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福?”他怀疑她会写这两个字。“你认定的幸福可以让你毫无顾忌的在一个人面前跷起二郎腿,像泼妇似的大声吆喝吗?”
邵星凡恼怒地瞪着他,收回长腿。
“在我面前装什么?早在我十二岁、你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看透你了,现在再扮出这种虚?的仪态不觉得可笑?”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放过我,让我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封俊麒不屑地一哼。“是你想要的生活,还是周围的人想要的生活?”
“你……”
“在意别人的目光和对你的评价是你爱慕虚荣的主因,就因为这样,你就该死的以为别人认为一个女人最幸福的,莫过于嫁个多金温柔的老公,当豪门少妇这种想法就是你可以拿来赢得别人称赞及羡慕的利器,你根本没想过自己要什么?你只是一味在追求别人所认同的假像。”
“你闭嘴!”一个多金又温柔的老公不好吗?田劭达很疼她,有他在她根本不必出去工作,也不必担心家务,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那多快乐。
“你一定在想嫁一个有钱的老公没什么不好,不必担心物质上的一切,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封俊麒一言中的,提出质问:“但是邵星凡,你想过没有?在你心里有什么事是你自己想做的?”
自己想做的?封俊麒的问题弄怔了她,教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一直汲汲于追求别人的赞美和注目,什么事情是她想做的,她从来没想过。
“我敢打包票,你一直只重视别人的赞美和注目,为了得到这些,你根本就不曾想过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又一次,他一语道破她正波涛汹涌的心思。
“不要再说了!”星眸狠狠瞪向他,被戳进痛处真的很让人难受。“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我绝对不会后悔。”
“我不管你后不后悔,我担心的是对方会不会后悔。”田劭达和那年台风夜他遇上的男孩一样,单纯的只是喜欢上她?装的假像,将来万一发现了破绽,后悔是可想而知的事。“因为你的自私,让他们以为自己找到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他们?”
“你别忘了你高中时代的男朋友,他也是被你的?装所骗的受害者。”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还重提那事做什么?
“但他被你伤害却是事实。”
“是他自己要天真地以为这种假像就是真正的我,我有什么办法,那是他笨,是他不曾仔细去看我,是他活该。”
“那现在的田劭达呢?”
他的问话,让她再一次无语。
“就算旁人被你的假像迷惑而投入感情是他们自己活该,但你不曾解释,反而还将错就错的表现他们所要的样子,让他们继续误解下去,难道你就没有半点责任?!”
受伤害的绝不会只有被欺骗的那一方,他在乎的是──“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们要怎么想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只要我开心,他们怎样都不关我的事。”固执到几乎让人想一拳敲醒她脑袋的邵星凡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说到重点了。”封俊麒哼哼一笑,移动步伐直到自己的影子罩住她。“我问你,你开心吗?在众人面前披着巨大的?
装,这样的你快乐吗?“
“与、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无关。”伸长手臂勾住她,一同走到镜子前面,俊男美女的组合诚实地映在镜子上。
但其中有一个是虚?造假的。
“不必对我坦诚。”用身体将她扣在镜台与自己之间,封俊麒一手捏住她下颚逼她正视镜中的自己,一手指向镜子上美丽的容?。“对镜中的自己说,这样的人生一路走来,你邵星凡活得很开心、很快乐,说啊!”
“……”黑羽扇遮蔽了视界,形成黑漆漆的天幕。
“不说话是代表什么?”
“你够了没?”重新掀起黑羽扇,愤怒的黑瞳瞥向身侧的男人,却没看向镜中的自己。“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当初你能一声不响离开台湾,就没有资格、更没有权利,来干涉我的事情;不,根本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资格,没有权利!”
“你──”
“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紧张、多害怕?我的生理期因为紧张延迟了一个月,你知不知道那一个月我过得有多害怕?!怕那一个晚上之后我的身体里起了变化,体内多了一个生命,可是你呢?你避不见面,之后才知道你离开台湾到美国念书。多可笑,你说过什么?你说过喜欢我,那样还敢说你喜欢我。”
“你拒绝了。”她冷冷的控诉让他心虚,但最后几句话却燃起他的怒气。“你用大笑拒绝我,还记得吗?”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哈哈……你从没主动喜欢过一个人,你怎么会懂得当我鼓起勇气告白却得到你的讪笑时,我受伤的程度有多重!你从来都没想过是吧?这种拒绝方式比当面说讨厌你更伤人。
被你伤透的我还能怎么办?你根本不要我的喜欢,所以才能毫不在意地大笑,不是吗?“
“你的喜欢难道就这么脆弱,被拒绝一次就却步,逃到美国就什么事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放手了吗?”这么薄弱的感情她要是接受了,恐怕持续的时日也不长“
“你在怪我?”她还敢怪他。“被人以嘲笑拒绝,只有笨蛋才会不当一回事,继续厚着脸皮追在后头。”
“你本来就是笨蛋不是吗?”为什么不把笨蛋的角色扮演到底,半途而废算什么!
“是你自己说只把我当弟弟看。”
“我这么说你就这么信啊!”邵星凡推开他。“你自认最了解我,偏偏你什么都不懂!”
“你的意思是──”突然想通的封俊麒不敢置信地瞪着气红脸的她。“如果当初我像个笨蛋继续追你,你会……”
“我不知道!”转身背对他,邵星凡拿了同色系的丝巾披上。“至少不会是今天这局面。”什么重逢嘛,除了让她生气、让她死了不少脑细胞以外,其它什么情绪都没有。
“星凡……”
“够了。”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她回头。“为什么你不早点回来?要不然就晚点回来,再不就永远都别回来;偏偏你什么时候不挑,就挑这个节骨眼回台湾,你……真可恶!”
封俊麒顿足没有追上她,陷入沉思。
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她刚说的话是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而不是为什么不晚点回来,这是不是表示:“那个小骗子!”
骗了自已,骗了所有人,现在连他也骗!
“绝不饶你,邵星凡,我绝不饶你。”封俊麒含笑走出休息室,像做下什么决定似地,眼中闪现坚决的眸光。
???回宴会场地的信道踱着不悦的高跟鞋,忽然一个从后方突如其来的拉力,将邵星凡拉进右侧的信道。
“救──”
“是我。”封俊麒的手及时摀住她的呼救声。
“你又想做什么?”她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
“你喜欢我。”
“你放屁!”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亏他还是个男人。
“让我走。”
“如果不是喜欢我,你为什么怨的是我不早点回来?”
“你……”星眸倏地大睁,错愕地与他对视。
“你真正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点回来,今天这场该死的订婚宴就不会有,你该冠上的姓是封,不是田。”
“放屁!”邵星凡双手抵在他胸前,极力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温热。“走开,我要回劭达身边!”
“你根本不爱他。”
“我喜欢他。”黑瞳恨恨迎上自信满满的眸子。他凭什么端出一副好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死样子,她就是不要趁他的心、如他的意。“我非常慎重地告诉你,我喜欢他。”
“因为他的相貌、他的家世和他的钱。”他了解她如此透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喜欢一个人,是喜欢那个人身上附属的条件而非那个人本身。
“就算是又怎样。喜欢一个人的外在条件有错吗?人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身边能得到什么。”
“你想得到什么?!以他的背景衬托出来的『田太太』这个名称吗?豪门少妇这个头衔吗?”
“还有富裕的生活。”她补充。
“就因为这些,你要葬送你的爱情?”
“爱情?”好象听见什么聊斋志异的鬼故事般而挑起古怪的表情,她哼哼笑着,“你几岁了,封俊麒?”
“你!”
“人类之所以能生存不是因为有爱情,而是因为吃了面包;
换句话说,没有爱情的结果绝不会比没有面包来得悲惨。聪明人会选择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你认为你是聪明人?”
“就算我说我是,你也会讪笑嘲讽,但不管怎样,至少我懂什么是现实。”没有杰出的才能,也不想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地位,却又不甘于平平淡淡的她,能做的就是靠自己的外在条件去找到一个杰出的伴侣,沾他的光让自己的生命不至于太平凡。
“这样的你根本配不上田劭达。”
“配不配得上都跟你没有关系。”她哼声别过脸,又立刻被他扳回来。此举气得她低吼:“你少管我的事。”
“我哪能眼睁睁看你去害人。”
“你以为你是什么?神吗?我还拯救世人哩!你要把我想成是祸害的话,干脆把我杀了以救世人算了。”
“那倒是个好主意。”
“什么……喝!”
双掌忽而移到纤细白皙的颈子,骇冻邵星凡的呼吸。
“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慌张爬上她的脸,偏偏大手的主人眼睛正发直地盯着她。
这是他认真时才会有的眼神,就像那年台风夜一样。
“封、封俊麒,你真的要杀我?”猪啊她!为什么讲出那么恐怖的话,现在情杀的案子这么多,难道她会是另一件情杀案中的主角?不会吧?!
“杀人很简单,难道你不知道吗?”有力的拇指按在她咽喉两边气穴,封俊麒压低的嗓音犹似恶魔的颤音。“只要按住这两个部位轻轻加压个三分钟,你就会窒息而亡,你知道吗?”
“咳、咳咳……”
“放心好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嗯。”
大掌中的螓首开始奋力扭动挣扎,“不,咳咳咳……”他真的要杀她吗?真的这样就发疯到要杀了她?“封、咳咳……”
呼救的小嘴忽而被温暖的唇舌全数吞没,咕哝的低吟被吻进咽喉里,化成昏眩与燥热。
颈间的重压也因为令人脸红的热吻而消失,变成柔情的来回抚触,沿着邵星凡美好的锁骨弹奏煽情的音符。
他到底──“虽然你装模作样、爱慕虚荣、表里不一、自私自利的个性变本加厉,但我还是喜欢你,不,也许早就不该说我还是喜欢你这句话,过了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当初的感情就算再怎么真挚也会因为时间而变质。”
他的意思是──邵星凡起了波澜无法立刻稳定的气息微喘着,“你其实早就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俊逸的脸勾起浅不可见的笑纹,咬了被自己轻薄而红肿的艳唇一记。“是的,我是不再喜欢你。”
果然。“什么情啊,爱的,最后都不会有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不变的,呵呵,那种看不见的东西果然一点保存期限都没有。”她就知道。邵星凡刻意不理会心头像被人狠狠刺上一针的痛楚,表面上装得毫不在乎地拍开他在自己身上的手。“哼,刚才还说得信誓旦旦,好象对感情坚贞的样子,原来只是在捉弄我,还好我没上你的当,否则──”再度袭上自己脖子的手掌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难道他又想──“你还想杀我?”
“你这么怕死,为何要用那种话来激怒我?”封俊麒为她的表里不一叹息。“为什么要掩饰真实的一面?对你根本没有好处。”
“没有人会喜欢我真实的一面的。”恶劣、自私的性格谁会喜欢。“问问你自己,一开始说什么就连我真实的一面都喜欢,最后还不是──”
“那是因为我爱你。”他打断她的话解释道:“这份感情早超过喜欢的界限,要我如何再说喜欢你。”
“你……你……”
“我爱你。”封俊麒重申,十年前曾说过的话,十年后只改了动词。“爱恶劣的你,就连你的?装和你肩上快三十岁的老实猫都爱。”
爱……爱她?“封──”欲出口的话被锁骨上的麻吻吓回口中,成了柔腻的低吟。
“祝你幸福。”从她胸前?头,封俊麒为她调整好丝巾,在胸前打了个还算能看的蝴蝶结。“别解开丝巾,你的锁骨上有我送的纪念品。”他笑着叮咛,在她的讶然注视下转身离开。
纪念品?邵星凡整个嗡嗡作响的脑子难得还装得下他的叮咛,素手愣愣地滑进丝巾下,触摸锁骨上频频发热的部位,有点肿又带点痛。
她知道他留了什么给她。
一记吻痕,红艳如火地在美好的锁骨上绽放,犹如盛夏的蔷薇。
第九章
过去,一直空白什么装饰物都没有的手指!如今,多了一环与“束缚”同名的戒指,就这么套住她未来的人生。
价格不菲的蓝钻镶着一圈碎钻,总价值五十万元。而这……只不过是她的订婚戒指而已。
坐在自家花圃草地上,在冬季暖阳下,透着黄澄的日光,蓝钻发出如同北风一般的寒光,让盯着这只戒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邵星凡瞪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茫然,不自觉地陷入迷思,一个月前的订婚宴好像只是昨天做的梦一样,她完完全全感觉不到任何真实,被套住的手指传达不出让人安定下来的感觉,反而有种肩上背了五十万元的铜板般的沉重感,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这种情形以前也有过,回忆像开了闸的水库,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想起,还是会哗啦哗啦一古脑儿地全涌了出来,要想不去看都难。
那时候是因为和封俊麒吵架,三天没说过话,才会有这种沉甸甸、几乎快窒息的感觉,害她不得不请假,在自己完美的全勤记录上留下一个污点,为了这件事她还冲到他面前,命令他请她吃大餐作?惩罚。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嗯……扯开?难的一笑以后还是认命地点了头;最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打工存钱,然后带她到垦丁度假。
她只是要他请吃一顿饭,他却带她到垦丁玩了一个礼拜,真是笨蛋!把她的气话当真,还半买半送,做出她没要求他的事。
“想到什么事这么好笑?”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出回忆,?头一看,封俊麒正背着光向自己走来。
高颀的身影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稍嫌瘦长的身材,斜阳被他遮住只剩一轮光晕,徒然增加他给人的威严印象。
从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大人一样,什么事都习惯先定好计划,把一切掌控在手上,绝不容许任何意外,这就是她知道的封俊麒。
所以,一直很讨厌他、想欺负他、破坏他全盘计划,因为,她看不惯把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像盘早知道结果的棋局,单调乏味;除此之外,无可否认的,是他那样对自己人生有目标的安排,会让她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用,体悟自己徒有一具美丽的空壳,壳里其实什么都没有的事实。
看到他,她总有一种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挫败感;而她,十分厌恶承认自己的挫败。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你到我家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经过这里时,看见洋溢着像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