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琢之一颗心凉浸浸的,即使她忘了他,心里还是留下了影子。他满不在乎地笑道:“那里受伤了,当然会不一样些。说什么‘想哭一样’,莫名其妙。好了,不说了,快睡吧。”
方琢之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半梦半醒之间他会把手伸到旁边,知道她还在,满意地继续睡去。
第二天,夏采薇说想画画,方琢之让人将画架支在窗旁,坐在一旁看她涂涂抹抹。“小薇,在画什么?”
“夕阳。”
方琢之赞许道:“色彩用得很好。”
夏采薇扭头看向他,温馨地一笑:“你以前不就这样说过。”突然,她的笑凝固在脸上,喃喃道:“好像不是你说的,是谁呢?是你说过吗?”她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
方琢之抱住她:“是我,是我说的,小薇,别想了。”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夏采薇见他这样,安慰道:“好了,我不想。你别担心。”
花园中传来一阵嘈杂声,方琢之皱眉,心说,谁敢在下面吵闹。夏采薇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画着。有人轻叩着门,方琢之走过去,一个下属轻声说着什么。方琢之沉下脸,眼中寒光闪过,轻描淡写地说:“知道了。”他回到夏采薇身旁:“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夏采薇唔了一声,专注地看着画布。
方琢之来到花园,他的手下正和一群人对峙着,一个男子仿若在自己家中一般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方琢之冷冷道:“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笑:“你不会以为这铁门和围墙真的能挡住我吧。听说小美人醒了,我来看看她。”
方琢之冷笑一声,坐下来:“你以为你见得到她。”
那人笑:“没关系,有点挑战我会更兴奋。”他挥挥手,原本对峙着的手下又动起来。他们俩人就这样坐着,仿佛周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声音虽小,方琢之却听见了。他扭过头,见夏采薇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赶紧挥挥手止住手下,那人也让手下停住。方琢之快步走过去,柔声道:“你怎么出来了,回去吧。”
“太吵了。”
“我马上把他们赶走。”
那人扬声道:“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夏采薇小声问方琢之:“是吗?”
方琢之点头:“小薇,他不是好人,别理他。”
夏采薇轻笑:“什么叫不是好人。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我不能给。”
“他不肯走是不是,要怎样才肯走。”
“我来处理。”
夏采薇点点头,转身要离去。
那人又道:“我特地来见你,你怎么能走,你不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夏采薇停下脚步,询问地看向方琢之。方琢之笑道:“别理他。”
夏采薇越过方琢之,快步走过去,淡然问道:“见我做什么。”
那人目光不停地在她脸上逡巡,见她面现不豫,收回目光笑道:“看看你康复了没有。宋凯文。”他伸出手。
方琢之拉住夏采薇双手,不让她与他握手,宋凯文痞痞地一笑,收回。夏采薇问道:“你知道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方琢之打断她:“小薇,外面太热了,我们进去吧。”他用眼神警告宋凯文让他什么都别说。
夏采薇点头,向里走去。
方琢之与宋凯文落后一步,方琢之压低声音说:“她出了车祸,有些事不记得了,尤其是那个人。”
宋凯文嘲笑道:“你做的!?忘了那个人,这样她就会回到你身边。”
方琢之目光凌厉地在他脸上一扫,冷笑道:“她想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她那么聪明,你以为她不会联想到你做了什么。她的性子我想你也知道些。”
宋凯文耸耸肩,不再继续。
他带走了她的热情
宋凯文那天绝早正和人在Y国家公园谈生意,那天的事情比较麻烦,拖的时间长了些。等将要结束时,天色已渐明,他们正打算走时手下过来报告:“一辆车正往这里来。”
“唔,老规矩。”
不多会儿,手下过来冲他一点头。他走到林子边缘,又有人来汇报说:“来了个女的。”他不耐:“望远镜。”
宋凯文从望远镜中看去,见一个女孩骑着车飞速而来,跳下车,将它扔到一旁,冲到地上的男子旁。他赞许道:“唔,身材不错。”那女孩抬起头四顾,他吹了声口哨:“哇噢,美人,绝色。”都哭成这样了还是那么美。
他在这头欣赏着那女孩的一举一动,不停赞叹着。突然那女孩站起来,捡起一块什么,回到那男子身旁,原来是块玻璃。电光火石间,那女孩已将玻璃刺入心口。宋凯文一惊,望远镜掉在地上。他快步跑过去,扶起她,那块玻璃深深地插在她胸口,他大叫可惜。他伸手探了探,感到她微弱的脉搏,大声叫道:“把车开过来,蠢材。”
宋凯文飞车将那女孩送到医院,总算救回来了,他松一口气:这样死掉太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人儿。
那个女孩一直不醒,医生说是她自己不想醒。宋凯文不耐烦起来,叫手下去查一下她。拿到报告后,他若有所思,原来是他,哼,方家的人,唔,有点棘手。宋凯文让人通知方琢之,他希望他能叫醒她。
宋凯文得知夏采薇醒过来的消息赶紧去看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睡美人醒来的样子。不出他所料,他们果然被方琢之拦住。好在后来小美人自己跑出来了,真是美,举手抬足无一不美。
宋凯文死死盯着夏采薇看,他发觉她不大高兴,虽然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他不知怎么就是知道她不喜欢他这样看她,于是他收回目光。
他们坐下后,夏采薇突然带着遗憾的语气说:“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点也不感激你救了我。”
宋凯文一愣,随即嬉皮笑脸道:“没关系,我也没打算居功。”
交谈一会儿后,方琢之对夏采薇说:“小薇,累了吗,去休息吧。”
夏采薇了然地微笑:“好。再见。”她对宋凯文道。
宋凯文盯着她的背影,突然看向方琢之,目光冰冷,像蛇一样:“她走不了。”
方琢之冷笑:“我们拭目以待。”
宋凯文来过之后,方琢之觉得不能再拖,否则夜长梦多。方琢之不知道宋凯文会采取什么行动,他对他们的行事不熟悉。与秦逸商量过后,他们动用了大使馆的人。他们加强了房子周围的警戒,所有的人员都筛选了一遍。接近夏采薇的人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并且偷偷为夏采薇安排了一个替身。为了保险起见,出发的时候他们使了个障眼法,最后顺利地回到B市。踏在自己的土地上,方琢之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这些事情他一直瞒着夏采薇,而她也顺从地听他的安排,只是当他们坐在回家的车上时她突然问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你要这样布置。”
方琢之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没事,都过去了。”夏采薇坚持地看着他,他只好道:“黑道上的,无恶不作。小薇,你千万不要接触他。”夏采薇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方琢之回到B市后,先把重要的公事处理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他给莫遐打电话约她共进晚餐,莫遐很高兴,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并没有更进一步,她希望这次方琢之能给她带来个好消息。
方琢之把她带到自己的餐厅。莫遐发现他今天晚餐时有点心不在焉,她想,他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有点期待。果然,当他们慢慢品尝咖啡的时候,方琢之说:“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莫遐慢慢抬起眼,眼中是娇羞的期待,她希望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不料,他从包里拿出个文件袋。莫遐疑惑地接过文件袋,打开,取出里面的文件。看完后她迟疑地问:“这是……”
“是一块地。”
莫遐不自然地笑:“我要一块地做什么。”
方琢之淡淡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的。”
莫遐脸上的血色褪尽,结结巴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认为的意思。”
莫遐愣了愣,脸上满是凄凉:“你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方琢之挑挑眉:“怎么,不够。你开个价吧。”
莫遐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我的感情是无价的。”
方琢之默然半晌后道:“对不起,不过我并没有强迫你。”
莫遐含着泪苦笑:“是,我是自愿的。”默然一会儿又冷笑道:“哼,方琢之,你以为她丈夫死了就会回到你身边。”
方琢之冷冷地扫她一眼,阴森森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让我失望的事。”
莫遐凄凉地摇头:“我不会。那样做并不能减少我的痛苦。方琢之,我祝福你得到和我一样的遭遇。”她起身走出去,腰背挺得笔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
方琢之喃喃道:“我已经得到过了。”他把桌上的文件收起来,第二天送到了莫遐父亲的办公室,上面指明是给莫遐的,他知道莫父一定会收下。
方琢之回到家的时候夏采薇正在画画,他凑过去亲吻她脸颊:“刚才有个应酬。”
夏采薇专注地看着画布:“嗯,你不用特地对我说。”
“画的什么?又是夕阳。”
“嗯。总觉得缺点什么。算了,不画了。”她泄气道,停下手中的笔。
方琢之微笑道:“我看很好,什么也没缺。”
夏采薇把脸转向他:“缺少灵魂。”她收拾着画具:“对了,方琢之,我的琴呢?”
方琢之心里一紧:“琴,什么琴?”
夏采薇不耐:“小提琴,我不是有把琴吗?”
“噢,琴,”方琢之不自然地笑笑:“落在美国了,上次走得太匆忙。我让他们送来,和其他的东西一起,几天后就能到,好不好。”
夏采薇点点头,把画具收好后对方琢之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
方琢之蓦地愣在那里。小心翼翼,是的,他一直很小心翼翼。他怕她想起过去,怕她不要他,他怕她继续这样对他冷漠。周远走了,也带走了她的热情。自从她醒来后,就一直这样对他,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他宁愿她对他发脾气,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琴送回来后,夏采薇最喜欢每天夕阳西下时分面对着夕阳拉琴,并且每次都以一曲“梁祝”中的“化蝶”结束。方琢之问她:“为什么总是以这个曲子结束。”
夏采薇叹息:“不知道。我每次都以为拉完这首曲子心里会舒服些,可是我每次都错了。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换一曲。”
“不,不是。”方琢之从身后环住她,柔声道:“小薇,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告诉我好吗?”
夏采薇诧异道:“我没有不高兴,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高兴。”
“小薇,”他叹气:“我宁愿你冲我大叫大嚷,说你要什么不要什么。就是不要这样对我。”
夏采薇哂笑:“方琢之,我为什么要对你大叫,说得我好像是无理取闹的人一样,而且我要的你都给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不快乐。”
“我每天都在笑呀。”
“没有,那不是你的笑。
夏采薇沉吟半晌后叹气:“方琢之,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方琢之捧着她的脸,他的眼中带着痛苦:“我要你。”他深深地吻她,她的唇依然柔软却无比冰凉。方琢之热烈地吻着她,期望她能收到他的热情,希望能将暖意带给她。终于,他放弃了这样的徒劳:“小薇,你为什么不吻我。”
夏采薇抱歉道:“对不起,我只是没有这样的冲动。”方琢之沮丧地放开她,坐在一旁。
“方琢之,我们这样多久了?”
“什么?”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状况。”
方琢之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方琢之,”她试探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分手了。”
方琢之猛地抬起头:“不。不许你说那两个字。我们很好。”
夏采薇耸耸肩:“那好吧,如果你不愿面对。”
尽管夏采薇总是对他不冷不热,方琢之每天还是尽量按时回来,应酬则是能推则推。他想,小薇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我对她好,她会知道的。
夏采薇一天向他提及:“方琢之,我要出去玩一趟。”
方琢之放下手中的文件,心中带着喜悦:“你想出去玩了,你每天总是这样提不起劲来的样子我看了都担心。你想去哪儿,我安排一下,过几天我们就出发。”
“我想一个人去。”
方琢之蹲到她身旁:“小薇,我不放心。听话,我们过几天一起去。”
夏采薇淡淡道:“算了。现在又不想去了。”
方琢之以为她生气了,柔声哄她。夏采薇奇怪道:“你不用这样对我,我没有生气,只是突然失去了兴趣。等我想去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方琢之见她以后果然没再提此事,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放心了,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
几个星期后一个电话让他从办公室急匆匆地赶回家。所有的人战战兢兢地候在门口,方琢之脸色铁青地扫视一遍:“怎么回事?”
李姐鼓起勇气道:“小姐今天出去散步,后来就没有回来。”
方琢之第一个念头是她被绑架了,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禁浑身战抖。是谁?谁有这个胆子?宋凯文!他一面派人去找人,一面派人去查宋凯文的行踪,秦逸得知此事后赶过来。他安慰方琢之:“不一定是被绑架了。也许是她呆在家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
“出去走走。”方琢之猛然醒悟:“前段时间她说想出去玩。”他吩咐下人:“每个房间找找,看小姐有没有留下纸条。”不多久,果然在书房发现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我出去走走,过段时间回来。方琢之把那个小纸片揉成一团,紧紧地攥在手心。纸片太小,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恨恨道:“她又来这一招。”他冷声问:“小姐什么都没带?”
李姐摇头:“只带了随身的一个小包。”
方琢之挥挥手,把他们解散。他派人去机场查,查到她去了拉萨。她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他没想到她不动声色地就这样偷偷走了,她竟如此凉薄,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方琢之突然想起莫遐的“祝福”,心中苦笑,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在追逐一个无法触及的梦吗?
方琢之派人去西藏寻找夏采薇,可是她到了拉萨后就不见踪迹,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拉萨停留。他派去的几个人不断打听,终于消息回来说一个像她的人曾去过这几个地方,可是现在并不在那里。以后的几个月,一直有零星的消息传来,无外乎是有人曾在这里那里见过她。可是当他的人去找时,又没有丝毫消息,仿佛她是一个精灵,捕捉不到她的踪迹。
方琢之痛苦地对秦逸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不等秦逸回答,继续说道:“我有时候真恨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可是想到我们曾经的好,又觉得再多的苦也不怕。只是想如果她能再那样对我,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秦逸安慰他:“琢之,没有那么悲情。采薇只是想一个人呆一段时间,我想她需要时间。虽然我们封起了她的记忆,但是我们不知道她潜意识里还剩些什么。也许这段时间她太痛苦,需要发泄。她也许需要心灵的解脱,我想这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