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十二的摔倒,那把长刀也连带着被插出了一半。众人惊讶地发现,素儿刚刚那一招,竟是狠得将夏候夜与夏候策两个人同时穿连起来。
刀锋拔出,夏候策的神智这才清醒过来。
腿一软,直跪于地面。
宿命、仇人
先他一步倒在地上的十二突然回光返照般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绝望地哀嚎——
“这就是宿命,宿命啊!”
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宿命。
素儿亦跌至地面,以手撑起夏候策的肩。
眼泪无声地流,也不知到底是为了谁。
半晌,终于缓缓开声,却是冲着夏候策道——
“你我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之人,可是为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夏候策也抬起头,硬挤了一个无奈的笑——
“素儿,我不怪你。”
“对!”她点头,“你不该怪我。要怪我的,应该是十二。你这一条命,是要去抵慕的死债的!”
她话语决绝,不带一丝情感。
夏候策有些茫然,不解也不甘心地问道: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在你心中的份量竟是这般重了呢?”
“我不知道。”老实地摇头,“我只知道,你我之间,曾经是爱人。但是现在,你杀了他,我们,就变成了仇人!仇人——就该死!”
猛地站起身,抽回手。
夏候策的身躯无声倒下。
这个神武军中主帅多少次冲杀战场出生入死,到头来,他的死亡,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三个皇子死令在场所有人都生了恐惧,有人不自觉地呢喃着:
“天要翻了,是天要翻了吗?”
也不知道神武军中是谁带头喊了起来——
“素宁郡主杀了王爷!咱们给王爷报仇!”
一句话,点燃了激愤的人群。
一万神武将士直到这时才反映过来主帅已死的现实,只见周寻率先举了长枪,策马就冲着素儿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在他身后,马蹄纷起,冬日的土地竟让那千军万马踏起了尘埃。
天贤军这边也反映过来,孙平与老六第一时间护在素儿身前,其余众将也无一例外地冲上前去。
大战一触即发!
李易到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两方马上就要兵戈相向的时候,一万多人的大军周围竟然异军突起,层层叠叠地将他们所有人围住。
素儿也是一惊,转头向外围望去,只见异军所有的将士都将弓箭打满。
每一支箭头上都带着一团赤红的火源,将这渐黑的天色瞬间照得通明。
再仔细辨去,却惊讶地发现那些上了火种的箭全部指向正要向她这边冲杀而来的神武军,无一例外。
“郡主!”孙平也看出了苗头,不由得惊道:“是帮咱们的人?”
素儿摇头,坦诚地道:
“不知道!”
话刚出口,但见天贤大军的后面突然有一支队伍闯入。
众人紧张地扬起刀剑,正准备将那带队之人拦截,却忽听得素儿的声音急速扬起——
“别动!”
将士们停了刀枪,那领头闯军之人也勒马站于原地。
两人遥遥相望,渐渐地,将士们实识务般让了一条小路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又染了一身血的女子,李易只觉得就像是有人在拿着利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心肺。
那么的疼!
六年了,打从凤素儿六年前进了天贤皇宫以来,他便悄悄地在天贤国内安插了自己的势力。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如今,没有人知道,天贤国内,他李易的势力已经不比那十万神武军弱去多少。
这样做,不为别的,不为抢权夺势,更不为侵占国土。
只是为了凤素儿。
只是为了有一天在她四面楚歌的时候能够给其一个强势的依靠。
就像夏候慕给了她蒹葭阁的玉牌时所想的那样,李易也希望这支兵马一辈子也派不上用途。
他要的,只是她的平安,和快乐。
“死丫头!”虽心疼,但似乎是习惯性地,他张口就轻骂去——“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圣旨到
素儿唇齿动了动,却没有言语。
“傻站着干什么?”李易有些气,“赶紧过来,跟我走!”
这边正说话间,另一头的周寻眼见大军压境,他自知不敌,正在与将士小声商议着对策。
却又在这时,听闻不远处一个尖锐的声音猛然扬起,刺破了喧闹的夜空——
“圣旨到!”
圣旨到?
几乎是所有人的心中都发出了同样的质疑。
寻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自天都城的方向急驰而来,一直顺着由李易开出的那路小路冲到了两军阵前。
跟在那马车后面的,竟是数不清也望不尽的禁军长龙。
一个太监匆匆忙忙地从马车里头钻了出来,一路颠簸,折腾得他的帽子都歪到了一边,样子看起来滑稽至极。
然,已经没有人再去对他品头论足。
只见那太监右手高举,一张圣旨被其拿在手中,同时高喝——
“神武军众将听旨!”
一句话,神武大军悉数下马,纷纷跪于地面。
周寻一人上前,跪地听旨。
李易骑在马上未动,素儿也没有行跪拜之礼。
太监瞅了瞅,也没追究,自将手中圣旨一扬,尖着嗓子念了开去。
“奉大行皇帝召,神武军将士平乱有功,接旨之日起立即拔营回城,御前听封,不得有误!钦此!”
众将机械性地应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寻接过圣旨,起身之后这才猛然觉醒。
一把上前抓了那个传旨的太监,急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大行皇帝?”
太监认真地点头:
“回将军,先皇于昨日凌晨驾崩,如今新皇正准备登基大典。这道圣旨是先皇临终前的手书,说神武军是我天贤的根本,请将军务必带着将士们回归故土。”
“先皇驾崩?”素儿也是大惊,不解地望向那太监,“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新帝是谁
太监一恭身,又听得素儿与那周寻同时开口问道——
“新帝是谁?”
“睿王殿下!”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互相之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忘记了就在刚刚还准备刀剑相向。
此时的人们心里头都不约而同地思索着一个念头——
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新帝是与之有着深仇大恨的睿王,他们真的要奉旨回京吗?
回去,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不回……
望向随着那太监而来的大批禁军,人们都明白。就算他们现在能够拼得出去,但是以后呢?
能躲得过一辈子吗?
“将军!”那太监再上前一步,“请将军不要多疑!睿王殿下说了,只要将军带着神武将士回了天都,过往的一切全都不予追究!从今往后神武大军仍旧是我天贤的第一神营!”
这一番话说得周寻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什么叫不予追究?
应该是他们去跟那睿王殿下去追究不是吗?
难不成这人一旦得了势,本末便可如此轻易地就倒置过来?
大军足足僵在原地有一柱香的时间,到还是素儿最先打破了沉默。
只见其向周寻缓步而去,到了近前时,轻轻启口,道:
“接旨,回京!这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周寻扭头看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话究竟该不该听。
“回京吧!我总不会害了你们。”素儿的话有些无奈,更带了无限的疲惫。“事情该了的都已经了了,去过你们熟悉的生活吧!不要再此继续纠缠下去!”
一番话,有耳朵尖的将士听了去,狠狠地点头。
周寻思索半晌,终于长叹一声——
“罢了!”继而转过身对着那一万神武将士,“兄弟们!随我回天都!”
一声令下,神武大军缓缓开动。
渐渐地隐入了禁卫军的队伍之中,随之向天都的方向行进了去。
不要带走我的慕
有禁卫军的人上了前来,将夏候策与夏候夜的尸体抬上了马车,正又准备去抬夏候慕。
素儿猛地冲上前去,将那闭了眼的若仙之人紧紧护在怀中——
“你们别动!”她苦苦哀求,“不要带走我的慕!”
将士有些尴尬,那太监见状不由得轻叹一声,随即上得前来:
“郡主!”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美得疑为天人,一个淡得就像天上神仙。太监轻声道:“郡主,也有口谕给您!是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病重,请您回宫见最后一面。”
“不行!”突然开声之人是李易。听闻其命素儿回宫,李易猛然冲到她身前,“不能回去!”
“这……”太监瞅了瞅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李易。”素儿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回去!”
“为什么?”李易不解,“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你怎么还巴巴的要跟着回去?”
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失态过,从小到大,哪怕是天真的翻了,怕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是现在不行,不,是遇到了素儿之后,很多事情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我知道。”素儿话语冷静,却没有放开抱着夏候慕的手。“我得回去,至少也得送他回家。他是天贤皇子,理应按着皇家仪式好好安葬。我总不能将他就埋在荒山野岭,那样我会一生不安的。”
话已至此,李易再不好多说。
心头隐隐作痛,却仍是恨不得将素儿的苦再承担一些。
“夏候慕……”她低下头,轻轻地道:“夏候慕,我……带你回家……”
晃晃悠悠地就要起身,无奈,脚下刚用力,两条腿却怎也不听使唤,忽地一下便又重新跪回地面。
眩晕接踵而来,眼前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下一刻,整个儿人拥着夏候慕一同倒去……
——————————————————
话说,文还没完呢,下午的最后一章不是大结局。今天晚上还会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夏候慕吗
李易一步上前,赶在她接触地面的最后一刻将其托住。
平生头一次,他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好吧!”他说,“好吧!你送他,那,我便送你。”
……
对于李易的那一伙伏兵,禁卫军很实时务地选择了不闻不问。
皇家出了这么多事,他们只管做好主子交待的事便好。
李易将孙平带领的天贤军安排到自己的队伍当中,目送他们隐于夜色。
但他知道,他的人不会走远,一旦他自己或是素儿发生任何危险,那些人便会将整座天都城都踏成血色!
……
三日后,大行皇帝入殓。
夏候策、夏候慕、夏候夜三人皆按皇子仪典下葬。
素儿着了一身纯白衣裙眼睁睁地看着地宫缓缓闭合,“轰隆”一声,也关了上她在心中为那个飘飘若仙的男子打开的一扇门。
李易伴在她身边,静静地,一声不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人已然不在,有守陵的将士向她们这边望来,也被李易以手势打发了去。
人人都知这是素宁郡主,人人都知她是策王爷未过门的媳妇儿。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所祭奠的,是皇家第九个儿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夏候慕吗?”她终于轻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真切。
但李易还是听到了,他的满副心思都在她的身上。
别说她开口说话,就是她的发稍被风吹起了一点,都被其看在眼里。
“知道。”他亦轻声做答。“你的心思,我总是知道的。”
“不!”素儿倔强地摇头,“你不知道。”她缓缓回头,望向李易的眼里满含着痛苦。是那种让人看了,会钻心的痛。“李易,你不知道!你根本不会明白我的从前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你更不明白,我有多想多想摆脱权力的中心,有多想让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素儿的心里话
李易就这样望着她,不插话,只等她的诉说。
虽然,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很小。
虽然,他是真的不明白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多么可怕的从前。
虽然,他更不知道那个从前与权力的中心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李易!”她的声音悠悠扬扬,再没了上阵杀敌时的那股气势。
如今的凤素儿,只是一个女人。
“李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告诉你,我曾经活在一个国家的权利中心。那里到处都充斥着怀疑、紧张、残忍和死亡。我与很多人一起服务于同一个组织,被那组织洗脑、催眠,甚至他们竟将一枚炸弹放到我的脑袋里。我们为那个组织出生入死,我们不能犯错,一旦犯错,唯一的结果,就只有死亡。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摆脱那种生活而重新活过。”
素儿转过身来,幽幽地望向眼前的男子,一脸的无奈。
“后来,我竟真的就有了一个重来的生命。你不知道,我该有多么的庆幸,我该多么的想要珍惜。我拼了命的想要让自己去过另外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生活,你知道吗?在天贤皇宫伴着老太后的那几年,我幸福得随时都可以死掉。没有人愿意出入刀山火海,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险恶交加。平静和安逸,我比任何人都想得到。”
流泪了,她没去擦,就让那泪迎风而散,好像只有这样才更加真实。
“我狠透了权力的中心,我也怕透了权力的中心。当我知道夏候策一心只想登上那个九五之位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恐惧。我爱了上了慕,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可以给我云淡风轻的生活,我羡慕他的洒脱和飘逸,我向往一个与世无争的桃源。谁也不会明白,我宁愿随他隐居深山男耕女织,也不愿跟着你和夏候策其中一人称皇拜后。”
生命的缺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敞开心扉,虽然有些话语李易听得糊涂,但却还是能够明白,这个女子,她要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抛开凡尘隐隐于世。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六年的时间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她始终还是没能站到他的身边。
说起来,他到底还是不如那夏候慕。
那是一个真正可以放弃一切凡尘的皇子,世间尽此一个,再无他人。
而他李易……做不到。
“跟我回安平吧!”他终究还是这一句话,六年了,到头来,却还是这一句。
“好!”这一次,素儿认真地点了头。“既然怎样也逃不出命运的掌控,那我就不逃。只是……”回头望去葬着夏候慕的地宫,顶着汹涌而出的泪,拼命地想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楚一些。她道:“李易——”转回身,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将永远都有一处缺失!”
“不怕!”他亦上前一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那么的坚定。“不怕,我会倾尽毕力之力去将它弥补。”
……
终于还是有禁卫军来请素儿回宫。
天贤的皇宫里,太后病危。
临死之前,满含怨恨地将素儿盯看了许久。
“你杀了哀家两个孙儿……”老太太话音微弱,却仍带着些许的霸气。
素儿跪到她的病榻前,也不辨,点点头,认了这个罪行。
“唉……”又是一声长叹,“可是哀家也不怪你,这都是命!谁让他们生在皇家,谁让他们……唉!”
最后一声唉,随即,目光落于站在床榻一头的新帝脸上。
夏候睿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