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酸梅汤,季竣廷便牵着妹妹告退而出。几个丫鬟忙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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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别庄
更新时间2010…7…22 20:33:53 字数:2047
06别庄
才刚出门,季竣廷带笑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妹子粉嫩的面颊:“鬼丫头,今儿这话又是谁教你说的?”
荼蘼仰头对他一笑,装傻道:“二哥在说什么?”
季竣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你且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探花这个词的?”
他这个妹子,自小就没出过几次府门。两年前的状元楼,还是她第一回出门。因那一次出来,受了些风寒,吓得府里鸡飞狗跳,此后便再没让她出门,连亲戚家都少有走动。
而季府里头,因为季煊的对他的期望,下头很少有人敢在主子跟前提到探花一词,至于说他“不小心又中个探花”之类的言辞,若是被揭了出来,让季煊知道,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的。他可不觉得家中有哪个下人胆上长了毛的,竟敢这么胡说,还偏让他妹子听到了。
他这话才问出来,荼蘼犹未怎么样,后头跟的几个丫鬟却都变了面色,深恐自家小姐随口攀附,累得自己受罚。她们几个可都是小姐跟前服侍的,小姐不慎学了什么话去,责任自然都是要由她们担的。荼蘼的心也是噗通跳了一下,只是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只继续装傻道:“我忘记了,反正就是听人说过!”
季竣廷笑了一声,屈指刮了一下她微翘的鼻梁:“鬼丫头,怎么二哥才出去几天的工夫,你就精明成这样了!”他口中说着,终究没再追问下去。妹子是他妹子无疑,至于这话,她一个小孩子,想来也就是随口说说,却不巧正触在痒处罢了。
荼蘼嘿嘿的笑着,眼看二哥不再追究,她也就放心了好些,因扯着他的衣襟好奇问道:“二哥,白鹿书院是哪儿呀?”白鹿书院她如今自是知道的,不过七岁那年是一定不知道的,眼看着她二哥有些起疑,她索性再装得更傻一点。
季竣廷听她忽然问起白鹿书院,却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庐山白鹿书院乃是全大乾最好的书院,这书院的创始人却是大乾开国功臣邱毅所建。邱毅本是幕僚出身,灵通善变,精于兵法,乃是开国太祖皇帝最为看重的军师。大乾立朝之后,旁人安享尊荣,独他力辞赏赐,归隐庐山,开了这个书院。
其后诸多手握实权的开国功臣历经血洗,所留不过寥寥。他却因归隐田园,安心授课,非但不曾被连累到,逢年过年,更屡有赏赐。五年之后,适逢大比,白鹿书院一榜得中三十余人,便是那状元也正是出自此院,自此名传天下,被誉为大乾第一书院。
大乾至今百五十年,白鹿书院所出进士不知凡几,便是状元,也足足出了五位之多。这样人杰地灵的书院,若说他不想去,自是违心之言。然白鹿书院离季家甚远,学业想来也不会太过轻松,他若真是去了,只怕一年是也回不了几次家。
“白鹿书院是在庐山白鹿崖上,那里好是好,不过就是离家远了些!”过了一阵子,他才如此答道,语气里不无郁闷之情。
“庐山?”荼蘼歪头想了一想,纯真问道:“山上是不是都很凉快呀!”
她貌似无心,却让季竣廷眼前为之一亮。段夫人一贯畏热,生了荼蘼后又添了气喘之症,每至夏日,常置冰块于屋内,这才感觉好些。他弯腰一把抱起妹子,狠狠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欣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层了!毕竟是我妹子,果真聪明!”
他既有了主张,却也不急,只笑笑的抱着妹子过去自己房里。
当晚用完饭后,一家六口坐在房内一面喝茶,一面说话。
季竣廷便笑道:“爹,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一开口,满桌子人都看向了他,个个表情疑惑。季煊摆了摆手:“说罢!”
“爹也知道,这几年娘的身子不好,她原就畏热,如今又有气喘之症,咱家在近郊虽也有几处庄子,但地点也算不上怎么好。儿子想着,何不在庐山左近寻一块阴凉地儿,建个庄子,一来庐山原就是避暑之地,夏日阴凉;二来靠着白鹿书院,儿子也好沾些光!”
季煊听了这话,深感有理,看看夫人,不觉点了点头:“这主意好是好,不过庐山左近的好地界怕都有了主了,如今我们再去,未必能有好地方!”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季竣邺忽然开口道:“爹,庐山似是属九江府管辖吧?”
季煊闻言恍然一笑,他族兄季炀此时正在九江任知府,季炀此人与他私交甚好,行事又素来稳重可信,倒是大可托付。因赞许的向长子点点头:“邺儿若不提,为父倒险些忘了这一层。好,我这便修书给你四叔,让他代为打听,若有合宜的地,也不拘什么价钱,便买一块,这也算是造福后世子孙!”他这个长子,虽则寡语少言,却是个胸有成竹之人,不开口则已,一旦开了口,所说之话,却都切实可行。
段夫人在旁看着,心中真是熨贴无比。季家家大业大,她自也不会为了买一个别庄的些些花费便扫了一家子的兴。荼蘼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文雅的喝着自己碗内的花露,偶尔抬眼望望,好奇的插上一句两句,却也完全符合她的年纪身份。
既然决定了,季煊当夜便修了书,使家人送去九江,才过得大半个月,便得了回音。
原来他们也是碰的巧了,前阵子,因一桩弊案,朝廷查抄了几户为官人家,其中正有一户姓王的,在庐山有一处不错的庄园。上头发了文来,令发卖了充公。季炀眼见时机这般相巧,自是大喜过望,因少少的花了些银子,便将那庄子买了下来。
虽说充公发卖这事,历年都是不少见的,但季煊想着,毕竟觉得晦气,便选了手下得力之人,又去了庐山一回,将那宅子拆得干干净净,又请人重新勘定风水,另起宅子。如此一来,却是很耽误了些日子,眼看着这一年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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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远行
更新时间2010…7…23 21:28:55 字数:3425
07远行
季煊一头忙着在庐山建庄子的事儿,这边也没将女儿的事丢在脑后。择了一个好日子,请了先生来家,又唤女儿出来行了拜师之礼。
女儿的先生,他共是请了两位,一男一女,男子除教琴棋书画外,额外还教些诗书;女子却是从前宫中的一位宫女,只教导女儿学些礼仪女红之类。
荼蘼听了他的安排,口中虽没说什么,心里却甚不以为然。她做了十余年的皇后,礼仪之类,从来只有她指点别人,哪有别人挑她的份。但她这一生,已立志要做一个乖巧的女儿,因此暗地里虽则撇了一回嘴,面上却都一一应了。
拜师这日,却是个好天气,一家子都来的齐了。因是女儿拜师,那些拜天地夫子之类的繁琐礼节也就一应免了,只给师傅行礼、奉茶也就算是完了礼。
那两个先生,男的四十上下,姓金名麟,生得甚是儒雅,只是腿脚有些不便。他原是个举人,会试之前,不慎跌了马,摔断了腿。后来虽好了,终是落了病根,从此也绝了上进之心,只是一意琴棋书画,悠然度日。好在他家也算殷实,靠着几亩田地,倒也不虞生活。
如此过了些年,虽仕途无望,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却越发深厚,加之他又是举人出身,便有不少世家前来延请他做自家子女的蒙师,一时倒也算得炙手可热。
至于那女子,她姓白,名素云,今年已近四十了,原是宫里尚宫局的女史,因年纪到了,又没承过雨露,蒙了恩赐,放出来的。她在宫里待了几年,把眼光却养得刁了,一般男子她看不上,好些的人家又看不上她,一来二去蹉跎到三十余,便索性死了这条心,安心游走于各世家大族,教那些闺阁小姐学些女红礼仪,日子过得倒也轻省自在。
荼蘼行了礼,忍不住拿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师傅。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虽说她前辈子的启蒙之师到她家里待了没有几日,就被她气得走了,但她却还有些印象,依稀记得那两个并不是眼前这两个。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怀了。
前世她二哥确是在白鹿书院求学一年回来参加科考中了探花的,不过如今看着,他明年应该是不会参加会试的。至于在庐山购置别庄的事儿,前世更是连影儿也没有一个的。
感觉到事情前进的方向似乎已有所转变,她便忍不住开心,嘴儿轻轻抿着,浅浅的笑涡更是若隐若现,愈发觉得娇俏可人。
那白素云原就一直在看她,她来之前,已向旁人打听了季家情况。知道季家对这个女儿宠溺无比,一般名门千金五岁左右便开始学规矩,他家却是直到七岁这才请人教导,她因此还颇担了些心,却不料到了季家一看,见这位小姐非但生得玉雪玲珑,更兼年纪虽小,举手投足之间却大有风范,竟是挑不出分毫毛病,心中不由喜欢。
她放下手中茶盅,笑吟吟的拉住荼蘼的手,温声赞道:“这就是水柔小姐么,生的可真是好,京里这许多人家的小姐,我也见得多了,论人才,还真没一个及得上她的!”
段夫人在一边笑道:“白先生过誉了,这孩子打小身子弱,少出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日后总还要拜托先生好生调教着!”
一时两下里又客气了一回,因先生第一日来,也就没有授课,拜师礼后,各自散了。
次日荼蘼仍是老样子,起身之后去母亲那里用了饭,这才过去书房。她到书房时,已是辰时末,抬眼一看,金先生正坐在上首悠然看书。她过去行了礼,乖巧的在下首坐了。
金麟望她一眼,笑了笑。也不怪责,只叫书童拿了纸笔给她,让她描红。
这时代,女子的学业不比男子,你若想学,那便多学些无妨,若不想学,也只由得你。不过大家闺秀,别的可以不要,那一笔字却是人的脸面,必要写的娟秀精致才好。
荼蘼见他温和,心中倒放了心,提笔蘸饱了墨,一字一字的写了起来。她原先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如今人虽变小了,腕力也不足,但描红这种小事却还难不倒她。
她在那认真仔细的描着,上面的金麟见她拿了笔并不问话,低头就描,且拿笔姿势中规中矩,并无不合宜之处,心中不觉有些奇怪,但转念想及季家夫人未出嫁前,听说也是个才女,更写得一笔好字,如今再看看荼蘼,也就不以为奇了。
他想着,毕竟还是放下手中书籍,走到荼蘼的书桌跟前,低头看她描红。见她一字一字,落笔流畅,笔画先后无一错漏,心中更认定自己所想是实,不觉捻须微笑。
侯她描完一张,他便伸手虚按了一下:“好了,今日描红就描到这里罢!”
上午在金麟那里学完琴棋书画,下午又听白素云说了一会女诫,直到申时正,这才得了空闲。荼蘼微微苦着脸往母亲房里来,心里更是深感人生无趣。
才刚绕过一条抄手长廊,对面季竣灏却刚好过来。一眼见了她,不由哈哈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问道:“我的宝贝荼蘼这是怎么了?”
她无趣的翻了个白眼:“三哥,你又闲了?”
季竣灏因身体的原因,自幼习武,略大些后,身体是好了,那颗心却再也羁绊不住。季煊虽给他请过几个先生,无奈他对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全无兴趣,季煊看着没法子,只得改弦易辙,将他送去虎贲将军穆啸那里学些兵书战阵。谁料他与穆啸极为投缘,对兵书战阵亦极有天分,几年下来,俨然成了穆啸晚年最得意的学生。
季竣灏同情的摸摸她的小脸,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两个先生是不是很讨厌,要不要二哥帮你想个法子把他们都撵走?”
荼蘼听着,倒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再想了想,不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原来她前生时候,第一次上完课也是这么垂头丧气,似乎也是在几乎相同的地方遇到了她三哥,然后二人合力,没三五天的工夫便将先生气得辞馆而去。不过现在……她闷闷的摇摇头。
赶走了两个,她爹想来还会再找两个来,又何必折腾。何况现在的这两个先生,比她前世遇到的那两个,似乎还要好些。如今赶走倒容易,万一她爹一个不慎,又将前世那两人弄来,倒不如将就着这两个罢了。季竣灏还待再说,却不防旁边有人轻叱一声:“老三!”
季竣灏无趣的抬头看时,正看到他大哥正冷着脸瞪他。
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大哥今儿回来的可真早!”
季竣邺在季家最是年长,将来又是要袭爵的,如今虽未及冠,但他性子稳重,季煊对他也放心,家中一些外事,这些年已交了他管,因此他倒不常在家。
季竣邺冷冷的瞪了自己这个三弟一眼:“今儿的事,我也不同爹娘说,不过府中这两日若有什么事,你可记得将皮绷紧了,等着挨家法!”
季竣灏苦脸应了一声,又可怜兮兮的看一眼妹子。
荼蘼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过去扯住她大哥的袖口:“大哥……”她大哥虽不似二哥、三哥那般与她亲近,但疼她的心却丝毫不比另外两个哥哥略少,所以她倒也不怕他。
季竣邺弯腰摸摸妹子的头,柔声道:“你今儿因是第一天上学,这才觉得无趣,等学得久了,便觉其中自有乐趣。等过些日子,你若实在不喜欢那两个先生,只管同大哥说。便换两个先生也是不难的!”
她答应着,且抬头对大哥笑了一笑。那些学业于她,都极浅显,也正因浅显,她才更觉无趣也更提不起精神来。季竣邺见她乖巧,不由心中欢喜,牵了她手,一路缓缓而行。季竣灏在后头撇撇嘴,但他大哥素有威信,他也不敢争执,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三人行不了几步,便到了段夫人的房门口。门口的丫鬟见了他们来,忙行礼掀了门帘子。三人进去一看,不由都是一怔,原来季煊与季竣廷竟都在。
季煊见他们进来,便点了点头:“都来坐吧,我原说今儿晚上同你们说的,如今既都到齐了,那便早些说也使得!”
季竣邺倒没说什么,便在父亲下首坐了。
段夫人见了女儿,心中欢喜,便笑着对她招招手:“荼蘼,过来娘这里!”
她乖巧的过去,靠着母亲坐下,却拿眼去看她二哥。季竣廷神色有些闷闷的,还有些不舍的意思,见她看他,却还是对她笑了一笑。她心中一动,顿时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季煊开口道:“今儿我特意叫人查了,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大宜出行。庐山的宅子虽买了,但重新整修却要好些日子,求学本就该不畏艰辛,也不好为了宅子的事就这么耽误着!”他顿了一下,看看儿子又看看夫人:“上回林祥来信时也说了,那白鹿书院里头也有不少的房舍,是租了给求学之人的,他已替廷儿选了一处不错的所在……”
林祥却是他派去九江督建房子的那个家人。
一家子都没开口,荼蘼扁了扁嘴,想说什么,却还是给咽了下去。虽说舍不得她二哥,可想着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儿,她也实在不敢让他留在京城。倒是让他在白鹿书院待个三四年,等皖平公主嫁了人后,管她二哥高中也罢、落第也好,只不娶公主就得了!
段夫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