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多留,素儿转身出了牢门,再按原样锁好。
后退几步看向卫忠,很好,很像是自杀的样子。
一个死犯因惧怕剐刑而自杀,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她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如若真追查起来,连累了李易,确实是不好的。
出了地牢后,再将那钥匙塞回到守卫的腰间。
李易,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下意识地想要用衣角将钥匙上的指纹擦拭干净,可刚一触上布料便又放了下来。
之后自嘲地笑笑,这个没有高科技的时代到是为她这档事行了不少方便。
……
卫忠自杀一事是在第二天清晨传出来的,那时候素儿还在睡觉。
折腾了大半宿,这个时候是最困的。
可还是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了院子里起早的下人们在小声议论。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快晌午,醒来时,还在床榻上静坐了半晌。
突然之间一个沉重的包袱卸了去,好像心里头又是空落落的,没了方向。
她知道从给柔妃送花蜜这事情起,一直到她看见丫环给卫忠传口信,这件事情绝不是偶然。
应该是李易在帮自己吧?
忽又想到了昨儿白天他问的话:是不是想报仇?
她想报,于是,他便给了她一个报仇的机会……
“李易……”素儿自语出声,“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
卫忠的死并没有追究,毕竟是自杀,再加上大家都忙于太子的事,皇帝又觉得是丑闻,这件事也就这样终了了。
那被吊在刑场上的柔妃也终禁不住折磨而一命呜呼。
素儿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愣了一会儿,之后便甩甩头,又在心底捧出了一抹冷酷,覆了些许的不忍。
就在明晚
第五日夜里,素儿怎也睡不着了。
孩子们殉葬的日子就在眼前,可她却无法改变,也无力争取。
想要到院子里转转,却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李易的房间。
停住脚时,素儿自己也愣了愣,却没再往前走去。
睡在那间屋子里的少年直到现在她还是搞不懂,说他任性吧,那孩子实际上却很是老道。
说他心机重吧,实际上,他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帮了自己。
素儿这时候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是情报处的?
国安局第五情报处的人个个儿是一流的钻心高手,心思细腻到无孔不入。
如果是让那些同事来到这个世界,怕是都有可能颠覆了这座皇宫取而代之吧?
呵!
径自摇摇头,扯远了。
她就是一个行动处的工具,指哪儿打哪儿。有一流的身手,却没有情报处那么精明的头脑。
不过还好,至少不算笨。
正徘徊间,有太监走上来,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出言道:
“姑娘,你是不是要见小主子?要不……我就去给你通报一声儿吧!”
“不用不用!”素儿连连摆手,“我只是随便转转,这就走了!”
待回了自己房间,躺回床榻的那一刻,素儿却是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把小觉给偷出来!
就在明晚!
他是谁?又在哪里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说起来,能不能把人成功地送出皇宫都还是个未知数,甚至十之七八这计划是要失败。
但是不做不行,一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觉就这么去送死。
再者……
素儿是有些迷茫了。
随着卫忠的死,凤家大仇报了,夏候策那一箭之仇也报了。
那么,接下来呢?
她要干什么?
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没有目标,便没有了希望。
小觉是个寄托,至少可以让她此时此刻还有个念想,而不至于站在天空下无路可走。
……
头七之前的一天,李易似乎很忙,连带着念巧都不见了影子。
素儿问过下人,得到的回答是:
“主子在帮着皇上忙着太子的丧事,念巧姑娘随身侍候。”
……
上了夜,素儿一身利落装扮潜行出了房间。
她是从屋顶溜走的,跳出院子之前特地住了脚往李易住的方向看了去,随即无声一句“谢谢”,一飘身,下了屋梁。
握在手里的,正是夏候策留给她的那把华碧斩。
有那么一瞬间,素儿心中的希望又再次燃起。
她还是有目标的,夏候策说过,这匕首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就算为了能把它还回去,她也得好好活着。
只是……
他是谁?又在哪里呢?
都不见了
夜里的行动依然是选在了两点左右,这是素儿估算出来的,很遗憾,来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办法弄清楚古代时间的计算方式。
无奈,只好望着月亮估个大概的时间。好在从前出使野外任务时也经常要靠月光来辨认时间,对于素儿来说还不算难事。
往思居殿去的道路已经很熟,但是一路走来却越来越让素儿觉得今夜宫中的气氛有些奇怪。
按说头七前的一晚宫里应该很忙碌才是,有很多番王也已经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不是说连李易那个小孩也跟着忙了一整天么?
可是为什么这宫里眼下这般安静?就连来来往往的宫女宫奴都少了许多。
一路未遇任何阻碍的到了思居殿,刚摸过到宫门前,却发现宫门正大敞着,且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
素儿更加不解,这思居殿到了晚上就落锁不说,这几天不是说宫禁么?连白天都是封着门的啊!
往里望去,大院子内一片安静,兵将全不见了影子,只有数名宫人在穿梭着忙来忙去。
轻松窜进院子,再寻了处能看到灵堂的地方张望去,却发现灵堂空空如野。
别说孩子们不在,就连装着太子尸体的金棺都不见了。
天亮之前要下葬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素儿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绕到后面的大屋子里。
然而,整座思居殿内除了宫奴,再不见他人!
再度返回灵堂,见有一宫女在收拾香案上最后残留的蜡烛,素儿再不多想,直接一个闪身到了那女子近前,将华碧斩往她颈下一横,冷冷地道:
“说,这里怎么回事?人都上哪儿去了?那些孩子呢?”
宫女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盯着她,却是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说!”素儿发了狠,手下一紧,那宫女的脖颈处瞬间现了一丝血迹。
见了疼,女子这才意识过来当下的情况,于是赶紧叫了声“饶命”,随即再道:
“孩子们一个时辰前就……就已经走,走了。”
“走了?”素儿一惊,“去哪儿了?”
“去……去孝陵。”
“什么?”素儿突地放大了声音,“不是说明天才去的么?”
那宫女已经吓哭了,见素儿仍是在问,干脆地快声道:
“说是天亮之前要下葬孝陵在城外往北十里太子就葬在那里别的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了……”
“砰”!
素儿放下匕首反手一击,那宫女话音中断,顺着桌案就滑到了地上。
寻人帮忙
她耸耸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把人击晕的习惯。
这要放在从前,这女子肯定就没命了。
长官说过,对于正视过自己且又对自身生命安全构成直接或间接威胁的人,要毫不犹豫地把其消灭。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
转身出去,素儿觉得这事儿还是得找李易帮忙。
至少也要帮她出了这座皇宫。
如果现在救了小觉,她二人可以拼了一死闯出宫去。
但现在人还没救着,若就这样冒然闯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回到兰花宫时,她是从正门进去的。
门口的守卫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后便道:
“这是素素姑娘么?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
素儿摇摇头,没理他们,径自地朝院儿里走去。
守卫也没拦着,都知道她是住在这里的人,管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反正人回来了就好。
直奔了李易住的房间,素儿往门口一站,干脆地大声叫道:
“李易!你醒醒!我要见你!”
……屋子里没有反映。
她又叫了一次,之后便发现这里似乎也与以往不同。
李易怎么说也是皇子,不可能睡觉的时候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
忽地心头一紧,好像有某种念头一闪而过。素儿偏头想了想,却怎也抓不住个中究竟……
李易去哪儿了
“李易!”
最后再喊之声,之后推门而入。
然而,这间屋子是空的。
素儿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随之三个字急速地窜了上来——
被骗了!
李易不在这儿!
他什么时候走的?
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就如此地相信他人呢?
她一直以为李易白天忙了一整日,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屋子里睡觉的。
虽然并没有看到他回来,但是他走时她也是没注意的,不是吗?
暗怪自己的不警惕,素儿也不明白这李易骗了她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情定与那九十八个殉葬的孩子有关。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求他救救小觉,可是李易不救。
现在,孩子不见了,李易也不见了。这两者之间可是有什么关系?
“素素——”忽听得一声喊,一回头,见是念巧正自院子里走近屋来。
“念巧!”素儿快步迎上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易呢?”
“半夜三更的,你闯到主子屋里来做什么?”念巧不答反问,“虽说你并不是这里的奴才,可是总也要知道这点最基本的规矩,你……”
“我问你李易呢?”不等她说话,素儿突然发了狠,“我只问你,李易去哪儿了?”
控制念巧
念巧摇头,她是头一次看到素儿这样的神情,但却也不是很怕。
“这不是你该问的。”随即拉了素儿转身就往外走——“反正也醒了,再睡也睡不着,你跟我一起去收拾一下吧!等天一亮咱们就回东海院儿。”
“回什么东海院儿!”素儿怒了,一下子甩开念巧的手,“念巧,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更没心思与你打哈哈。我想问你,李易去哪儿了?思居殿的那些孩子说是今晚就去了孝陵,这事儿跟李易有没有关系?”
念巧还是摇头:
“主子们的事,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李易是不是出宫了?”她直接问去:“是不是也去了孝陵?”
念巧不语。
素儿再不与之多话,只暗叹一声,再扬起双手……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念巧几乎是在素儿手指舞动的同时便开始目光涣散,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完全没有了焦距。
“拿上出宫的腰牌,再找辆马车,随我出宫吧!”
素儿言语轻柔,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似的,生怕扰了她的甜梦。
而念巧此时便也成了素儿掌中的布偶,她让她找车,她便带她来到马厩。她让她拿好腰牌,她便干脆地自腰间把那东西解下递到素儿手里……
出宫
素儿此时开始庆幸自己这本事没有因为身体的变化而摒弃了她,这段日子以来着实帮了不少的忙。
其实是这催眠术她到了古代之后是不太敢用的,至少现在在她看来,夏候策这样的人,自己若是对其施术,多半不会成功。
他有武功、精神力强控制力强,这是催眠术的大忌。
……
带了念巧一起坐上马车,直到了宫门口时,再挑了帘子让念巧露出头来,同时把出宫的腰牌一递,冲着御林军道:
“我们是七殿下的人,有急事过去找主子。”
御林军一听说是七殿下的人,再看了看腰牌,又有人认出了车中的念巧,于是一扬手,很爽快地道:
“放行!”
……
素儿扬鞭一路向北,直奔出了御林军的视线范围,这才又渐渐慢了下来。
“念巧!”她回身挑帘,语音轻柔:“孝陵怎么走?是往北吗?”
念巧此刻就像是一只娇弱的小猫,懒懒地靠在马车里,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
听到素儿问,她便怔怔地答——
“出城后往北走上十里,就到了。”
素儿放下帘子再不多问,快马奔了开去。
出城的手续一如出宫一样简单,半个时辰过去,她们的马车已然是在赶往孝陵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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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孝陵
素儿也记不清自己是跑了多久,只记得中间念巧醒来一次,她没办法,只好将其击昏。
古时马车的颠簸快要把她的肠胃都翻起来了,但她知道,不能停,停下一刻,小觉就距离死亡更近了一刻。
不管能不能把人救出,至少她不能放弃努力不能放弃希望。
素儿觉得这样的人生才算是有了属于她自己的价值,而再不是将整个儿人的生命都交给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组织。
……
终于看到前方那处恢弘的建筑,高坛尖塔,苍松环围,十里汉白玉铺成的地面……
都说皇家对于陵园十分讲究,但却也不知竟讲究到了这种程度。
素儿只觉得这孝陵看去比安平国那座皇宫还要伟大。
不知何时朗月不见,乌云布了满空,令这个夜晚黑得愈加死寂。
忽就下起了雨来,就在马车停在孝陵入口前的那一刻,深冷得令人心颤。
她的心砰砰地跳,面对上前盘查禁军守卫时,甚至是要拼命地压住那种莫名的冲动才能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地发出。
“我们是七殿下的人,有急事来找他的。”
“胡闹!”一名禁军怒喝,“这是什么地方,岂凭你擅入!”
拦住马车
“我们是七殿下的人。”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而事实上,李易是不是真的在孝陵里,还说不准呢!
“谁的人也不行!”禁军大吼,“七殿下在主持太子法身入地宫,女子一概不得入!你们若是有事就在门外等着,七殿下出来之后再与他说吧!”
“你说什么?”素儿猛地自马车上站起,惊得那马儿一声嘶鸣。“李易在干什么?”
“快快走开!”禁军再不答话,上了前就要扯素儿的马匹离开。
不料,手还没等碰到缰绳,只觉眼前寒光乍现,伴着冷雨竟像是闪电一样现在当空,只是久久不闻闷雷。
禁军觉出手背一痛,低头看去,却不知是何时已有一道极深的划痕现在上面。
不时地有血迹甚出,被雨水冲去,很快便又再涌了出来。
一愣间,素儿已然扬鞭策马冲入陵园,任凭众将士围堵,她却都像没看见似的,只顾挥打马鞭催马儿前行。
渐渐地禁卫军多了起来,素儿心急,竟是一扣手腕,将那把华碧斩狠狠地扎向马屁股。
受惊的马一声哀鸣,随即发疯一般地向里头冲去。
禁军再没办法,只好跟在后头急追去,同时大喊着:
“拦住马车!拦住马车!”
我认得你1
然而,受了伤的马怎么拦得住,更何况又是在这样的雨夜。
眼见前方人多了起来,隐隐得见高台的背雨处有火把燃着,一个身量矮小的少年正站在那边在不住地说着些什么。
素儿心中一动,认出那是李易,于是一回手自车内拉出念巧,借着将士们的阻力急跳了下来。
也亏得到了主墓跟前有众多的禁军拼死拦着,素儿还好,要不然在这样快的马车上跳下来,念巧不死也伤。
二人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