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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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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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奇怪了。钱嘛,目前为止还谈不上,等以后再说吧!”
  “您……还是具体给我个数字,我要做准备。”
  “你有多少?”沈律师饶有兴趣地看着海萍。
  “只要您能把我爱人救出来,不判刑,罚款都行,只要到这个程度,我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的。”
  “哈哈哈哈……”沈律师笑了,说:“以他的案子这个数额来看,就算是交罚金,可能也是天文数字啊!你付得出吗?关于这个费用问题,你就不必操心了,自然会有解决的方法。你不必担心,回去耐心等消息吧!”
  海萍现在更担心了。彻底没了方向。
  沈律师在一间包厢里跟宋思明喝酒。
  “老兄,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办你这案子,律师费的着落还没有啊!”
  宋思明一推他手说:“你还跟我要律师费?今天晚上吃饭,我可一分钱没带。”
  “好!你吃定我了是吧?你小子哪天能请我吃顿饭?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买过一次单。”
  “我从不请男人吃饭。”
  “算你狠!服了。”沈律师跟宋思明干了一杯。“她是你什么人?郭海萍?”
  “她不是我什么人。”
  “得了吧你!跟我来这套。你不说是吧?”
  “她是我爱的人的姐姐。”
  “这话怎么听着绕耳?你爱的人的姐姐。你爱人的姐姐?”
  “我爱她的妹妹郭海藻。”
  沈愣了半天,伏在桌子上抱着头笑了,边笑边摇头,半天抬起头,指着坐一旁不动声色的宋思明说:“原来你也有命门啊!”
  宋思明淡淡一笑说:“喝酒。”
  “何方神圣?改天让我见见二嫂。”
  “你见不着了。我和她分手了。”
  沈律师这下真愣了,过半天竖起大拇指说:“痴情。”再过半天又拍一巴掌宋思明的背说:“苦情。”又过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装纯情。”
  宋思明依旧自己喝酒。
  “要不,我替你递个话儿?好歹让人领情啊?”
  宋思明摇摇头,说:“我欠她的。是我在还她的情。”
  “看样子,你还动了真情?”
  宋思明反问一句:“我看上去很无情吗?”
  海萍问Mark:“有个大律师来找我,替我接了苏淳的案子。我并没有求过他,是你帮我找来的吗?”
  Mark手里拿着酒杯,冲海萍一举,意思是,没错。海萍感激地说:“你真是太好了!我根本没想到是你,这两天一直在怀疑是其他什么人。”
  “为什么想不到是我?你朋友很多吗?”
  海萍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很帮忙,我让他告诉我收费多少,他都不肯说。看样子与你关系很好。”
  “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很简单的事情,不必弄得很复杂。要喝一杯吗?”
  “不了,我现在靠走路帮助睡眠,不再碰酒了。不过坏处是,现在走个十站八站,都不觉得累。我需要从这里走到苏州,再从苏州走回来。”
  Mark又笑了,再冲海萍一举杯。“等我喝完这杯,我就送你回去。”
  苏淳在家已经等候多时,都接近午夜了,海萍还没回来,他有些担心。整个案件对苏淳来说,简直像坐高高低低的过山车,原本以为说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给保卫科转送到公安局。再被审的时候,自己俨然已经是一个犯人了,这种落差让他无法承受。公安时不时透露,以他的涉案金额,判个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为了5万块,自己把一生都搭进去了。人间处处是地雷,一不小心就会踩中,和平时期也不可掉以轻心。第一次听说还有个罪名叫“泄露商业机密”,自己在这个单位工作5年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与间谍相同。而犯罪与杀头一样,不是说你悔过态度好,就可以把头接回去了。无论你再三解释说自己完全是无知犯的错,也不会有人理睬。每个人似乎都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守候他,恭喜他走进犯罪的沼泽,然后给大家找点事做。大家重复做的事情,就是再三提醒他,你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你已经是个犯罪分子了,你已经没人权了,你离死不远了。虽然大家谈论你案情的时候似乎都轻飘飘的,“也就十年八年吧!很快就过去了。”可没人知道,一句话,就把你的一生给葬送了。明明是自己设计的图纸,明明是自己的创作,居然被称为盗窃,这世道,已经没有天理可言了。
  而海萍,海萍一定恨死自己了。其实被关在看守所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放出来的话,搞不好生不如死。苏淳现在已经开始回忆满清那十大酷刑了。
  近12点了,老婆还没回来,苏淳为争取宽大处理,决定在楼下老实守候,努力表现。
  12点都过了,还没见海萍回来。
  她会去哪儿?有心给海藻打个电话,又怕太晚。正胡思乱想,海萍跟一个高大的老外一起,一路小跑着回来。老外手里还拎着她的包,提着她的外套,两人有说有笑。
  海萍一见路灯下的苏淳,猛地一惊,眼泪就下来了,赶快跑过去使劲搂着苏淳不撒手,当着外人的面儿,好像马路上拾到了宝。苏淳的脖子都给勒疼了,几星期不见,海萍手劲见长啊!得小费力气才能摘得下来。
  老外看着夫妻俩抱作一团,呵呵笑。等苏淳好不容易抽出脖子,老外热情地伸出手握住苏淳说:“欢迎回家!我是Mark,你太太的学生。”海萍还在一边擦眼泪,苏淳也点头哈腰。
  “好了,我的任务到今天就结束了。从明天起,她就交给你看管。再见!”Mark摇手告辞。
  苏淳和海萍一进卧室的门,海萍就搂着苏淳,又像一块橡皮泥一样贴在他身上。
  “你瘦了。肯定吃了不少苦。他们打你了?”
  “我没给他们机会。在他们还没动这个念头之前我就彻底交代干净了。”
  “吓着了?”海萍说完就在苏淳脸上啄了啄。
  苏淳明显不适应这种亲昵,居然擦了擦脸,说:“有点。”
  “这些天,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苏淳终于忍不住笑了,让开海萍的拥抱,上下打量她说:“我不过被关了几天,怎么回来他们给我换了个新老婆?退回去!想给我扣不忠的帽子!我苏淳可以经济犯罪,但绝对不能肉体犯罪。”
  “关你几天都没把你给关老实了。我看你怎么还生龙活虎的?倒是苦了我,整天吃不下睡不着。可见男人是没良心的。”海萍有点怨有点娇。
  “海萍,我怎么觉得你有问题?你这几天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所以才这么柔情蜜意妄图堵我的嘴?刚才那老外,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过于亲密了点?他明知道你丈夫不在家还跟你厮混到半夜?”
  “你个猪头!人家好心送我回家怕我遇到危险,还托关系走门子把你救出来,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老婆我要出轨也不必找什么理由,等什么借口,我难道怕你不成?单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才出去厮混?我要是不想要你,我抬脚就走。你还当是旧社会我怕沉塘关猪笼?对你这狼心狗肺的好,我真是瞎了眼睛。你蹲大牢了我整天还在家忏悔反省,想你之所以进去都是我的错,哪晓得我这里一门心思要对你好点,你那里一点都不感激我,我对你好,真不如养条狗算了。气死我了,真不该放你出来,明天我就去交代,把你再关进去!”
  海萍一口气连珠炮似的把苏淳骂回去,言语声高之处,还双手叉腰,不时食指戳到苏淳的脑袋上,咬牙切齿。
  苏淳突然就安心了,走过去一把抱住海萍说:“对嘛!这才是我老婆嘛!你刚才那样,叫我心里不踏实。心虚,心虚。”
  海萍在他怀里挣扎,边挣边骂:“你皮轻肉贱,三天不骂浑身长毛!我居然还想要对你好点,以后不再骂你了,看来不骂不行,你还不适应!”
  苏淳笑着把下巴放在海萍的肩膀上,说:“已经被改造了,回不去了。你不必对我民主,还是专政吧!专政下的人民比较有安全感,有依靠。”
  海萍笑了,紧紧抱住苏淳。
  晚上,躺在床上,海萍问苏淳:“你怎么没想到这会触犯法律?”
  苏淳反问一句:“你想到了吗?”
  “没有。你的事,我又不了解。可你当年进单位,签过保密合同的啊!”
  “那么多年了,我根本没印象。他们不拿出来给我看,我都不记得我签过。而且,没人跟我说我干的活是保密范围啊!”
  “那现在怎么办?你会不会被起诉?”
  “听天由命。犯了错总要承担。不过这个代价太大了。万一我真进去了,你和孩子怎么办?”
  海萍赶紧跟小女人一样靠过去,趴在苏淳肩头,可怜巴巴地说:“我做王宝钏,等你18年。”
  “要判这么久?不会吧?我听说不是10年就是8年,怎么到你这成18年了?”苏淳有点紧张。
  海萍本来都要哭了,一听又扑哧笑了,说:“你讨厌!不过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差,我放心多了。我一直担心你承受不住压力,万一到时候判个无罪释放,结果还给我个尸体。我警告你呀,无论什么结果,你都得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苏淳说:“你放心,我生性疲塌,耐收拾。你的关口下我都活这么多年了,其他还有什么我扛不住啊!”
  “去死!”海萍在苏淳身下抓了一把。苏淳笑了,凑过去,亲了亲海萍。
  两个人在艰难险阻中踏上片刻欢娱之旅。
  不过,有个情况很糟糕——海萍和苏淳,两个人都很迫切,尤其是苏淳,热情难挡,可贼心贼胆都有了,贼在睡觉,忙了半天都无法唤醒。
  苏淳非常沮丧,翻身下来说:“吓的。这下要命了。”
  海萍温柔地吻了吻苏淳说:“累的,前一阵思想太紧张,过一段就好了。”
  苏淳叹气说:“我是怕,过一阵,我就不在你身边了。本来想,这次回来,把后10年的功课都做掉,这样你就不会太寂寞。”
  海萍笑了说:“你在牢里,整天琢磨什么呢?”
  握着老公的手,海萍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
  42
  宋思明看了看表,对身边的沈大律师说:“我还有个约会,不陪你了。你的车,不要开。你若出事了,我没法跟你孩子交代。”沈说:“这算什么,我又没喝多。”宋把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拿起搁进兜里,说:“我带走了。”
  沈无奈地摇头:“你还真遵纪守法!”
  “不是为了守法,而是为了自己。”
  “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老张,我让他今天晚上去跟船厂的一把手谈,我在等他消息。”
  “你还真迅速!去吧去吧!”
  宋思明到了和老张约的会所,却发现老张还带着一个人。“这位是船厂的一把手,胡克强。”老张介绍。宋思明颇有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地将手伸出去,双手握住胡总的手。胡总也甚是客气。老张说:“我大概都跟胡总说了,胡总坚持要跟你亲自谈谈。”宋非常客气地让座。
  胡总说:“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原来竟是一家人。我听说苏淳是您的亲戚?”宋一怔,赶紧不可置否地含糊带过。
  “我们本意,并不是针对您亲戚的。苏淳这位同志一向表现都非常不错,勤恳,耐劳,扎实。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有点……唉!糊涂。主要是让我们不好向上面交代。”
  “造成的损失,真的有2400万吗?”宋问。
  “呃……这个……唉,不好说啊……现在您怎么说?是不是让我们撤诉?我们这里是没问题的。我是怕……对上不好交代,对下没个说法,对司法那边就更……因为你要知道,走到现在这一步,就不由我们说了算了。即便我们撤,公检法也不一定答应啊!”
  宋认真仔细地听,思考一阵说:“关键看您。如果对您而言不是特别麻烦的话,还是撤吧!说实话,当事人并不是我的亲戚,如果是我的亲戚,我倒不好出面说话了。但我对当事人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个老实的技术人员,简单,无是非,不能因为无心犯下的一点过错就从此不能抬头了。毕竟,还是要治病救人为主,您看呢?”
  老胡狠狠抽烟,思考片刻说:“行,听您的。我这边只能做到撤诉,其他的工作,我可就管不了了。”
  “这个你放心。”
  “另外,我今天晚上找您见面,也还是有另一些问题想跟您谈一谈。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旁边老张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我来跟他说,你赶紧回去办这个正事吧!”
  老胡点头告退了。
  宋思明等老胡走了,问老张:“他想说什么?”
  “这个案子,很复杂,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幌子。目的不在搞他。你想啊,他一个小人物,就收5万块,顶多再坐几年牢吧,整他有什么意思。这次是挑个头儿,在搞福建那个厂,让他们一个正在引进的项目立刻下马,不然后面的威胁就大了。两家生产一样的东西,做的市场又一样,饼就那么大,显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嘛!”
  “可告了苏淳,那边厂就不上项目了?”
  “不是,他们是要限制他们中间的一个技术的使用。那个产品不能生产,后面的项目上了也没用。还得过来买这边的。算技术垄断吧!”
  宋点点头,说:“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他想说,他撤了诉,对上级单位不好交代。要你帮个忙。”
  “我能做什么?”
  “几年前,那个福建厂还是小厂的时候,曾经要求过联营,生产这边的品牌。但当时因为各方面的利益,加上这边也看不上那边,就没跟人家谈。这几年,这个厂发展得很不错,利润也上去了,现在各方面都有想跟他们联营的意思,不过人家又不干了。胡是说,看看能不能政府出面牵个线搭个桥,把两个厂联合起来,这样其实对双方都有好处,共同把蛋糕做大。就不必老互相挤兑了。有利于发展。如果成了呢,这个案子就成插曲了,内部矛盾,既往不咎,各方面都皆大欢喜。他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
  宋半天不做声,最后说一句:“只要是对双方有好处的事情,我们都不妨尝试一下。你让他明天把相关材料送到我这里,我请人看看可行性,尽快给他答复。”
  老张说:“拜托了!”
  老胡回到办公室,打电话:“撤诉。”
  对方不知道说什么。
  “我让你撤,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撤……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可是见到宋秘书了。苏淳,本来我以为是他亲戚,结果他说不是他亲戚,是他亲戚他就不出面了。那你说,不是他亲戚,他又出面,他代表谁?脑子都不转的。赶紧撤!……剩下的,就不由我们管了。我想,肯定最后苏淳是什么事都没有。我话就放在这!……这个苏淳,在我们这里呆这么多年,你就一点苗头没看出来?你干什么吃的啊?……等他出来以后,你亲自去请他,让他回来上班,千万别把他放跑了……就调他到技术部当科长……还副什么副啊!直接当……现在这个调个部门。就这样!”
  这几天,苏淳跟海萍过得既提心吊胆又柔情蜜意。大家都觉得,被宣召不过是迟早的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再下次进去,就要很久不能同床共枕。
  海萍给海藻打电话:“苏淳取保候审了。也许开庭就是最近的事。上次我问你到底是谁帮忙,你猜是谁?”
  海藻的心咯噔一下,谨慎地看了看旁边的小贝,轻轻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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