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会下沙子而已。
我到的这里的第三天,客栈迎来另一个客人。
姚自胜。
后来……
后来呢?
我想不起来。
姚自胜怎么受了重伤早早辞世,夜蛊是怎么从我们手上流传出去祸患无穷,文飞是怎么翻脸无情背誓成仇……
……还有,我最后死在谁的手中。
今天烧,去医院打水,结果水没打进去,胳膊肿了,疼得不行。。回来吃了药睡了好久。。。。
第五十五章 相隔 二
第五十五章相隔二
第二天有人拜庄,一张薄薄的贴子装在精致的木盒里呈了来。
盒子是赤铁木,质坚如石,价比黄金。
师公弹了弹盒盖,笑了笑:“好阔气。”
盒盖上雕着一把剑。
只有剑,没剑鞘。
这是北剑阁的标示,我曾经在好些地方看见过,那些旗子上,大门上……
“瞧瞧吧。”
我将盒子打开,拿出拜贴递给师公。
师公招手让我一起看。
贴子写得很客气,说是久仰师公声名仪范,途经贵地特来拜会。不过后面跟的话就……后面写的是,令徒孙迷路被我收留……
江湖人的脸皮真叫一个厚,把使诈掳人写得如此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这话剥开来看,其实就是,你徒孙在我手里,我现在有事儿要和你做交易。
后面虽然没写什么“你若识相则令徒无恙”“否则这孩子如有三长两短你自己看着办”这样的难听话,不过这还用得着写么?
谁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头一天出来混江湖。
“请客人进来吧。”
我小声说:“我到挂画后头去吧。”
待客的那间厅堂,挂画后就是一间静室,外面的动静里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北剑阁的人自以为拿住了我,奇货可居的上门来要胁师公。我若是堂而皇之站在这里,他们下面的话可就没法儿说出来了。
师公点了下头。
我进了静室,听着外面脚步声响,已经有人进来了。
我从壁上的窥孔中朝外看。
从我这个角度,看到的恰好是来客的正面。
进来的那人披着一件漆黑如墨的狐裘,衬着一张脸有如美玉,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无论何时,这人的风仪都是一等一的。
堪称金玉其外。
据说直到现在,北剑阁文阁主,也是许多女子的深闺梦里人哪。
“纪兄,多年不见,你还是当年的样子。”
师公只是淡淡的一拱手,毫不客气:“我徒孙呢?”
文飞微微一笑:“齐姑娘当年也曾经到北剑阁做客,内子和她很是投缘,想多留她几日。”
骗鬼哦。
那个被他们带走的傀儡一直只会昏睡,投哪门子的缘。
时隔多年,文飞的模样依稀还是旧时的样子。
可是我却觉得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在涂家庄的水阁里,那个翩然而至,象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时隔多年再见,他已经不认得我,我也不再记得他。
那一段过现在看来,就象一张旧画,纸早就在风尘中破损泛黄,画中人也早已经不是旧时模样。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夫妻俩一向无利不起早,到沙湖这小地方来做什么?”
其实师公不先开这个口,让文飞先说才好。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谁先沉不住气,就难免受对方挟制。
当然,我现在没落在文飞手里。
而且师公那脾气,也不会和人虚与委蛇。
文飞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悉簌微响,似乎是纸。
是的,就是纸。
几张薄薄的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存得极好。
“纪兄是这里的地头蛇了,不知这图上画的地方,你见过没有?”
师公低头看了看。
我虽然能看见堂上的情形,可是那纸上绘的什么我却看不见。
不过,能让文飞这么惦记的……
要说财,他已经应有尽有了。要说势,除了惊雁楼也再无敌手。
他还求什么?
求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或者,象他从前说过的那样,求的是剑仙之道?
不……虽然世上没人知道剑仙究竟该怎么得道,可是我却能断定,象文飞这样的人,到死他也只能在凡尘俗世里打滚。
师公没有说话,文飞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纪兄仔细看看,可不要一时大意,后悔莫及啊。”
“这地方难道你认不出来?”师公抬起头来,向敞开的窗户指了一指:“你往那儿看。”
师公在沙湖的云仙里建了这片山庄,依山傍湖,一早一晚时,烟霭浮动,云仙里名符其实。
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的确也没有仔细的,好好看过这里。
沙湖的冬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我没看出什么不同,文飞显然也没有看出来。
“纪兄就不要卖关子了……这与画上的山川图形,没有半点儿相似。”
师公没说什么,伸手在那纸上点了两下。
文飞低头再看,眼睛蓦然一亮:“这里……”他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还是没想明白。
我都想把那几张纸揪过来看一看上面到底画的什么了。
“这不是一张图,看这儿,这是三四张图重印在一起的。”
文飞恍然明白,眉头也舒展开来:“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请纪兄将原本的图形重新绘标出来吧。”
师公看了他一眼,唤人准备笔墨,铺开一张纸,果然按他说的描画出另一张图来。画好之后拎起纸,不知有意无意,朝我这边轻轻一抖一展。
这么一瞬间,我已经看到了上面绘的图形。
记得有一次替师公整理书案的时候,见过他的一张画,上头绘的是从高处俯瞰的沙湖。轮廓形状,隐约就和这上头的相仿。
纸重新被摊在案上,文飞细细的将它和自己手上的那旧图比对。
“果然是这里。”
但是文飞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师公的,果然他又说:“纪兄好眼力,这么一堆错综的乱线中也能把原图绘出来。不知那剩下的几张图,又分别是什么地方?”
师公抿了下唇。
我知道他不耐烦了。
我也不耐烦。
师公又展开一张纸,对着那张旧图,细细的在纸上描画。
其实师公知道,文飞知道,我也知道。
文飞拿来的一定是至为要紧的东西。
虽然他自己没办法解开其中谜团,不得不求助于师公。但是事后呢?
师公已经算是看到了他的一个大秘密,他一定不会愿意这秘密外泄。
所以他一定不会放开手上那个至关重要的筹码。即使他提的要求师公都做到了,文飞最终一定——
杀人灭口。
这是我第一想到的。
或者,利用什么别的手段,一生一世的挟持要胁下去,令师公屈从于他。
就象……文飞的父亲当时对付月姨的手段,毁其声名,断其后路……
就象他当日对付我一样。
好象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从记忆深处涌了出来,带着陈旧的尘土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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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烧了,嗓子还没好。。呜呜。。。。。
第五十五章 相隔 三
第五十五章相隔三
暗门上有人轻叩了两下。
那声音仿佛山寺禅钟,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我手指微微蜷紧又伸开,睁开眼睛。
一时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想不起自己是谁。
师公在外面轻声唤:“阿宁?”
我喉咙沙哑,手脚无力,勉强应了一声:“我在。”
师公从外面推开了暗门,伸手进来。
天光透进这一方小小的黑暗的天地,我定定神,扶住他的手掌借势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
我往外看,堂上已经没有人。
“文飞呢?”
“他走了。”
我点点头,只觉得眼睛酸涩生疼,胸口空荡荡的,象是所有东西被一把火烧尽,只留了残凉的灰烬。
师公的手轻轻搭我肩膀上,我慢慢靠过去,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想起来了好些过去的事情。”
师公没有问我都想起了什么,只是抱着我。
无数人在往事中来了又去,乱纷纷的就象外面飘的雪。
那一天是四月初四。
客栈的老板在黄历上的那一天折了一个角,大概是提醒自己那天不要出门,也别做什么事。
那本黄历不知怎么扔在我住的那间屋的窗子下。
我把它捡了起来,然后,黄历就翻开在那一页。
正好是那一天。
天气阴沉沉的,我出门时,客栈的掌柜还说了句:“姑娘,这天儿怕是要下雨,还是别走远的好。”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掌柜在柜台下面翻了翻,摸出一把旧伞来:“这个你带着吧。”
我接过伞来:“那就多谢了。”
上次有一队走镖的由南往北去,当时我已经和他们说好,等他们再由北向南回去经过这里时,托他们带信。
信当然不能直接送到南奎,但姚自胜也有别的基业。
信……总是可以交到他手上的。
但愿,不要太迟。
我已经到镇上去了两回,前两回都没有等到人。
错过了这一回,只怕没有别的更好的机会了。
况且……我也不放心父亲。
百元居早就不再安全了,父亲说他会暂时住到栖云寺。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迁到了栖云寺。
对于父亲来说,让他离开百元居,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那里有太多的回忆。
都是我连累了他。
可是父亲却只是笑笑说:“怕累就不会生儿育女了。”
栖云寺是个极安静的地方,父亲以前还开玩笑说,等我和巫真出嫁了,他就去剃个度,在栖云寺做个逍遥僧。
想不到……
这次总算没有让我白来,镖局的人已经到了。他们在这儿修整一下,给马重新钉掌,给车上油换轴,要待两天。
于镖头客气地迎我进去。
“姑娘真是守信。”
他大约没把我当初的托付看得太重,毕竟我没下定金。他们这一趟护镖,已经收了钱,回去时带封信也不过是顺便。
我将信和一个锦囊一起交给他,他当着我的面用只盒子盛了。
我又付了他一百两银。
“请问姑娘,这里面是……”于镖头有些意外。按押送银货十抽一的话,这信和锦囊就可以估到一千两了。
“是药。”
他恍然:“是是,姑娘放心,我亲自收管,决计不会丢失损坏,也不会渗水返潮的。”
他写了一张契条给我,字虽然不算工整,但是一笔一划写得很用力。
可是如果真论起来,这锦囊里的药,何止千金万金?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不过若是于镖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怕他就不敢接这趟买卖了。
一百两银,不算太高,也不算很低。太低了怕他们不用心,太高了……那又会惹来是非。
只盼姚自胜服了药,能治愈旧伤。
能……稍稍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旁人欠我的,我可以忘记。可是我亏欠了别人的,却沉甸甸压在心头,一辈子都不能放下。
“有劳于镖头。”
“姑娘尽管放心。对了,可要收货人打个凭据?”
“也好。”
虽然他们镖局的信誉一向不错,可是能多一点保障自然更好。
我把契条收好,于镖头殷勤地把我送出来。
“托给我们镖局姑娘只管放心,我们在京城、楼江、敦州都有分号,不是我夸口,这一二十年里头,别的镖局总得有那么几回失手,我们可是一次也没有的。”
我也希望如此。
别的镖失了也就罢了,这次的药,却万万不能有失。
若我还有别的办法,就不会将信和药托给镖局。
只是,盯着我的人太多,盯着姚自胜的人也太多,其中不乏精通幻术的人——而且那人还对我极其了解。
南奎也太遥远了,我放心不下父亲。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夜石藤已经全烧掉了,夜蛊的制方也毁去了。
百草丹也已经托人送走——
我站住脚。
似乎,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
不,还有许多的事情得做。
要去找父亲,要查清楚那几桩栽在我头上的灭门惨案——那些人虽然被一夜之间灭了口,可他们不是死于夜蛊之下。
还有……
纪羽。
想起他的时候,似乎那些沉沉重负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暮春时节了。
道旁的野花开得蓬勃而茂盛,我停下脚步,俯身摘了一朵小小的紫色花朵。
花并不香,可是清新动人。
纪羽要是在这儿,会说什么?
他这人有时候太刻板了,花花草草他从来不爱。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皱着眉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说:“我瞧不出这花有什么特别奇突之处。”
我微微笑着,山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大概真要下雨了。
手不知道怎么,指尖微微一麻,那朵花从我手上落了下去。
我想把它捡起来,可我已经没法儿弯下腰。
指尖的麻痹迅向上蔓延,很快手肘之下全没了知觉。
我什么时候中的暗算?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费力的回过头,用力眨了一下眼,视野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那些人象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大概我早就被盯上了。
只是他们耐心的等待,等到我终于堕入彀中。
到底是哪儿……露了破绽,出了岔子?
我没有吃旁人经手的东西,也没有同人有什么旁的接触……
是刚才的那镖局的人吗?还是……。。。
第五十六章 血色 一
第五十六章血色一
那些人没有上前,我也动弹不了,彼此僵持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时间愈久对我愈不利。
有一个人试探着走上前来,离我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然后他拔出剑,朝这边挥了一下。
“没人”
他失声惊呼。
是的,被剑刺中的是我的幻影。
我没有力气做更多的布置,这个影子是幻真珠幻化出来的。
炼化了之后,珠子不必我施术催动。
周围的人顿时骚动起来,纷纷说:“不可能,咱们这么多人,怎么还能看走了眼。”
又有人说:“你忘了她就是装神弄鬼的行家了。”
有人抬了一下手,四周静了下来:“她跑不远,这山都围起来布下了阵法,她必定还在附近。”
这声音……好熟悉。
我用力眨了一下眼,那么刹那间的清晰,我看见文飞了。
他站在人丛中,披着一件长斗篷,风帽盖住了大半张脸。若不是我对他那样熟悉,真看不出来就是他。
原来真是他。
我曾经想过,那些陷害,那些莫名的生,又扣在我的身上的罪名,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
真是他。
我现在终于确定了。
虽然想杀我的武林中人极多,可是能布下这样的阵势的,只有那个一直在背后操纵布置一切的人才办得到。
身体已经麻痹毫无知觉了,即使他们一时现不了我——也许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
真想不到……
小时候经常想,长大了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事。
也许大多数人都会想过这个。
想的多半是轻裘怒马,年少得意……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很少有人想,年老力衰,红颜不再了之后会什么样,会做什么。
我也没有想过。
这个时候却忽然想起来。
若是,我能再多活几十年,我会做些什么。白苍苍时,会在何处终老。会有什么人陪在我的身旁,不离不弃。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孩子只去长大后怎么样,少年人只想当下怎么样……
将来,以后……
再过几十年,我若在岁月中苍老了之后,是什么样?
短短的一瞬间我却想起了许多事。
从前,现在,将来。
这一生就在这里结束吗?
我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信和药,能送到姚自胜手上吗?也许……不能了。
父亲呢,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是我连累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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