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夏雨答,“她只交待奴婢把这个给姑娘。”
素儿接了过来,展开,这信的内容更加明了。
只两个字——
勿念。
素儿很听话,这一天都没有出兰陵宫。
直到傍晚时分,春樱却忽然跑着进来,对她道:
“姑娘,王爷来了!”
素儿皱眉,她们口里的王爷自然便是夏候策了。
可是这个时候了,他来干什么?
不待她多想,夏候策大步跨进屋内,看了素儿一眼,便急声道:
“快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出宫。”
是怕我给你捣乱吧
“啊?”素儿愣了,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出宫?”
“对!”夏候策坚定地点头,再道:“我已经与皇祖母打好了招呼,接你去策王府。”
说着话就要上来拉她。
素儿往后一闪,不解地问: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夏候策也不避讳,干脆地道:
“这阵子宫里不太平,经了昨晚的事,夏候睿已经将矛头指向了你。我必须得把你护在身边才安全。不管怎么样,我看不得你出事。”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站在一旁的春樱和夏雨连连点头。
可是素儿不然。
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
“我不走!”她摇头,“夏候策,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两人已经无所谓谁再保护谁了,大家自求多福,比什么都好。”
“你别闹别扭!”夏候策厉喝,“这都什么时候了?”
“不!”素儿还是很坚定,思量了半晌,却突然直视他的眼睛,道:“莫不成你不是想要保护我,而是怕我给你捣乱?”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夏候策也怔了怔,又道:
“你说什么呢!”
“夏候策!”她突然就明白了,“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与你为难,不为成为你的阻碍。只是……”她长出一口气,缓缓地道:“只是不要妄打李易的主意,否则,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原来是这样
“你就那么相信他?”夏候策大怒,“你就一点也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素儿也恼了,一掏衣袖,自里面摸了一块衣角的碎料来,递到他面前: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这身衣裳是我亲手给你缝的,这块布上还有我的针角呢!虽然很别扭,却很结实……夏候策,那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衣掌,可是,你穿着它去干了什么?”
一句话,说得夏候策猛然呆在了当场。
那晚偷入李易寝宫,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却在回府之后发现那身衣行身不知何时竟缺了一个角去。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何时坏掉的,便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刮到了什么地方。
如今看到素儿将这布角拿出,这才知道,自己学人之术,终是技不如人。
“原来是这样。”他自点点头,再不多求一句,只对着春樱和夏雨道:“好好侍候姑娘吧!”
随即,转身离开。
这是夏雨第一次看到夏候策跟素儿如此争吵,小丫头吓得落了泪来,不住地问: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跟着王爷走呢?王爷是向着您的啊!”
春樱也含着泪上前将妹妹拉开,她年龄大一些,这些日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只在心头感叹这曾经多么好的一双妙人,如今却注定要分道扬镳,有缘无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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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园
夏候策走后,素儿突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刚才他的到来虽说目地未成,但却也向素儿传达了一个重要的迅息,那便是——夏候睿容不得她了!
昨晚宫宴上自己教唆熙儿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了吧?
现在怎么办?
束手待毙?
这不是她的风格。
可如果不这样,还能干什么呢?
素儿有些无奈了,她再怎么样也只是徒身一人,无兵无卒,压不起什么风浪。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夏候睿已经不只是想要那玉玺了,他的目标是皇帝。
就算得不到玉玺,他至少也要得到皇位。
看来危险的不只李易,还有皇上。
……
太后的七十寿宴没有设在重阳宫,而是在新建成的忘忧园里。
“忘忧”二字是皇帝亲自起的,用他的话说:母后无忧,便是朕之大慰。
这忘忧园极大,中心处有一片空场,大到可以容纳百官及其家眷。
宫人们在这空场之处设了宴席,首位之处搭了高台。
皇帝与太后的坐位便设在那高台之上,刚好可以俯看全场。
今日的素儿着了正式的宫装,一身淡粉金丝绣花长裙和头上的朝月髻,展了她尊贵的素宁郡主身份。
有我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进得场中落坐,她一直都跟在夏候慕的身边。
直待文武百官向太后朝拜过后,这才跟着众皇子、皇孙以及公主一齐,对着高位上的寿星行了这古代最大的礼法。
这一拜,素儿是真心实意的。
三年多她伴在老太太身旁,是是非非都看得明白。
这个老太太看似年迈,实则精明得很。
对她好,素儿心里明白。
遥望着那一张与老院长相似的容颜,竟然也想要潸然泪下。
最后一个见礼的是李易。
他的到来不但代表了安平国最高的权势,也借此表达了两国有心交好的意图。
只是,这意图大家都明白,皇帝也收了美意。
但却有人偏生想要行之不义。
李易拜寿的同时,也不知道是素儿的神经太过紧张了还是什么,只觉得身后的丛林之内人声戳戳,危机四伏。
随着李易的贺寿,身后的宫奴也开始随着一箱一箱抬上来的寿礼唱起了礼单。
素儿数了数,总共九九八十一箱。
再次落坐,有宫人上酒摆宴,歌舞鼓乐也随之而起。
她仍坐在夏候慕身边另一侧,则倚着小十五。
“不用怕。”端了酒杯的若仙之人凑近了她,“有我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落泪
很莫名地便安了心,素儿笑笑,只觉得今日的夏候慕比以往多了几份戾气,也多了些许的刚毅。
“神武军在外,天贤军在里。”夏候慕继续小声道:“二哥跟四哥每人都掌控着关健呢!”
“你帮谁?”素儿突然扭头问去,“夏候策是你亲哥哥。”
这个问题是突然之间窜上心头的。
素儿也直到这时方才又想起,他们是亲兄弟啊!
自己近日来明显的与夏候策冷淡下来,做为兄弟,夏候慕又是怎样想的呢?
像是没听明白她这个问题,夏候慕愣愣地看了她半晌,那眼神里流露出的神情,让素儿隐隐的心疼。
“我帮你。”他淡淡地道,“我帮你。”
她猛地一扭身,迅速地别开脸去。
可是那滴自眼里流出的泪却没能瞒得过熙儿的眼睛。
小家伙慌了,赶紧抬了衣袖往她脸上去擦,同时道:
“素儿姐姐你怎么哭了?怎么哭了?”
“没事!”她拍拍熙儿的脸,“姐姐眼睛里进了沙子。”
这个老掉牙的理由又被搬了出来,但却是素儿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的唯一一个借口。
“林子里就是没有重阳宫好,这里风大!”小家伙不明就里,还以为是真的,就这样被糊弄了过去。
慎妃伴君侧
夏候慕一声轻叹,只道这泪是为他而流,但是心,却不是为他而伤。
“他们两个,这是准备要逼宫么?”
素儿轻声问去,再看向隔桌而坐的夏候策,对方依旧冷静如常的神情里,已经带了些许的紧张。
她太了解他了。
人人都知四皇子夏候策是个冷面的王爷,喜怒哀乐都不表现在外人面前。
但是她不同,几年间她看到了他太多不现于人前的一面,也知道了他太多的习性。
就比如说现在,在他握杯的同时,他的拇指在轻轻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酒杯。
这是他在算计。
“吃些东西吧!”夏候慕突然道,“既然能坐到那个九五之位上,父皇就也不是省油的灯。”
“皇上有安排了么?”
夏候慕点头,再冲着高台之上呶呶嘴,却不再多说。
素儿侧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今日伴在帝王身侧的是慎妃。
成妃居了下位,与如妃敏妃等一众宫嫔一同坐着。
意外的是,成妃今日却并没有吵闹,对这样的位序安排,反而安静地接受了。
再看去,又发现皇帝身侧侍候的下人多了不少,竟还有一些人是专门围着慎妃服侍的。
素儿成了人质1
那些人都是些十七八岁的丫头,个个都是宫人打扮。
但是素儿却瞧出,她们竟都是会武功的。
看着素儿轻皱了眉,夏候慕这才又悄声道:
“那些都是自幼养大的死士。”
素儿点头,
“原来,这便是皇帝的打算啊!你们的母亲被握在了他手里,皇上要以此压制他了。”
“不只是母亲。”夏候慕轻轻摇头,再看向她时,眼里带了无奈。“恐怕还得委屈你。”
“素宁郡主!”
正说着,一个宫奴尖着声音俯身于二人面前。
素儿抬头看去,见其又道:
“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坐呢!”
心中暗道好快,再看过去时,老太后正笑咪咪地冲她招手。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是兰陵宫的人,又从小便得太后宠爱。
这时候坐到老太太身边,没有人会对此生出疑义。
素儿心里却微凉,无奈地点点头,将倚着她的小十五塞到夏候慕怀里,自随了那宫奴款款而去。
看来,在自己与儿子之间,老太太终究还是选择儿子的。
缓步行至高台上,素儿再度冲着太后跟皇上大礼参拜。
老太太笑着拉过她:
“看咱们素儿,越长越标致了。”
素儿成了人质2
皇帝的兴致也很高,直冲着素儿招招手:
“素丫头,坐吧!就坐在太后身边,也陪着朕的慎妃说说话。”
“是!谢皇上!”
素儿行礼而坐,再看向台下时,唇角不由得泛了一丝冷笑。
这个人质她当得心甘情愿,如果能够以这种方式压制住妄想横生事端之人,总是好事。
她担心的是,夏候策是压住了,但是另一个怎么办?
还有一个凶残无情的夏候睿等在那儿,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见她坐于慎妃旁边,那些本围着慎妃的宫女立即分了几个过来侍候素儿。
台下有两人将一丝关切的目光向她投过,一是李易,另一个,是夏候策。
素儿倒很安心,因为夏候慕未动。
那个人似乎是可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看见他淡定自如,她便也放了心去。
夏候策倒是有些慌了,手里的那只杯子不停地转动着。
素儿知道,他的心,也在跟着运转。
突然有些想笑,皇帝以她为人质,想必该是太后给出的主意吧!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事到如今,想要以她来牵制夏候策,是不是还能牵制得住?
没再理会旁人,只将目光投向微怒的李易。
继而缓缓摇头,开口,无声地以唇语道——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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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结束
请皇祖母去看烟火
歌舞尽半,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说是光看这舞蹈太没意思了,互相问着还有没有别的节目。
夏候睿便在这个时候起身,走到场中央,再冲着皇帝与太后行礼,然后道:
“儿臣特为皇祖母寿宴备下了烟火,请父皇和皇祖母移驾烟火广场,可好?”
不好!
这是素儿心里头说的话。
夏候睿现在忌惮的是这园子外围布署的神武军,如果大家都不在这园子里了,那神武便失去了作用。
皇帝之内堂而皇之的转移大批的部队是不可能的事。
夏候睿很聪明,他这个提议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连一众明白或不明白他意图的臣工及亲眷们都跟着叫好。
皇帝紧皱了双眉,太后也面带犹豫。
夏睿却还在道:
“皇祖母,今日的烟火是孙儿特地为您老的寿而备下的。请了咱天贤最好的烟火师傅来做,那礼炮打出来的火花还成了‘七十’二字,十分难得呢!”
“哎呀!”场上的人有坐不住的了,特别是一些小孩子,一听说有好看的烟火,一个个儿都乐得又蹦又跳。
“这……”老太太没了主意,开了口,准备出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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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然有加更,大家关注!
夏候睿的儿子
却在这时,夏候慕突然自席间站起,悠悠地道:
“不忙,不忙!”
素儿眼一亮,突然明白他曾说过的:有我在,天下就乱不了!
他应该也是有了准备的吧?
“二哥!”夏候慕冲着场中之人拱手,“听说二哥的小夫人今天早上刚诞下一子,是二哥唯一的儿子吧?”
夏候睿闻言大惊,一双置疑的眼看去夏候慕,怎也想不到这个几乎欲成仙的弟弟居然在此时扔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是啊!
他唯一的儿子!
他活了近三十年,才得那么一子,又适逢这个节骨眼儿上。
他狠不得把这个消息封死在睿王府里,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然而,人,终究算不过天。
哪怕他已经杀掉了接生婆,就连府里的使丫头也都锁在了屋子里。
今日的睿王府不见客、不开门、不出、不入!
只为保得那一个婴孩的安全。
夏候慕,难道他真是仙不成?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不成?
“二哥。”手里还握着酒杯的夏候慕再度开口:“父皇已经将你们全家人都请到了宫里来一同赴宴,小世子因为太小还不能出门,但是小弟也已经差人送了一份大礼过去。算一算,送礼人,现在也该到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
到底还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适才还气血方刚的睿王爷,眼下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瞬间便没了声息。
甚至就连身子都跟着晃了三晃。
全府人的性命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一个孩子。
几年前便有一位云游道人替他算过,他这一生只能得一子。
只有这一个儿子,用他的命去换这一场未必能成功的赌注,这价代太大了。
“得了!”僵持间,老太后突然扬了扬手,“这歌舞不是挺好的么!广场上风凉,孙儿的心意皇祖母领了,咱还是就在这儿看歌舞吧!”
老太太一句话救了场,下面的孩子们一阵失望,却也无可反驳。
眼瞅着夏候睿重新退回了坐席,素儿忽然就掩着嘴笑了。
倾笑间,将目光向那仙风之人投去,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赞他干得漂亮。
夏候慕却是无奈地摇摇头,举杯进酒,一身疲惫。
他实在不愿行此不义之事,那怎么说也是他的哥哥和侄儿。
可是没有办法,与他相争的另一位哥哥,到底还是亲了一层。
还有九五之位上的那个人,那是他的父亲。
为人子,就算尽不得孝,至少也要护了父亲安全。
夏候慕的无奈
那种冷眼旁观只看热闹的事情,他夏候慕做不出,也办不到。
很多事情他本愿牵扯,然而,今日一事,便注定了要将他今后的人生搅进一场大乱之中。
也许,这所有的一切,就在他第一次遇到素儿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源头吧!
目光远远投去伴在太后身边的那个有着倾容颜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