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道了声谢，从地上站起来，怯生生的走到纪夫人面前，纪夫人拉着她的小手亲切的说道：“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嗯，叫什么名字？”嗯，这丫头长得还不错清清秀秀的，看着都舒心，最重要的是眼睛里透出颜色仅仅是胆怯和畏惧，不像其他丫鬟投来的是讨好的目光，看着都不舒服。
霜降小小声声的说了自己的情况，把纪夫人听得还算满意。纪夫人越看这丫头越是不错，忍不住和她多说了几句话。
“你叫霜降啊？怎么这么奇怪呢？是不是你娘在霜降的时候生你的啊？”纪夫人看着霜降略有些消瘦的小脸，微微有些心疼。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手上居然都有些老茧子了，可见在家是干活的。这样的孩子最好，老实听话不会有什么歪心思。留在身边好用，将来调教好了给如风做个通房丫头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纪夫人当下就定了霜降在自个身边伺候，还特别吩咐纪管家给霜降家里送些钱财去，算是一点补偿。纪管家喜上眉梢替着徐茂友说些感激不尽的话，然后颇有深意的看看霜降。霜降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往后要全心全意伺候的人。
用纪管家的话来说她霜降生是纪家人死是纪家鬼，和爹娘再无半点关系了。霜降想到这眼泪有些忍不住，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可是一想到这哭出来被纪管家发现的话一定会被赶走，那爹还不会打死她啊。
霜降趁人不注意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让她一下子收回了眼泪，跟着一个叫春桃的大姐姐出了纪夫人的房间。
春桃带着霜降来到房间，这是一个正院后面的小院，是纪夫人丫鬟们住的地方。纪夫人身边一共有四个丫鬟，分别是春桃、春惠、翠枝、翠兰，都是十五十六岁的丫鬟。这些丫鬟伺候纪夫人也有很多年了，如今长大了能求夫人一个恩典放出去配一个好人家就是万幸了。要不就只能留在府里随便配个下人什么的，一辈子都在这里为奴为婢。
少爷还小，要是能得到少爷的垂青混上个姨娘什么的，那才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一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春桃推开屋，招呼霜降过来，小房间里靠墙的两边是两条炕，好像都有人睡了，只有左边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床，闲置在那里春桃让霜降收拾收拾那里，就让她往后在那里休息。
这天再过一段时间就冷了，苏城的冬天是相当冷的。每个火炕冬天根本就睡不下去，可是炕上都有人住了。不可能让霜降跟她们一起挤挤的，否则春惠她们不把霜降赶出去才怪。
“霜降啊，你就先在这里挤挤。等过段时间再说好吧！”春桃拉着霜降的手和蔼的说道，看着霜降春桃有种看着自家妹妹的感觉，想着自己出来的时候，妹妹也应该有这么大了，现在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春桃唉的一声感叹自己的命运情非得已，所以尽量的帮助霜降让她尽快的适应纪府的生活。霜降年纪小，纪夫人身边也都是些精细的活，所以伺候纪夫人那是轮不到她做的。霜降大部分的工作就是打扫纪夫人住了院子、整理院子里的花草、打扫房间、跑跑腿，比起在家里的活来说，霜降觉得轻松多了。
可轻松算是轻松但是霜降觉得她在这里很寂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她好想回家，好想和娘和弟弟在一起，就算是和二虎子打架她也觉得比在这里好。虽然在这里霜降能有三餐，衣衫也能穿上夹袄，但这里的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让霜降好害怕。
尤其是春惠姐姐，每天要等春惠姐姐洗完了才轮到她洗脸睡觉。这个天气已经开始冷了，霜降要等到她们洗完，那水早就冷了。自从来到纪府每天晚上霜降都只能用凉水洗脸洗脚，现在的天气只把她冻得全身只打哆嗦。
最后还是春桃姐姐可怜她，每天陪她最后一个洗脸洗脚，这样就能分一点热水给霜降了。霜降终于用上了热水，心里别提多美了。春桃姐姐还悄悄的塞了一瓶药给她，说这是蛤蜊油，抹一点在手脚上，可以防生冻疮。
霜降舍不得用，将这蛤蜊油好好的收藏起来。想着可以的话带回去给娘用，这么冷的天娘的手一定开裂了。
“霜降，去把这炭炉提出去。可不能在屋里燃着个，要不大家都会有危险的。”霜降刚洗好，准备爬上床去睡觉。春惠半坐在炕上边往自己脸上抹着什么东西边对着霜降发号施令。霜降哦的一声起身把炭炉提出去。
春桃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抱怨了一下：“春惠干嘛老是叫霜降做这做那的，她还是个孩子。怪可怜的，你自己不晓得做啊！”春桃觉得春惠她们几个就是针对霜降，霜降还这么小能有什么地方妨碍她们了。
春惠正抹着茉莉膏，一听春桃着了说立刻冷笑的说道：“哟，春桃姐姐。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呢。咱们不都是从霜降那样过来的吗？我这是在磨练她、为她好，将来伺候夫人小姐什么的，才能更加用心。”
春惠在这些个丫鬟里样貌是最出众的，心性也是最高。别她只有十三岁，但是满肚子的心眼那也是比别人多的。而她的心思更是公开的秘密，就是要当纪少爷的妾。虽然春惠比纪少爷大三岁，但这不影响什么，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冲着这一点，春惠更是将自己当成半个主子来对待他人。
加上纪夫人对她还算不错，隔三岔五的都会有一些打赏什么的。什么胭脂香粉、簪子手绢的，可把一干丫头们羡慕得不得了。春惠总是仰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接受别人的艳羡之声。在她心里，这就是夫人看中他的一种表现。要是再把少爷讨好些，将来的日子就更加好过了。
这个霜降看着就是一张倒霉样，成天跟在睡在一起看着都心烦，要是被她触了霉头的话，那就糟了。真是改明儿想个办法让这个丫头给她滚出去。春桃见春惠说得厉害，懒得和她争辩，别了一眼躺下身去。春惠则是继续抹她的茉莉膏，心情好得直哼起来小调，幻想着和纪家少爷双宿双栖的美好日子，唇角扬得高高的。这一天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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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霜降来到纪府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霜降也逐渐的适应了府里的生活，和府里众人的关系也挺好。尤其是厨房的方大娘对霜降就像亲生闺女一样，好吃好喝的都悄悄地留了一份给霜降。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霜降把方大娘当做自己的母亲一样，每次去厨房方大娘都会塞点主子们吃剩下的点心。霜降尤其喜欢玫瑰糕，红红不仅好看那入口即溶的口感简直好吃的要把自己的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这是少爷最喜欢的一道糕点，霜降虽然也喜欢，但不是每次都很幸运的得到。所以，霜降好羡慕少爷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说，还能在自己家里念书。记牢也专门给纪小姐和纪少爷请了西席，让她们在家里就能读书。
霜降每次帮纪夫人跑腿送东西给纪小姐时，从小姐屋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霜降总是忍不住想驻足聆听一番。可是春桃姐姐总是提醒她做完事就赶紧的回去，不准在外面瞎耽误，要是被夫人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被教训的。
那次翠兰姐姐偷了夫人的一个簪子，被夫人发现后将当着阖府上下丫鬟小厮婆子的面，将翠兰狠狠打了一顿，把她当着大家的面买给牙婆子。听说那个牙婆子专门从窑子里送人的，这下翠兰算完了。
霜降站在春桃姐姐的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的看了看翠兰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样子，顿时觉得平日温柔可亲的纪夫人好可怕，那怒目瞪视的样子简直比后街来送肉的江大婶还要可怕。原来她们可以任意打骂的，那平时说话像唱歌的翠兰姐姐在听到她即将要去的地方的时候，脸色一下子没有了血色，那要哭又像在笑的模样，实在是可怕极了。
霜降不明白窑子是什么地方，想悄悄问问春桃姐姐，抬头看见春桃姐姐，当下心里一惊。春桃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紧紧的捏着霜降的手，身子一个劲的打抖。
☆、第五章 初入纪府 2
纪夫人端坐在台阶之上，春惠站在她身后很是得意的撇了撇春桃，像是在挑衅什么似的。春桃没有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夫人嫌弃的看了看地上毫无人气的翠兰，冷冷的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在我身边伺候哪一点差了，你们的吃穿用度可不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差。我这么信任你，居然还敢偷我的东西。真是让我寒心，今儿个不立立威，怕是将来你们都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了。
吴牙婆还等什么，给我拖出去！送进窑子里去，让这个贼丫头好好受着。”纪夫人一声厉喝，一个肥滚身子的胖女人一下子冲到人前，一身花花绿绿的穿戴长着一张橘子皮样的脸，笑眯眯的对着纪夫人点头哈腰的，“夫人放心，老婆子我一定给您办妥了。”
说罢一招手，上来两个大汉子，一边一个架着翠兰的胳膊就往外拖。翠兰披头散发的大声尖叫：“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开恩，饶了奴婢吧！夫人——夫人——”纪夫人低头呷了一口茶，不耐烦的挥挥手，看都不看一眼翠兰。
吴牙婆心领神会以前一巴掌扇在翠兰的脸上，朝她啐了一口，鄙视的瞪了她一眼：“不懂事的丫头，呆会有你受的。”翠兰一看已经生无可望了，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那两人的钳制，一个猛冲的冲向旁边的圆柱。
一声闷闷的声音后，翠兰睁大眼睛，慢悠悠的滑落身体的跌倒在地面上，额头上渗出的大汩大沽的鲜。翠兰撞柱死了，临死前那副骇人的模样深深印刻在霜降的脑海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和霜降对上，霜降那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很久以后只要霜降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翠兰死前那双含恨的眼眸。
原来那么亲切和蔼的纪夫人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霜降幼小的心底深深感到了恐惧，她真的要待在这里一辈子吗？那她将来会不会像翠兰姐姐一样是这样的下场？
纪夫人像看只蝼蚁似的，轻声唤来人，把翠兰的尸身收拾去。又舍了些钱财给吴牙婆，那个吴牙婆长着一口的黄牙，点头哈腰的千恩万谢的。纪夫人站起来颇有威严的环顾四周一下，见众人都低着头聆听教诲，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们给我听着，只要你们安安分分的做事，本夫人不会亏待了你们。要是哪一个敢动了歪心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要想在纪府里活着，就给我老实点！听懂了没有！”
“是——”
霜降低着头，跟着大伙一起回答这纪夫人的问话。感觉头顶方向好像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这边，悄悄的抬眼看去，那是春惠朝着春桃在冷笑的样子。春桃咬着唇，同样瞪了一眼回去，霜降忍不住的抓着了自己的裙摆，低下头不敢再看去。
翠兰的死在府中闲话了一阵也就过去了，在这里地方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好像都选择了缄默的方式。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大家依旧做自己的事，那种平和下的缄默让霜降犹如身在冰窖里一样。
由于翠兰的死，霜降终于可以到热乎乎的炕上睡觉了。在小床上睡了三个多月，霜降每天都被冻得睡不着，手脚像是一块冰。这下终于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霜降心里终于有了欣喜的期待。
可是问题还是出来了，霜降补了翠兰的空，睡也要睡在翠兰以前睡过的炕位上。霜降害怕，那可是死人的炕位啊。所以迟迟不敢到那个炕位上去睡觉。原先和翠兰一块的是春惠，她也不愿意睡在一个死人炕位旁边。
“霜降，你你睡这里好了。现在这里空的的。”春惠早大家伙一步把自己的被褥摆到春桃的炕位上去，把春桃的东西搬到自己的炕位上。春桃和霜降一进来看见春惠大刺刺的坐在不属于她的位置上，春桃的脸色一下子气红起来。
“春惠，你别过分！要欺负人别欺负到我头上来，仗着夫人宠幸，你就能恣意妄为！”春桃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扯下春惠的东西扔到地上，叉腰怒视春惠。春桃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恨不得给春惠一巴掌。
春惠哪里是好欺负的，见自己失了脸面，腾的一下从炕上跳起来，朝着春桃扑过来，两人扭成一团打得厉害。霜降和翠枝一见这情景，赶紧上前把她们两人拉开。这两个人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抓着彼此的头发打得真狠。
等到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拉开的时候，两人脸上和手臂上多少都出现了不同的抓伤，纪夫人冷眼看着这两个人，不怒反笑的哼了一声，“哟！长出息了是不是，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要让外人看了真是笑我纪家没有规矩。得了，我乏了。你俩我不管谁对谁错都给我跪到外面去，明天午时不到，不准起来。”
纪夫人此话一出，霜降明显的看到春惠身子一抖，含着盈盈泪光委屈的喊了一声‘夫人’。可是纪夫人像是看不见一般，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春桃憋着一口气，步伐坚定的站起来走到院中跪下，从走到跪腰板依旧挺直，那气势不容小觑。
可现在已经是深冬时节，苏城的冬天那不是一般的冷。她俩跪在外面一整夜要活活给冻坏的。霜降看着春桃衣衫单薄的跪在那里，呼啸而来的寒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在夜色中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在深夜的寒风中恣意狂奔。
日子就这样溜走，霜降也渐渐适应了在纪府的生活。她老实听话的乖巧也逐渐让纪夫人对她放心，偶尔也会让霜降近身来做些杂事，也和她说点话。霜降每次和纪夫人说话的时候，都能感到春惠姐姐那道可怕的目光，看得心里毛毛的，大冬天里霜降往往会一身大汗。
在纷纷扬扬的下了第一场雪后，府里便开始准备着要过年的东西了。下人们现在是最忙碌的时候，霜降在夫人身边伺候还不觉得什么，那些在厨房里干活的人忙得都快找不到方向了。
霜降在干完活的同时也会到厨房去帮方大娘的忙，方大娘心疼她，总是让她休息。霜降哪里肯，忙前忙后的干活。在终于把一筐萝卜洗好后，霜降一双小手冻得通红。这些萝卜是要用来腌成脆萝卜的，还有少爷喜欢吃萝卜糕，这也要备下。
霜降心想少爷真幸福，不用干活就能吃上好东西还能在家里就念书。霜降只有一次替纪夫人送东西给少爷。在少爷的房门外听到教书先生正在教读书的声音，霜降忍不住驻足聆听，真是好听呢。
就这差点误了送东西给少爷，被少爷的奶娘苏嬷嬷削了一顿。霜降逃都逃不快，下次再去的时候苏嬷嬷都恨她一大眼，吓得霜降不敢抬头。霜降不知道苏嬷嬷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后来听翠枝姐姐说，春惠姐姐三天两头的来找少爷，前几日在少爷屋里居然拉着少爷的手，被少爷的奶娘苏嬷嬷看见了，一个巴掌挥过去，直骂春惠是不要脸的‘小浪蹄子、不知羞耻的下贱货。’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霜降有些似懂非懂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什么好话，纪夫人为此还找了春惠姐姐说了好久的话。其他姐姐们背地里悄悄议论说春惠姐姐将来要做少爷的姨娘。
姨娘这一个词一下子撞进霜降的心里，那不是爹说过的吗？要是自己将来能做姨娘的话，日子就好过了。可是为什么要做姨娘呢，那有什么好？春惠姐姐在人前得意高傲的样子，可是谁又知道她那满腿的伤。
霜降知道春惠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