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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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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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提气急纵,奔得飞快。

过了片刻,后头的草木长得野,快把那条小路都给埋住了,这里看来荒弃已经久。

我们绕过一个弯,雷芳指着前头:“那里就是。”

遥遥的望去,只见一片灰沉暮色。

我们跑得气喘吁吁,我手按在胸口,只觉得心怦怦直跳,抬头看时,眼前便是那片废墟。

跑动时不觉得,一停下来,只觉得四周静得出奇,雷芳轻轻咳嗽一声:“咱们进去?”

草叶被踩得簌簌生响,我们绕过前院,一路直奔假山的方向。

和梦中一模一样,水池,假山,还有假山之侧那个小小的坟墓。

我心中满是疑虑——这墓里到底是不是空棺?如果父亲没葬在这儿,那又会在哪儿?

这事问别人只怕都没有答案……我想,巫真一定知道。

雷芳围着假山团团转了个圈,忽然下定决心:“咱们挖开看看!”

“不行!”

雷芳抬头看看我:“你别怕,你帮我瞅着。我自己挖。”

她摸出一把短铲来,竟然是早有准备。

“你哪来的铲子?”

“刚才出后门顺手在花房那摸的。”雷芳朝前走了一步,我站过去挡在她面前。

“我说了不行。”

她奇怪地瞅我:“干嘛?这坟里人你又不认识。再说,底下未必埋的是人。我就是想知道,大不了看了再给还原了——要不然的话,这辈子我都会一直惦记这事儿,到死都解不开这个疙瘩。”

我摇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让她这样试?

“这坟里是空棺,你不用试了。”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们俩一时僵持住了。

我本可以把幻真拿出来取信于她,但是父亲曾经说过,那是极要紧的东西,不能透露与他人。就算我信任雷芳,也不愿意违背父亲的话。

虽然她曾经看见幻真珠,但是并未在意,只当那是个小玩意儿。

雷芳回头看了一眼,半山处绿光冲天,她转过头来,有些焦躁:“小笙,别闹了,快让开,咱们还得快些赶回去。”

“你想看什么?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也会被人早先取走。雷庄主那一次没挖完,后来难道就不会再来了?这么些年。要挖的早挖过了。”

“有没有,那也要挖过才知道。”她急了:“又不是你家的祖坟,你拦我做什么?”

咳……我差点冲口而出,你怎知这里不是我家的坟,话到喉头硬咽回去,憋得人脸红气喘的。

雷芳的表情忽然间一变,瞅着我身后呆呆怔怔,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两手虚拢,但是并没施出幻术来。

如果身后有人,能这么无声无息不被觉欺到近处,功力自当远高于我俩。我的幻术恐怕也起不了大用。

可是,如果来的是人,怎么会让雷芳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胆小如鼠的女子。

我缓缓转头。

身后没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什么异状。

雷芳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转头想问她,可是雷芳眼睛却闭了起来,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下。

“雷芳!”

我顾不得别的,扑过去先摸她的脉博。

还好,没有什么异状,只是昏了过去。

已经是暮春时节,草长得极深。我想扶着雷芳起来,一双青布鞋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我缓缓抬头,这人身形修长,穿着一件浅灰袍子,在夜色中看起来活象一抹影子。风吹着他的头和衣角在动,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心里并不觉得害怕。

这里……是我的家,尽管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可是在这里,我并不觉得害怕。

反而,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从昨夜梦中,我看到地下埋的是一具空棺的时候起,就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心里打转,只是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

那人伸过手来,轻轻抚了下我的头:“我猜着你会回来的,只是料不到会这么久。”

半山处的火光一黯,接着却又蓬地一声爆开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火焰窜高,映得这边山谷里也陡然间亮了一瞬,时间虽短,可是已经够我看清楚了这人的面容。

他容貌清矍,气度淡泊儒雅,朝我微微一笑:“我的女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打败杀死呢?”

那一笑,看淡了中间相隔的数十年光阴,仿佛我没有死过一次,只是出去淘气玩耍了一把,误了回家的时辰。

我手脚微颤,只觉得这一刻犹在梦中。真假难辨。

“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伸手轻轻一招,地下的雷芳便微微悬了起来,象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

我茫茫然地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脚下不辨高低。

我一定还是在梦中。

一定是。

父亲已经死去了,他们都这样说……怎么会又活转过来出现在我面前?

我,我和雷芳是不是根本没有清醒过,没有回雷家庄来,而是一直在彼此的梦中打转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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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可能大家都猜到了吧?巫家爸爸没有死……

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第二十四章 剥茧 三
第二十四章剥茧三

好长一段时间,我只是呆呆地朝前走,而心中什么也没想。

对前面那个人,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没疑心这是会不会是一个精心设下的骗局,或是一个高妙精绝的幻术。

银亮亮的月光洒在身上,地下一粒一粒的小石子有着柔和的光亮。

这条路夹在假山之中,却愈走愈是敞亮,抬头可以看到天上一轮圆月,似乎比在别处的又大又亮。

四周的山石陡峭竖立,青藤攀蔓,被围起来的空地方圆几十步阁,象一片小院子,月亮就悬在头顶上,石凳石桌上头银亮亮的。

“坐下吧。”

雷芳被安置在旁边的石榻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石制,石榻,石桌,石凳,倒宛然是个小小的起居之所。可是……可是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得人?我忍不住又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微笑说:“这儿不会下雨,淋不着我。”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头,手心里出了不少汗,在衣摆上抹了一下,坐得又板又直,可眼睛却不敢直视他。

虽然不管前世或是今生,我都不后悔选择了幻术修炼,可是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恍惚。

真假难辨,虚实交杂。

他在我对面坐下,仔细打量我:“嗯,眼睛没变,还是原来样子——我曾经想过你再回来时会奕成什么样子,想过许多次,每次想的都不同。甚至有时候我想,要是我的女儿变成了个男子回来了,那到底算是女儿,还是儿子呢……现在终于放了心,女儿还是女儿,没变成儿子。”

“你……”我的声音大异寻常,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又颤,又尖:“你知道……我会回来?”

“你肉身虽灭,可是魂魄未散,自然会回来的。”他拂开我额前一缕散,微微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已经都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叫齐笙,以前的我……叫巫宁吗?”

如果此时他说一句他弄错了人,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竟然……都不记得了。”他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悲伤,可是随即却将头转过去,低头说:“是,你当初是叫做巫宁。”

“嗯,”我点了一下头,有些恍惚地说:“现在我的名字叫齐笙。”

“你不记得前世,为何还会回来?”

我……还记得一点点。

我记得自己临死时的血光,我的笔迹没有变化,我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回到这里。

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父亲吗?

我不记得前事,他还肯认我吗?

他究竟是活人,还是,鬼?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下,月光拖出一条灰影在地上——有影子,那就不是鬼了。

其实,就算是鬼,又有什么关系?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那段时间在荒山中神魂游荡,意识飘摇,和鬼也差不多。

“我在梦中,看到过一点点……我看到庭前的榕树上开满了花,看到巫真,还有……在书斋里你写给我看的那句话。”

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静静地看着他,父亲的眉眼与梦中所见有些不同,显得清瘦,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淡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的人不似真的……象是一道影子,一张画,一段记忆……

我没有真实感。

虽然离得这么近,近得一伸手就能触到,能感觉到体温。可是又觉得离得很远,远得什么也做不了。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恐慌。我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坚固的壳子里,内里已经沸腾糜烂,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那层壳子,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表露出来。

他伸手凭空一抓,一卷画出现在他的手中。

我睁大了眼睛,完全没看出来他的手法。

这……这就是巫真教我的藏物取物之术吗?可是父亲施展出来,这样轻描淡写,不露痕迹。

“看。”

他将画放在桌上缓缓铺展开。

画一分一分的展露出来。

先看到如粉色霞云般的裙摆衣裳,襟上绣着春樱,淡黄的镶边,这种异常娇嫩的颜色美则美矣,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在身上。

画终于全展开来,一个少女站在绒花树下,笑意盈盈,眼波流转。她伸出手,似乎想接住一朵从枝头飘落的绒花。

“白宛?”

父亲转头看我,眉头微微皱起来:“白宛是谁?”

“是……我现在的师傅。她是山阴派弟子,教我幻术的。”

可是画纸上的白宛……和我印象中的白宛,却不甚相同。

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可是……画中的人神韵,气质,眼神,从头到脚都透着纯澈清秀——不,白宛师傅没这么动人的气质风范,倒是我第一次在梦中看到的那个从人贩手中买下师公和雁三儿的少女,才和这画中人更加相象。

相比之下,白宛就象一个劣质仿品,照着玉像塑瓷,形虽有了,神却半点没有。

我心里隐隐猜了出来,可还是转头向他求证。

父亲点了点头:“这是巫宁。”

我并不觉得惊异,只是纳闷:“那,白宛她怎么……长得我一般模样?”

“修习幻术的人,做一张假脸又不是难事。”父亲沉吟了一会儿:“我已经多年不见外人,这个女子有什么能为?你又怎么会成了她的徒弟?”

我只觉得脑袋快要被这么多纷至沓来的消息挤得爆开了。

父亲,巫宁,白宛,前世,今生……这许多事情象一把乱线,死死的纠结在一起,拆分不开,理不出头绪。

“阿宁。”

“唔?”我本能地抬头。

一根指头轻轻点在我的眉心处,耳边听着父亲的声音温和地说:“闭上眼。”

一股淡淡的清凉气息从眉心直透进来,心神也随之安定下来。过了片刻他将手移开,我睁开眼,看着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以前的事不记得也没什么要紧,过去的便都让它过去,不要再为这个伤神。”

“可我……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在父亲面前,心里的话不知不觉便说出口来。

“我只记得自己是横死的,到处都是血……父亲,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声名狼藉身败名裂吗?到底我前世是怎么样一个人?我真的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自己会做那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他语气里透出淡淡的骄傲:“我的女儿我自然了解,你无论到何时,遇到什么境况,也绝不会变成那样。”

“那,您能告诉我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旧景 一
第二十五章旧景一

“真的想知道?”

我用力点头,毫不犹豫。

“若是你知道了,后悔了,怎么办?”

若是后悔了,还能把不快的事全忘掉吗?

也许人们常会说,要是这世上有一种药,吃了就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忘记才好。可是没有经历艰辛挫折的人,怎能成长?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是齐笙,不是巫宁了。

连父亲——我都想不起来。

他似乎并不意外,笑意中带着一抹了然:“我就知道,你这脾气是改不了,比石头还倔。”

他手伸过来,轻轻盖住我的眼。

眼前的光亮忽然间全都消失了,我只觉得头沉沉的,脚下站不稳。

有一点光亮闪烁着,象是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明,一暗,隐隐约约。

我本能地追寻着那一点亮光向前走,眼前豁然亮起。

“巫宁,巫宁,快些睡吧,别磨蹭了,明天一早就要起身赶路——你说,那涂家庄是个什么样?”

巫真梳着两条辫子,穿着一条软绸裤子,坐在妆台边,把耳环取了下来。

我摇摇头:“我也没去过。”

“义父没说过?”

“他只说,让咱们找门最高最大的那家一准儿没错。看来这位涂世伯真不是普通的爱面子。”

“人活一世图个什么啊,那你说,不要面子,要什么?”

我被巫真问得一愣,想了想:“我觉得……有好些东西,比面子重要得多。”

“行啦行啦,不和你辩这个,快睡吧。”

她吹熄蜡烛上床,在我外面躺下。

这种感觉奇异之极,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两个意识。一个是过去的巫宁,一个是现在的齐笙。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的举动,却显得那样契合,仿佛本该如此,两个意识,其实……同一个人。

我们第二天一早便起身上路,为着行路方便,我们扮的男装,我在行李里装了一顶极大的垂边软帽,颜色是鲜芸绿的,这帽子倒也看不出什么男女来,应该不会露马脚。可巫真看了一眼,就笑着把帽子掏出来,另找了一顶褐色的绸帽装在里头。

“你可真外行,亏你还是常出门的呢。你见哪个男人头上戴着绿帽子?”

我一想,果然如此,可是我也指着她笑:“还说我啊,你自己怎么又把耳坠子戴上了?”

“啊,对……”她伸手一摸,也忍不住笑:“哎,不是我马虎,这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么。”她对着镜子把耳坠取下来收好,我们手挽着手出门,行李只有又薄又小的两个小包袱。

父亲站在庭前,神情淡然,只嘱咐我们一切当心。巫真迫不及待,下了山之后便催着将车赶得快些再快些。被雇来的那车把式在外头大笑:“两位小少爷真是没出过门的,这车到这地步已经是最快的了,再快轮子非转掉了不可。”

巫真咕哝一句:“这么慢慢腾腾的,几时能到沅陵啊。”

“去沅陵要换船的,按我这牲口的脚力,后天准到八黄镇,到那儿您二位就得换船啦,一船直放到沅陵河口,再省事快捷不过。只要顺风,帆扯起来,那船可是又快又稳,比这我破车强多了。”

巫真兴奋得小脸儿通红,扯着我的袖子直摇晃:“我还没坐过船呢!一定很有意思!”

“坐船挺气闷的,船上船舱就那么大地方,把人憋得难受。”车把式说:“我以前倒是跟过货船,那在船上憋得只想嗷嗷叫,坐那么一天两天还成,时日一久了,神仙都憋不住。”

车把式走南闯北的话又多声音又响,一路上有他这么说话倒一点不闷。外头到了什么地方,地名,村镇,有什么名人逸事的他都如数家珍。到了八黄镇我们下车,除了讲好的车钱,我又多给了一份。车把式谢了又谢,看看周围的人,小声说:“其实您二位是姑娘家,我早看出来啦,恐怕旁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世道乱得很,两位住店,雇船,吃食上头可都得小心。”

我们向他道了谢,就在河渡边分道扬镳。有个矮矮瘦瘦的男子迎上来,陪着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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