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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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君-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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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她一鼓作气,坚定地走向玄楼,不理会心头隐隐的刺痛感。
  冰娘走进玄楼,看见从军坐在书桌后低头批示著公文,一纠黑发落在宽阔的额际,深邃严肃的虎眸里满是专注,紧紧抿著的唇畔有一丝疲惫的线条。
  他还在为公事劳心劳力呵……
  她的胸口猛地一抽,随即细细痛楚了起来。
  老天,事到如今她还想骗谁?
  她根本就已经彻头彻尾地爱上他了!
  爱上这个总是为国为民日夜辛劳,总是宽容厚恩对人好,总是以德报怨、有苦自己吞的伟岸大度男子……
  他甚至在听信她一番言词后,就无条件地接受了她,相信她是他的妻子,并将她捧在手心里,安置于锦衣玉食绣楼中。
  而她呢?她又给了他什么?
  先是欺骗,再是利用,现在又要残忍地拆穿这一切,让他发现自己根本是个被人耍弄得团团转的猴子!
  虽然她从未存心这么做啊!
  冰娘痛楚地闭上双眸,无力地靠在门边。
  该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他,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说?还是不说?
  从军已经发现她的到来,双眸蓦地发亮的神情更教她心痛。
  他兴匆匆地起身拉起她的小手,“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他紧张兮兮地抓著她的手,急忙将她拉近跟前测摸她的额头时,冰娘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著他的腰。
  “相公,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怎么了?”从军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焦急心疼地揽紧她,“你头疼吗?肚子饿吗?还是哪里痛?老天,你快告诉我呀!”
  “不,我哪里都没有痛。”除了她的心脏。“像我这种坏女人活该给天打雷劈,我没人性、没血没泪、没心没肝,我怎么可能会有感觉?怎么会痛?”
  她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哭喊听进他耳里,又是困惑又是惊悸,他急急捂住她的小嘴,“不要乱说,你不会被天打雷劈的,不会!”
  “不,你不知道,我其实……”她的小嘴被捂得好紧,勉强逸出的话十分模糊。
  从军目不转晴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是不是我把你逼婚逼得太紧了?对不起,我会给你时间适应的。还有,我也会尽快想起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我不会再继续这么混帐地记不得你,让你这么难过……”
  他自责的永远只有自己!
  冰娘半张小脸埋在他温暖有力的掌心里,情不自禁痛哭失声。
  可恶可恶可恶……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哭了?”从军看起来更加手忙脚乱,也更加心痛慌张。“天,你……你别哭……那个……拜托……”
  他笨手笨脚的安慰更教她感动心酸得悲从中来。
  她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藉著滚滚如流的泪水冲掉这些日子以来的自责、愧疚和压力。
  从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最后他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将她涕泪如泉涌的小脸紧按在胸口上,让衣衫和胸膛吸收并抚慰她的泪水与悲伤。
  他将她搂得好紧好紧,好像要将全身的温暖和力量统统给她。
  冰娘哭了好久好久,到最后只剩下些微的抽噎和哽咽,她这才发现自己把他胸前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
  他原本洁净柔软的玄铁色外衣被她的鼻涕和眼泪揉得绉巴巴、脏兮兮的,冰娘呆呆地瞪著他的胸膛,后突然破啼为笑起来。
  “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她又想笑又内疚,只好低著头道歉。
  噢,她刚刚跟疯婆娘一样扑在他身上又是哭又是揉又是鬼叫的,他一定以为她心智失常了。
  从军没有笑,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著一抹无可错认的抚慰与坚定,“你准备好要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了吗?”
  冰娘微微一震,他没有忽略怀里人儿的震颤。
  “我只是作了恶梦。”她脑袋尚未完全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仓皇无助间只能信口胡绉。
  “恶梦?”他的声音里有著掩不住的怀疑,“现在是大白天。”
  她轻轻颤抖,勉强微笑道:“呃……我刚刚在午憩。”
  他沉默了,冰娘将脸蛋紧紧偎在他胸前,不敢抬头迎视他锐利搜索的眸光。
  要命,她又把自己陷进无可自拔的一团紊乱中了。
  难道事情还不够棘手复杂麻烦吗?
  “冰娘,有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像一个谜。”他抚摸著她的头发,轻轻喟叹。
  她一颤,拚命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而轻快,“相公,我刚刚真的只是作了一个恶梦,因为太真实了,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
  他轻柔地推开她一些,微带焦急关切地凝视著她,“什么样的恶梦?”
  她吞了口口水,半真半假地说下去:“我梦见我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你像耍猴戏的猴子一般被我利用,戏耍得团团转……”
  他失笑,“这算恶梦吗?你应该很高兴能大振妻纲,在梦里好好折磨我一番。”
  她想跟著笑,苦涩却狠狠地掐住心尖,让她努力挤出来的那朵笑像残雨中的落花。
  “在梦里……”她仰高小脸,别有含意地望著他,“我是这不得已的,我并没有存心要利用或伤害你,我好希望你能够了解,你对我非常非常地重要,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他的眸光因她真情流露的告白而变得炽热起来,“冰娘,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对你真的很重要?”
  她不该再给他希望,不该再用感情牵绊住他,不该再让他飞上幸福快乐的白云后,再狠狠地夺走他的喜悦和信任……
  可是在这一瞬间,当她迎视著他真挚又渴望的双眸时,她发现她再也没有办法欺骗他……还有自己。
  “是的。”她紧紧地环抱他的腰,坚定不移地道:“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人,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不管未来命运如何,她只想好好把握这一刻的温暖。
  他的眼神像在刹那间被点亮了起来,灿烂温暖的春光飞入了他眼底。
  “你不会失去我的。”他坚定地搂紧她,仿佛想要将她每一寸肌肤都深深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就容许她借得些许时光,偷来与他共续情缘一场吧!
  就算到最后她没有落得好下场,就算所有人都无情地唾弃她,这刻骨铭心的温存将成为陪伴她度过的力量。
  第七章
  她必须要赎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珍贵的怜惜和挚爱?天可怜见,就算不知道这段假凤虚凰的姻缘能维持多久,她还是要终其一生尽全力来回报他这份似海般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晓阳初绽,清晨的露珠还在荷叶上晶莹地滚动著,从军大踏步走出玄楼,准备上朝,一袭铁灰色皂罗长袍和猩红色披风合身地裹著他高大的身躯,通身上下散发著稳重和无可匹敌的正直、坚定气质。
  狄惊恭敬地跟随著他来到马厩,一旁瘦小,头上瓜皮帽压得低低的马夫忙不迭地递上缰绳。
  “阿福,多谢。”他看也未看地接过缰绳,俐落地跃上骏马奔雷,奔雷愉快地低嘶一声,喷气踏蹄。
  狄惊也上了马,不过他有些迟疑地瞥了眼瘦小畏缩的马夫,有一丝迷惑。
  这不是……
  他咽下惊异和笑意,匆匆望向面露深思的从军,可是他显然心底有事,以至于一时没有察觉异状。
  他们策马缓缓出了将军府,狄惊回头一瞥,心悸地发现瘦小的“马夫”也熟练地上了一匹小马,偷偷地边安抚马边悄悄地跟在他们后头。
  狄惊又是骇笑又是苦恼,犹豫不决地望著前头驾马的将军。
  在穿过两条大街后,从军突然微微控缰放慢速度和狄惊并骑,低沉而锐利地道:“看我暗号,出手迅速,擒下跟踪者。”
  “大将军……”狄惊一惊。
  从军修长的指节倏然轻弹,灵巧飞迅地一勒马缰,奔雷悄然地回蹄横身阻挡住后头的小马和马上猛然僵住的人儿。
  狄惊无法不从命,低喝一声拍马飞跃向跟踪者,却是下手轻柔小心地将“他”拎下马。
  从军因狄惊怪异的举止微微一怔,浓眉一扬,“这是怎么回事?”
  狄惊慌忙拱手,“回大将军,是……夫人。”
  他一愕,“冰娘?”
  但见瘦小的马夫没好气地吐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抓下脏兮兮的瓜皮帽,不无怨恙地瞪了狄惊一眼。
  “唉,你早假装没看见就好了。”她嘟嘴道。
  “是末将的错。”狄惊连忙赔罪。
  “没关系啦,不过你的眼力真好,而且很有警觉性。”她忍不住瞪了大皱其眉的从军一眼,“不像某人。”
  她还以为他们之间会心有灵犀呢,哪知他笨得跟头犀牛一样,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她,害她心底不禁有点酸起来。
  从军啼笑皆非,他清了清喉咙,板起一张脸,声音里却有著无可掩饰的宠溺,“你看你这是什么打扮?而且还骑马……你存心让我吓掉半条命是不是?”
  “哪有那么严重?”冰娘不在意地挥挥手,嘻皮笑脸道:“更何况你也不应该怪我,我可是在尽一个做人妻子的本分呢。”
  “我世某人的妻子不需要偶尔客串马夫。”他策马踱近她,大手猛然一捞,将惊呼连连的她安安稳稳地放置在身前,“走。”
  “你要带我去上朝开开眼界吗?”她眼儿一亮。
  “你想太多了。”他忍不住瞪她一眼,低吼道:“你是要回家。”
  “回家?可是我要服侍你上下朝,还要帮忙照管马儿……”她急忙巴住他钢铁一般的手臂。
  “我说过了,你不是马夫。”他咆哮道。
  “这样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耶!”她为难地道,小手还是紧攀著他的手,不让他驾控马儿。
  他想笑,但又怕被这小女子顺著竹竿往上爬。“困扰?哪门子的困扰?”
  “我一连串的计画表都做好了,你这样会害我全盘计画统统乱掉的啦。”她戳著他硬如石块的胸膛,就算指尖发疼也顾不得了。“所以你不能把我送回家。”
  “尽妻子的本分跟当我的马夫有什么关联?”世从抚著额头,突然觉得头好痛。“你只要吃饱睡好坐在家里等我回府就好了。”
  昨天她就像只柔顺依人的小鸟,今天早上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只歪理连篇的小八哥鸟,他实在不敢想像如果惹毛了她,接下来她会变成什么……一头母老虎吗?
  果不其然,冰娘杏眼圆睁,母老虎当场现形,“我才不要当那种三等人!”
  “什么是三等人?”他不解的问道。
  “等吃、等睡、等死。”她扳著手指头怒气冲冲的说,“一个女孩子的青春那么短暂,万一要是我比你短命早死了该怎么办?那就少了很多很多机会陪你,我岂不是亏大了?”
  她没头没脑的话令他发笑,但是她话里的内容却让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不准你比我早死。”他心惊肉跳,铁脸一沉,“更不准你再说那种无聊话!”
  “我说的是实……唔!”她的嘴巴被铁拳大掌给牢牢捂住。
  “还说!”他低吼。
  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急得骨碌碌转,满头大汗,拚命想把他的手给扳开。
  再这样捂下去她才真会一命呜呼哀哉咧!
  从军不理会她咿咿唔唔的抗议和杀人般的瞪眼,对看得津津有味的狄惊哼道:“看够了吗?”
  “够了。”狄惊反应奇快,识相地扭过头去。
  虽然他不想错过这幕针锋相对的精采好戏,不过他有预感,将军不会喜欢闺房小儿女的斗嘴被属下当好戏般欣赏。
  “狄惊。”从军低头看了怀里的小人儿一眼,强抑住一声叹息,“看来我今日无法上朝了,就麻烦你去报备一声吧。”
  “是。”狄惊笑咪咪的回了一声。
  等到狄惊驾马飞驰向皇城,从军这才放开手掌,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带你回去。”
  冰娘本来很不爽他刚刚似恶霸的行径,但是一想到劳碌命的他竟然破天荒为她放一天的假,她整个人像是吞了人参果般,通身有说不出来的快活和兴奋。
  “回去?”她激动地攀住他的手,眸儿亮晶晶,“难得偷得浮生一日闲,我们怎么可以浪费大好时光呢?走走走。”
  “走去哪里?”从军被她欢喜若狂的表情逗笑了。
  “去逛大街、吃小吃、看杂耍呀。”她满脸期待,高兴得不得了,“我听说京城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可我一样也没瞧见过,你就带我这个土包子去开开眼界,好不好?”
  他低头宠爱地看著她,“当然好,只是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她小睑一垮,“你该不会还要先回去赶军务公文吧?”
  难得的一个大好休息机会呢。
  她落寞失望的模样让他的胸房狠狠地一揪,从军怜惜地抚摸著她的小脸,急急解释道:“不,我所谓的问题是……我也不太清楚京城有什么好玩的,所以我怕你会失望。”
  原来如此。
  她的眉在瞬间快乐地扬起,笑意重新回到脸上,“没关系,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无论什么地方都好玩。”
  他的眸光亮了起来,“你真这么觉得?为什么?”
  冰娘展颜一笑,重重地点头,“嗯,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相公啊。”
  她的答案深深地温暖了他的胸臆和心房,从军作梦也没想到,幸福竟然是如此唾手可得,只要她一句轻语,一朵微笑,就足以照亮他内心深处最孤冷黑暗的地方。
  他无言却深深震撼感动了,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搂住她,生怕生命中这份独一无二的美丽和幸福会在他不经意时犹如蝴蝶般翩翩飞离他身畔。
  他不放手,永远永远不放手。
  他们舍马步行,牵著手找到城东最热闹的市集大街。
  这一条宽阔以碧石板铺就的大路上,花红柳绿莺啼处处,小桥流水清澈潺潺,再加上两旁令人眼花撩乱的商家小贩,还有优闲逛街赏玩杀价的游人们,活脱脱就是一幅太平盛世好时节的美景。
  四处人声鼎沸,冰娘拉著英挺高大的从军穿梭在人群之中,一下子摸摸这个,一下子看看那个,买了一支冰糖葫芦,又站著欣赏了一会儿的耍大刀和猴戏,接下来又拖著从军来到一摊卖著各式精致银饰手环的小贩前。
  从军从头至尾都是噙著宠溺的微笑,带著眷恋不移的眸光被她拉著逛来逛去。
  他本以为逛街这种无聊的事一定会让他厌烦,没想到光是陪著她跟卖冰糖葫芦贩天南地北的闲聊,或是看她跟小贩你来我往的杀著价,在在都让他目不转睛且兴味盎然。
  他怀疑有她在身边,有谁会想起“无聊”两字怎生书?
  冰娘假装爱不释手地把玩著一支镂银缠花簪,其实两眼却是有意无意地瞥著一串巧工串成的银铃手链。
  “老板,这柄簪子怎么卖?”
  精明的小贩咧嘴一笑,“看姑娘这么喜欢,就随便卖一卖啦,三串钱。”
  “三串?”她叫了起来,小手急忙伸到背后对正要掏出钱来的从军摆了摆。
  一路走来,事实证明这个沙场上当者披靡、无人能敌的大将军是杀价场上的傻兵兼瘟生,几乎只要是老板开出的价钱,他二话不说就要掏出钱来付,害她在一边丢脸得要命。
  他一点都不懂得杀价的快感和艺术,每个老板赚他的钱一定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像她就不一样了,一张“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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