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一缩脑袋,小声道:“郡主说,她真想毁了这张脸。郡主知道自己样貌上有几分和夫人相似,所以每当郡主照镜子看到自己时,她便会想起夫人曾经受过的苦。”
一道亮晃晃的东西猛地刺了芷晴的眼,皇帝却是怒到一手讲手中的佛珠刷在地上,珠子滚落得遍地都是。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皇上对紫盈郡主是多么的重视啊。
“这个宫女不能护主,拖下去斩了。”
就在周围太监抓住小宫女的时候,芷晴突然扬声道:“等一下!”众人目光齐齐看在芷晴身上,芷晴却不以为然,咽下一口气询问道,“你腰间的那个玉佩是从何而来的?这东西我不会记错,这是当年我师兄给我的。当初我心灰意冷下了山,是盈……紫盈郡主收留了我。它是我亲手送给郡主的,今日为何会在你手上?”
。。。
 ;。。。 ; ; 芷晴实在无法想到,这样一个在凤醉香阁会跳霓裳羽衣舞的曼妙玉女,竟然经历了这样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想到之前她恒心要谋害皇上的举止,让芷晴心中的揣测愈发强烈了。
“我真的想活命,我不想死更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母亲且不就是白爱一场白死一场了么?母亲苦命的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所以我要报仇,我也是一时被报仇蒙蔽了心思,所以才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了你,连夜我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当我打听到凤醉香阁是这儿最红的青楼时,我很高兴。在凤醉香阁,我勤学苦练,再加上之前我就有过做青楼女子的经验,所以很快我便夺得了花魁。白天里,我是众人眼里的柔软女子;晚上,我便不睡觉,躲在后院悄悄的练武。我死不足惜,但前提是我要为我娘亲报仇!”
把这一切都说完,盈娘重重吁了口气。这些话已经埋在心里不知是多久,到底是说出来的痛快,“小晴,你已经听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耽误我娘一生的侍卫是谁呢?”
芷晴按捺住心底的冲动,竭力平静着摇摇头。盈娘苦笑一声,凑上来,用极小的声音,仅仅只吐出两个字:“皇上。”
芷晴虽然心下已然猜到八分,可当她亲口听盈娘这样说时,还是不免会有剧烈的震惊:“皇上?!”
“正是皇上,否则你以为我又何必非要杀了他?”盈娘眼中闪过一丝肃杀之色,“当初,就是因为皇上早早娶了皇后,所以才害得我娘等了那样久。”
“兴许皇上是有苦衷的,盈娘,”芷晴伸手欲要抓住她的手腕,“也许这么多年,都是你误会了皇上。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也是听你娘说的。若非自己亲生经历,怎会彻彻底底的知晓呢?”
盈娘冷笑不止,笑了片刻,她声音犹如是来自于寒地,冷得仿佛就要结成薄冰,“苦衷?既然已经娶妻,又为何一开始的时候要来招惹我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会娶我娘,又为什么要让我娘怀孕?无论他有怎样苦衷,他耽误了我娘一生,就别指望我能够原谅他!”
芷晴光滑如玉的额头多了几道褶皱:“盈娘,难道你就不想听听,皇上是怎样说的么?有些话,也许皇上也同样是埋在心底了好多年,你就不想去听听,他对你娘是有怎样的感情么?”
“就算他情深意重又能如何?就算他夜夜相思忏悔又能如何?”盈娘吼出了声,“我娘终究还是回不来了,所以,我不想听。”
话虽是这样说,但聪明如芷晴,何尝不知道盈娘不过就是担心面子问题罢了。只可惜芷晴又要为盈娘多跑一趟腿,不过,若是多跑几趟也能让盈娘心中仇恨减退的话,哪怕就算是再跑上几倍,芷晴也是心甘情愿的。
在等了芷晴的复述后,皇帝深深动容:“快,把盈儿传过来,朕要见她,朕立刻就要见她!”
芷晴欢喜至极,笑道:“早就料到皇上会如此说,所以儿臣擅自做主,已经让人把盈娘从天牢里面放出来了。”
“那还不快传!”
皇帝满脸倒是笑容,只是盈娘却仍旧见他一脸冷漠。见到天子,盈娘非但无视旁人的劝不朝拜,反而还冷声道:“有什么事就快说,比起在这儿站一刻,我还不如在天牢里住一辈子!至少没有让我感到厌恶的人,我还能活得自在些。”
“盈儿,朕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当年的事情,朕确实是要和你好好解释。”皇帝放下面子,把周围一切闲杂宫人全部赶走后,方才低沉道,“当年,朕也想和你娘好好儿解释,可你娘突然就晕倒,根本就让朕没有解释的机会啊!那个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母后病危,要朕立刻回去。朕之所以说要你母亲再等三个月,那是因为朕走前就已经料想到,母后凶多吉少。母后刚刚病逝,做儿子的怎能在这段时日里纳妃自娱?”
“那你好好儿和我,和我娘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没有按照你的诺言,在三个月之内归来?”盈娘怒眼圆瞪着问。
“因为朕离走前根本没有想过,母后是在我回宫后的一个月才逝世的。朕是天子,更是一个儿子,朕不得不在为母后守孝。这一过,就是六个月。六个月后,朕命人去找过你的母亲,可朕派去的人告诉朕,整个村子都被洪水淹没,几乎无一人生还。所以这些年来,朕一直都以为,你母亲已经死在了那场洪水中。若是……若是朕能早些知道你母亲还活着,朕又怎么可能不去找你母亲?”
一直都站在一旁的芷晴也彻彻底底的听明白,急忙跪下,求着皇上也是求着盈娘道:“皇上,盈娘也是一直误会了皇上,所以才想为了母亲而杀您的啊。而盈娘,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也应该原谅皇上了吧!再怎么说,皇上也算是你的半个父亲才是。”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父亲!”盈娘语气毅然坚定,冰冷的语声中更多一层的是吼叫而出,“尽管我一出生便没见了我的亲生父亲,尽管我养父再不济,我也宁愿给养父做女,不给这个伤了我母亲一辈子心的男人当女儿!”
皇帝语言以对,双眼只死死等在盈娘脸庞上,亦或是追忆起了那一段就快要被遗忘的时光,就快要渐渐淡下去的伊人。时间,仿佛从这一刻便停止下来。偌大的延寿殿,却没有一丝声音。一抹阳光照在殿内金碧之上,刺眼的反光叫芷晴不禁挡下眼睛,挪动了一番。
就这样不知沉默了多久,方才听到皇帝声音响起:“你长得和你娘真像。朕记得,你娘便有一双你这样的眼睛。”皇帝自嘲的轻笑,片刻又轻轻摇头,“你不能原谅朕,便是你娘亲不肯原谅朕了。罢了,朕也累了。芷晴,你带盈儿下去吧。宫里宫殿最多,为她安排到一个好地方住下,朕过几日会去见她。”
“是。”芷晴依言退下,虽说当年事情背后的真相是明了了,可盈娘却还是不肯原谅皇帝,这叫芷晴颇为费神。
。。。
 ;。。。 ; ; 听她又发问,芷晴缓回了神,冲着她扯出一个笑靥如花的明媚笑容,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适才提到往事,想起梦中人,伤神一番罢了。”
盈娘“哦”一声,并不再多问。肚子着实有些饿了,她便眼盯盯的望着食盒里的饭,也不说什么,拿过筷子朝着一块肉夹起,大口大口吃的模样,瞧上去当真觉得好笑。
芷晴是待她就要吃完方才开的口:“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对皇上那样恨,却不杀我?”
“当初的事已经足以让我对你心存愧疚,我实在不想再愧疚于你。”盈娘放下筷子,一字一句道,“更何况,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结交过什么姐妹。以前的时候,因为我有一个那样的爹爹,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过来搭理我。再到后来,我去了青楼,谁愿意和一个青楼女子交好?你既真心待我,我也想真心待你。我不会杀你,不仅仅是为了当初之事,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害死我自己的妹妹。”
忆起自己对她的误会,芷晴颇感内疚:“抱歉,我实在不知你是这样的看重你我的情分。”
“是。从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能有一个你这样好的姐妹。那个时候,原本还有一个小丫头和我说得上几句话,可是我爹爹知道后,硬是将她好一顿打。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过来理会我了。娘亲一向软弱,怎敢忤逆爹爹?我从小,就是受着这样的苦而长大的。”
芷晴问:“既然你爹爹是这样一个人,当初你娘又为何要嫁给他?”
盈娘犹豫了一刻,兴许是在考虑是否应当把这段往事告诉给芷晴的时候,芷晴开口含笑道:“若你不愿意——”
“我的母亲也是出于无奈,方才嫁给了那个酒徒。”未等芷晴说完,盈娘便打断了她的话,“那个时候,我母亲还很年轻很漂亮,她与一个宫里的侍卫两情相悦。母亲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侍卫是何低等的身份,可是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告诉我母亲,说他已经娶了妻子。母亲知道了,深受打击,竟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她只看到那个人给母亲留下的一封信。”
芷晴突然便产生了一种念头,莫非她说言中那个宫里的侍卫,就是……
“那封信并没有几个字,只说让母亲等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就会娶她进门。母亲就等啊等,侍卫没有等来,反而等到了自己怀孕。”一滴光亮的泪珠从眼尖出流淌,又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你应当知道,女子若是还未成亲就怀了身孕,这是何等的羞辱啊!那个时候,母亲所住的地方发生了水灾,好多人家都会洪水淹没了,母亲也未能逃脱。若不是母亲心中有一个坚信,坚信会等到那个人,兴许在你面前的人儿便不是我了。只可惜,母亲虽然活了下来,腹中的孩子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时候母亲非常伤心,她不知道该怎样和那个侍卫交代。母亲想看看那封信,谁知信也水冲得无影无终。小产后体质本就虚弱,母亲又没有钱,哪里能买得起上好的药补药?寻常吃一些,能起到什么用啊。”
盈娘哽咽得甚至连话都快说不清楚,芷晴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好在有大夫见母亲可怜,又看母亲长得漂亮,所以就想娶了母亲。虽然那个大夫有些年长于母亲,但母亲为了活命,所以不得不嫁给他。因为大夫说,母亲若再不用些好点的补药,母亲的命兴许就保不住了。母亲嫁给了他,经过几个月的调理,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可母亲终日忧愁,那个曾经答应她说三个月就会娶她的人,到底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渐渐的,母亲死了心,想着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和这个大夫过一辈子也好。两年后,母亲再度怀孕,这个孩子就是我。”
“原来,你并不是现在爹爹的亲生女儿,难怪他待你那样不好。”芷晴叹息着说。
“老天爷就是不长眼,明明我母亲已经这般可怜了,他却还要降下祸端给我们家。在我母亲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还正挺着大肚子,谁能料到我亲爹爹竟然就染上瘟疫而死了。母亲心中更加悲愤,母亲虽不爱他,但起码也是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人,怎会没有一点情分在?恰好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男子出现,这便是我现在的养父了。据母亲所说,我养父一开始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就是偶尔喝几口小酒。母亲担心再不嫁给他,这辈子只能自己和我过了。一个人倒没什么,我却是比谁都清楚,母亲是怕我从小被人嘲笑,说成是没爹的孩子。与这个酒徒成亲后,一开始还好,可当我出生,酒徒发生是个女娃,便一天比一天脾气更糟。我原没有名字,养父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女儿家,要那些名字有什么用?终究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做别人的人。母亲愁思愈发,老得愈快。色衰而爱弛,那个酒徒一点点厌弃母亲后,就用一点钱去纳了妾。直到母亲临死前,我靠在她的怀里,听她说,我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生的,她这一生受尽了苦,她不希望我再受到什么苦,希望我能天天开心,天天笑意盈盈。于是母亲就给我起了这个,雪盈做名字。再加上母亲知道,养父对我不好,所以就把自己的姓,给我做姓氏。”
“你明明叫纪雪盈,又为什么叫了盈娘呢?而且你曾经告诉我的是,你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丫鬟,然后……”
盈娘苦笑不已:“是,我的确当过丫鬟。但那个时候因为我与你还不是极为熟悉,所以我只对你说了其中一点。母亲死后,我觉得在这个家里再也没有意思,所以有一天,我趁养父不注意,偷偷就跑了出来。其中我遇上了一个看样子仪表堂堂的人,那时候以为他是真心爱我,就把全部的意思放到他的身份。真是可笑,那时我才十一啊,我十一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当我知道他是玩弄我的时候,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之后我很怕,所以我隐姓埋名,对外我只称自己叫盈娘。我去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后来的事情你便知道了。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经历,我自己都想不到,第二次我竟然是这样的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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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紫盈郡主刺杀皇帝之事告一段落,皇帝生怕会惹出什么事端,特命令当时在场所有人,务必要管好自己的嘴。芷晴原本想了解一下自己误打误撞和太子拜堂成亲一事,可又想起在天牢里的盈娘。想起盈娘,芷晴心里微微有些酸楚。她终究还是念着一个情字,为了她甘愿认罪。如此想着,双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皇帝的延寿殿。
站了半天,她也说不出半个字。到底是皇帝知晓她的心事,替她开了口:“你是想求朕,让你去见见那个纪雪盈?”
芷晴轻轻咬咬下唇,急着便下跪,一言一语皆发自肺腑:“皇上,郡主刺杀您的确有错,可她最后还是收手。请皇上念在民女与夜舞公主交好的份上,让民女去见见她,可以么?”
“你想见她?”
“是。”芷晴谦卑着低下头,又恳求道,“另外,也请皇上不要下令诛杀郡主。皇上与民女皆知,她实在是有苦衷。皇上一向慈悲,求皇上开开恩吧!”
皇帝隐下笑意,略有所思道:“你的第一个要求,朕可以看在夜舞的面子上成全你。至于第二个……”他故意停顿片刻,见芷晴都吊起了心,皇帝方笑道,“朕可以念在你是朕儿媳妇的份上,成全你便是了。你与洛儿新婚大喜,朕还不知道该奖赏你些什么才好。恰好你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朕哪有不应允的由头呢?”
皇帝这样讲,芷晴方才想起,自己现在仍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妻子啊!她暗暗叹一口气,喃喃自责:“真是阴差阳错,怎么好端端的,我就变成了太子妃呢!”
“好了,你快去罢,小心朕一会儿改了注意,你想去都不能了。”
“是。”芷晴行礼后便匆匆离去,生怕皇帝一声令下,不应允自己的要求,那盈娘可就彻底没救了啊!
天牢暗潮,这里的狱卒们几乎不会对里面的犯人有什么好脸色。芷晴来的时候,正逢中午用膳之时。狱卒没好气的把饭菜扔在地上,盈娘原也就知道,在这里面生活,能有什么好吃的?当她看到那饭菜之时,却还是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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