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没到中午,隐波洲一线的南海龙族水军就临近崩溃的边缘。要不是空中还有千百头凶悍的蛟龙在向那些潮水般崛起的亡灵奋力扑击,得了鬼王相助的四渎龙军早就该得手。只不过虽然如此,这一线战事的结束也只是时间问题。
“多谢你了,鬼王!”
驾长鲸,骋巨海,果然意气风发;在高速奔游的白骨巨鲸上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醒言稳了稳身躯,抬手眼前,跟鬼戒中的王者真心感谢一句。
“呣,以后有空,我不光修习道法,还得学些鬼术。鬼王您得多帮忙!”
“当然当然,愿意效劳!”
恶灵鬼王闻言欢呼雀跃。被身具至清至醇天地元力的高人称赞,以后谁还敢侮蔑他们鬼族灵法是邪术末流?
这时候,在这对扬眉吐气的主仆面前,原本挡在眼前似乎牢不可破的龟甲浮城,早就在长鲸亡灵的冲击下四分五散,瓦解冰消;那些原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龟鳖鼋鼍,当战死一些之后,现在已有不少开始自相残杀。
“唉,还不如降了!”
看到这样惨烈情景,跨长鲸笑傲沧海的少年头脑被海风一吹,心中也有些惕然。只是,正当稳操胜券之时醒言刚要开口呼喝劝降时,却忽听得一声狂笑从前方轰然而来:
“哈哈哈!”
“嗯?”
在震耳欲聋的狂笑声中醒言翘首东望,只见东边那海天相交处忽然现出浮城一座,城体巨大无朋,遍体洁白晶莹,就像座高耸的冰山雪陵,在昏天黑地的海面云空间朝这边浮荡而来。而在这浑身雪峰冰刺犬牙交错的奇特浮城前,动荡海波中又站着一位奇异的神怪,状如巨猿,额头高耸,金目雪牙,浑身雪白,浑身胡乱遮着少许乌黑皮甲,巨大手掌中握着一把门扇一般的耀眼冰刀,正满面狂傲之色,朝这边分波渡水而来!
昏沉乌黑的云天下,这雪白的浮城神灵显得格外显眼鲜明。
“无知小辈,竟敢勾结鬼方!今日就叫你葬身在本神冰锯刀下!”
喝骂之时,身子占了浮城一半高的冰雪神灵,挥一挥手中巨刀,便在身外四周下起一阵纷纷洒洒的大雪。而那冰刃上刀锯一样锋锐的冰齿,割拉着骤然降温的空气,又发出一阵“呲啦呲啦”难听之极的巨响。
“无支祁?!”
只有从旁边的水灵惊呼声中,醒言才认出这位现出本相的神灵。一知道此人就是杀死自己心爱女伴的帮凶宿敌,霎时间在巨硕长鲸上显得微不足道的凡人少年,一股热血上涌,怒起心头,双目有如燃火!
于是不等无支祁攻来,伴随着巨鲸一声尖锐的长鸣,醒言已向那曾和四渎龙王争位的神灵冲去!
仙路烟尘 十七卷 第十一章 蒲海浪惊,匹夫亦可夺魄
第十一章 蒲海浪惊,匹夫亦可夺魄
就在醒言出其不意召唤出死灵大军在战场上狼奔豕突之时,立在伏波岛和龙军主力鏖战的水侯孟章终于得到了消息,赶紧作法传讯正赶往战场的寒冰城主无支祁,命他不必赶来伏波海域会占四渎主力,而是赶去隐波一线支援,稳住本军阵脚。
按理说,施法传讯完毕,孟章感应到远方传来的那缕熟悉的冰寒气息,应该放下心来才是;毕竟这寒冰城主无支祁,乃远古巨神,战力名列龙神八部将之二,只在斗犼之下,即使对上敌方主帅也不一定落败;只是不知为何,如此笃定安排之下,他心中却有一份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瞬间召唤千百个的死灵啊……”
云间巨大黑翼应龙背上的威猛龙侯,一鞭打落一条喷火扑来的蛟暾,略得了些喘息,便朝南方喧嚣的战场望望,面容凝重。
“烛幽鬼族,终究还是介入了……”
听着座下应龙双翼扇起了呼呼风声,孟章想道:
“此番若是无将军再落败,我孟章今日,恐怕真要败走家门口了!”
想至此处,看着前方云中又有两条凶猛蛟龙喷澜吐雾朝自己扑来,已多少年没尝过败仗滋味的神武水侯,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且不说孟章力敌四渎大军,再说醒言,此刻他站立在白骨巨鲸上。面对那不可一世的冰雪神灵。想也不想便驱驰足下灵物,如长虹贯日朝前冲去。
“不知死活。”
无支祁睹状轻蔑一笑,抬手抡起冰刀便是迎风一劈。
“砉!”
巨猿神怪只不过抬手一斩,海面上顿时波涌如山。碧蓝海涛间一道寒光白电有如奔马,裹挟着冰涛雪浪朝醒言电驰而去。
还不等无支祁挥起的巨刃落下,威猛无俦的冰气已迎头撞上醒言驱驰的长鲸。
“轰!”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原本硕大无比的海鲸骨骼瞬间分崩离析,残肢碎片犹如炸响后的爆竹烟花四溅飞起,散落四处。随着散落如雨的骨鲸碎片飞起地,还有那个身形灵便的少年。
“嗬!”
这样结果丝毫没出乎无支祁意料,当即他便大吼一声,手中鬼头冰锯刀急舞。将一道道追魂夺命的冰气朝前方四渎大军狠力挥去。此刻对他来说,那个一时得志的心人少年根本不需过虑。只要把眼前趁势掩杀的四渎水军杀退,想逮住他还不是手到擒来!打着这样主意,现出法身的龙神部将趟过汹涌海水,将一道道威力无穷的冰寒刀气泼水般朝前面挥去。
这些势能破鲸的雪浪冰风果然不同寻常,才挥出十数道,便立有数百个四渎龙军被瞬间冻成冰雕,哼都不及哼一声便碎裂而死。在这之中,听着许多水卒惊恐的呼号,刚被震出数里开外的醒言便知道。只刚才这一波攻击,便有好几位四渎一方的水令湖神战死。
“可恶!”
不仅头脑还有些昏沉的少年恼怒交加,此刻战场中四渎主帅冰夷也在心中咒骂。只是饶得冰夷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跟那邪神打一仗,但他身边正围着几个力量不凡的水神,此刻看穿他心意,当即一阵急攻,不让他有暇抽出身去,说到底冰夷也是作茧自缚。原本只为打得痛快故意惹来几个好手,此刻却成了自己羁绊。
于是随着无支祁劈头盖脸一阵猛攻,刚随醒言进击的那拨四渎龙军顿时往后溃退。因为刚才追得急了,等此刻那些失去操控的死灵纷纷倒落之后,冲在前面的四渎龙军才发现,刚刚一起追杀上来的已方军将并不多;大部分马,还落在后面和那些残留的强力神怪厮杀,而此时那些刚刚逃窜的南海水精也重整旗鼓,让开无支祁攻击的海面水路,从两边包抄过来。这样一来,战场局势风云突变,顿时扭转过来。
“哈!”
见得如此,狂傲的猿神仰天长笑,立时将手中冰雪环绕的神兵舞得更急。一边作法攻敌,一边他还呼喝着奇异的音节,喝令身后渐渐赶上地寒冰浮城将一支支冰矛雨点般掷入敌军。一时间南海水族士气大振,四渎龙军渐渐却乱了阵形,除了少数神将河伯还能从容迎敌,大多数水将河兵都四散入水,躲避海面上铺天盖地而来的雪刃冰枪。
“哈哈,内陆水族果然经不起风波!”
见敌军四散奔逃,无支祁更加得意,浑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出身淮河,只管在心底大肆嘲这些陆地水族不堪一击。只是正在他得意之时,却是异变突起!
“当”
正当无支祁再次挥刀辟浪之时,迎风斩下的冰刀砍下一半却突然被人从中架住。
“莫不是冰夷那厮终于脱身?”
此刻周身俱是冰飞雪舞,无支祁一时也没看清楚;见刀突然被人无声无息架住,心中倒是一惊。只不过转眼之后,等他看清架刀之人,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说呐,若是那位冰夷老弟,如何会只架住自己刀兵?”
如果让冰夷如此悄无声息逼近,早就破了他护身冰气,如何会像这少年一样只架住自己刀兵?原来招架之人正是醒言。刚才被无支祁冰气炸开飞出好几里地,他身上受的力道着实不轻。若不是身上灵甲护体,再加上他身体壮健,恐怕早就被那些骨鲸碎块砸得骨肉分离。虽然身上疼痛,醒言却等不及休息,在海波中略微调理一下气息。便施出灵漪授他的龙宫绝技“瞬水诀”。疾速迫近无支祁身前,挥剑架住他手中冰刃——此刻直觉告诉醒言,对于这位力量与神法同样强大的海神,要想飞剑远远攻击杀伤。肯定不行。
“只要能为雪宜报仇,就是死了又如何?”
远远望着那海神冰山一样的身躯,醒言心中并不是没有害怕。只是一想到数日前那位清寂如梅的冰雪女子。不顾一切替他挡下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他心中便再没了任何恐惧。
瞬水而逝,一路向前,越到那恶神地面前便越难前进。刀锋一样的冰风雪气仿佛能将一切靠近的生灵瞬间冻毙,无所不在的冰寒暗暗侵袭,犹如刮骨锋刀一样割拉着自己的面皮。到了最后。极力潜近的少年只能从水中跃起奋起一击,架住那即将杀戮四渎水灵的刀锯。
“嗬!”
看到自己冰刃被这不自量力的少年架住,凶恶的巨灵却笑了。
“好吧,就先取你小命。”
看无支祁说这话时的神情,仿佛还对这少年开恩一样。今日确实有些特别,素来少言寡语的寒冰城主除了在自己敬服的南海水侯之外,还从没跟人一次说过这么多话。而他现在还准备再加几句:
“嗬,你叫张醒言吧?”
巨灵猿神寻常的说话也如瓦釜雷鸣,阔口边还带着丝丝白气。他说道:
“你还算有本事,能骗得那个不知世事的小龙女。只是今日我要让你知道。那裙带关系虽能办很多事,却救不了你的命。”
无却祁蔼然一笑,又叹了口气:
“唉,只是这道理,今日虽教了你,以后却也用不着了……”
巨硕的神将俯身跟少年说这话时,身后那寒冰浮城还有十几里距离;身前海面上。更是空廓无物,汹涌的南海神军已将四渎军将隔在很远之外。一时间宽阔海面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俩,若不是头顶上仍“嗖嗖”不停飞过寒冰城雪亮的冰矛,恐怕那些被海浪激流裹挟路过的懵懂鱼虾,还以为这处战事已经结束。
“开始吧。”
刚刚苦口婆心教导后辈的古怪感觉,倒让生性凶恶的远古兽灵有些陶醉,以至于跟眼前的生死仇敌说开始搏杀时,无支祁竟还有些怅然若失。只不过等听到那冰刀斩下四围响起的凄厉呼啸,那刀锋所指之人便不会再认为这神灵还在开玩笑。转眼间这空廓海面上便冰风呼啸,寒光乱舞,一阵阵沉重击打声咔喇喇响起,犹如天神的雷车在莽原上奔驰,不断撞碎巨大的石烁。
人神之间的交战,开始时并没能让那些在西边海哉中厮杀一团的神怪停下手中的兵器。除了与醒言相熟的几人,比如琼肜灵漪,灵虚冰夷,这些人都试图杀出眼前重围去救回那个冒失的少年,只是此时无论天上海下,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士气大振不停向西突击的南海军将,暂时可说是寸步难行;而除这几个心急如焚之人外,此时战场中双方兵卒,却对东边海面上那场看似惊天动地的争斗并不在意。
难道那少年不是以卵击石?
南海龙军固然嗤之以鼻,四渎水卒心中却也不以为然。所有察觉到那场大战的四渎龙军差不多都是一个心思:
“唉,我说龙婿少君,难道您不明白主公心意?这回来南海征战,让你上战场,只不过做个样子积累点名望,真正苦战还得我们这些将卒效力。刚才你用龙王秘授的宝贝,召唤出无数死灵武士风光一场也就罢了,怎么这时候还当真冲上去拼命?也不打听打听,那无支祁可是好惹的?当年他还和主公争夺过四渎王位,没这么好生擒活捉……”
“唉,还不知这仗过后,我们那可怜的灵漪公主怎么伤心难过……”
虽然这些四渎龙卒心中所想颇有些不敬,但却是眼下实情。放眼此处战场中,也就是冰夷还能和那远古冰猿斗一斗,其他人上去几乎都是送死。何况据有些小道谣传,说这公主相中的少年,还是一个人间道门没满师的道童!
只是。渐渐这些专心厮杀地双方将卒。不知从哪一刻起,突然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各自攻击速度,怀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情绪,开始朝南北两边人少的开阔处挪去。生出这样变化。因为大家突然发觉,现在已过了半炷香功夫,连自己手底下也砍翻敌将好几回。东边那场力量更悬殊的争斗却还打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是……”
所有人都满腹狐疑。没有人会认为在龙神八部将中最稳重多谋的寒冰城主无支祁,会在两军阵前有闲心戏弄一个少年。所以所有人都在向东游移,想看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而这时琼肜也稍微得了喘息空闲,便赶紧招呼自己灵漪姐姐一起往东挤;乖巧的小丫头时刻牢记哥哥教诲:无论他们四海堂哪位在跟厉害敌人对敌,打不过时一定要帮忙。
只是还没等小琼肜杀开一条血路挤出人群。却听得四处众人异口同声突然一声惊呼,显见那边战事真出了变故!
且不提琼肜着急突围,再说醒言无支祁。一阵冰飞剑舞之后,原本胜券在握地龙神部将突然发现,这贸然来攻的少年居然不可小觑,看着他攻来时一脸悲愤,似乎心浮气燥足下不稳,但等到攻击时,居然晓得躲避锋芒人剑合一,带着身后玄黑的披风犹如一条滑不溜手的乌龙。只管在自己身外绕身飞蹿,冷不丁就飞空扑刺,势若猛虎!
“果然狡猾,怪不得龙侯生厌!”
开始猝不及防,无支祁居然被少年攻击得手忙脚乱;为了防御击刺,无支祁看似笨拙的巨硕身躯居然也能如风车般滴溜溜转。只不过顷刻之后,他便醒悟过来。停止这样丢人的防御。百忙中寒冰城主深吸一口气,“吼”地一声便从阔鼻中嘘出二气,喷出两团冰魄灵元化成的冰寒蟠龙,一遇空气立即伸展冷光闪闪的盘曲身形,张牙舞爪朝那满天乱蹿的少年迅猛扑去。
“哎呀!”
冷龙一出果然有效;虽然那少年也算敏捷,见巨蟒一样的冰龙扑来立即奋剑一挥,将其中一条砍成两截,但几乎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便被另一条冰龙一头撞飞出去,人龙一同滚落在旁边海面波涛上。
“这下看你还能怎样!”
看着冰魄寒龙举起冰光闪闪的利爪,兜头盖脸朝那少年抓去,无支祁便知道,这少年命不久矣。
“会怎么死呢?”
“是化作一滩血水,还是变成冰块?”
见冰龙搏击少年,无支祁便按下手中冰刀,饶有兴味猜测起自己颇有灵性的冰魄蟠龙会如何处置眼前猎物。只是……
“莫不是我眼花了?!”
只不过眨眼之后,那个几乎放弃挣扎的猎物却突然变成猎手;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猎人却转眼成了别人猎物!还没等无支祁反应过来,就如同热汤沃雪,那条正准备将少年开膛破肚的凶猛冷龙,便在一连串逐渐微弱地悲鸣声中消逝无形。
“格格”
在海神惊讶目光中,那个从海涛中重新站起的少年上下牙关似乎还在打架,眉毛上还结了点霜雪,但整个人却已是精神抖擞,没事人一样又朝自己冲来。
“……”
不知道这叫“张醒言”的少年用了什么邪法的寒冰城主,只好又举起手中冰刀,架住他不要命的攻击。他自然不知,刚才醒言正是用自己最娴熟的一个保命法门,就像几年前在饶州祝宅中一样,将贴身而来的致命攻击炼化无形。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功力今非昔比,炼神化虚的对象也从寻常扰宅凳妖,变成了远古神怪化出的凶猛灵魄。
于是按下来实力占优的巨猿神将,只好又把巨大的身形转得如陀螺一样,和这不顾死活偏又灵活无比的凡人少年耐心打斗起来。
只是这样的胶着纠缠并没持续多久,大约就在半炷香过后,自始至终只捶到少年衣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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