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敌方还没跟过河来,二十多米的距离,已经足够他们隐于夜色了。
“快,把他移到安全的地方!”闪电冷声吩咐,却见那个十二弟狠狠地噔了她一眼,之后架起自己的四哥便往山坡上走去。
她幸幸地跟在后面,自知理亏,便也不再多话。
终在一块平地处停了下来,重伤的人几近昏迷,显然是在咬牙硬撑着。经过适才一番折腾,又有新鲜的血液自伤处殷殷而出,紧抿的薄唇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颜色。
“接应的兵马呢?”
被人骗了
冷冷一声问去,十二面色一怔,随即道:
“二哥亲自带的兵,我们说好了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会合的。”
“半个时辰?”伤者剑眉紧锁,“半个时辰早就过了!”
十二不知措,大口喘着粗气,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心惊。
“哼!”冷冷一声自闪电处发出,“你们被人骗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伤者与闪电异口同声。
十二呆呆地看着他俩,好半晌,终于点头,却是咬牙切齿地道:
“夏候睿,枉我们叫他一声二哥,却是让人家这般算计的!”
闪电有发愣,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终还是怔怔地道:
“你们,你们家里孩子可真多。”
没人话,但听得那伤者沉声道:
“十二弟,把这箭拔了!”
“不行!”闪电急喝出口,再看向那人,怒道:“你不要命了?”
“你还知道我四哥的命!”一声嘲讽不客气地扔出,十二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怎这般的狠毒?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十二弟!”伤者出言制止,之后看向闪电,“如果不拔,我一样没命。”
还不等再多说几句,河对岸竟又是人声大起,同时火把点燃,刹时间照得通明。
不欠你们人情
“四哥!”见这加势,十二一愣,“你拿到东西了?”
伤者摇头,十二又问:
“那为什么他们这般穷追不舍?……啊!”说着话,突然想到刚见面时听到的话,随即指着闪电,惊道:“你杀了安平太子?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我们,上来追你的!”
闪电微闭了双目,复又张开时沉声道:
“没错,是冲着我来的。对不起,连累了你们。我向来不喜欠下人情,你把他扶到安全的地方先躲一躲,我自会将敌兵引开。”
话闭,愤然起身,猫着腰便向河岸又奔了回去。
隐约听到身后有虚弱的声音叫着:
“小丫头回来!”
冷静地压住猛然泛起的一丝异样情绪,闪电晃着娇小的身子一头扎进河水,拼力向着对岸再游了回去。
临近的时候,故意向上窜起,再用力拍溅起水花,立即听到有人大喝着——
“大人,他们在水里,在水里!”
“弓弩手,射!”
一声令下,无数只长箭噼里啪啦地朝水面打来。
闪电冷冷一笑,小身子猛然下坠,迅速地向河水最深处潜了下去。
水的阻力成功地将箭雨拦劫,见下沉深度足够,闪电立即蜷起身子,双手抱膝。
紧接着周身气脉微调,很快便让自己陷入沉寂。
没气儿了1
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沉寂,没有呼吸,但是心脏却仍在浮动。
这本事她练了十年,没想到真正要用其保命,却是在死过一次之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至少有足够将一个人淹死的时间。河岸上,看着左右半里路内的将士悉数返回,再回报并未发现有人上岸,卫忠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下令——:
“撤!”
将士们呼呼啦啦地整队而去,也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大人,不下去把尸体打捞上来吗?”
卫忠狠狠地对着那人的脑袋一巴掌拍了下去——
“捞个屁!这么深的水,没准儿已经都沉底了。谁去捞?你去?”
将士不说话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人都不管,他一个小兵跟着操的哪门子心啊!只是想想之前有看到那个女孩眼中射出的凶残目光时,仍是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而另一边,两个少年瞅着渐渐归于平息的水面,一股寒意袭上心来。
“她……她不会是死了吧?”十二疑问出声,虽然因为闪电拿他四哥挡箭一事,他将她恨得咬牙。可是当闪电义无反顾地回到水里,又成功地吸引了敌方的注意力时,这一“壮举”还是让他有些钦佩。
没气儿了2
“不会!”重伤的人话语坚定,随即催促道:“快下去看看!”
“哎!”十二答应着,迅速往河边跑去。
沉在水里的闪电一直在算计着,从自己入水,一直到现在,应该有二十分钟了。刚刚有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想必是岸上的人撤了兵。
正准备调均呼吸浮出水面,忽就觉得水波搅动,只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人来到自己身边。
闪电心一沉,暗道不好。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出手袭击,她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的。
可没想到,来人并未像她想的那样出击,而是架了她的胳膊将她快速拉出水面。
难道是想要活捉?
一边努力地调整呼吸,一边猜测着这个可能。
再想想,或许是敌方觉得她死了,要捞出尸体来带回去交差。
直到上了岸,方才听到有人开始惊呼:
“小姑娘!小姑娘!你怎么样?怎么不动了?”
刹时间放下心来,虽说这个十二之前很明显的是讨厌自己,但至少不是要杀她的人。
见闪电仍是抱着膝一动不动,十二也慌了,一把抱起她往回跑去。
待回到伤者身边,又急声道:
“四哥怎么办?她好像没气儿了!”
闪电心中暗道:乌鸦嘴!
龟息
此时气脉已然调均,于是开始在另两人惊讶的注视下,缓缓地舒展四肢,幽幽地抬起头来,再长喘一口气,出言道:
“谁说我没气儿了?”
十二吓傻了,那伤者也呆愣了半晌,然后开口问去:
“你懂龟息?”
“嗯?”闪电一愣,随即反映过来,龟息……在古代管这叫做龟息吧?其实这是忍术特有的闭气方法。“懂!”她不愿多说,点了点头。
“呼!”十二长吐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你不是讨厌我?”闪电一偏头,“我死了不正好给你四哥出气?”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闪电也不再多说,只低头瞅了瞅那人的伤势,随即问道:
“有刀吗?”
十二摇头,伤者看了看她,小心地探问——
“我在宫里时塞给你的匕首呢?”
闪电想了想,道:
“丢了!”
“丢了?”另两人齐齐出声,十二更是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扭头问他四哥:“是你的那把华碧斩?”
伤者点头。
十二恨恨地瞪向闪电,却也是无奈。半晌,挥挥手道:
“先看伤吧!一会儿我去寻了回来。”
闪电没理他们的对话,却是对十二道:
“游去河对岸,捡一把回来。”
箭上有毒1
见她面色沉重,十二点点头,迅速离去。
受伤的少年胸口不断起伏,伤处的血随之呼吸不断地涌出,甚是吓人。
“你再忍忍,箭上有倒刺,拔下来时血肉难免会再豁开一些。刚刚又泡了那么些水,很容易感染的。”
“谢谢!”那人很疲惫的道了声谢,身体靠向身后的树干,却是没了半点力气。
“对……对不起。”想了半天,闪电还是轻吐出声。
那人无声地摇头,没再答话。
十二很快回了来,递了刀给她,再从怀里拿出火折子:
“是不是要起火?还好这东西用油纸包着,没浸湿了。”
闪电点头,嘱咐道:
“起个小火就好,不要引来敌兵。”
“我知道!”十二幸幸地照做,“明明比我们都小,却装得像个大人似的,也不难受。”
她没辩驳,也实在是无法去解释。总不能告诉他们,她本来已经二十好几了,在自己眼里,你们两个根本就是初中学生。
见火燃起,闪电将那刀尖探了过去,反反复复烤了许久。再伸手将那伤口周围的衣裳轻撕了开,看了看,以两指恨恨按住主脉血管,再将那燃过的刀握在手里,沉声道:
“算你命大,再偏半寸就正中心中了。拔了之后会很疼,你忍着点儿!”
箭上有毒2
见其不语,再对十二道:
“你来拔。”
十二点头,咬了咬牙,以手握上箭尾,略一用力,箭头带血而出。
闪电快速将那烧热的刀身往流血处按去,“噗”地一声,封住了周围血肉。
那人面色惨白,双手死死地扣向地面,却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闪电暗自叫好,放下刀,正准备接过十二自衣襟处撕下来的布条给其包扎,却赫然发现那伤口处仍丝丝湛出的血迹,竟逐渐发黑。
诧异的向十二瞅去,但见他面色一沉,随即道:
“箭上有毒……怎么办?”到底还是个孩子,情急之下站起来不住地转圈儿。终于停下时,却是道:“我回去拿解药来!”转身就要离开。
闪电急声道:
“站住!”
十二回头: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四哥毒发!”
“哼!”闪电气得狠狠哼了一声,“不说你能不能找得到解药,更不说你是不是可以安全地回来。单算算时间,就算你把药拿了回来,怕是你四哥都已经命丧黄泉了!……你过来!”湍急的流水声声入耳,一个念头自闪电脑中闪过。见十二重新蹲于身,遂将自己一直按住的血管处示意给他看:“像我这样,按住这里,不要太用过,可也不能太轻。”
她叫凤素儿1
十二不明白她是何意,却也照做。
闪电纠正了一次他手下的力度,随即道:
“一直按着,不要松手。”
“你干什么去?”见她要起身,十二急声问道。
“我去找救人的法子。”
“你要回皇宫?”
闪电无奈白了他一眼:
“自投罗网,我可没你那么笨。”
随即目光瞟向地上的那把刀,想了想,提起来在那没熄灭的火堆上又烤了烤。
之后一咬牙,在十二的惊呼声中,“唰”地一下于自己的手掌处横开了一道口子,再抢过十二手中的布条,转身就奔那河水走了去。
刚迈两步,忽听身后有人闷哼了下,哑声道:
“凤素儿!”
“到!”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闪电高叫一声,回身,两脚一并,极标准的军礼便行了去。
一时间,三人全都呆在了当场。
依稀记得老院长曾告诉过她,“凤素儿”这个名字是当年她被亲生父母扔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襁褓里头绣着的。
然而,这么多年,这个名字只在最初时被写在国安局的特级档案里,之后除了长官之外,再无人提起。
她叫凤素儿2
此时惊闻对方这样叫她,闪电几乎惊在当场。
那两个少年也呆了,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名字竟会引起她这样大的反映。而且……这反映还很奇怪。
“你怎么知道凤素儿这个名字?”她终于问出口,却也在同时带了戒备。
受伤的人颤了颤唇,吃力地道:
“是在宫里听到的,有宫人宣旨——凤氏素儿,嫁予安平国皇太子,是为正妃!”
闪电……哦不,凤素儿!
凤素儿但听此言,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再冲着他二人摇摇头,说:
“没事,只是听你叫起我的名字,有些惊讶罢了。你等你,我会救你!”
话闭,转身便跑。
受伤的少年也不知为何,竟从那跑开的背影中,看到了些许的快乐。
说起来,这快乐出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他看到了凤素儿太多的不合情理,太多的与众不同,现下合乎规律的事情发生,他到是觉得有些不解了。
再次从水中冒出头来,凤素儿将手里的布条紧紧地包住,一溜小跑地回了二人身边。
水蛭
“你拿的什么?”眼见其将布包打开,竟是几条又粗又滑的虫子。十二就懵了,“这是什么东西?”
“水蛭!”瞅也没瞅他,直接拿起一条虫子放到那少年的伤口上。
那虫子见了血,竟把头向里头拱了拱,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没入了半个身子。
见他的身子正不住地颤抖,素儿心里一揪,竟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腕,轻言道:
“挺一下,就快好了。既然这箭上有毒,对方自然算到了我们定会回去取药,现在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水蛭吸血,可以帮你先把毒给吸出来。”
说话后,自向他左肩头看去,素儿记得,在林子里时,这里也是中过一箭的。
还好,肩头处伤口不深,也没有毒,血已经凝住,没大碍了。
不多时,水垤从伤口处退了出来。素儿将其抓起扔到远处,再将另一条放上……
如此一番,直到第五条虫子吸饱之后,这才不再重复。
再往伤口处看去,流出的血已经是鲜红色的了。
“好了!”她长叹一声,看向十二:“给他包扎吧!”
深沉的夜,冷得无边无际。
忙活完他的伤势,素儿这才感觉混身发颤,寒意越来越重。
他们是谁1
“谢谢!”那人靠树歇息,微张着眼,冷清的目光带着沉沉的倦意。
素儿摇摇头:
“不用谢,我只是不愿意欠下人情罢了。是你救了我,我却拿你当了挡箭的盾牌,没有把我一个人扔给河对岸的那些官兵,我该谢你才是。”
“四哥!”十二豁然站起,“我现在就回去,怎也得把华碧斩给找回来!”再看向素儿:“你还记不记得丢在哪儿了?宫内还是宫外?”
她没想到那只匕首居然这样重要,一时间怔然。
想了想,确定道:
“宫外!应该就是他第一次被箭伤到的地方。”
十二点头,看了看她二人,冲着素儿道:
“麻烦姑娘先帮我照顾下四哥,东西找到我就回来。”
“为什么?”凤素儿突然就扔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十二愣了,不解地看着她,之后又道:
“我们是一起的!”
“不是!”素儿摇头,“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不等十二辩解,那受伤的少年却是吃力地抬起手,轻抓了她的腕,慢慢地道:
“对不起,你施援手救了我的命,我们本该将姓甚名谁如实相告。但是……但我兄弟二人也实在是有不得已之处,这姓名轻易说出,怕是会惹来祸事。”
他们是谁2
“算了!”素儿一摆手,“是你救我在先,咱们也算扯平。”再冲向十二道:“去吧!我帮你看着他便是。”
“如此……多谢姑娘了!”
十二转身离去,素儿却耸耸肩,展了一丝浅笑。再回过头去对身边人道:
“他说二哥叫夏候睿,那你们也是姓夏候喽!”见那人面露几分紧张,赶紧摆摆手:“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天大的名字我也是不认得的。”
话语间带了落寞,再看去近在咫尺男子,分明的轮廓却让她觉出几许不真实来。再细琢磨,又觉他那清冷的双眸中带着淡淡的怜悯。
“我叫策。”他忽然淡淡地启声,“夏候策。”
“……哦。”素儿扯了扯嘴角,却不知这话该怎样去接。
“冷吗?”瞧见她已然冻得泛青的唇,夏候策暗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