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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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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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和药,能送到姚自胜手上吗?也许……不能了。

父亲呢,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是我连累了他们。

那些人逐渐缩小了圈子,离我越来越近。

我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我的神智清醒,幻真珠悄悄滑进掌心。

浓雾弥漫在林间,那些人出惊呼声,兵刃纷纷出鞘。

其实一切不过是幻像。

这些人象惊弓之鸟一样,纷纷攻击四周那些幻像。在他们看来,那些都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他们最仇恨最惧怕的人。

心中有杀意的人,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诱引,就会整个失控。

鲜血洒在地下,长长的惨叫声穿透了浓雾传来。

文飞不知觉了什么,忽然高声喝止住那些人。

他缓缓地穿过浓雾,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看见他的手按在剑柄上,越来,越近。

风吹得头凌乱飘舞。

天阴沉沉的,雨落下来。

我的知觉已经全都消失了,雨明明打在脸上,一点感觉也没有。

文飞的动作极快,我只看见一道细窄的银光从眼前掠过——

也许是闪电的亮光。

那一瞬间耳边的声音全消失了,有几滴热热的水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想那是我自己的血。

更多的兵刃刺进身体,腥红的颜色向四周飞溅开。

掌心一空,幻真珠消失了。

我的掌心里什么也没有。

最后那一眼,文飞的手向前伸出来,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他好象说了句什么,我已经听不到。

眼前忽然一黑。

不,不是天黑了。

是我已经看不见了。

就象那一次,我和姚自胜被那些人堵住,我病得昏昏沉沉,他把我塞进暗门后头,那样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听到外面的动静,兵刃砍进人的身体时的声音,砍碎了骨头的那种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拼命呼喊,可是我打不开那扇门。

那短短的一场拼杀,对我来说漫长的象是捱过了半生。

过了许久,暗门才从外头打开。

粘稠的血缓慢地流淌着,地下已经成了血泊,我的鞋袜都被浸透了。

姚自胜一身都是血,分不清究竟是旁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朝我扯了扯嘴角,象是笑。

“本来我一只脚都进了鬼门关了,可是又听见你喊我。我不能就这么死,要不然……你关在这里头,不病死也要活活饿死了。”

我嘴唇动了一下,不出声音。

我爱过的人,爱过我的人。我牵挂的人,我憎恨的人……

过去,现在,那些血与黑暗混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师公倒了一杯茶递给我,轻声说:“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

茶有点烫,我端起杯子,才觉自己的手指冷得象冰一样。

“想起什么了?”

“很多事。”

最深刻的,就是我死的那一天。

还有许多其他的事,零零碎碎,就象从天上落下的雨,纷纷打在脸上身上。

“月姨……”我嗓子沙哑,低头喝了一口水,才能接着说下去:“月姨也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抬起头:“月姨,就是文飞的亲生母亲。”

师公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我见过她。”

月姨就死在文飞成亲的那天夜里。

如果没有月姨,那天夜里死的本该是我。

是月姨救了我。那天晚上文家死了许多人,后来这些人命都栽到了我的头上,我也并不想为此辩解。

没人知道月姨竟然也会武……

起码,文飞就不知道。

真的很荒唐。

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母子……生活了那么多年,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是月姨恳求我不要说的。文飞虽然让她失望,可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好的,做错事也只是一时糊涂……”

——————

这一章改了好几遍。。。。
第五十六章 血色 二
第五十六章血色二

“为了月姨临终时的恳求,我一直没有寻上文飞去报仇。无论如何,文飞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唯一的牵挂。她救了我的性命,自己又是重伤垂危,流着泪肯求我不要向她的儿子寻仇……我不能不答应她。”

可是我答应放过文飞,他却不愿放过我。

“所以文家那些条人命栽在你头上,你才不肯辩白?就背了这个黑锅?”

“你那时也没问过我啊。那些人……有月姨杀的。后来姚自胜赶了来,也有不少人是死在他的手上。归根结底,月姨和姚自胜都是为了我。那些人,就算说是死在我手上,也说得过去……”

这件事是文家的家丑,牵到文飞和文飞父辈的丑事阴私,他们自然不能说出那些人真正的死因。所以,等我回过神来时,扑天盖地的传言,已经将这件事扣死在我身上了。纵然我辩白,也是没有用。文家与越家的势力,再加上许多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人,我本来就是修习幻术的邪魔歪道之人,又只有一张嘴,我能怎么分说,能上哪儿去分说?

我的手慢慢抬起来,摸着自己怀中的那只圆筒,心里只觉得荒唐。

我伸手入怀,把那只圆筒拿了出来。

细细的,看起来和信筒一样。

“你瞧,这个……”

我真没想到,这个圆筒,居然是我自己的东西。

“当初我托一家镖行,将信和丹药带给姚自胜。可是信固然没到他手上,这药也辗转失落了。”

师公有些意外:“这是,你的?”

“是我要给姚自胜的。”

可是终究没有送到他的手上。

只是,这个怎么落到了齐笙的母亲玉河的手上呢?

还说这里面有人人想要得到的秘密?

虽然这里面十二粒百草丹是价值连城,可是也不至于说人人都想得到吧?

我把我托了镖的事告诉师公:“……那镖头不知是不是和来杀我的人是一伙。”

师公微微一顿:“你说那镖头姓什么?”

“姓于。”

“你……可知青鸾夫人姓什么叫什么?”

这可真把我问住了。

山庄里人人唤姨母做夫人,有来往的那些前辈高人都唤她的字号——说起来我真不知道姨母叫什么。

“她本姓于,名叫于青。齐笙的母亲,原本是叫于河。青鸾和玉河,都是她们后来的字号。叫得多了,本名反而没人说了。”

也姓于?

难不成,她们与那于镖头之间……有什么干系?

“你自己在这儿猜想,倒不如去寻青鸾问一问。这个东西虽然一直在玉河手里,但是既然说是家中的宝物,那青鸾夫人想必也知道。”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之前可没想到能问姨母。

齐靖齐涵也没想到啊。

姨母平素严厉清冷,齐靖齐涵都有些怵她,等闲是不会到她面前去自找没趣的。

“走,去问一问。”

“现在就去?”

我看看外面,只怕夜已经深了。

不过师公这个脾气……

我们一同过去,果然婢女说姨母已经睡下了。师公吩咐一句:“事情要紧,让她到静室来一趟。”

院子里姨母已经应了一声:“快请纪前辈进来。”

果然师公面子大啊。

姨母头只用根青簪一束,显见是已经睡下了又刚刚起身的,婢女奉了茶,就知机的退了下去。

我把那只圆筒拿了出来:“姨母,你可见过这个?”

姨母怔住了。

看样她必是知道的。

“这个……怎么在你的手里?”

“当年,母亲过世,我们离开齐家,哥哥就把这个给带了出来。齐泰生这几日上门,就是为这个来的。”

姨母拿着那个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当年原来是我的,后来姐姐要出嫁时,我交给了她……”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姨母可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青鸾夫人摇了摇头:“这是件不祥之物。若不是他,三叔不会死,于家也不会败,我们姐妹隐姓埋名那么多年……当年,于家以走镖为生,三叔有一次在路途上接了一支镖,有人托他送一封信,答谢一百两。三叔觉得这事并不为难,就接了下来。可是没刚上路,夜里他们就被围住了。三叔开始以为是寻赏盗匪,可是他错了,纵然把银钱都交出去,那些人也没有要留下活口的意思。三叔只身逃了出来,那些人紧追不舍,为的就是他最后接的这支镖。那封信在乱中丢了,三叔只带回来了随信交付的另一样东西——”她顿了一下:“就是这只圆筒。”

原来……

我有些恍神。

那位于镖头不是文飞一伙。

却也是被我连累的。

如果不是我……那镖队也不会……

师公伸过手来,在桌下头握住了我的手。

“三叔身受重伤,挣扎着将这个交给祖父之后就咳血而死。祖父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当即遣散家人,隐居避祸。可即便如此,那些人也很快找上门来,祖父虽然当年剑法卓绝,可是毕竟年老力衰,为了护着家人退走,不幸……”青鸾夫人平时一贯冷漠,说起这件事来,声音也微微颤:“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乔装改扮,侥幸逃脱。那些人本来要斩尽杀绝,后来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只圆筒上的秘密,我小时候就猜想过,琢磨了许久也没有头绪,当时受托的那封信三叔也没有看过,这圆筒究竟要交与何人,里面又有什么玄机,三叔、祖父和父亲都死了,我们也不得而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不到,现在为这个,又要变生不测。齐泰生既然惦记上这个,此事必难善了。不过……当年他就知道这东西被带到了沙湖,怎么却中间隔了十来年,到现在又找上门来?”

当时追杀于家的人,应该和杀我的是同一批人。

但是,这里面的百草丹值得他们这么穷追不舍?

不……

也许文飞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是写了一封信,可是信和药丸没有一起失落。药丸被于镖头带走,后来也一直在于家人手中。那信的下落并不清楚,只是最后得到信的人是雷芳那个爷爷,文飞很有可能并不知道信的内容,也就不会知道随信一并托送的只是十二粒药丸。纵然珍贵,可是并不值得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为此送命。

那他以为是什么呢?

难道……他以为这是什么绝世秘宝吗?。。。
第五十六章 血色 三
第五十六章血色三

说不准他真是这么想的。

文飞那个人……

我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上是怎么写的?

除了剑谱……我尽力回想那信上写的每句话,我都写过什么?

可那封信里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附了一份剑谱。

那份剑谱是苏还山前辈交付与我的,是他早年得的,但是不适合他的路子。苏前辈刚猛持重,剑路大开大阖,那套剑法却是轻灵多变,剑路诡谲。听父亲说我在寻剑法,就让人将剑谱捎给了我。

我手头已经有两三套剑法,不过若与文家的心法相配,与文飞一向剑路相剑的,还得数这一套。

说起来,我能找到沙湖这里,现当年于白屏和甄慧的斩蛟遗迹,也是因为苏前辈的指点。

姨母眼圈微微红:“当初我觉得齐泰生心地不善,劝姐姐不要轻易许嫁,可是她不听我的,反而伤了我们姐妹之情,多年都不往来。直到……我也没见着她一面。”

是啊。

玉河……倒很象从前的我。

为了情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是死在文飞手上的。

她的死,绝对和齐泰生脱不了关系。

一样的傻。

我们从青鸾夫人那里出来,终于解开心中一个谜团,可是并不觉得轻松。

师公重重握了一下我的手:“你是不是又觉得于镖头那些人是因你而死?”

我看了他一眼,夜色中师公的目光幽邃如深潭。

“夜蛊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从无害人之心。为什么非要把别人作的恶算在自己身上?”

我垂下头:“你不懂……”

看到宋家那热闹的大宅,一个活口都没剩,尸横就地,死寂一片的情形,我当时站在那儿只觉得自己一定还没有醒来,这只是一场噩梦。在梦里,你只有恐惧,后悔,却不能动弹,不能出声,不能逃走……

如果不是我和姚自胜一时好奇逞强,最终制出了夜蛊,那些人就不会无辜惨死。世上不会出现那样可怕的景象。从宋家那件事之后,我屡屡在梦中回到那个时候,推开那两扇朱漆大门,门后面不是书香繁华的世家景象,而是一地无声无息的尸。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亡。

可是我第一次那样惊惧悚然。

就象……我和姚自胜,一起解开了口袋,放出来一只不由我们控制的恶鬼。

死于夜蛊的不止宋家一家。

远的不说,还有雷家庄。

一眨眼,上千条人命……

“我当然没把那些人都当做我杀的。可是毕竟是受了我的连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想起来的越多,我反而越后悔……”

原来被卷进那个巨大的致命漩涡里的人,有那么多。他们之前不认识我,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遭遇了飞来横祸。连这一世的母亲玉河,姨母齐笙,连齐靖齐涵,连雷芬和雷芳……她们都还在被当年我做下的事情连累。

师公的手一带,将我紧紧抱住了。

我两眼酸热,刚才还能忍得住,现在却觉得眼泪马上就要淌下来了。

冬夜里的风象刀子般利,脸上被割得生疼。

师公的手捧起我的脸,他的唇熨贴在我的唇上,就象一抹春天的阳光,暖融融的。我的手有些无力的抬起来,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唇齿厮磨间,舌头上尝到了淡淡的咸涩味。

师公半扶半抱把我带回屋里,口气比往常轻快,拿了镜子给我:“你瞧瞧,跟花猫一样。”

头也揉乱了,眼泪被寒风一吹,脸上现在又是红,又是紧,好不难受。

师公吩咐僮儿打了水来,我洗了把脸,又把头梳齐。要系带时,师公却把梳子接了过去。

“我来替你梳一回头。”

我小声问:“你会么?”

“一次不会,两次不会,次数多了就会了。”

我脸上微微热,转过头来。

师公的动作轻柔——当然,不是很熟练。

我在镜子里看见他眉宇间极为端凝认真,仿佛在做一件至为重要的事情。

唔,他在练功、思索的时候,也都是这样子的。

……梳个头,用不着如临大敌啊。

我忍着笑,师公替我把头挽了一下,拿了一根玉钗替我簪在间。

“看看怎么样?”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大概是怕扯疼了我,所以挽得太松,没一会儿肯定会松脱的。但是松落落的有股慵懒意味,倒也不难看。

我点头说:“嗯,手艺不错。”

折腾了这一夜,天已经要亮了。

我猜文飞、齐泰生他们昨天一夜大概也没有睡。齐泰生和魏氏多半在和那支假的信筒较劲,文飞和越彤夫妇俩一定在琢磨那几张旧纸残图。

那图……是沙湖的山势地形。

他们来找的,必是剑仙遗迹。

据说越彤的那个越家是剑仙于白屏的后人,那么有些残图秘本,也不是太奇怪。

只是——这些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来了……实在不是一个巧字就能解释得过去。

“在这儿歇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

以前我也在师公这里过夜——不过是各据一个蒲盘打坐。

现在我却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歇着。

师公坐在我身畔,一只手还被我握着。

“那些人做的恶,与你没有关系。难道强人为了金银害人性命,却要把罪责归在金银上?若不是那些黄白之物,世人怎么会动了贪念?又或者按你的想法,那被劫之人本就有错,他根本不该带金银在身上,不然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我眯着眼,低声说:“这不一样。”

师公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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