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方诗浣也不恼,只伸了青葱般的玉指轻点他的胸口,从容不迫地扬起秀眉道:“吃、里、爬、外!我跟你可是血亲啊,你怎么一味偏袒非亲非故的外人呢?”
“我没有偏袒谁,我只是帮理不帮亲而已。况且,暖玉早晚会跟我变成一家人的。”方镇钦拨开了她的手,温和地说道。
苏暖玉没想到他突然扯到自己,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哥哥,你就这么有自信吗?”方诗浣媚眼如丝,软语道:“我不是说了,第一个不答应的吗?大娘会同意吗?就算她勉强做了你的小妾,估计这日子也不见得过得舒坦吧?”
“诗浣!”方镇钦气极,不由得大叫起来。
“哥哥,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她哪里了?她美吗?她温柔贤惠吗?她聪明能干吗?会点小聪明也算吗?”方诗浣轻启朱唇,嗤之以鼻地说。
“诗浣!”方镇钦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方诗浣视若无睹地自他身边掠过,优雅地步出了海棠斋,苏暖玉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忽然间便委屈得红了双眼。
方镇钦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而叹了口气,爱怜不已地说:“诗浣她心里难过才会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呵。”
“我知道的。”她强笑着说道,“可不都是我自找的么?”
“暖玉,我决定了!”他注视着她,笃定地说:“今晚我就跟我爹娘说,我要娶你为妻,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镇钦啊!”苏暖玉张大了眼,难为情地看向周围。那些家丁那是知情识趣,一个个都各自忙碌起来,仿佛压根儿看不到也不听到关于他俩之事一般。
“暖玉,你相信我吗?愿意嫁给我吗?”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深情款款地问道。
“我当然相信你啦。”她微红了脸,羞涩以答。“可是,我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还是再缓一缓吧,好吗?”
“不要,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无比凝重地说:“今天你先忙,我晚上会找机会跟爹娘讲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明天他们就要联合审你。不过你不要怕,我会替你挡住一切的。”
苏暖玉茫然地看着他,芳心大乱。可是他脸上无比坚毅的表情,又仿佛给她注射了一针强心剂,迫使她微微点了点头。该来的,总归会来的不是吗?
方镇钦又说了些什么话,她一概没听进去,她感觉像踩在不切实际的云彩之中,疑心一个不小心便会栽倒下来。
这一整天她几乎都处于魂不守舍当中。
天香楼蜚声大理城内外,是众色商贾名流趋之若鹜的饮宴场所。傍晚掌灯时分,店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呼朋引伴声、猜拳劝酒声、各持己见声,一片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来往穿梭于各处,时不时拉着长腔迎客点菜。
在这热闹的当口,一位神秘的客人也来光顾此地。他一身黑衣装束,头戴一顶黑色斗笠,整张脸都被垂下来的黑纱给罩住。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自从他的周身中却散发出一种冷冽而高贵的气息。他甫一踏进大堂门口,整个喧闹的大堂立时变得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跑堂的伙计自是不敢怠慢,热情地将他引至楼上靠里的座位上。他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旁若无人般地随着店伙计信步上楼。他脚步移动之时,大堂之内才又恢复了初时的热闹光景。
他似乎对吃的倒不很在意,随便点了两个菜,便将伙计赶走了。
在他的旁边一桌,有两个纨绔子弟模样的男子已是酒酣耳热,正在高谈阔论。其中一个面如冠玉,长相倒甚是温文尔雅,而另一个满嘴喷着酒气,帽子歪歪斜斜地挂在脑门前,一脸市侩模样。
“金全,那个什么运动会的,你去看吗?”那市侩男子大嗓门地问他的同伴。
“理当去看罢,总得去长长见识啊。”那被称作金全的斯文男子倒是清醒以对。
“这天香楼出了一万两白银做份子钱呢,这姓龙的也真阔气!”市侩男醉眼惺忪地说道。
“听说那不叫份子钱,是赞助费。”金全解释说,“到时候楚王跟王妃要亲自给天香楼做招牌的。有了这面金字招牌,还怕挣不回这一万两?”
“是啊,听说元宵节前后大理城内会蜂涌进成千上万的人,龙掌柜已经在我家的米行预订了几百石的米呢,估计他这厢更要赚得钵满盆满了。”
“正所谓‘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嘛。”金全笑道,“要成大生意,当然得出大本钱啦。张兄府上不是也赞助了几百两吗?”
“那是我家老头子做的赔钱买卖,怎么好跟这一万两的回报相比?”张姓男撇撇嘴说。
“张兄,此言差矣。君不见,最近贵宝号的生意扶摇直上了吗?那也是拜这运动会所赐啊。如何是赔钱的买卖呢?”金全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这小子,”张姓男轻浮地笑道:“你好像对这运动会甚是期待啊!你到底是去看比赛呢还是去看人呢?”
金全微微赧红了脸,局促不安地辩解道:“张兄何出此言?金全不过是好奇这所谓的运动到底是怎生模样而已,值得花十两银子?”
“嗟!十两银子算得什么?”张姓男子猖狂地笑道:“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一百两,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到时候,那天仙般的郡主和将军府的大美人儿任你看个够本!”
“张兄,唐突佳人,有辱斯文。你醉了。我看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你还是早些回府吧!”金全并不苟同他的见解,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道。
“也好。”张姓男子嬉笑着,打了个酒嗝说。然后扭头扬声叫道:“伙计,结账!”
有那耳聪目明的伙计殷勤地跑了过来,客气地对了帐,报了酒菜的费用。张姓男从衣袖中摸了散碎银两递给那伙计,伙计一看,还需要为他找零。于是职业化地笑道:“张爷,您稍待,小的这就给您找零去!”
张姓男随意向他挥了挥手,一面软趴趴地半倚在桌上用一只银制耳挖子慢条斯理地剔着牙。此时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了旁边桌前神秘男子身上。他将对方自上而下地打量半天,然后对金全说:“你说这个人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是不是太丑陋见不得人啊?”
金全闻言也侧目瞥了那人一眼,模棱两可地说道:“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带些怪癖的,这也不足为奇。”
“或许为躲避仇家追杀,因此才要掩人耳目?”张姓男自顾自地分析道,“会不会是朝廷通缉的逃犯呢?”
那神秘男子应该是听到了有人在对他评头论足,他微微转头,将视线掉转到这两人身上。那两人此时都在看他,虽然隔着面纱,两人竟都不约而同地一凛:好一股威严之气!
“这位朋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张姓男壮了壮酒胆,举杯向他示意说。
他只是冷然以对,并不表态。
“张兄,算了,莫要惹事!”金全忙不迭拉住他,劝解道。
“金全,你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模样吗?干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那姓张的男子霍然起身,准备要往他这边走来。金全有些发慌,连忙扯了张姓男子一把,谁料他被这猛力一扯,便身不由己地颓然倒坐在地,仿若一滩烂泥般。
捧着十几个铜钱的伙计正好赶来,见状赶紧把零钱往桌上一放,弯腰将张姓男子半拉半抱地扶了起来。金全配合着伙计,将他架在了中间,拖拽着往楼下走去。路过黑衣人身边时,他乜斜着眼瞟向黑衣人,口齿不清地喃喃道:“不可以……一起喝……一杯吗?”
“你已经醉成这样,还能喝得了吗?”意外地,黑衣人出声说话了,语声中半分戾气也无,竟令人如沐春风般舒服。
“这位壮士海涵,在下的朋友刚才多有冒昧之处,壮士不予计较,在下代他向壮士赔罪并且道谢。”金全谦谦有礼地向他作揖道。
“金公子多虑了!”黑衣人轻声浅笑道:“你的朋友并未有得罪我之处。你还是早些将他送回家去要紧!”
“壮士如何知在下姓金?”金全吃惊不小,狐疑地问道:“莫非壮士认识在下?”
“刚才你的朋友无意中称呼了你一声,是以胡乱推测的。”
原来如此啊!虚惊一场!金全微放下了心,向他作了辞,扶着不省人事的张姓男子离了天香楼。
黑衣人很快地也结束了这顿便饭,付了帐,牵过通体雪白的爱马,离开这灯火通明的所在,隐没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之中。
上卷 ; ; 初 来 乍 到 第六十六章 楚王秦显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15 10:50:04 本章字数:3144
方腾刚刚结束了军中事宜,策马回到府邸门前,翻身下马,正准备唤人开门。蓦然间,他的视线被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所吸引。那马见到他,仿佛跟他打招呼一般喷了个响鼻。这马从何而来?如何恁般眼熟?
一道黑影在眼前一晃,迅速向北面更加幽暗之处行去。方腾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手按剑柄,矫若游龙般直追过去,同时提声喝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黑影听到他问话之声,立即收了脚步,负手而立。
方腾在距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异常警觉地问道:“可是相熟之人?”
“方将军别来无恙否?”黑衣人此时转身过来,与方腾对面而立,他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现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啊?”方腾大惊失色,惶恐不已地欠身作礼道:“不知楚王驾到,有失远迎,方腾罪该万死!”
那人正是楚王秦显!
“方将军不必行此大礼!”秦显微微一哂,温言说道。
“多谢王爷!不知王爷几时来至此处?为何不事先通知末将一声,好让末将扫尘以待?”
“事出仓促,是以来不及知会将军。况且本王是秘密行动,不宜过分张扬。今日本王来大理之事,万望将军守口如瓶。”秦显紧盯着方腾,一脸凝重地说道。
“末将遵命!不知可有为王爷效力之处?”
“本王此次前来,是有事想向将军求证。”秦显看着方腾,后者显得有些紧张之意。于是他又展眉一笑,想令对方放松一些。“昨日长安城中,有那好事之徒于市井之中散播了一些关于本王的消息。听闻大理城内即将营造一项盛事,美其名曰为贺本王大婚,可有此事?”
“不敢隐瞒王爷,确有此事。”虽然料到早晚会传至秦显耳中,却没想到竟会流传得如此之快。方腾心中无愧,一脸坦然地回答说。
“如此大事,为何不事先说与本王知晓?”秦显并未动怒,语气甚为闲散。
“是末将怀了私心,想给王爷制造意外之喜。请王爷降罪!”
“你将此事影响扩散得如此之大,本王早晚都会得知。别说是本王了,估计两三日之内长安城中将传至沸沸扬扬,以致父皇都要过问了。本王若是今日不来亲加证实,到时如何向父皇解释?”
“是末将一时大意,方腾甘愿受罚!”方腾倒是毫不含糊,立刻跪在了秦显面前,一副引颈就戮之态。
秦显低头看他,不由微微扯动了双眉,轻叹道:“将军本是好意,本王并无怪罪之意。”将方腾扶了起来,问道:“听说大理郡太守发了盖着三府印章的公文至周边郡县,照此说来,郦阳郡主当是知情的了?”
“回王爷,此事是在征得郡主同意的前提下才大张旗鼓地进行的。”方腾谨慎地说道。把袅袅给拖下水,他即使被降罪也会减轻很多吧。
秦显沉吟着点了点头,似是在绸缪应对之策。俄顷,他莞尔一笑,说道:“只怕到时长安城中倾巢而出万人空巷,尽皆赶赴你这运动大会而来,方将军可要多用些精力来应付呢。”
“这倒未在末将考量之内。”方腾闻言稍感惊讶,紧接着回答道:“这大会的吸引力竟有如此厉害吗?”
“虽然不敢确定,但依本王之见,届时长安城内巨商富贾,定会挽妻携女前往观摩的。不过,”他话题一转,狐疑地问道:“这个大会的想法将军是如何想到的?”
“回王爷,此想法并非出自末将。而是小女诗浣的一位婢女献计而来。”
“婢女?”秦显脸上一片错愕之色,继而难掩激动地问:“竟有如此与众不同的思想!将军,莫非……会是她吗?”
“让王爷失望了。”方腾也倍感惋惜地说:“末将也曾怀疑是她,但经末将试探之后,发现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
秦显脸上的乍喜之色刹那间便又归于平寂。
“为了这件事,将军一定很辛苦吧?”半晌,他方才出言问道。“将军是否也觉得,父皇此举太过荒诞不经了呢?”
“末将惶恐!末将从未质疑过皇上的任何想法。末将也只是一心一意想要替皇上分忧解劳。皇上贵为天子,得天授意也不足为奇。”
“此事仍然只有将军一人知晓吗?连左将军也不得知?”
“末将不敢擅作主张,将此事说与第五人知晓。”方腾极为严肃地说道。
秦显开始在原地踱着步,仿佛内心充满挣扎一般。过得片刻,他停止了踱步,好像下了极大决心似地说:“从今日起,你就把此事告知镇钦知晓吧。上阵不离父子兵,你也可以有个互相商量之人。父皇那边,本王自会为你圆说其事。”
“王爷,此举当真可以使得吗?”方腾心中喜不自胜,但脸上却满是犹疑之色。“王爷切莫为了末将而令皇上心生嫌隙!”
秦显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接着又跳转话题问道:“听说此次运动会,民众只需付十两白银便可与本王同场观赛了是吗?”
“回王爷,本次大会设有门票制度,一人一票,凭票入场,票价确实需要十两银子。”方腾如实回答道。
“十两银子便可与本王同待一日,是不是太过廉价了?”秦显不无揶揄地说。
“那依王爷之见呢?”方腾一愣,不由相问道。
“改为一百两!”秦显脸上浮现出报复性的笑意,那有钱的张家公子不是说一百两也不在话下吗?那就遂了他的心愿好了。
“王爷,恐怕不妥!”方腾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斗胆进言道:“公文早已联名盖章发布出去,岂可朝令夕改?况且,本次大会是促进百姓间的更加和睦相处而兴办的。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末将担心此举会令一些民众心生怨言,适得其反。还请王爷三思!”
秦显微微一怔,继而脸上现出惭怍之色。是啊,他岂能因小事而坏大义呢?他几时又变成这种睚眦必报之辈了?虽然那人语气轻佻,对袅袅甚为不敬,但谅他为酒后所为,姑且便饶了他这一回吧。
“将军所言有理!”秦显不由赞赏道:“将军行事深谋远虑顾全大局,倒显得本王任性而为了。”他欣然笑道:“待到本王大婚回朝,定向父皇大力举荐将军之功!”
“王爷言重了!末将只不过略尽本分而已。”方腾谦虚谨慎地说。
“将军不必过谦,本王心中自有分寸。”秦显恭敬地说:“此时天色已晚,城门也已关闭,今夜恐要叨扰贵府了。”
“王爷言重了。王爷肯屈尊下榻敝府,寒舍当蓬毕生辉啊!”方腾喜难自抑地说道。
“嗯,既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不过,为免多生事端,府上除镇钦之外,切勿惊动他人。”秦显吩咐说:“本王目前尚有要事待办,须在外耽搁些时间。将军只需告知镇钦,让他在疏竹轩给本王留门便行,到时本王自会神鬼不知地回来府中。另外,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