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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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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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醒言那一瞬间的失神,倒不是为自己不能修道长生而沮丧,而是从这散落一地的碎片,突然发现这大行于天下的道家,其最终追求的,很可能根本便是个绝无可能实现的虚无之物——

在当时来说,他这个念头也实在过于惊世骇俗,因此刚才才会突然怔立当场,嗒然若丧!

现在,蹲在他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儿,听了劝慰,知道哥哥并不是生气,已然破涕为笑,却也忘了问这位醒言哥哥为何发呆。而她身旁这位心中刚刚经过一场大混乱的少年,一边拾捡着陶碗碎片,一边自言自语道:

“唉,原来这陶碗,摔成碎片容易,却不能自个儿复原成陶碗啊!”

“嘻~那是自然啦!哥哥今天怎么也变得笨笨的了?”

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娃,又怎会知道她这醒言哥哥,方才心中掀起的那番惊涛骇浪!

不过,听得琼肜这恰似新鸟娇啼的话儿,醒言倒真个顿时释然,开怀一笑道:

“哈~妹妹说的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顺其自然便可。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嗯!”

这一场不是风波的风波,就被小姑娘这么一个简单的鼻音儿给结束了。

现在,琼肜开始忙活起她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来:趁太阳还没下山前,用清水冲一下这块石坪。一来,可以洗去石坪上的树叶灰尘;二来,也可以消去这盛夏石坪上炎炎的暑气。这样,晚上堂主哥哥便可以有个清凉干净的地方,好专心吸那天上的彩光了!

说起来,在醒言眼中那毫无颜色的天地灵气,在这个小琼肜的眼中,却是映成了漫天扭曲流转的绚色光流。看来,这个异兽化成的小女娃儿,确实不可以常理度之。

当然,她这细心的堂主哥哥,又是一番叮嘱,让她不可以将此事告诉别人。而这琼肜,知道自己看到的与哥哥所见不同,却又是一阵伤心,觉得因为自己是妖怪,才有这样的不同,那小小心眼儿里,只觉得好生难过。结果,为哄她破涕为笑,又费得少年好半天时光——与琼肜相处的这段日子,醒言的口才,又是大为精进了!

现在,机灵的小女孩,往四处瞅瞅,瞧着并无旁人,便又施展开前些日罗阳街头的把戏,从半空中突然招出一团清水,然后将它哗啦一声砸在石坪上,这凉凉的水儿,便四处流溢。

在琼肜清洗石坪之时,醒言便立在那冷泉旁边,看着清水漫过那被日光晒得泛着白光的石坪。

瞧着这四处漫流的清水,少年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感叹:

“唉!就瞧这水,也总是趋向那无所定行啊!”

回头看看这冷泉,那岩间水气凝成的圆润水滴,正从那倒垂的石笋尖上,滴落下来,在底下光滑的青石上面撞碎,向四处飞溅起晶莹的水花。

正是心中有感,便触目成情。现在醒言脑子里,总是萦绕着那万物皆归混沌的念头,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循着这个理儿一番联想。

正在少年心中感慨之时,却突然觉得面前寒气一现,然后便看到眼前石笋上,那颗正自悠悠然然、便快要落下的水滴,却忽的凝住不动,滞锢在那里,便似那鲛人的眼泪一般,已是凝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

“咦?”

回头一看,却是那琼肜小女娃儿,正对着自己扮着鬼脸,嘻嘻笑道:

“又见哥哥发呆,便来吓吓你!”

原来是琼肜刚才施了冰冻之术。明白了原委,醒言倒也不以为意。回头看看这颗晶莹小冰珠似滴非滴、将滴未滴的模样,倒觉得甚是有趣——

蓦的,这原本悠悠闲闲的少年,却突然猛一回身,一把拢住正在那儿嘻笑的琼肜,兴奋的大叫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突然见哥哥这如颠似狂的模样,这位正被不住摇动的娇小女娃,顾不得双肩吃疼,只在那儿连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

见堂主哥哥自方才自己打碎一只陶碗之后,似乎便有些怪怪的;现在见他又是这副模样,琼肜心中倒甚是担心,不知道出了啥事儿,便在那里急声问询。

“呃!”

这个乐而忘形的少年,听得少女这一连串急促的问话,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松开双手,跟琼肜不住的道歉,并解释了方才失态的缘故。

原来,这事儿还真算得上是起因于琼肜、又得益于琼肜。初见那只碎陶碗,醒言便忧那人力有穷,万物总归于混沌;方才突见琼肜这小小恶作剧,少年脑海里却又是灵光一闪——

刹那间,便似那万里的乌云尽皆消散,满天又是那星月交辉!

少年现在正是如此想法:既然那水滴可以滴落成散碎的水花,也可以凝成静滞不动的冰珠,这么说来,那向来被认作天地之母、万物本原的纯一混沌,是不是也应该有对应的相反之物?或者说,若以“混沌”为正,那是不是也存在着一个“负”的混沌?若以“混沌”为阳,那应不应该还有一个“阴”之混沌?

正所谓福至心灵,现在醒言便自然而然的,联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天地灵气是什么?日月菁华是什么?自己那炼神化虚又是什么?”

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天地灵气、那日月菁华,那道家认为的“仙灵之气”,便是那负的“混沌”、阴的“混沌”!而那炼神化虚,便是将充盈于这天地之间的负之混沌,炼化成能够存在于自己身体之里、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负之混沌——也就是那“太华道力”!

现在,一连串的想法,便像走马灯一般,在少年的脑海中不住的闪过:

“天地之母,万物之原,为何一定只能是单一的混沌?也许那一正一负、一阴一阳,才是那完整的天地本原!”

“也许,并不必拘泥于天地本原的数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一是二其实都无所谓,真正的本原,还是那天地运行之‘道’啊!”

“虽然那生命最后必将终结,但为何我辈生灵仍能存之于世上?究其本因,应该便是在那性命完结之前,世上生灵,都在不停摄入那负的混沌!无论是千年老椿,还是那转瞬蜉蝣,都是因为摄入那负的混沌,才能存活于世上啊!”

“草木之荣枯,乃草木摄入负之混沌之法;时人之饮啄,乃我辈摄入负之混沌之法;凤凰之涅磐,乃仙禽摄入负之混沌之法。而天下修仙求道的教门,究其本原,也都是要寻那吸纳负之混沌之法,超越生死,将人生匆匆百年,变成千年、万年!”

现在醒言的灵台之中,前所未有的清睿空明:

“现在终于懂了,原来那‘炼神化虚’所强调的‘有心无为’,不仅是召唤‘太华道力’的法门,还是那天下修道的至理。若止无为,则最多减缓混沌的到来,并不能真正‘无不为’。清静无为,只可养生而已,并不能长生不老。”

“只有循那‘有心无为’,主动炼化那‘负之混沌’,才真正有可能达到我教道门所追求的最高境地:长生久视!”

……

“呃?!”

却说正在醒言瞑目凝思、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止时,却突然觉着眼帘前一阵晦暗明灭——这位正沉浸于凝思天地义理之中的少年,顿时便惊得失声叫道:

“不好!难道真让俺悟得天道,便要为老天不容,要将天谴来灭我?!”

惶恐之下,赶紧睁眼一瞧——却见那琼肜小女娃,正伸着一只宛如脂玉的小手,在自己眼皮前不住的摇动!

还没等醒言说话,却见这琼肜讶道:

“咦?哥哥却没睡着?”

“……”

“唉~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至道则无言——那真正厉害的天道,又岂能让俺随随便便就给悟出来?呵~哪还用担心遭什么天谴哦!”

只不过,经得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思潮起伏,却更加坚定了他每晚坚持炼化那天地元灵的决心!

千鸟崖上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流逝。似乎,这山中的岁月,就会这样一直平淡无奇的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在这位四海堂主下山巡察上清宫田产之时,却是听得农人说起,在这上清宫所在的罗浮山脚下,近来竟是有蛇妖出没!

※ ※ ※

【注】:在老子、庄子、张醒言所在年代的近两千年之后,才有西人提出与“混沌”相近的理论,“熵”学;

中国古代哲学之灯,照亮了华夏千年的岁月,其光芒至今仍璀璨夺目,不可逼视。在哲学范畴,我等炎黄子孙,似已是锢步已久。

此是本书中第二次集中论道。

第四章 冰光幻灭,转瞬妖魂之影

这一天,又到了醒言该下山巡察田产的日子。

说起来,这罗浮山下的千顷良田,对上清宫来说颇为重要。但上清宫与它的佃户关系向来不错,这个巡察田产的差事,其实基本无事可做。

现在,为了避那盛夏的日头,醒言便寻得一处树荫坐下,半倚在树干上歇息。虽然,间有那斑驳的日影,透过枝叶映在他身上,但在这绿荫里,经那田野间的清风一吹,着实惬意。

醒言在这树底下纳凉,那位跟他而来的琼肜小姑娘,却一时闲不下来,正在那田间地头玩得起劲,一会儿采采那田埂边的野花,一会儿又蹦蹦跳跳的去追逐蝴蝶——在那追跑之时,小琼肜头上扎着的两条鲜红丝带,不住的随风飘飞,本身便宛若那蹁跹的彩蝶,在这片浓绿之中盘桓、飞舞。

奔舞之间,小姑娘那红扑扑的嫩脸上,沁出点点汗珠,便似那粉荷上的晶莹露珠一般。

看着琼肜那无忧无虑的活泼身姿,醒言脸上也不觉现出一丝笑意,心中想道:

“这小女娃儿倒是精神十足,也不怕这天气炎热。”

正在他看着琼肜玩耍,享受着绿野凉风,无比闲适之时,忽听得有人在耳畔说道:

“唉,真是怪事!竟有妖怪敢来这罗浮山下作乱!”

醒言闻声转头,见说话之人,是一个年纪不甚大的农人,也来这四五棵大树遮成的绿荫下歇脚。一把铁锸,正搁在他身旁旁。

“妖怪?”

正自无聊的少年,听得农夫这么一说,立马儿便来了兴趣。

“是啊!这位小道爷还没听到风声?”

“还没听说。”

现在已将近正午,虽然天上有片片缕缕的流云,但这头顶的日头还是颇烈,这农人便安心在这儿歇脚。现在见有人搭茬,自然是有问必答,将这近来村中的大事,一五一十的说与醒言听。

原来,因为上清宫的缘故,这罗浮山脚下,向来便是景气清和,从无妖怪作乱。近日不知怎的,竟有一只蛇妖,在附近出没,据说还伤了几个人。这妖怪来这罗浮山下捣乱,倒真些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了。

刚听这农人说起时,醒言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乡间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但这农人言之凿凿,说他们村中,已有好几人遭那蛇妖袭击,并且还受伤不轻。然后,便向醒言描述那蛇妖的可怕样貌,说它眼若铜铃,身如巨木,长得无比的吓人——那诸般景象,虽是旁人见得,但他说得绘声绘色,倒似是亲见一般。

虽然听他说得活灵活现,言语间又常常赌咒发誓,但醒言心中却还存着些疑虑,问道:

“既然有这蛇妖伤人,但你们为何没请我上清宫的道人,来降服妖怪?我上清宫中可是有不少法力高强之人哦!”

“唉,这个俺们也想到了,也曾央得贵教的几位道爷来过!”

“哦?那结果如何?”

“唉!”

只听他重重叹了一声,道:

“一样没用。没成想那蛇妖竟如此狡猾,见有上清宫道人在此,便只晓得躲在自家洞里,再也不肯出来!”

“是吗?呵~这些成精之物,倒是蛮有灵性!”

听得农人的叙说,醒言又想起数月前那饶州祝宅之中的榆木凳妖来。

“看来,今天那蛇妖也不会出来了。”

这位上清宫的少年道长,随便的说了一句。

“那可说不定。”

旁边这农人,也是无心的应了一声。

“……”

待两人都反应过来时,那农夫倒有几分尴尬,讪讪道:

“虽说道爷您年纪不大,但毕竟也是那罗浮山上下来的;有您稳坐在此,那妖物自然是不敢……”

话刚说到这儿,却突然停住——因为此时两人都听到,在那时鸣时歇的夏蝉叫声中,竟隐隐听得有女子呼救之声传来:

“蛇妖……救命……”

这断断续续的呼救声,顺着风声清晰的传到这两位闲扯之人耳中。

听得这呼救声,醒言猛然一惊,抬头一看,却见那原本在附近嬉玩的琼肜,现在已是不见踪影!

霎时,少年便似被蝎子蜇了一般,一下子便跳了起来,攫起农夫那把铁锸,便朝那呼救声传来之处,风一般的冲了过去!

“琼肜素有异能,应该不会轻易就被蛇妖伤到吧?”

一边发力急奔,一边安慰自己。

虽然极力让自己宽心,但离得那断续呼救声越来越近,醒言那颗心,也揪得越来越紧,浑没心思去细细察堪,那呼救之声,倒底是不是琼肜传来。

等奔得近了,这个心急火燎的少年才发觉,前面不远处那个呼救之人,并不是自己那琼肜妹妹——距自己大约数十步开外的一片林边空地上,正有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女子,在不停的挣扎呼救;而在她的身上,正盘踞着一条胳膊粗的黑色蟒蛇,在不停的收缩绞动着!

见此情景,少年这颗高悬的心,倒反而放了下来。虽然这蟒蛇看起来块头不小,但对于醒言这个山里出身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大蟒并不罕见。

“惭愧!倒虚惊了一场,还真以为是啥蛇妖。原来只是这样的蛇虫!”

醒言他家,便是猎户出身;这种捕蛇事体,自是颇为熟谙。当即,他便将手中那把铁锸,搁在一旁,然后便专捡那被日光晒得滚热的地面,不动声色的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而那条大蛇,在醒言靠近之时,似乎毫无察觉,只顾在那里死缠着那个女子。

在离那蛇约摸还有四五步远,正在轻轻靠近的少年,便停了下来,略略打量了一下眼前蟒蛇的方位——然后,便见他突然起步,一个箭步急蹿了上去,手掌戟霸气 书库 …整理张,一下子便准确的掐在那蟒蛇的七寸之处!

虽然,也许在旁人眼中,少年这番举动,似有些惊险莽撞。但正所谓会者不难,醒言方才这一连串动作,有惊无险,诸般行动,尽皆拿捏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现在,他的右手掌,正死死扼住那大蟒的七寸,左手则紧紧抓住圆滚滚的蛇身,一起使力,将它从女子的身上剥离。

这条浑身黑鳞的大蟒,虽然百般作势,回头张嘴要咬醒言,以摆脱眼前的困境。但很不幸的是,它那最紧要的颌根七寸之处,已被这大力少年死死的掐住,任他如何扭摆,却也是伤不得少年分毫。

眼见这条大蟒被自己牢牢擒住,醒言也安下心来。回头看看那个满面灰渍的女子,现在似乎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少年便以格外温和的语气,婉言宽慰道:

“这位大姐,现在已没事了。这条大蟒,已被俺擒住。你没有受伤吧?”

刚说到这儿,却见那个已被惊呆的女子,似乎突然醒悟过来,然后便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一下子跪倒尘埃,悲凄的说道:

“多谢道长相救!小女子家中之人,都已被这蛇妖害死;妾身现已是无依无靠,想求道长再发发善心……”

“蛇妖?”

正在少年听得这女子突如其来的求恳,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却没注意到,他手中那条大蟒,死死盯住自己,竟似在细细的打量!现在,少年这本就清俊的面容上,蔼然可亲,更是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雅冲和之气。

“……道长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愿为奴为婢……”

这女子似乎也有些不谙世情,少年手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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