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脸色愈加的苍白。秦显一脸担忧,正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她受伤的手臂。而桌子之上,躺着一根白色羽箭,箭头之上,还有隐约的血迹。那羽箭如此熟悉,苏暖玉一见之下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苏暖玉伸手取了羽箭,见箭身上赫然刻印着一个“三”字。她的心一阵没来由地狂跳。不会的,不可能!
霍凡已经接棒秦显,上前替萧萧查看伤势。秦显向苏暖玉淡淡瞟了一眼,那神情仿佛是鄙夷,又似是不屑,更好像是讽刺一般。他这样的神情让苏暖玉很受伤:秦显,你就如此笃定是我指使的吗?你又认为是苏亦亨所为?
“王爷不必过于忧心,”霍凡检查完后说道:“只是伤及了皮肉,并未伤到筋骨。上点药,调养一番,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会留下疤痕吗?”秦显不无担心地问道。
“恐怕会的。”霍凡直言不讳:“不过幸而苏大人身上有治疤痕的灵药,若苏大人肯割爱的话”
“那瓶药膏早就用完了。”苏暖玉呐呐地说道。看了一眼秦显,后者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并不多作停留,也甚是吝啬表情。
苏暖玉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奴婢手上的伤不要紧的。”倒是萧萧很是知趣地说道:“奴婢粗生粗养的,这点小伤怕什么?有疤痕,用袖子一盖,不就看不到了吗?”语声温柔轻缓,脸上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笑意,令在场诸人都为之一窒。
“这又胡说了!”秦显脸上乍露温柔,在萧萧跟前坐了下来,温言说道:“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天南地北去寻找钟老头了。我相信,只要找到他,一定有办法帮你袪除疤痕的,你不要担心。”
萧萧被秦显这一番关切之语弄得惶恐不安起来,抬眸四下搜寻秦柔的踪影。见秦柔就站在边上,一时稍感放心,依然是吐气如兰,娇媚婉转地说道:“多谢楚王殿下关心!奴婢真的不打紧的。”
苏暖玉见到秦显与萧萧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心里真是无比难受。手中握着那支羽箭,心想这个误会无论如何要解释清楚才行。
“请问公主,你可还记得那行刺之人的面貌与否?”
“没有。”秦柔走到窗户跟前,指着窗户纸上的箭孔对苏暖玉说道:“那贼人就在窗外朝房中放了一剑,然而迅速消失了。我本欲声张开来,但萧萧善解人意,说因为她的到来,已经在王府中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她不希望再生事端,我才极力忍耐此事的。不过,这支箭我可是认识的,当初,曾经有人夜闯驸马府,也是用相同的箭,射伤驸马扬长而去的。若非驸马极力包庇,我早就让人将那贼人缉拿问案了。”秦柔一边义愤填膺地说着,一边拿眼斜睨着苏暖玉。
苏暖玉的脸上一阵青红交加,也顾不得要跟她讲和不讲和了,顿时冷笑出声:“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亦亨弟干的?”
“如此明显,还用怀疑吗?”秦柔也冷笑着,不甘示弱。
“这摆明了就是栽赃嫁祸!”苏暖玉气得磨牙跳脚,据理力争:“就凭这一支箭就给我亦亨弟定罪了吗?同样的弓箭,照着样子打一个不就有了吗?”
“哦,依苏大人的意思,是我秦柔吃饱了撑的,自己射伤自己人吗?”秦柔脸色更加冷冽,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我从来没摸过弓箭,我的侍女琼儿也是不懂武功的,请问,谁有这个本事从窗外一箭射入,还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萧萧的?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嫉恨萧萧长得跟王妃嫂嫂一模一样,而她又突然出现,恐怕会影响某人的姻缘而意欲除之而后快吗?”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苏暖玉气得浑身哆嗦不已。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苏暖玉针锋相对地还击道:“公主的言论不是自相矛盾吗?既说某人要除之而后快,为何却只射伤了萧姑娘而不是干脆将她杀死呢?而且,公主在夜里受到如此惊吓,竟然能安然等待天亮,实在令人费解。”
“那是因为我宽宏大量,不想让对方感到难堪而已。”秦柔微微放低声音,故作豁达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应该代表那个人向公主道个谢呢?”苏暖玉不无嘲讽地说道。
秦柔挑了挑眉,正准备反驳,那边秦显已经按捺不住,一掌拍在桌上,怒喝出声:“你们两个,在病患的房间聒噪个没完,当我是死人吗?”
秦柔及苏暖玉都被吓了一大跳。不过秦柔很快就恢复了,还一脸得意的模样。苏暖玉则心中一酸,倍感委屈地看着他。
“三王兄,萧萧可是在你府上出事的,你要给小妹作主啊!”秦柔挽了秦显的胳膊,撒娇起来。
“暖玉,”秦显转向苏暖玉,眼中深沉着痛心疾首的情绪,意味深长般地说道:“令弟一向护你有加,这次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我也不多做追究。不过希望你能多多约束他一下,不懂事不能作为行事冲动的一贯借口吧?”
“你你什么意思?”苏暖玉心里油然生出一阵悲凉:“你也怀疑是苏亦亨干的是吧?好,我把他叫来,当面对质!”
苏暖玉气呼呼地说完,转身冲出了门外。秦显见她气得不轻,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叹息着说道:“算了,暖玉,我都说了不追究了。”
“这不是追究不追究的问题!”苏暖玉恨恨地丢开他的手,同样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冤枉我亦亨弟!”倔强地抬起头,她将手指含在口中吹出了响亮的口哨。片刻之间,苏亦亨已经循声赶来,茫然地问道:“三姐,找我有事么?”
“我问你,昨晚你可有来此处行刺公主么?”苏暖玉稍稍放软了声音,但凌厉之色不减。
“没有啊。”苏亦亨两手一摊,坦荡荡地回答说道。
“真的没有?”苏暖玉逼问一句。
“真的没有!”苏亦亨状甚委屈,哀怨无比地说道。“三姐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苏暖玉舒了一口气,转身向秦显说道:“听到了吗?我亦亨弟说了没有!”
“哪有凶手自己承认杀了人的?”秦柔闻声走出房门,见到苏亦亨时稍受惊吓,但仍是冷嘲热讽地说道。“苏大人,你说是不是?”
“我亦亨弟说没有就是没有!”苏暖玉气愤难当地说道:“我亦亨弟从来不撒谎!”
“这世上还有从来不撒谎的人么?”秦柔依旧不依不挠:“这倒新鲜。反正我是没见过。”
“公主,我对你一再容忍,你若是再出口伤人的话,可不要怪我苏暖玉不讲情面啦!”苏暖玉气极,竟对秦柔语出威胁起来。
“怎么,终于还是决定要除我而后快了吗?”秦柔冷冷地看着苏暖玉,闲闲地问道。
“公主,苏大人,请你们不要为奴婢再起争执了。”缠裹上伤药的萧萧也跟着步出房门,受伤中的她看上去更加我见犹怜。她上前一步,挡在秦柔的前面,哀婉地看着苏暖玉说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来到此地。奴婢不知道会给苏大人带来如此大的困扰,对不起。我这就打点行李,离开此地,再也不会出现在苏大人面前,可好?”
“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秦显伸手捉住萧萧的手臂,生怕她逃脱似地,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萧姑娘,你不要误会,你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困扰。”苏暖玉深呼吸了一口气,一直说服自己要冷静。“是我带给你困扰才对。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听到昨晚我和楚王的谈话,说要今天给你验笔迹,你就立马受伤了。说起来,我确实也算是凶手。我原本是也是相信你就是袅袅的,但是,现在,我敢肯定,你故意冒充袅袅的。我问你,你此举到底有何意图?”
“苏大人!”萧萧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一时间颤抖着娇艳绝美的双唇,幽怨无比地说道:“苏大人真真冤枉奴婢了!奴婢从来没说自己是楚王妃啊!奴婢名唤萧萧,只是一个猎户的女儿,走投无路之际被公主收留,跟在公主跟前作个听差丫头,奴婢一个下作之人,哪里有什么意图呢?”
“是吗?我才不信!”苏暖玉从苏亦亨处得到确证后,愈发觉得这个萧萧大有古怪。摆明了就是秦柔找了个长得像袅袅的女子来报复她的。说不定,这个萧萧是易容过的。
心下这般想着,苏暖玉当机立断,跨了大步上前,伸手便欲去摸萧萧的脸。虽然她不懂易容之术,但想来定是有破绽可寻的。她却不知道,秦显昨日跟她想法一致,早已验证过了。
所以,当苏暖玉伸出手时,萧萧立即吓得退后一步,无限哀凄地哭求道:“苏大人,奴婢知道错了!请苏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打奴婢好吗?”
“暖玉,你理智一点!”秦显冷眼看着苏暖玉在那边编派了萧萧一番,此时见萧萧受到惊吓,不由站上前来,伸手扣住了苏暖玉的手腕,眼中痛心疾首的神色更深,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暖玉,你就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吗?”
苏暖玉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无比失望地看着秦显。是吗,现在已经开始嫌弃她做事冲动了吗?当初她跟他述说她的缺点的时候,他是怎么反应的?他不仅不表示赞同,还为了阻止她继续自怨自艾下去而吻了她。如今他的心上人失而复得,她苏暖玉就如秋扇见捐了吗?真是悲哀啊!苏暖玉,你在他心里,就只是这么个地位!
猛然间,汹涌澎湃的凄楚伤感之意层层兜涌上来,泪水弥漫了整个双眼。
“怎么,你在担心我会打她吗?你心疼了吗?”苏暖玉讽刺地问道。“你心里,终归是只有她一个人,是吗?”
“暖玉,不要无理取闹!”秦显被她的表情和语气深深刺痛,略有不满地叫了起来。
“是啊,我无理取闹!”苏暖玉鼻中酸楚难当,挣开了他的手,悲愤地大叫出声:“难道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的吗?”
秦显紧咬牙关,脸色阴沉。苏暖玉也含恨带怒地瞅着他。一时间两人相视着,谁也不肯退让。
悲伤如幕,心如死灰。她总算是看透了,这样虚情假意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还有什么值得去依赖的呢?一切,都只是水中月,雾中花啊!陡然间,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苏暖玉生生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时全场震惊。
“三姐!”
“苏大人!”
“暖玉!”
各种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苏暖玉只觉得脸颊及手掌都生疼生疼的,不过,痛点好,痛点才表示有知觉,痛点才能保持清醒。一直以来,苏暖玉,都是你在做梦而已。现在,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暖玉,你这是何苦?”秦显心中也跟着酸涩起来,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受伤的脸。不过,苏暖玉已经退后一步,提高声音说道:“这一巴掌,是让我记住教训:千万不要自以为是!”
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苏暖玉再度扇了自己一耳光。这一巴掌下去,苏暖玉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连其他人的惊呼声都听不清了。
“这一巴掌,是告诫我自己:千万不要再心生妄想!”苏暖玉眼中泪雾婆娑,亦连同鼻涕也跟着流了下来,几乎是泣不成声地说道。
再次颤抖着举起了手,眼见着苏暖玉又要照着自己的脸上抽去,秦显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按住,再深深地揽进了怀中。
“暖玉,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秦显心疼不已,一边吹着她脸上红肿之处,一边自责地说道:“是我不好,是我说错了,你不要这样!”
苏暖玉狠命眨了眨眼,让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好看清面前的一切。秦显,你又来假惺惺了吗?恶心!
苏暖玉漠然地推开了秦显,转过身来,倍感疲累虚弱地说道:“亦亨弟,来,扶着三姐点儿!”
“好!”苏亦亨咬咬牙,忍了忍眼中的泪水,上前扶着苏暖玉。苏暖玉攀着他的肩膀,感觉双腿酸软而虚浮无力,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之中,毫无踏实之感。
“暖玉!”秦显跟上前来,无比沉痛地叫出声来。伸出手,想要抓住她。苏亦亨一把将秦显的手拍开,凶巴巴地喊道:“不许碰我三姐,你这个坏人!”
秦显被苏亦亨大力摔开,一时木立当地,眼睁睁地看着苏暖玉摇摇欲坠地半挂在苏亦亨身上渐行渐远。秦显,怎么回事?怎么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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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愤然离楚(下)
“你说什么?”秦显也“唰”地变了脸色。
“我说,”苏暖玉深吸了口气,笔直地盯着他,面不改色字正腔圆地说道:“一,我要辞官!二,我要退婚!”
一阵透心彻骨的凉意自秦显脚底油然而生,一张俊脸因骤然的怒意而变得扭曲起来。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如此!”苏暖玉仿佛跟他杠上了似的,无视他骇人的脸色,依然故我的腔调:“一,我要辞官!二,我要退婚!”
“谁允许你的?谁?”秦显已是濒临崩溃的边缘,更加重了握着她手腕的力度,苏暖玉已经觉得有些吃不消,但却极力忍耐住不叫出来。秦显的双眼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她,仿佛她犯了滔天大罪一般,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以泄愤般。“我不同意!我不准!”
“我管你同意不同意?!”苏暖玉倔强而固执,心里一片荒芜而苍凉。“你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如何呢?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不是吗?我走了,皆大欢喜!”
“谁说你是多余的人了?”秦显一阵莫名其妙:“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那她呢?”苏暖玉手指某处,哀怨地问道。“你已经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置她于何处?”
“她”秦显一时有些张口结舌起来,神情纠结地看着苏暖玉。半晌,他有些困扰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放手!”他踯蹰不定的态度更加令苏暖玉心冷如霜,看着他的手,怒不可遏地大喊了一声。
“不放!”秦显微微一惊,却仍是紧扣其手,异常笃定地说道。
“放手!”苏暖玉极力挣扎,怨气冲天,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不放!”秦显同样的顽固倔强,咬牙切齿地回应道。
苏暖玉只觉得胸腔之中一股怒火熊熊地燃烧着,她充满忿恨与哀怜地望着秦显。既然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纠缠着她不放?难道他也想着一箭双雕左拥右抱?男人,真的很无耻!
苏暖玉空着的左手开始在身上摸索,身上没有武器。突然间,她伸手一把拔下了头上的碧玉钗。看着这枚碧绿通透的发钗,苏暖玉心如刀割般隐隐伤痛。
这是秦显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当日他曾经无比深情地对她说过:“若是有一天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你就拿它刺我的心,刺我的肺,让我痛得死去活来,让我向你跪地求饶!”
如今一语成谶,他果然惹怒了她,她毅然将它拔了下来。要用它来对付他吗?苏暖玉有片刻的犹豫。
“请你,放手!”苏暖玉握紧了碧玉钗,极力隐忍着泪意,微微放低了语气,略带商量的口吻对他说道。
“不放,绝不!”秦显已经看到了她的举动,她愣愣地望着碧玉钗发呆的时候,他也想起了当日他们曾经的恩爱甜蜜。他甚至在期望着,她能念及那片刻的温情,原谅他今日一时的口不择言。
苏暖玉终于还是缓缓抬起了手,看准秦显作恶的左手,用力向下刺了下去。只听“哧”地一声,碧玉钗尖锥的一端,深深嵌入了秦显的手背之上。鲜血自伤口处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映得他的手更加白晳无比。此时秦栋已经来到苏暖玉面前,软乎乎的两只小手紧紧抱住苏暖玉的腿,仰头注视着她,一脸孺慕之思。
“娘亲,小栋是男子汉哦,小栋说话算话的哟,小栋要快快长大,要保护娘亲的哟。”他脸上明媚地笑着,非常认真诚挚的说道。
“小栋!”苏暖玉眼中的泪水再度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