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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也。”念萝望着她笑一阵，随后低眉沉吟，“我明白你的意思，至于这儿好似三生石后有一片空地，几乎不曾有鬼踏足。你若真想以鬼神一类唬她们，那地自是再好不过。”
“三生石”芷晴疑惑，“为何我不曾见到”
念萝反问：“你几时仔细瞧过”她沉声，一双素手在人皮大床上细细来回抚摸，“你们这些人，几乎无一不是看了前生事，最后伤心或气愤得死去活来，哪儿还有什么心情肯在那种地方转转”
芷晴若有所思，若通往人间的路口当真在三生石后，想来也有几分真实可信。凡人多重感情，数来数去，如雅蕾娜这般的想必也仅有十几余人罢
之后也再多说什么话，她愈发迫切想离开，最终无奈正准备开口，倒是念萝抢了先，对她道：“这会子想必那姑娘差不多也瞧完了前生，你便去那侯着，到时候跟紧她。其余的我都不管，只需你记住一点：万不可让她有半点投胎的念头。”她轻轻垂眉，脸上是少见的惆怅，“起初我做事鲁莽，辛辛苦苦废了数日，好不容易才得到她们信任，就因嘴上功夫不足，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跑去投胎，当真是让我郁闷好些时日。”
“是，我记牢了。”她低眉敛目，规规矩矩退出。这番规矩模样，让念萝不由心生好奇，“咦”一声，抬眼随口问一句：“你和谁学的”
“什么”芷晴被她这忽然一句说得一愣。
“规矩。你方才那动作，并不似寻常女儿家应有的，你莫不是生前为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有爹娘特意请人来教”
芷晴微笑，回道：“主人瞧我哪里像什么大家闺秀我在皇宫里头待过些日子，宫里规矩多，教导姑姑叫得认真，我为着活命，学得也认真。”
念萝点点头，淡淡“哦”一声，在她快出口又道一句：“到底是和皇宫有关的人，我瞧你这样很好，改日教教我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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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潺潺溪水人间美
离了念萝，芷晴不敢耽误，朝着三生石快步走去。 ；她到时，瞧着有个俊秀的少年正一手扶石，双眸紧闭。芷晴不禁心酸，三生石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刻三生，委实不知，多少人的轮回一念，便是来源于此了。
她不曾停留太久，匆匆绕着这附近细细找来。于枯树下，好似隐约藏着条窄小水沟。她好奇跑去，只觉这水无比清澈，犹胜无底忘川。
从未知的地方来，通向未知地方去。
芷晴并不知若顺着这条河沟会去到何处，只有强烈的求生，使她忍不住想要尝试。
“罢，罢。管它这水流去哪儿，只要离开这地方，我便有一线生机。我留在这里，除了为那个女人做事，还能干些什么”她这样自我安慰，说完这番话，整个身子已经浸入水中。
出奇的很，这水并不如人间寻常河水那样清冷。她咬牙抵着心头惧怕，后来索性一闭眼，什么也不要想。她既已投身入了河水中，哪儿还有返回的念头
闭眼久了，整个人昏昏沉沉进入浅薄睡梦中。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缓缓睁眼，只见眼前到处全是一片漆黑，完全不见半分光亮。伸手一摸，有水流涌动感觉。她知道自己尚在水中，水势愈来愈快，如下坡路。
她心底一沉，整个人的身家性命，此刻全交给上天罢。
但愿，能一切如人意。
再睁开眼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花红柳绿，馥郁的花香顺着温煦的柔风轻轻扑鼻。那样低垂的柳树，柳叶儿随风左右摇曳。这样美，使人心旷神怡。
她起身，吃力的拽着满地杂草，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终算彻底离了这条长河。久违的饥饿感顿时席卷而来，她大喜，几欲被欢喜淹没。
她知道，只有回到了人间，才可能产生饥饿感觉。
她知道，只有回到了人间，才能见到如此大好风景。
这是人间，这一定是人间。
她肯定。
然而剧烈的饥饿感使她不得不开始寻找人烟，她一路走着，在空旷的林中，是由藤蔓搭建起的圆形小屋。当她终于辛苦走进小屋中时，打量甚久，终不曾见着半个人影。
“是居住的人有事出去了，还是根本无人居住呢”她默然坐在屋前一块巨大石头上，忽听身后响起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喂，你还不快去练功夫，居然还偷懒哼，哼，这下可好了，被我抓到了，我必把你带到师傅面前”
芷晴随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个女子，年龄看上起好似比芷晴稍大些。久违了人类，芷晴欢喜得猛然站起，冲她笑道：“真好，真好，我果然回到人间了我终于回到人间了”
谁知那女子见了她，吓得连连退后数步，“你，你，你怎么这么丑我不记得师傅有收留过这样丑的女人”
“丑”芷晴回神，又不由懊恼，自己竟又一次忽略了容貌一事。她迅速以袖遮面，道，“抱歉，抱歉，我吓着你了。”
那女子也缓了缓神，恢复了先前声音，“我管你是什么人，若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我便带你去见师傅。若你不是，我更要带你见师傅”
说着，她伸手便来拉她。你实在无法想像得出，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好似一头山间野兽，那种力，是完全让人无法抵挡的。
“喂喂喂，你轻一点可好你一个姑娘家怎会这样厉害你口口声声唤的师傅又是谁你能告诉我这儿是何处么”
“等见了师傅，你亲自问他罢”
女子烦厌芷晴不断的吵闹，一双手不知使了什么法术，芷晴开着口，却硬生生无法出声。她心头大骇，“哇啦哇啦”的说了大堆无法听懂的话。也亏得那女子有几分聪明，冷冷看着不停挣扎的芷晴，只简单道一句：“安静些。放心罢，我不会让你死，你不过是暂时无法说话罢了。到时候见了师傅，我自然会让你说。”
许是因着过分急切，芷晴只觉这一生都从未有过这样长的一条路。道路两旁的花儿开得极艳，的确是美，只是这一刻谁也没有静心观赏的心思。在最后一个大型圆顶屋子前，芷晴被陌生女子松开，那女子斜斜瞟她，清冷道：“我瞧你也不像是师傅的弟子，过会儿见了师傅，最好懂点规矩。若敢惹师傅不快，你会比死更痛苦。”
芷晴吓得脸色也变了，连连点头。女子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言，只管掀了藤蔓帘子引她进入，又不忘多提醒句：“你已可以说话了。我好心多嘴一句，在师傅面前，沉默是金。”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沉重，芷晴虽不见她口中那个“师傅”是何等人物，却也在心中大概刻画了一个厉色老人的形象。抱着这样的心走进内室，眼前的人儿，她近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得以使人人皆惧怕的首领，竟是一名女子
固然如此，她也不敢有半分松懈。想到鬼族副主雅蕾娜，同为女子啊，有些时候，女子的狠辣未必会少于男子
她规矩一个屈身，如还是置身皇宫中，她仅为一介小宫妃需向母仪天下之皇后行大礼那般恭敬，口中道：“袁芷晴拜见女领主。”
“袁芷晴又是个久违了的人类名字。”
她声音响亮，伴着话语，她缓缓转。芷晴抬头去瞧，只见这女子看上去年龄也不过三十左右，身披一件紫红色的轻纱，想是有手巧的弟子，将她的随云髻数得无一丝凌乱。她的容貌也算是清秀，却又因年纪而少见几许白发。女首领望着她，缓缓笑起来，“不错，你也算是好看的。”
“嗯”芷晴似不可置信，睁大了双眼，“好看么女领主莫不是在说什么反话，还是在与我说笑我知道，我是这般丑陋”
女首领微微摇头，沉稳的吸一口气，“不。你五官也算端正，又见你鬓角有隐约刮痕，所以我知道，你从前必有一张美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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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世间美恶向来明
芷晴从心底发出几分感慨，“女首领果然聪慧得紧。 ；”
“并非我有多聪慧，不过是我遇着如你这般的人罢了。”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淡淡转移了话题，“你从鬼界而来”
芷晴颌首，“是。顺着三生石旁的那条河沟，一路来了这儿。”
“哦。”女首领淡淡点头，声音平稳不起半分波澜，“能从那儿活命的，皆是有福气的。小姑娘，我素来不喜和旁人打哑谜，如今有个选择可供你选。一是乖乖留在这儿，和他们一起日夜练功。二则是压入地牢，我会日日叫人供你天下最好的食物，至于代价便是一生一世要留于那里了。”
“一生一世”芷晴脱口而出，“我不依我巴不得离开鬼界，便是想着能尽早返回人间，去见我曾经错过的那个人。我怎么可以留在这种地方。”
女首领眉毛高挑，“人间我何时阻止过让你回到人间只要你能打赢我。”
“此话当真”芷晴心头大喜，登时以自己曾在寒雪之巅所学功夫朝女首领披去，但见寒光一闪，一枚银针直向芷晴手腕飞来。芷晴哪里躲得开“啊”一声尖叫，银针入手腕深处，一滴滴鲜血如出了笼的鸟儿，汩汩而流。
芷晴并没有从女首领的口吻中听出什么讽刺声，她只是道：“你这点功夫在这儿不过是微不足道，甚至根本无法以功夫二字形容。你下去罢，在明日清晨之前，你若并未过来见我，我权当你是不允。往后，你只管在地牢度过一生，也不是不好。”
“为何会这样从鬼界离开，不应当是直接回到人间么”
“谁与你说过这样的话”女首领目光淡淡望向深远的远方，“别看这儿表面与人间毫无差距，实则却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所有的弟子几乎无一不如你这般，一心盼望回到人间，却误打误撞来了这儿。”
芷晴惊愕，“所有的人都是从鬼界逃来的”
“自然。小姑娘，你知道么但凡还活着，那便是最值得让人欢喜的事儿。”女首领看着她，饶有意味的笑一笑，“好些一心盼望能回到人间的鬼魂皆在那条河中丧命，你能平安来到这儿，难道不应该值得庆幸比起地牢中那一生一世的永无天日，我只认为跟我们学功夫，来得更实在些。”
芷晴突然默然无语，她静静望着女首领波澜不惊的面孔，心头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却无一能问得出口。临走前，她忽然停止脚步，回眸轻问：“我不明白，女首领为何如此迫切的希望我，或是更多误来此地的人留在这儿，做您的弟子”
“迫切么”女首领恍惚一笑，“我也不过是不愿再让自己落寞下去罢。”
落寞
芷晴最终不带答案的离去，这个女首领，想必亦有她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会是什么芷晴有一分的好奇，但在这一刻，她并不愿耗费时间来想这个。
才一出门，就见门前围着众多从鬼界而来的鬼魂。在见到芷晴模样的一刻，有些胆小的纷纷抱头跑走，只剩些胆大的围在她左右，不停的问这问那。
“师傅怎么和你说的”
“你是我们未来以后的师妹么”
“诶，整日和这么丑的人在一起，真担心有朝一日我也变得这般丑陋。”
众说纷纭，旁人说什么芷晴都不愿在乎，唯有相貌这许是她这一生的逆鳞。一声声，一句句，如同是一把把重锤，毫不留情砸向她七零八落的心。
她以袖掩面，终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里杂草丛生，想来不会有人能主意到她。
为何人人皆要以貌取人难道美丽的面孔背后也会拥有美丽的心么她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除了沈啸衡，还有谁能真正可以做到无视她的相貌，真心与她在一起
没有，一定没有
她怅然的抱膝而坐，一朵娇艳的花在不经意间引起芷晴的注目。她呆呆望着，原是无心，最后竟生出怒恨来。恼怒中，她一把将它摘下，气愤吼道：“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连一朵花都能生得比我好”
“美与不美皆是上天的安排，你又何必拿花来撒气”
芷晴惊讶回眸，身后那个声音温婉的女子，居然也有一张和她一般丑陋的脸。她顿时对这样的女子萌生出许多亲近感，却因在鬼界的经历，使她不愿真心相待，“你是什么人”
“我师祖为我取名墨依。”
“你的师祖是谁”
墨依含笑道：“便是今日你见的女首领，她是我师傅的师傅。若你要留下来做弟子，往后她也是你的师祖。”忽然她停一停，目光落在芷晴眼睛上，“你叫什么名字”
“袁芷晴。”
她讪讪笑笑，低头道：“在这儿久了，再次听到这样的名字，当真感觉大为陌生。”
芷晴蹙眉，“你在这儿生活，想来也不好受吧”
不想此话一出，墨依非但没有半分难过，反而睁大了双眼，“这是谁与你说的虽然起初我一样和所有人一样，巴不得能早一日返回人间，但只要在这儿住久了，你就会感觉到，也许这里比人间还好。唯独让我不大欢喜的便是我师傅的脾气，你不知，他可是有些怪的，只要你哪句说得不好听啦，他生气起来当真可怕至极。”
“他脾气如此不好，怎地你还喜欢这儿”
墨依轻轻微笑，一手拖脸，另一手不停拨弄着一地杂草，漫不经心道：“因为我知道，师傅是真心对我们好啊。他生气是因为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有些事儿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我们才会加倍勤奋。更何况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便好。”
她说话时眉宇飞扬，芷晴望着她这般模样，想必也是真心觉得幸福的。看了良久她回过神，满脸笑容问：“地牢是个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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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墨中伊人滞水前
墨依本还是在笑着，可当提到“地牢”二字时，一脸荡漾的笑容登时转变，仔细看，好似好有几分骇人模样，“你说地牢那可真是个谈虎色变之地。 ；在那儿关押着的，几乎各个都是不愿顺从的鬼魂儿。不过也不算绝对，个别不听话的弟子犯了大错，一样会被关押进去。一旦进入那里，终身不得出。我初来这儿时，因着好奇曾到那里瞧过一次，当真可怕那些人疯得疯，傻的傻。被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还有几个会神志清醒”
芷晴沉吟片刻，又道：“我尚有一事不明，你怎就能轻轻松松去到哪儿”
“又不是禁地，只要有胆量，哪个都能去。”墨依紧紧抱膝，低声道，“不过谁也不会喜欢去到那儿第二次。那种地方啊，真是活生生的冤魂恶灵之地”
芷晴苦苦一笑，笑容里含了一缕悲凉，“我晓得了。我若不依照你们女首领的话做，最终下场便是一世癫狂。”
“跟着我们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担心你的容貌会被人嘲笑”墨依一指自己的脸，粲然道，“你瞧，我长得可难道你放心啦，只要他们见你见惯了，谁也不会再多说半句。”
“你”她稍稍犹豫，不明自己是否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