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盖我的房子期间,成天都想着要跟我把酒言欢,为了不让我的新房子在筹建过程里有任何潜在的危险,我慎重的舍弃了品齐。”
“那还有更多人可以帮你啊!”他的朋友那么多,应该轮不到她。
“你不行吗?我以为你够细腻、够体贴,会是我最好的选择,况且除了品齐,我们私下交情也还不错,不是吗?”
“但是……”但是她太惊讶了!沈逸岚在心里发狂似的吶喊。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这房子就是要符合家庭的概念,最简单的形体、最简单的结构,但是要在简单中把家的温馨表现出来。”
完了,光听就知道一点都不简单,她顿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看着她一脸头疼的模样,项君叡忍不住想要窃笑。品齐那小子果然够奸诈,他要自己别说太多细节,让她处在摸不着头绪的为难状态,逼迫被动的她不得不主动追逐他的身影跑——如果她希望工作顺利完成的话!
他豁然起身,“就先暂定这样了,希望等我从维也纳回来,就可以马上看图。”
“你要去维也纳?”
“嗯,是呀,排班表上的班机是去维也纳。”
“什么时候回来?那如果我有问题想要跟你讨论怎么办?”
“除了飞行期间,欢迎你打电话给我。对了,我会把班表给你一份,只要不是上班时间,讲讲电话、收收电子邮件都不是问题。”
项君叡用指腹碰了她的唇一下,然而这次他却没有亲吻她,就这样从她面前迈步离开,留下一团又一团的谜雾让她独自去解。
家的温馨?天啊,这是什么艰困又诡异的玩意儿!她哪知道家的温馨是什么样的感觉?真是够了!
就在她头疼思考的时候,项君叡从容地走出人间建筑事务所。
在外头叼着香烟的司徒聪迎上前来,“我有个问题。”
“请说。”
“我帮你这一回,你和邱品齐什么时候再陪我打游击战?”
“只要不飞、不上班、没考试,Anytime!”
“好,够干脆,这点你比沈逸岚好太多了,她太龟毛、太有原则了,说真的有时候还挺难玩的。”
温文的外表下,项君叡态度坚决且认真的说:“你最好别玩她。”
“我的口味大众化,她那种刁钻菜我吃不起,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司徒聪悠哉的抽着烟,满脑子都在想下一次的漆弹游击战。
沈逸岚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
瞟了一眼天空,拜托,阴天欸,是最适合睡觉的时候耶。
现在的她应该躺在床上继续补她永远不足的睡眠,而不是一大清早被抓来这种鸟地方。
“聪老板!为什么我们得来这里?阴天欸,看来随时会下雨。”她揉着她的黑眼圈痛苦的问。
是,就是黑眼圈,为了项君叡那个家的温馨概念,她苦思了好久,对于一个常年独身在外的都会女子来说,她当然也渴望过一个完整的家,但是,她至今还没有机会建构属于自己完整的家啊,所以她不懂所谓的温馨该是怎么样!
好不容易,她汇整了沙芙娜和小艾的意见,好不容易把家的雏型掌握之后,就拚了老命的完成了设计图,嘿嘿,接下来的模型就交给乔太郎吧!她需要睡觉、睡觉!
可是早上七点钟,她就被抓来这里,然后只能对着无缘的床挥别啜泣。
“小沈,在还没下雨之前都只是阴天而已,不用怕!”他继续慷慨陈词,“有感于大家成天待在办公室里,运动量严重不足,为了不让我的员工英年早逝,所以我有责任带大家出来运动。”
“聪老板,没有人运动还带枪枝的!”一样精神萎靡的建筑师甲吐槽说。
沈逸岚很不给面子的猛点头。又不是在阅兵还是仪队表演,拿枪?哈哈,真正极度可笑!快放她回家睡觉——酝酿暴躁中。
司徒聪推推乔太郎,傻小子只好跳出来解释,“嗯……今天我们要运动的项目是漆弹游击战,所以,大家最好还是拿枪,如果不想永远只当枪靶的话。”
“啥,漆弹游击战!那么想当兵,你们当初怎么不签卖身契给国防部?”建筑师乙臭骂。
沈逸岚狠狠瞪了吃里扒外的助理一眼,硬是把他吓得躲回司徒聪身后。
司徒聪看看手表,“乔太郎,打电话问那两只乌龟怎么还没来啦!等很久了欸。”
“司徒,你叫谁乌龟啊,这不是来了!”远远的,邱品齐的声音就这样传来。
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诧异的别过头,然后在见到邱品齐旁边的项君叡时,她又彻底傻眼了。
天啊,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的周末会被抓来这种荒郊野岭,为什么邱品齐会来,又为什么项君叡这该在天上的男人最近老是出现在地面上?
“早。”项君叡的目光落向沈逸岚。
该死,他又对她露出那种可恶的笑容了。喔!天杀的男人!她气得快要得内伤了。
“哈哈,全都到齐喽,快,分组、分组。”司徒聪像个孩子似的跃跃欲试,开始热情分组,“你跟她,你和阿洛,小沈跟……”
沈逸岚抢白,“我当然跟我的助理乔太郎!小乔,还不快过来?”硬是把无辜助理拉到身边来,不忘恐吓,“如果我被打中了,你星期一就等着提头来见。”
乔太郎有苦难言,无奈的望着她又求救瞟了大老板一眼。
司徒聪傻笑,“好、好、好,大家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项君叡望着沈逸岚。他知道她是故意的,瞧,下巴抬得那么老高,鼻子还不断冷哼,肯定是在宣泄满腹的不满。
“现在游戏开始!”司徒聪迫不及待的宣布,一群人便开始四散离开。
邱品齐拍拍项君叡的胸口贼笑,“待会掩护你,你的罪犯你自己处决。”
“不,我要把战俘带走,”他认真的表示,“I have control。”
“好,你想要Control就Control,死飞行员,话这么多。”然后笑骂着离开。
野战森林里,沈逸岚抓着这辈子扣除军训课程第一次摸到的枪,苦不堪言。
“岚姐,待会你负责掩护我,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轻易获胜的。”
“你如果想要中弹身亡的话,你再慢慢等我掩护你吧。”沈逸岚狠狠的打个喝欠,摊坐在一旁的树下,“真爱困。”
“岚姐,我们一定要赢啦,这样束手就擒很逊欸。”
“兔崽子,我昨天为了画设计图忙到今天凌晨,不给我睡觉已经很不人道了喔,还把我抓来这里陪葱花蛋玩什么漆弹游击战,所以你等一下没中弹是幸运,中弹了是意料中的事。”
乔太郎才要开口说话,草丛里突然人影晃动,“岚姐趴下——”
乔太郎火速开枪,砰砰,当场解决掉两个人。
“该死,玩真的啊!”趴在地上的女人火大了。
“废话,岚姐,当然是玩真的啊!”
“想到假日就这样被破坏,她实在气极了,大剌剌的站起身,”好,想玩真的本姑娘就奉陪!“抓起枪枝蓄势待发。
乔太郎望着她一脸崇拜,对嘛,这才是岚姐,永远杀气腾腾的样子。
“乔太郎,还不快过来教我这枪要怎么用?”
闻言,他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心想,现在教还来的及吗?
啊,算了、算了,现在他只能祈求自己少捱几枪了。
这厢,邱品齐和项君叡搭档的战况正激烈,一边注意敌人,还不忘交流计划,同时还得记得瞄准,叩下扳机,砰砰——
“哈,想跟我玩阴的,下辈子吧!”又解决了一组人,邱品齐嚣张的说。
“没错,这世界就数你最阴险。”项君叡揶揄说。
“妈的,死飞行员,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感恩喔!”
邱品齐搥他一拳,“奇怪,小岚躲去哪里?”
“阿齐,蹲下!”项君叡转身疾速开枪,一个惨叫,中弹的人疼得倒地不起。
须臾,邱品齐也跟着开枪,砰!抓起枪口狂妄的吹了一下,“嘿嘿,我可不是光靠朋友救命才活到今天的。”
“是,了不起,你最厉害。”
“少酸我了,欸,我们打了几组人?怎么还没遇到小岚?她该不会已经中弹出局了吧?”
“小岚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隐约听到一些声音,捱着树丛,邱品齐蹲下身,“嘘,来了来了,我好像听到你战俘的声音,她果然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但她却是最会招来杀机的人。”
打丛林野战还这样大声嚷嚷,邱品齐只能赞叹她中气太足。
“小乔,快一点啦,赶快拿到胜利把游戏结束,我要回家睡觉。”
“嘘,岚姐,小声点,你这样嚷嚷我们会被发现的啦!”
“没人啦,胆小鬼,快来。”
“你这样会引起大家注意,然后我们两个就会被狙杀。”
“就算我的枪法不到百步穿杨的功力,但还勉强可以凑合啦,你快点好不好!”一马当先的沈逸岚不住的吆喝着身后温吞胆小的乔太郎。
听着对话的邱品齐窝在草丛里笑到快吐血,“阿叡,待会一左一右包夹,你找你的战俘,我帮你KO她的小跟班。”
项君叡点点头,比个OK的手势。正当两人要行动的时候,来了一组搅局的人,对着沈逸岚他们发出攻击,项君叡二话不说连忙起身开枪。“哇,这样也要硬干啊!”一旁的邱品齐见状,只好跟着行动。
丛林里顿时陷入混战……
“可恶,把你们都宰了——”沈逸岚退到树旁寻求掩护,举起枪枝砰砰砰的乱打一通,也不管有没有瞄准,总之她气极了,索性步枪当机关枪胡乱打一通。
忽地,有只手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整个人住后拖去。
她瞪大眼睛挣扎着,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嘘,是我,安静。”
她拉下那只手猛然回过头去,项君叡的脸庞近在咫呎,她无言呆望着。
喔喔,不可以这样盯着他看,不然他们两个都会阵亡的。
“走——”他拉起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飞快逃窜。
“君叡,我……”她又想发问了,因为好奇。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取下那些装备、枪枝往草丛一扔,贴身掳走她,不让任何人家觉他们两人的行踪。
“我们要去哪里?不用跟其它人说一声吗?他们会找我们的!”坐在驾驶座旁的位子上,她纳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
只是睐了她一眼,然后开着车子,带走了他的战俘。
唷,不吭声!她看了他半晌:心想,好,不吭声就拉倒。
她降下车窗别过脸去,迎着风,干脆来个两不相应,她好跟周公去下棋。
她真的睡着了,而且是呼呼大睡。项君叡几度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凝望着她,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她像猫咪似的发出嘤咛声,但依然睡得深沉。
要不是隆隆的引擎声惊扰了她的睡眠,沈逸岚敢说自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唔……”她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空旷的四周,嘴巴兀自咕哝着疑问,试图找寻喧闹引擎声的来源。
忽地,一个身影猛然靠近,攫住了她咕哝的嘴,狠狠的亲吻着睡眼惺忪的她。
吻得她措手不及,吻得她七晕八素,最后她气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
他笑着问:“醒了?”手指挑玩她的发丝。
“这是哪里?”
“松山。”
“来松山做什么?”她攀着他的肩膀,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看飞机。”
他才刚说完话,她就猛然离开他的怀抱,惊讶的看着空旷的四周,再三确认隆隆的引擎声就从她脑门上呼啸而过,她才恍然大悟。
“好端端的做什么来看飞机!你每天看的还不够吗?”她又想要抗拒了,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特地带你来的。”
“我不要看飞机,我要回家。”沈逸岚捂住耳朵,想隔开这些轰然声响。
拉下她的手,“既来之则安之,下来吧!”他率性的离开驾驶座。
迟迟等不到她的出现,项君叡走过去打开车门,硬是把鸵鸟的她拉出车子。
挣扎着要缩回自己的手,“项君叡,我要杀了你——”她发狠的威胁警告着。
“那就下来把我杀了吧。”他非得把她拉下车不可。
坐在车里,飞机的引擎声已经够叫人震撼了,踩在这空地上,沈逸岚感觉整个土地都在呼应着那巨大的声响,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虑瞬间包围她。
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飞机自她头顶上飞快掠过的庞然气势,那会叫她觉得自己很渺小,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抵抗。
被项君叡这么抓下来,她跌跌撞撞的,眼神里充满对他的控诉。
明知道她的厌恶,他却还这样逼迫她!“项君叡,我恨你——”
他不怒反笑,“除了挚爱的人,想要在一个人心里永远停留,经验告诉我就是要成为她最痛恨的人,所以对于你的痛恨,我甘之如饴。”
“你——”她为之气结。
他们就站在飞机的航道下,彼此互不相让的对峙抗衡着。
没多久,阴霾的天空开始落下雨水,一滴一滴落在两人身上。
飞机的起降依然,夹杂着突如其来的雷雨,包围着他们。
这是她最讨厌的地方,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瞪着他,沈逸岚气得红了眼眶,握紧双拳脱口而出,“你到底爱不爱我——”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垂挂在脸上,旋即被雨水霸道的冲淡稀释。
项君叡望着她半晌,终于迈开步伐搂住她。
“走开,你走开……”她像个孩子似的闹着脾气。
他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笨蛋,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的,我以为我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我一直在等你跨越你面前的这道鸿沟,等你朝我走来,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他激动的说。
沈逸岚知道他的意思,“不,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她还是没办法忘却对天空的恐惧,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不断从她身边飞向天空。
“可以,你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项君叡逼迫她抬起头来,在她耳边真切的说,“你看,睁大你的眼睛看着,每一天,有多少航班在这里起降,里头有多少飞行员、机组人员还有旅客?他们都是平安的在天空中来来去去,除了这座机场以外,世界各地还有更多的机场也都这么繁忙的运作着,他们不也都安然的回到温暖的家?”
“飞行是安全的,天空也是无罪的,飞行员所受的训练就是要克服一切险恶天候,维持每一次飞行的安全,你就算不相信天空,也该相信我,相信我的努力、我的专业,要不然我们为什么那么辛苦三更半夜还在熬夜苦读,三更半夜还在模拟舱里假想任何紧急状况,务必把程序做到最熟练?”
沈逸岚望着迎面而来的飞机,内心的恐惧揪她心好痛,她也想轻松看待这一切,可是失去父亲的痛实在太深刻了。
“你看,因为这几天天气很不稳定,平常我们都是用十号跑道进场,从后龙中坜泰山进场,可是现在已经换成二十八号跑道,飞机必须绕一大圈,到石碇平溪再从瑞芳下来,飞行不是盲目的把飞机飞上天后再胡乱的降落,这是经过种种考虑评估后的结果,刚从阿德雷德回来的时候,我在国内累积落地数,当然偶尔会遇上天候很糟的情况,可是我总觉得我的父亲在看顾着我,让我每一次的落地不单只是落地,而且落得安全又漂亮。”
沈逸岚的眼睛在哭泣,她望着雨中飞行的班机,望着雷雨中闪烁的灯号,她无声的哭泣着。
项君叡知道她已经软化了,至少她不再抗拒,他抱着她,陪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