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湖抱住她:“老婆你不用担心,这上头有个大秘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很有用的。”
什么秘密?兰大小姐只是担心地望了望门,她发现其实很多事情都在意料之外,比如在江家周围监视的那些神秘人,绝不是一个人派来的,还有天水城那个人,他为什么要救邱灵灵?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管闲事,尤其是水风轻和千手教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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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宽敞的大厅,白石铺成的地板,虽不够华丽,却格外多了几分严肃,一个娇俏的人影立于阶上,在她面前,是一架硕大的素色屏风。
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
“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那人没有带黑笠,和蔼地笑着,然而那隐隐生威的声音已昭示了他的身份,“还是没有发现?”
她“恩”了一声,垂首:“我……会再想法子的。”
“不必,”那人打断她,“我已有了新的安排。”
“新的安排?”她惊得抬起脸。
那人踱了几步,长叹:“不错,我已等太久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以等。”
她有些紧张,上前两步:“现在下手会不会太早?何况千手教也不好对付……”
那人抬手阻止她说下去,神情颇有些自得:“他有金还来帮忙,我们就不会找别人么?”
她微愣:“别人?”
那人却不再往下说,笑着吩咐:“此事我自有道理,你且下去,近日都不要有动作,时候一到,会有人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她没有退下,只是站在原地迟疑。
“还有话要说?”
“我……我觉得那宝贝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呢,人人都想得到它,若非如此,江家何至于横遭惨祸,何况我们并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我只担心……”
“那件宝贝必定是真的,”那人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目光犀利,“江家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只因他们无能,不足以保住它,我们却不一样,成大事者不能畏首畏尾。”
她垂下眼帘:“是。”
察觉到她的异常,那人不动声色:“还有事?”
她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声音细若蚊嘤:“我想……若知道了那个秘密,能不能饶江小湖一命?”
双眉倏地皱起,那人转脸看了她半晌,缓声道:“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无穷,丫头怎的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我……”
“莫非你喜欢上那小子了?”
“没有。”
“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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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阁下如此有把握,原来早有安排,这步棋的确高妙。”一位陌生的年轻公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面如冠玉,容貌甚美,锦袍长袖几垂于地。
“公子既明白,又何必再犹豫。”“主公”不紧不慢,往旁边椅子上坐下。
“我只替阁下担心,”公子摇头,和气的笑容别有深意,“正如她所言,那件宝贝不过是众口相传,谁也没见过,你费尽心思,就不怕将来一场空?”
“主公”朗声笑道:“既要赌,又岂能怕输。”
公子抚袖,坐下:“我却是怕输得很,你这些年暗中培植势力,想必亏空不小,要我无端拿出这些钱替你办事,总是有些不甘的。”
“主公”看看他:“但这点钱比起江家历代财富,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公子但笑不语。
“主公”会意:“江家本是江南第一富豪,但自那日血案后,诺大的家产却不知所踪,库中空空如也,想必早已被转移到了一个秘密的所在。”
“此案传说是杀人劫财,”公子点头,桃花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难以琢磨,“江家人死状极惨,似受过严刑逼供,只不知凶手是谁?”
“主公”面不改色:“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笔财宝并未落入谁手中,无论谁得到它,想必都大有助益。”
“还有白日惊风剑谱。”公子微笑。
“谈好的交易,老夫自不会忘记。”
“这就好,”公子看看门外,移开话题,“贵庄的阵法机关果然精妙,若非有心落姑娘陪伴,我必定也会迷路了。”
“如此,竟是少她不得?”“主公”不动声色,语气半是玩笑,“这几日老夫不得闲,那丫头若有怠慢,公子休要计较。”
公子笑而不答。
发财后的日子
半夜,破旧的油灯被擦得明晃晃的,发出的光也变得亮堂堂的,除了墙角地上那个稻草铺,空荡荡的房间里居然多出了一张雕花的大桌子,还有三把精致的椅子,因此当金还来走进门的时候,他的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
桌子上摆着满满的菜肴,每一样都新鲜而精致,色香俱全,简直要引得人流口水,兰大小姐正执壶斟酒,没用的江小湖也一反常态,规规矩矩坐在旁边,偶尔持杯自饮,俊美的脸配上优雅的姿态,根本就像是个举止有度的贵公子,在等着客人赴约。
桌上的菜肴没动过。
黑影一闪便到了桌前。
“清江府的狮子头,白海城的鲜虾,你从哪儿弄到的!小通县的梅花火腿,松江县的鲈鱼……”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工夫,金还来才将桌上的菜一样样完全数清楚,他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小湖,“太阳打西边出来,穷小子居然大方起来了。”
江小湖面不改色,点头:“惭愧得很,我最近突然发财了,所以打算好好请一次客。”
“你会发财?”金还来上下打量他,更觉怀疑。
“收到一百万赌债,算不算发财?”
金还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差点跳起来,指着江小湖的鼻子:“喂,谁给你的!”
江小湖不紧不慢地伸个懒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前日打赌,不小心赢了一百万,谁知那家伙赖帐跑了,我只好找他老婆讨。”
旁边兰大小姐眨眼,补充:“想不到四只手爱赖帐,老婆倒是很讲道理。”
金还来怒:“谁说她是我老婆?
兰大小姐点头:“原来不是,反正她主动拿钱替你还债的。”
“必是你们小两口不安好心,见灵灵纯良可欺,便合伙糊弄她,”金还来气得,“我成日替你忙活,你倒好得很,居然背地里欺负我的人?”
江小湖还没说话,兰大小姐先笑起来:“什么叫你的人?”
金还来语塞,瞪眼:“男人说话,女人不得插嘴。”
兰大小姐暗自发笑,起身:“谁稀罕听你们说,这些菜都是凉的,我出去再买几样热热的小菜回来。”
“老婆当心。”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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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时并未发现有人监视,金还来倒也不怎么奇怪,兰大小姐刚出去,他就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筷子狠狠开吃,那模样好象和这些菜有仇似的。
江小湖手肘撑着桌面,摸摸下巴:“都说金大教主富甲天下,我看倒像是饿死鬼投胎。”
金还来犹自恶声恶气:“花一百万买的酒菜,总要吃回来!”
见他如此,江小湖收起笑,点头:“那你多吃些。”
他伸手提过旁边的酒壶,清清的酒泻入杯中,美丽晶亮,芳香四溢,眼底也依稀有暖意浮上,杯渐满,暖意渐浓。
金还来头也不抬:“我不喝酒。”
“我知道,”江小湖放下壶,伸手将酒推到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折射着灯光,那些暖意变作了无数的感动,“这两年若非有你,我……”他没有说下去,其中暗含的感激之情却是不难领会。“这酒你不喝也无妨,不过是我的意思,权当敬你。”
金还来抬眼看了他片刻,没有客气,反倒冷笑一声:“除了我这样的傻子,这世上有谁会无缘无故帮你?”
江小湖不语。
金还来却不再看他了,端起酒杯一气饮干,若无其事道:“你打算几时动手?”
江小湖道:“先下手未必就强。”
金还来一本正经:“看来,她已经有很多点喜欢你了?”
江小湖失笑:“灵灵回教了。”
金还来搁下酒杯,答非所问:“人情不是那么好卖的。”
“他的时间已不多。”
“与我无关,要死的不是我。”
江小湖好奇:“你和他究竟如何结怨的?”
金还来看看他,伸手将酒杯推开,淡淡道:“当初他刚出道时,就砍了我教中三十三只手,还让他们给我带回来一句话。”
“什么话?”
“千手教都是穷得无赖之徒,只会做下三滥之事。”
金还来忌讳别人说他穷,甚至达到过分的地步,若有人这样骂过他,那这个人很可能一年之内都不会再说出任何话了,关于这个奇怪的忌讳,江小湖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朋友不愿提的往事,他不会多问。
所以江小湖只是一笑:“想是他当初年少气盛,你至少比我有钱多了。”
金还来冷笑:“他不过自以为是而已,我千手教虽然干的不算什么好事,但教中兄弟无一件东西不是靠自己挣来的,比那些坐敛钱财之辈强得多,用刀用剑就很了不起?我只问你,轻功,暗器,使毒,易容,哪一件不是我们的真本事,未必就低人一等。”
江小湖郑重地点头:“是,就算他不放,我们自己也能救出灵灵来,你并没欠他什么。”
“不错,”金还来将视线移回桌上,“今日的酒菜还好,就是太腻,明日换点口味吧,我要翻江楼的清蒸甲鱼,食天府的酒酿鸭子,南锦阁的小笋蘑菇……”他一口气说出几十道菜,听得江小湖目瞪口呆,最后才体贴地补上一句:“记得还要一坛上好的竹叶青,我不喝酒,是替你要的。”
江小湖跳起来:“喂,我好容易发了点小财,你就想赖上我?”
“朋友发财了,不赖白不赖。”
“原来富甲天下的金教主就是只铁公鸡!”
“知道你还敢发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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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厅上。
“现在就动手?”说话的是位冷漠俊美的雪衣公子,他的身份已不陌生,只看旁边那柄闻名天下的聚水剑便知道了。
“不错。”头戴黑笠的“主公”安然点头。
水风轻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你我的时间都已不多,”“主公”长长叹了口气,其中感慨竟也有三分是真,“我已老了,不想再等。”
“你很有把握?”
“老夫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水风轻沉默片刻:“要怎么做?”
“此事老夫自有安排,水城主要对付的是金还来,到时候老夫自会叫他乖乖落到你手上,只是……”说到这里,“主公”顿了顿,似有些为难,“要行此计的话,水城主须要屈驾在这庄子里住上几日。”
水风轻看看他,居然没有直接拒绝:“这里阵法机关太多,我不喜欢麻烦。”
“主公”松了口气:“这个无须费心,难得水城主肯赏脸,老夫又怎敢怠慢客人。”
水风轻不再推辞,突然道:“听说兰家有位小姐。”
“主公”微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里带上几分笑意:“千年暖玉杯未必有传说中那么神。”
“不错。”
“水城主情深一片,莫非也会动心?”
水风轻冷冷道:“我不想愧对祖宗,总要有女人传宗接代。”
“主公”抚掌:“男人本当如此,听说今年金秋会很是热闹,她也拿帖子去了,想必水城主已见过她……”
水风轻打断他:“不是那个。”
“主公”愕然半晌,笑起来:“莫非竟是那个傻丫头?”
“她不傻。”
“好眼力。”
“老婆总是选放心的好。”水风轻站起身,径自走下台阶,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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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身影消失不久,一个俏美的影子打起帘子,从另一扇小门后走出来。
“主公”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笑道:“丫头可是不服气?”
她朝门外看了看,媚声一笑:“这只证明他与江小湖一般没眼光,与我何干,纵有不服,我也会等到你老人家事成的那天。”
“主公”满意地收起笑:“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一定的,你是最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赌气,我也就不多说了。”
她目光微闪,点头:“可要动手?”
“主公”摆手:“如今我担心的,是千年暖玉杯。”
她也不解:“想不到水城主竟然肯答应留下来,千年暖玉杯对他真有那么重要?”
“你若知道他是谁,就明白了,”“主公”摇头,有些神秘,“只怕叫他拿聚水剑换,他也会答应的。”
她似乎明白过来:“如此,千年暖玉杯在金还来手上,水城主就未必是我们的人,你老人家可是担心他走投无路,会与金还来他们合作,所以留他住下?”
“主公”叹了口气:“太重感情的人本不适合做大事,他的时间不多,已经背着我们向金还来示好,放了那边的人,虽说金还来没买他的帐,但我不想冒险,留他在眼皮底下,办事总是放心些,看来我们也是时候动手了,迟了未免生变。”
“你老人家担心的不只是这事吧?”
“还是你明白,”“主公”欣慰地点头,“江家院外除了我们和千手教的,还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老夫始终查不出他们的底细,只怕也是为那件东西。”
她很吃惊:“那我们……”
“主公”冷笑一声,打断她:“两三年了,那些人也未有动静,说明他们也不敢明里和我们斗,谁先动手,就是谁的。”
“你老说得是,但就怕……”
“我们也不只水风轻一个帮手。”
她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许久,才垂首道:“若无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去吧,招待好另一位贵客。”他特别强调了“贵客”两个字。
她轻声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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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金还来点的那桌酒菜,江小湖整整一天都在忙活,城东城西到处跑,累得头昏眼花,直到太阳下山。
“桂花鱼。”说完最后一道菜名,江小湖差点趴在柜台上。
掌柜怀疑地打量他。
江小湖苦笑,这已经是第三十六次在别人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了,莫非我天生不该有钱?于是他丢出一锭银子:“够不够?”
掌柜的下巴快掉到地上,这没用的家伙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娶了个能干又漂亮还会挣钱的老婆,果然就发达了,穷小子如今也敢上这里来点名菜!羡慕之余,却又一脸鄙视,其实这也是天底下男人们的悲哀,一旦娶了个出色的老婆,就算是自己挣的钱,也有吃软饭的嫌疑。
好在江小湖是最没用的人,并不计较这些,好脾气地交代完毕,转身就走。
刚出门不远,便有一只手将他扯进巷子。
看清面前的人,江小湖皱眉:“你又来做什么?”
顾不得计较他的表情,兰心落急急道:“最近她可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江小湖凝神看着她:“你为何要帮我?就不怕那个人知道?”
“无论如何,你是第一个没被我迷住的男人……”
“而且还是个没用的男人,所以你很不甘心?”
兰心落愣了许久,转过脸喃喃道:“或许是吧,虽然你不喜欢我,也不记得我,可我却不想让你不明不白死掉……”
江小湖打断她:“当日天水城里有人告密,所以灵灵被他们抓住,但能认出灵灵的人,并非只有我和心月。”
兰心落面色微变:“你怀疑我?”
江小湖反问:“那人胁迫你们,兰大老爷就没法子对付?”
兰心落看了他片刻,突然垂首:“爹爹已中毒半年了。”
江小湖愣。
兰心落勉强笑:“这事千万别说出去,我的话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当心些总不是坏事。”
说完她转身便走,款款的步伐,优美的体态,已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