,因此认得出,就是她叫的,却不知为何,她倒不肯认。先我只想着,怕是她叫了我们,生怕我们动气,或觉得唐突,如今再看,却又觉得有些蹊跷了。”
    祈男和瑾湘便顺着月香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位身着紫衣蓝裙的丫鬟,貌似在跟身边丫鬟们说着什么,眼神却时不时地向她们这里瞟来。
    一定有鬼!
    听到这里,再看到此处,祈男心里逐渐对此事来龙去脉有了个大概的雏形,可仍有最关键一点,她尚未弄得清楚。

☆、第百八十八章 怎么办?

那就是,此事与和亲一事,又有何关联?
    秀妈妈明显是奉了宋家老夫人之命,监督和亲一事而来。而贡品一事,也明显是秀妈妈主导而起,这二件事之间,难不成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可是形势逼人,这里祈男尚未理出头绪来,外头便听得一阵喧哗大作,本来在厅里窃窃私语的丫鬟们,听见外头动静,立刻啉声不语,一个个溜到门外,依序排列去了台阶两边。
    秀妈妈落在最后,却是平平静静,镇定自若地走到了门边,因是背对祈男,她便看不见对方表情,可明显绷紧的肌肉提醒着祈男,秀妈妈也有些紧张起来了!
    看这架势,一定是宋夫人到了!
    果然,姨娘们才从绣墩上站起,还没来得及迎到门口,就听见宋夫人威严而犀利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外头的丫鬟们大气不敢出,门内的姨娘们更无人出头,本来就不是自已家里,且宋夫人后头还跟着各家正头奶奶太太,她们哪里还敢当面放肆?
    秀妈妈规规矩矩走出门来,先冲着宋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方不慌不忙地道:“这时 请夫人过来,唯实不妥!可此事事关重大,因系给太后的贡品受损,若不及时回报夫人,老奴也怕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她还是背对祈男,因此祈男只能从语气中揣猜这位秀妈妈的心思。因其给祈男留下的印象便是极有心计城府,因此虽然此时秀妈妈语气平静,可听进祈男耳中,还是依旧带了些不详之感。
    宋夫人倒是面对祈男的,因此此时她的面目表情,便一丝不落地印入了祈男的眼中。
    只见这位夫人陡然间眼中便有森冷寒光闪过,唇角重重向下一沉,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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