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问儿颤着双手倒出了一粒药丸,赶紧塞入了他的口中,心口犯疼,每一次跳动,也犹如受到针扎,疼得无法呼吸。
她紧咬着嘴唇,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空洞的,任何一个担心的字眼,都无法表达出她内心深深的恐惧和担忧,所以,她只能任墨莲紧紧扼着自己,然后也紧紧回抱着他,回应着他,让他感受到自己,让自己给他坚强、给他挺过去的信念。
“可是。”漫长的煎熬,当墨莲感受到疼痛慢慢消失之后,他又开了口,继续回忆着。
“墨莲,不说了,不要再说了,真的不要再说了~”他为什么要一直说个不停,为什么这么像是在交待遗言?为什么都不能歇一歇,明天,或者是后天,活蹦乱跳的缠着自己在说呢?为什么,他要这么执着,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讲个不停!
她不想听,她只想他能突然从床上蹦下来,然后笑着说:“哈哈!被我骗了吧!”
可惜,墨莲没能蹦起来,而是用尽全力握上了她的手,嘴角轻扯,继续说道:“可是,在恨你与众不同的同时,我也在感激着上苍,感激老天爷,让你如此的与众不同,让你前来救赎我~”他努力睁开了眼睛,将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目光上移,看着问儿沾满泪痕的小脸,正是这个小女人,一点一滴,“洗净”了这双罪恶的双手,救赎了自己!
一不小心,他瞥到了薛问儿发间的白玉簪子,正是霍天翔给她的那支,温润白玉,谦谦君子,愿好逑!
“对颜如玉,我是恨铁不成钢的疼爱,对霍天翔,我却是真的恨得牙痒!”他如是说。
面对他突然转换的话题,薛问儿有些茫然,不过转念又想,这才是她的墨莲,永远以吃醋为第一位。
似是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她抬手将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然后放在他的手间说道:“既然恨他,就把他的东西砸了吧。”
“我把它交给你,等着你身上的伤好了,手上有力气了,亲自动手,砸了它,好不好?”她尽量忍着自己喉间哭泣的声音,以表现出稍稍正常的语气,可是,声音是忍了下来,眼中的泪却始终止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不,咳咳~不要。”墨莲手一歪,让簪子滑出了手掌,他才不想做这恶人,况且,他真正介意的,怎么可能是这簪子本身,而是~
问儿,见他呼吸不匀,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手足无措的收起簪子,担忧的望着他,“别使劲喊,你,你不要,我,我就收起来,不让你看见,别气~别气”说着,还将手伸到了他胸前,身下,轻轻揉着,帮他顺着气。
“问儿,我是个连家都丢了的人,”他闭着眼歇了许久,久到问儿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又开了口,“所以,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你,会不会在日后怪我?”
“傻瓜,”问儿忍不住轻轻敲上他的头,鼓着腮骂他:“怎么会怪,你人都是我的,只要你在,只要你们几个人陪在我的身边,这比送座金山银山来的都让我心动。”
“不过,也好,不留一物,这样,你也不用睹物思人,你会~”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头微微扭动了几下,然后闷在她怀里,十分艰难的说道:“渐渐忘了我,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墨莲,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辈子,最恨你这张嘴!”
“呵呵,恨吧,起码,我这张嘴,在我死后,你还能记住。”“不要,只恨它,要记得,它的甜,它的美,他~亲吻你的滋味~”
“不记!如果你明天不变的活蹦乱跳,我,我就彻底把你忘了,永远不记起。”
“问儿,我又没有说过,我就喜欢,你这张口是心非的嘴~”
“没有,所以,快点好起来,然后每天都要对我说一遍,知道吗?”
终于,终于的终于,墨莲抗不过药效,沉沉的睡着了。
门外,刘伯和暗月已经候了许久,秋无尘走前专门请来了刘伯,以防万一,而暗月则是在薛王府得了信儿后才急急的奔回来了。
可是他们此时,却都不想买进这道门槛,就让房里的两个人多相处一会儿吧。
“墨莲,你一定要好起来,然后~我一定要好好走你一顿,让你害我流了这么多泪!”她轻轻移开他,让他趴在了软软的被子上,然后小声的走出了房门,一时不察撞进了暗月怀里。
“夫人小心。”暗月连忙扶住了她,将手堵在了她的嘴上小声说:“到外面再说吧。”
刘伯也跟了出来,将秋无尘交代的跟他们说了一遍,然后叹口气摇头道:“七日,不知道这孩子挺不挺得过去。”
“他一定可以的。”薛问儿说的底气不足,可她必须这样给自己打气,她没经受过火烧之苦,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将会是何种的钻心折磨,“月,颜如玉呢?他~”
见暗月自己两手空空回来,薛问儿其实不忍问出这个问题的,墨莲与颜如玉一块出去,墨莲伤成这样回来了,颜如玉又成了何样呢?
“他没中毒。”暗月沉默了一会儿,终答道:“不过,暂时,无法回来。”
“为什么?”她忙急问。
“女皇知道了此事,颜如玉是领国皇子,又是示好联姻,所以,他被秘密保护了起来。”暗月如实相告。
“那他~有没有受伤?”她终还是问了出来,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也像墨莲一样,她不敢想象。
暗月点点头,不想隐瞒于她,“没有致命伤,却也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不醒~”
薛问儿看到他点头,心一抽,今天,她这心疼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感觉,再这样下去,它终有一天会不再跳动,“只是,暂时吗?”她噙着泪,望着暗月,再痛,她也想听到实话。
“是。”暗月走过去,揽住她颤抖的身体,安抚着她不平静的心脏,“属下怕夫人不放心,所以亲眼去看了,宫中太医全都侯在那里,不会危及生命。”停歇了一下,不等她问,他又主动说道:“本来女皇想派几名太医赶到这里医治墨莲,可是听了无尘的话后,只好尽量配合他制药,这边~他们也无能为力。”您下载的文件由。2 7 t x t。c o m (爱 去 小 说 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嗯,我明白了,查到是什么人了吗?”终于,她放了些心,墨莲的药也有了指望,颜如玉也有人照顾着,她,终于放心了。
他摇摇头,“找不到姓马的,估计是跑了,三公子派了精兵正在追捕中。”
意思就是除了姓马的全无头绪?怎么这样一想,她这心里这么不甘呢。若是这什么臭马老板彻底没了音信,那所有的线就断了?那墨莲和颜如玉就合该着受此磨难?
“我想~”
咚咚~
暗月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咚咚的声音从里屋里传出来,听得人心惶恐,薛问儿一转身就往里屋跑,嘴里念叨着:“坏了,时间到了!”
跑进屋里,墨莲的头正狠狠撞着墙壁,半张脸已染了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墨莲~住手,停下来,快停下来~”薛问儿撕心裂肺般奔了过去,任她如何用力这次却怎么也抱不住他,看着触目惊心的红,她的心跳得快要停了,“月,快拦住他,他的头受过伤,不能再这么撞下去了~”
此时的墨莲已全无神志,只知道全身的痛需要释放,哪里肯依着问儿,剧烈的动作使得他背上的伤口全部裂开脑前身后,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眼。
“你要死吗?还是你想我跟着你一块死?”薛问儿痛彻心扉,爬到床上闭着眼挡到了他的身前,他要撞,那便朝着自己的肉墙上撞吧。
暗月慢了一步,还是让她生生挨了一击,看着这一幕,不禁也迟疑了,只是刚刚开始,他便如此痛不欲生,接下来,墨莲他,能挺得过去吗?
经历过此事,薛问儿再也不敢留墨莲一人呆在房里,她本想将床上四周围满棉被,防止他自残,可刘伯说这天气热,这样对他背后的伤口不利,而且也容易导致窒息,所以她只好作罢,只能每天陪着他,抱着他,看着他痛,她亦痛~
两日后,墨莲终于再次清醒过来,可他张嘴第一句却是:“问儿,我,我想亲眼,看你和月,成亲。”
薛问儿这两天几乎把一生的泪都流完了,她听了这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短短两日,他瘦了好多,虽然不算皮包骨,但是再这样折腾两天,离皮包骨,不远矣。
“月~”他双唇干裂,翘起的皮屑泛着无力的白,“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有你在,我,咳,我放心。”他皱眉,轻咳一声喉间便如着火般疼痛,这一定是老天爷来惩罚自己了吧?!墨莲这样想着,他枉杀之人太多,所以,老天爷要让他长鞭世间所有痛苦,然后在痛苦中离世,这样才能解脱~
暗月立在床边,双唇紧闭,盯着他许久,突然闭了眼,转身离去,“如你所愿。”
现在,连暗月都害怕了,都颤抖了,都快没了信心了,如果在这样看墨莲几日,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亲手了断了他。
按照墨莲的要求,他被抬了出去,再痛再累再乏,也要亲眼盯着每一处的布置,大到喜堂的布置,小到喜服上的针线,他都挑的仔仔细细,不想有任何差错和不完美的地方,因为在他的眼里,他的小女人,是那么美丽,最好的,自然要属于她~
第一百六十九章
薛家娶亲,奢华至极。
流水席摆遍整个国都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送去了喜饼,只为每家每户都能沾染到薛家的喜气,为薛家祈福,庇佑墨莲,熬过剩下来的三天。
墨莲又挺过了两天,因为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婚礼的布置上,所以他忘了痛,麻痹了自己,现在看着喜堂上的两个人,其实他还是有些不满的。
“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能不能笑一笑?”他眯着眼睛,软而无力的趴在抬轿上,对两个人的表情十分不爽。
暗月还可以勉强理解,性格使然,可能在这么激动的时刻,笑不出来,可是他的小女人呢?他们共同的小女人为何也是愁眉不展呢?
“或者,妻主大人想换个新郎官?”墨莲额上渗了汗珠下来,但他仍故作轻松的调侃着面前的两个人,见他们不说话,都只是紧盯着自己,不觉叹了口气,咬着牙把后面的话说完,“算,算了,行,行礼吧。”
“墨莲,你~我们先歇一下,这太阳太讨厌了,把我的头都晒晕了~”薛问儿知道他可能要毒性发作,连忙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楚楚可怜的将头搭在了他的胳膊上,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墨莲用力抽出手,摇着头睁开了眼,“过去!”
一声怒吼,是薛问儿从未见过的狠厉及斥责,眼中的坚决,令她不得不慢慢退回了喜堂中央,使劲憋着眼中的泪。
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哭。
手碰到暗月略糙的手背,她转回了头,望向他眼中的深沉,两人一起缓缓点着头。
两个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薛问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开口:“月,开始吧。”
“嗯,夫人~”
心贴的越近,悲喜交加的感情就越深,认真且严肃的对拜人,痛苦却浅笑着的观礼者,诡异、悲情,却也温馨浪漫,这样的婚礼,参与的人,一生难忘。
“礼成~”
终于,堂前司仪一声长吟宣告了,暗月与薛问儿终成了夫妻,从今往后,他与她,长相思守,不分不离永远甜蜜的生活在一起。
墨莲再痛再累,始终努力抬高着头颅,亲眼见证了他们两个人的幸福,他终于,可以放心了,放心的合上眼,休息去了。
轻轻的、缓缓的,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笑,咚的一声便低下了头~
“墨~”
“睡着了~”
薛问儿以为墨莲挺不过去了,刚发出一道尖音,便听到暗月轻轻说了一句,睡着了。
睡着了?她不放心的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眉眼,果然正浅浅的呼吸着,这个墨莲,怎么这么让人揪心,睡个觉还挑这么敏感的时间。
“坏蛋,看我以后怎么跟你算账。”抹着泪,这一次,她是真的松了口气,幸福且甜蜜的笑了出来。
可能是这几天他真的是累坏了,墨莲被人送回房后,就一直睡着,就连毒性发作时,他也仅仅是蜷起身子,被痛醒那么一会儿,一旦忍了过去,眼一闭,接着睡,看得薛问儿和暗月那是又急又气,若不是有刘伯在,他们真的以为是他故意演戏呢。
秋无尘送来了止痛的药,但墨莲死活不喝,说是真正的男人都会挺过去,恨得薛问儿捏了他的鼻子,欺负他无力反抗一口气给他灌了下去,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他竟然抠着嗓子全给吐了出来,实在是气人的很。
后来她从刘伯那里才知道,那药虽然能一时止痛,却会对他身体的其他功能有些影响,比如说:断子绝孙!
……
听到这个答案,薛问儿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秋无尘太“毒”了!这么没德的药他也敢配出来。
“这也不能全怪无尘,可能是想着既然有这么一个方子能止些痛,就开出来,至于用不用的,当然还是得看墨莲,最苦的日子,就在第七天啊~”刘伯捋着胡须叹着气说着令她迷茫的内容。
直到第七天的到来,她没能明白过来刘伯所说的最苦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七天傍晚,秋无尘拖着疲惫的身体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略显虚弱的颜如玉,他的脸依旧还显苍白,薛问儿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身体里,还有多少血可以流失。
一直以来,都在为墨莲担心着,她没有时间去思考颜如玉的问题,现在见到他,看到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身体,她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
为她换血,他失了身体里大半的血液,虽然有神医东补西调,但若是如此短的时间内,再受伤~再~
看来,暗月也说谎骗了自己吧。她如是想。如果单是失血以致昏迷,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才肯现身,又怎么可能让女皇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召了去呢。
他~应该是失血过多,差点,送命吧!
或者,还有其他的伤?他们就连暗月也隐瞒了?
秋无尘抬头朝着暗月和颜如玉各望了一眼后,见他们微微点头,这才紧紧抱着一个锦盒,迅速的进了里屋。
“无尘,有什么要准备的?”薛问儿见他跑了进去,连忙抬脚也要跟上去,可暗月却往前一伸手,拦下了她,然后,她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确实的说,应该是什么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闷响声揪起了她的心,她抬头顺着暗月的手一路向上望去,直到与他四目相对,借着他的眸子看到了身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
猛地回头,薛问儿两三步就奔到了颜如玉身旁,颤着双手,犹豫着,许久不敢向前探去,嘴里,也没了言语。
暗月也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颜如玉托抱了起来,却愕然发现,本来是该装昏的颜如玉此时胸前隐隐染出血来,确是真的昏了过去。
“该死”!来不及懊恼,他急忙抱起他就往外跑去,将他安置在了墨莲的院子里。
“月~”薛问儿也跟着跑了来,看着床上躺着的颜如玉,不知道该说什么。
暗月仔细察看了他胸前的伤,见只是摔倒的时候没有掌握好力度,裂开了,这应该是他真昏的原因吧?!暗月替他抹了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