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秦显眼中层层迷离,声音略见哽咽。“我真的伤心极了”
苏暖玉只觉得好像被什么人狠狠地敲了一记,其痛彻骨。秦显真的在伤心啊,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悲切。也许,他还是有一点点爱她的。苏暖玉心中也是一酸。纵然如此,那又如何呢?别说他心里还有一个袅袅,就是他全心全意爱她一个,她也无法回报他的爱。她今生,注定是无法得到幸福的。
“是啊,我这个人,只会做出令人伤心的事!”苏暖玉浅浅一笑,自嘲般地说道。
“那你呢,你会伤心吗?”秦显心中一片死灰,望着她,极不自信地问道。
苏暖玉有片刻的沉默。
“你怎么会伤心呢?你根本就没有心!”半晌,秦显愤怒而绝望地冲她嚷嚷起来。
“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有心!”苏暖玉心中无比悲酸,脸上却不动声色。是啊,她没有心,她的心已经死了。“这样你也有意见?”
“暖玉我真的”秦显已经流下泪来,泣不成声。他真的,痛不欲生啊!
然而,苏暖玉只是麻木地盯着他,完全无动于衷。
忍了忍泪,秦显终是平静了一些,他颤抖着从苏暖玉手中接过两截断箭,又将药瓶塞进她的手中,温声嘱咐道:“以后要多爱惜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渐渐地,似乎又哽咽了。吸了口气,他这才重新调整好,凝重地说道:“你要多保重!”
苏暖玉没有说话。她无法开口说话。因为她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她好不容易掩饰着的情绪。既然要冷酷绝情,那就做得彻底完美。
“暖玉,我能再抱一抱你吗?”他凝视着她,无限凄楚感伤地问道。
苏暖玉仍是冷冷地注视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自作主张地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他只是那样轻轻地拥抱着,仿佛一用力,她便会轻易破碎一般。很快地,他放开了她,后退至船尾末端,深深地凝视她一眼,脸上勾勒出唯美的令人难忘的笑颜。
“暖玉,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他轻声地问她,声音飘忽得仿佛只是掠过面前的风。“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吗?我不相信!”
紧接着,“噗”地一声,秦显骤然举起了弓箭之矢,狠狠地朝胸口猛力扎了下去。鲜血立时自他的胸膛之上冒了出来,一如他脸上绽放的笑容,妖冶而夺目。
苏暖玉一惊,吓得伸手捂住了嘴巴。她冲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然而他已经退到了最末端,此时已任由身体自由地垂落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他带伤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在了长江之中。苏暖玉的手扑了个空,亦连她差点也跟着栽了下去。苏亦亨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死死抱着她不让她跟着跳下去。
“秦显!秦显!”苏暖玉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泪来,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此时不知为何,那船竟越划越快,而秦显落水之处,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疼痛锥心,痛不欲生!
秦显的身躯跌落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凄美的笑意。他的暖玉,决定放弃他了。他的暖玉,断箭立誓说并不爱他。她那样的冷漠与决绝,真比给他判了死刑还要令他难受。原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的心!
暖玉,你成功了。你成功地把我变成一个坏男人。
一直以为,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子的。然而,他错了。情至深处时,哪里能一分为二?哪里还容得下另一个人的影子?这一刻,忘记了家国天下,忘记了父亲的谆谆教诲,忘记了身为丈夫及父亲的责任他只想陪伴着她,天涯海角,只许她开心,不许她受伤难过他只想好好地爱她,更爱她,只爱她然而,这只是理想而已,他无力去实现。这样悲哀的人生,苟活着又有何益?
暖玉,失去了你,我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直到今时今时,才发现你对我如此重要。暖玉,你终归还是嫌弃我的,觉得我不配爱你吗?暖玉,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此时此刻,他泪雾迷离地仰望着天空,天上耀眼的日光更加刺痛他的眼。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太阳吧。
阳光刺眼,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脑海里依稀又浮现出她的模样,她眼含着泪水,哭着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子?你为什么总是要来扰乱我的心?”他幸福而温暖地笑答道:“我没有要扰乱你的心。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我更想要打动你的心!”
我的心,你看到了吗?我看到了。那你的心呢?
暖玉,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曾经,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逃避了。今天,他不想再看到她逃避,他要亲眼目睹,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然后,他跌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的眼泪,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声。他笑了。暖玉,你的心里,终归还是有我的,不是吗?
暖玉,只是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暖玉,你一定要好好的。希望将来遇到一个人,他能真正地带给你快乐和幸福,不要像我这样子,总是惹你生气,让你难过伤心。
暖玉,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让我把你所有的悲伤痛楚都带走,留下来的,只有欢欣与喜悦。
就此,永别!
清澈的江水扑面而来,汹涌地覆盖了他的七窍之处。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爱恨怨嗔痴,一切皆化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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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同生共死(上)
苏暖玉几乎是半个身子探出了船舷,若不是苏亦亨死命抱着她,她已经掉入了水中。她泪水奔腾,用尽力气地呐喊着:“秦显!秦显!”。为什么?你叫我不要伤害自己,你为什么却要伤害你自己?这里是长江啊,是长江!她只是不想再连累他,没想到适得其反,他更加受到伤害。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真的有罪啊!她都已经决定不再爱他了,决定要放手了,为什么菩萨还不肯放过她呢?还要让她亲眼看见心爱之人如此自残寻死?菩萨,你何其残忍!
“秦显!秦显!”苏暖玉极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苏亦亨的掌控,面纱早已坠落,泪水滑落进嘴里,一片咸涩。秦显,你问对了,我会伤心。假如你死了,我真的会伤心的。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死!假如你死了,我绝不原谅你!
泪眼模糊中,看见已经有人向秦显的方向游了过去。却是跟随秦显而来的侍从见势不对,纵身跃入水中,拼命往秦显所在的地方游去。
苏暖玉精神稍稍一振,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让他们快点,再快点。祈求菩萨一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不管有什么困厄灾难,全部都由她一力承担就好了!
而载着她的船,也越来越快,离秦显越来越远。苏暖玉看到那几位侍从已经成功打捞起秦显,拖着他奋力往岸边游去。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秦显,这次死里逃生的话,就请忘了我吧!死过一次的人,会对人生有更深刻的认识与领悟。那时你就不会再这么执着纠缠了吧?我们,从来都不是能相伴一生的佳偶!
船儿晃晃悠悠,终是抵达了对岸。苏暖玉任由苏亦亨搀扶着下了船,并付了船家一点银两,那两人自是感激不尽的样子。
下了船,有人在岸边停了马车揽客。苏暖玉只当是大凡渡头有人揽客做生意也是极端正常之事,况且悲伤之中,她也来不及细思,问那人去不去大理,要多少银两,那人刚才看见苏暖玉出手阔绰,料必是个金主,态度甚是热情周到。
苏暖玉虽然是以庶民的身份前来楚地办事的,但却算得上是皇上的特使。况且秦康本就极器重她,所以让秦显每月都发放给她十两银子作为俸禄。几个月下来,苏暖玉倒也小有了点积蓄,为感激那船家划送之情,出手便是二两银子。
此时跟这车夫谈妥了价钱,苏暖玉又看了一眼长江。江面宽阔,她已经看不见对面的事物。算了,苏暖玉,还在留恋什么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掀了车帘,她毅然上了马车。苏亦亨也尾随着上了车。
将行李放好,苏暖玉只觉得疲惫不堪,枕着行李包闭目养神起来。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着秦显凄怆地表情。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他当胸插入的一箭,他脸上勾出的绝望而凄美的笑,他悲哀而无奈地沉入水中的一幕眼泪再度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令苏暖玉辗转不安。他,应该会没事吧?
马车一路奔驰。行了个把时辰,已是午饭时光。然而苏暖玉却浑然不饿似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苏亦亨打了车帘往外面看了看,一路荒郊野外翻山越岭,竟是一处卖吃食的地方也没有。他向那车夫打听一下,那车夫说过得前面山坳,不过二十里地,就可以抵达芙蓉镇。芙蓉镇是楚入蜀的第一要镇,也是前往大理的必经之地。届时就可以停下来休息吃饭补充干粮什么的。
日头已走至当空,车厢之内也渐渐地热了起来。苏暖玉觉得有些口渴,问那车夫有没有水喝。幸而这车夫似有备而来的,身上也带着水壶,苏暖玉就着水壶喝了两口,又让苏亦亨也喝了些。
车子途经山坳之时,愈发颠簸得厉害了。车帘掀动之处,传来微微的凉爽之意,苏暖玉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这下感觉到肚子饿了。料想苏亦亨应该也饿了,可惜出行仓促,考虑不周,也没带点干粮什么的,她歉然地向他笑了笑。
“亦亨弟,对不起,都是三姐不好,让你跟着受苦了。”
“三姐,我没关系的。”苏亦亨憨厚地笑了笑,又轻轻地托了苏暖玉的手,问道:“三姐,你的伤要不要紧?秦显给你的药呢?让我来给你上药吧!”
“好!”苏暖玉鼻中又是一酸,垂下眼帘,自怀中摸了药瓶。苏亦亨轻轻替她解下了缠在手腕之上的手绢,手绢上已浸满了鲜血,苏亦亨眼中漾开了泪花,却强行逼退了泪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姐,你疼吗?”苏亦亨见她伤口处已不再渗出血来,但却一片血肉模糊。他轻轻朝她伤口处吹了吹,取了新的手绢沾了口水替苏暖玉擦拭了伤口周围的血渍,又取了药瓶轻轻抖落了白色粉末在她伤口处。
“亦亨弟,别难过,三姐没关系的!”苏暖玉看着他微微有些难过的神色,宽慰般地笑了笑。
“怎么会没关系呢,三姐?你一定都痛死了。”苏亦亨愤愤然地叫了起来:“三姐,还是让我回去杀了秦显替你报仇好不好?”
“亦亨弟”苏暖玉正准备说什么,只听得马车夫“驭”了一声,马儿长嘶一声,竟是生生地停了下来。苏暖玉姐弟二人因着惯性,猛烈地往后仰了下去,碰地一声撞在了后方车壁之处。
“发生何事?”苏暖玉姐弟二人互相扶持着坐稳,苏暖玉掀开了车帘,问那马车夫道。
一看之下,苏暖玉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路的前方不远处,竟是齐刷刷站了两排身穿黑衣蒙着黑巾的壮汉。一看这阵势,那马车夫早已哆嗦成一团,抱头躲在了车下。
“你们是什么人?”苏暖玉跳下车来,大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正如姑娘所见,我们就是专做打家劫舍勾当的强盗!”那领头的人阴森森地说道:“姑娘只要留下身上的银钱,我们自然放姑娘过去了。”
“如果我说我身上没钱呢?”苏暖玉冷冷地看着那人,态度生硬地说道。靠,出门遇强盗。她最恨这一帮不劳而获盗取他人钱财的人渣了。况且,她现在一腔怒火,也很想找人发泄发泄呢。大不了一个死字,反正她也活够了。若能为民除害,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之事。
“咦?这年头还有把银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么?”那人没料到苏暖玉竟是死硬派,一时间还略感惊奇。
“废话少说,姑娘我银子也要,命也要!有本事一剑将我杀了,姑娘我感激不尽!”苏暖玉转身,手快地取了长剑,转向苏亦亨问道:“亦亨弟,你怕不怕死?”
“只要是和三姐在一起,我就不怕!”苏亦亨无比认真地说道。
“好!”苏暖玉畅快地笑了起来,朗然说道:“不愧是三姐的好弟弟!”
幸亏苏暖玉后来学剑的时候,秦显特地让人为她打了一把剑,只是此剑一直由苏亦亨保管着。此时她取了自己的剑,苏亦亨也转身从车中取了长剑出来。两人眼神一对,彼此竟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我来缠住他们,你找机会快走!”
苏暖玉与苏亦亨平常经常在一起练剑的,偶尔地还和秦显过过招,还算是有点默契的。苏暖玉没料到自己学来防身用的功夫,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派上用场。
此时两人背对着背,缓缓向那些人靠近。苏亦亨心中担忧,悄悄跟苏暖玉耳语说道:“三姐,你何必冒险?我轻功好,没关系的。你驾上马车,尽力冲出去,我来替你作掩护!”
苏暖玉听此时苏亦亨讲话言语间条理很是清楚,比起以往大为不同,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苏亦亨向她坚定地点点头,意思是希望她能按照他的思路去做。谁知道苏暖玉却凄然一笑,郑而重之地说道:“亦亨弟,我们生便一块生,死便死在一起,谁也不让谁孤孤单单的,好不好?”
苏亦亨被苏暖玉这样亲密的说辞弄得心头一热,他早已是欣喜得什么似的,别说是陪着她死了,就是让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哟,要钱不要命的,今天还是头一遭!”那领头的又浪笑了一番,随即向手下的兄弟们说道:“这个姑娘有意思,大家下手轻着点,别把她弄死了或是弄残了。回头把她带回去,献给大哥做压寨夫人吧!”
一帮子人也跟着猥琐地嘻笑起来。
“你们谁敢伤了我三姐一根毫毛,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苏亦亨一把扯下了覆在头上的半边纱衣,露出古怪的样貌,向那些人凶神恶煞地说道。
他形容本就丑陋,此时加上故扮凶相,双目闪烁着深幽的光芒,愈发显得狰狞恐怖,那些人一见之下,竟然也是吓了好大一跳,顿时噤了声,不敢随意调笑。
“我们这么多人,怕那个怪物作甚?”那领头的人壮了壮胆,举起手来,一声号令之下,人群顿时自四面八方地冲了过来,将苏暖玉姐弟二人团团围在了当中。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亦亨弟是怪物?你这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辈!”苏暖玉一听那人出口伤人,当下大怒,不管不顾地持了剑,看准那领头之人,“呼”地一声刺了过去。
不过,不待苏暖玉刺近前来,旁的人早已冲了上来,引剑挡格住了她这来势汹汹的一击。而那边厢,一阵呼喊杀伐声中,苏亦亨也已经和人交上了手。
苏暖玉右手本就带着伤,此时强忍疼痛,握了剑拼命刺了出去。那个前来迎击之人一剑挡格过来,苏暖玉只觉得虎口一麻,竟是震得她几乎拿不住剑身。掉转剑尖,赶紧以巧妙的角度移形换位避开,心中微微纳罕。
苏暖玉只当这帮强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以苏亦亨的功夫,对付他们当是绰绰有余,她上来不过是借机发泄一番而已。但仅仅过了一招,苏暖玉的想法立时改变,心中暗恨自己的冲动轻敌。
看这帮人纪律规范攻守之间严密有度,只一个小喽罗便有这等功力,又何况那领头之人?很明显这并不是什么强盗土匪,也绝不是冲着银子来的,他们就是来要她的命的。
圈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苏暖玉强忍着疼痛刷刷攻出几招,然后迅速退至苏亦亨身边,与他合拢在一处,向那领头之人问道。“是北安公主派来的还是曾梦白的人?”细想想,她树敌之人无外乎这两人,而且这两人也才有如此权势召集众多武功高强的手下吧?
“我们既不是北安公主派来的,也不是那什么姓曾的鸟人派的,我们就是一帮强盗,是大哥的人!”那领头之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