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东边庄子的枣子不如这些儿个大，这些是大嫂陪嫁庄子里送来的枣子。”蓝筱攸对杏红道，“等会儿将我做的积木给大嫂送过去，当做枣子的回礼。”
杏红连忙点头记下。院中的粗使丫头走进来通传道：“三小姐，杏红姐姐的二哥在二门外，说是有事情找杏红姐姐，让杏红出去一趟。”
蓝筱攸知道秋生肯定是将崇家的事情打清清楚了，对杏红道：“你快去吧，问清楚后赶紧回来讲给我听。”
“是。”杏红也不吃枣子了，立刻站起身，跟在小丫鬟的身后出了院子。
蓝筱攸也没有心情吃枣子了，不时望望门口，心情无法平静下来。绿岫见蓝筱攸这副反应，颇为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对人这么上心过。即便是对三皇子，也没有见小姐如此上心。若不是小姐说那崇家的大儿子还是个孩子，绿岫都以为自家小姐移情别恋了呢！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杏红终于回来。蓝筱攸不等她歇口气，便问道：“怎样？你二哥可找到崇家了？他们家怎么样儿了？可有困难？”
杏红点头：“找到了，不过崇家如今的情形非常不好。”
蓝筱攸想到前世崇竹笙跟自己讲述的崇家的变故：崇父外出时路遇劫匪，被打断一条腿，并引发其他病症。为了给崇父治病，崇家不得不卖了所有田地，但所卖的钱只将崇父的病治疗好了一半。为了彻底治疗好崇父，崇家不得不借了印子钱。最后崇父的病虽然治疗好了，但整个崇家却穷得揭不开锅，放印子钱的人又上门苦苦相***得全家人几乎要跳河。为了不被放印子钱的人逼死，也为了不让家人饿死冻死，崇竹笙在初雪降临的那天自卖自身进了皇宫，用卖身钱还了印子钱，给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留下希望，自己却断绝了前程断绝了人生的希望。
“……崇先生的病虽然有了气色，但没有彻底好。”杏红咯嘣脆的声音将蓝筱攸从过去的思绪中拉回来，“但治疗不能够断绝，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为了给崇先生治病，崇家娘子决定去借印子钱。”
“印子钱？”绿岫疑惑，“这是什么？”
从小在侯府长大的绿岫根本没有听说过印子钱这种存在。
杏红给其解释：“印子钱就是高利贷，放债人以高利发放贷款，本息到期一起计算，借款人必须分次归还，利息非常高，有的甚至高过本息。我认识一户人家，他们家就是借了印子钱，结果利滚利，根本还不起，最终导致家破人亡。”
蓝筱攸：“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这句话是崇竹笙告诉她的，是民间对放印子钱的总结俗语。
“三小姐也知道印子钱？”杏红惊讶，连绿岫姐都不知道印子钱是什么，自家小姐堂堂一个侯府千金，竟然会知道！？
蓝筱攸：“我在书上看到过。”
“哦”杏红和绿岫不惊讶了，以为蓝筱攸真是从书上看到的。自家小姐就是这么博学多才！
“不能让崇家人借印子钱。”蓝筱攸问杏红，“你可知道崇家人还差多少钱？”
杏红道：“二哥打听清楚了，崇先生治病的费用还差五两银子，崇家娘子决定借十两银子，留下五两备用。”
“才十两银子吗？”绿岫惊讶。她以为将一家人逼得山穷水尽要借印子钱的地步，会是需要很多钱呢。没想到只有十两银子。她手上戴着玉镯子就不止十两。
蓝筱攸和杏红都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绿岫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姑娘。
“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绿岫疑惑地问。
杏红：“绿岫姐，普通人家一两银子能够生活两三个月。这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了。”
“十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绿岫简直无法想象，“普通人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好。”
“大部分都是这么过的。”杏红道，“绿岫姐你很幸福，从来就没有吃过苦。像我小时候，家中都吃不上饭。为了不被饿死，我爹和我娘才带着我们卖身进了侯府。进入侯府的第一顿饭，是我自出生后吃到的第一顿饱饭。”
“呃……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绿岫想到自己从出生道如今的生活，别说饿肚子，重活都没有干过什么，跟在三小姐身边，就如同副小姐一样，“小姐，在帮助崇家的事情上，奴婢能不能也尽一份力？”
第四十五章 出钱
绿岫拿出了自己积攒的二十两银子给杏红，让杏红的二哥转交给崇家人。蓝筱攸只从中拿出了五两银子，将其余十五两还给绿岫。
“你就要成亲了，多留点儿银钱在手中才是正理。想尽心意的话，拿出五两就够了。”
杏红赞同地点头，将剩余十五两银子还给绿岫，自己拿出了一两银子：“我的月钱不多，如今就攒了了二两银子，拿一半出来好了。”
“不用。”蓝筱攸拒绝了杏红，“你的钱本就不多，还是自己留着吧。而且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我了？你们小姐会没有钱？还让你们两个丫头出钱？”
“绿岫，到我放银子的柜子里取五十一两银子。”蓝筱攸吩咐绿岫。
绿岫照办，从柜子中取出了五个银元宝，每个重十两，和着她贡献出来的五两银锭，用布包了起来。布是由杏红提供的，她做粗使丫鬟时穿的衣服上剪下来的，勉强算是粗布。
“杏红，把这包裹给你二哥，让你二哥如此这般……”蓝筱攸吩咐；了杏红一大通，又将剩下的一两银子给杏红，“这一两银子是给你二哥的跑腿费，告诫他其余的银子不准贪调。否则让我知道了，打断他的手和脚。”
杏红连忙替自己哥哥保证：“三小姐放心，我二哥知道分寸，绝对不会欺瞒三小姐，贪掉这些银钱。”
“那就好。”蓝筱攸道，“毕竟你是我看重的丫鬟，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家人犯错把你赶出去。”
杏红再一连声地给蓝筱攸做了保证，提出包裹去二门找自己的二哥。
秋生将崇家的情况告诉给自己妹妹后，没有离开，守在二门等待消息。果然，在他和守门的婆子喝了一盏茶、嗑了一把瓜子，聊了一会儿八卦后，看到自己妹子提着一个包裹从内院走了出来。
“二哥！”杏红招手将秋生叫到一旁，小声将蓝筱攸的吩咐转给秋生。
秋生听得又惊讶又好笑：“三小姐怎么会想到这么个办法？”
杏红也笑了，道：“可能是小姐从话本子上看到的吧。”
说着将包裹递给秋生，告诫道：“小姐说了，如果二哥你贪了里面的银子，她就让人打断你的手跟脚。”
“你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是那种贪婪的人吗？我虽然爱钱，但就像读书人说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可是我的原则！”
“二哥当然不是了，我相信你。”杏红笑眯眯地安抚自家二哥，从怀中掏出一两散碎递给秋生，“给你，三小姐给你的跑腿费。”
秋生开心地接过银子：“哎呀，三小姐真是爽快。希望以后多点儿这种跑腿活儿。”
杏红道：“放心，三小姐信任我，从而也信任你，以后有跑腿的事情，三小姐绝对还会找你。”
说完推了一下秋生：“你赶紧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去办吧。若是你耽搁了，让崇家人去借了印子钱就糟了。”
“行，我立刻就去。”秋生立刻应道，他也想赶紧回到梨花村帮助崇家人。除了崇家人的遭遇让他同情外，崇父的品性和身份也让他尊敬。秋生虽然只是一个跑腿的下人，但他非常羡慕尊敬读书人。小时候家里穷，他趴在人家书塾窗口偷听先生讲课，倒是学了一些字。如今做了下人，也没有熄灭读书认字的渴望，平时干完活后就自己练字。可惜没有指导的先生，书倒是看了一些，却不理解字里行间的含义。
崇竹笙今年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但如今父亲重病，母亲柔弱，家中的弟弟妹妹年纪还小，他做为长子，自觉担起了一家子的重担。可是，他毕竟年纪不大，力气也小，做不了重活，更不知道如何赚钱，他要如何养父母？养弟弟妹妹？
如今家里的粮食都已经吃光了，父亲买药还需要钱，可他从哪里得来钱呢？母亲想借印子钱，他觉得不妥。放印子钱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吸血鬼，不吸干借钱人的血，他们不会罢休。如果借印子钱，他们家这一辈子都会背负上巨大的债务，但如果不借看着躺在床上病得无法起身的父亲，再看看饿得难受的弟弟妹妹，崇竹笙下定了决心，借吧，至少先将当前的难关渡过了再说。
“我明天去找张三借钱。”崇竹笙对母亲说道。
崇母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叹息道：“辛苦了你了。”
“不辛苦，我是大哥，这个家该我来当。”崇竹笙摇摇头，道，“我先前摘了一些野菜，娘你煮了给弟弟妹妹吃吧。”
家里还有一点儿米，但这米是要熬粥给崇父这个病人吃的。
“你也吃一点儿。”崇母道。
“不，我不饿，给弟弟和妹妹吃就行了。”
“你这孩子，如果不吃东西，饿着肚子怎么有力气干活？”崇母心疼地说道，她更加怪自己了，都是自己没用，担不起家中的重担，才让大儿子小小年纪承担其这么重的担子。
“无量天尊。”院子外面响起一声唱诵，母子两人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道士站在崇家的院子外面，对母子二人道，“两位居士，贫道途径本地，口中干渴，能否施舍贫道一碗水喝？”
“可以，可以。”崇母虽然信佛，但对道士也颇为尊重，赶紧往院子里面请人，“道爷请到院子中坐着休息一会儿，竹笙，给道爷倒一碗水来。”
崇竹笙听话地走入厨房，倒了一碗凉开水端出来给道士。
“多谢小居士。”道士双手接过，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放下碗，长长出了一口气。
“多谢两位居士，两位居士心善，必有福报。”道士对两人打了个稽首，以示感谢。
崇母和崇竹笙皆苦笑，福报？他们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能有什么福报？福报能够让孩子他爹好起来吗？能够能够给他们银子，给他们粮食吗？能够让他们一家卖掉的田地都回来吗？
第四十六章 真有福报
“两位居士是不相信贫道的话啊！”年轻的道人做出高深莫测状，“其实两位的福报已经到来，你们看”
道士伸手朝着屋后的方向指过去，那边有一块土地，是属于崇家的，不过面积非常小，连一分也不到，而且土质不好，无法耕种，早就荒废了。崇家两母子不明白道士怎么会指向那边。
道士脸上的神棍表情更加明显：“贫道开了天眼，那里在两位居士看来是一片荒芜的空地，但在贫道眼里却泛着宝光。两位可自去挖掘，证明贫道所说是真是假。”
崇竹笙和崇母对视一眼：要不要相信这道士的话？
崇竹笙：“娘，你陪着这位道长，我去后面挖挖看。”
崇竹笙拿起墙根边放着的锄头，翻过后院的篱笆，来到空地上。空地虽然面积不大，但要全部挖开，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崇竹笙仔细查看空地，终于发现有一处地方与其余地方略微有些不同。他走过去，一锄头锄了下去，拉起锄头带出一土。再锄下去，再挖出土，如此十多下，崇竹笙感觉锄头碰到一个比较硬的东西。他立刻丢下锄头，蹲下身双手迅速地扫开最上面的泥土，就见一尺来深的土坑中出现一个看起来很陈旧却很结实的小木箱。
果然有东西！崇竹笙又惊又喜，带着不可思议地大叫道：“娘，真的有东西。”
崇母陪着年轻道士在院子里说话，询问道士来自哪里，去向哪里。
年轻道士跟崇母说了自己的来历和去向，可惜两个地名崇母都不认识。崇母对道教的认识远不如佛教的认识，问完年轻道士的来历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正尴尬着，就听到了儿子的叫声：“娘，真的有东西！”
崇母猛地瞪大了眼睛，再也顾不得年轻道士，冲出院门，绕着篱笆来到屋子后面的空地。
“娘，你看。”崇竹笙已经将木箱子从土里面抱了出来，往上抬了抬，给崇母看。
崇母双手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几乎滚出来了：“真，真的有宝贝？！哎呀，那位道长一定是高人！遭了，我将道长丢在院子里面，太失礼了！”
崇母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返回自家院子，却见院子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道士的人影。
“真是高人啊！”崇母懊恼地感叹，从此以后不再信佛，变成最诚信的道教信徒。
崇竹笙对年轻道士很是感激，但不像崇母一样将道士当成高人，心中带着怀疑。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将怀疑压在心中。
“娘，我们先看看箱子中有什么。”崇竹笙抱着箱子走进屋，崇母急忙跟了上去。
箱子没有锁，很好打开。掀开箱子盖，里面放着一个布包裹，再将包裹打开，里面银晃晃的银子闪瞎了母子两人的眼睛。
“这，这到底有多少两银子？”崇母激动得不能自已。
“五十五两。”崇竹笙看着这么多银子，也有些激动。虽然父亲出事前，家里面的生活还不错，但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娘，我们不用去借印子钱了。”崇竹笙高兴无比，他心中是很排斥借印子钱这一招的，若不是山穷水尽了，他不会被逼着去借印子钱。
“是啊，是啊，你爹的药钱也够了，剩下的钱还可以将我们卖出去的田地再赎回来。你身上的担子也可以放下来了，可以继续读书，明年参加县试，考个童生回来。”崇母开始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崇竹笙也同样充满了期待和向往，科举入仕可是他的梦想，他本以为再没有机会实现了。
忽然，崇母动作迅速地冲进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儿又冲出来，将手中的十个铜板递给崇竹笙：“家里面就剩这十个铜板了，买不到肉，但买三个鸡蛋和一些青菜还是够的。竹笙，你去刘姥姥家，跟他们换一些鸡蛋和青菜回来，我把米都煮了。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当做庆祝。”
“是。”崇竹笙接过铜板，提着一个竹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出家门。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心里面对晚饭充满了期待。他好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天晚上，崇家人幸福地吃上了饱饭。第二天，崇竹笙和崇母带着崇父进城看大夫，这次因为银钱充裕，大夫给崇父开了最好的药材，自然钱也比之前预估的五两银子多用了两倍，花了整整十五两银子。不过好药材的效果也是很好的，崇父只吃了一副要救能够起身了，再吃了两副药就能够下床了。虽然腿瘸了，走路需要杵着拐杖，但崇父是教书先生，不用下田干活，除了行动有所不便外，还是能够教书赚钱的。剩下的银钱，崇家赎回了他们之前贱卖掉的三亩良田，继续租给他们耕种，每年的租金加上崇父教书的报酬，让崇家又回到了当初的小康生活。
崇竹笙身上养家的担子卸了下来，他如今在崇父的指点下努力温习诗书经义，为了明年的县试做准备。自此，崇竹笙的命运完全改写。装扮成道士的秋生和出主意提供银钱的蓝筱攸深藏身与名。
刑部大牢中，河阳王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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