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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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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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今天这穿戴,不怕大哥说你奢侈?”
    “奢侈?三弟你这一身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再说了,父亲当年战死沙场,咱们一家三个为皇上尽忠,这穿戴上头讲究些又有什么!咱们一不抢二不偷,三没有盘剥百姓,都是自己置办下的,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不成?”
    张輗和张軏相视一笑,旋即并肩傲然进门。内中早有荣善带着下人迎了出来,令小厮们上去牵马引轿,自己则是满脸堆笑地上去给张輗张軏行礼。眼见这两位二话不说抛出银豆子赏了,他连忙娴熟地一抓往怀里一塞,又利索地弯腰谢赏。
    “二位老爷,老爷和夫人正在荣英堂,家宴都已经备好了。”
    张輗随手一招,几个年轻小厮便簇拥着一个俊秀的少年上得前来。而张軏的身侧也多了个尚在总角的童子。两边一比,却是一个样的衣着华丽,只那神情中都带着几许高傲瞧不起人的气息——换句话说,两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那种贵胄子弟。
    “每年都是这团圆宴,今年却多了婶娘那边的三个晚辈,这次倒是要热闹一些!”张輗皮笑肉不笑地端详着荣善,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赳哥儿我们当年倒是见过,那两个小的如何倒是不知道。荣善,他们这些天都住在大哥这儿,你看着比咱们这两个如何?”
    荣善的目光在张斌和张瑾的身上溜了一圈,脸上笑意更盛:“二老爷这不是开玩笑么?斌少爷和瑾少爷都是在南京这天子脚下长大的,家教熏陶自然都是顶尖,那些贵人们哪个不夸?听说二老爷和三老爷前些日子又是双双喜得贵子,小的在这儿恭喜了。”
    被这番话一说,张輗和张軏兄弟俩都是好不得意,当下也不再多话,带着各自的儿子便上了正道往荣英堂的方向行去。他们这一走,荣善连忙喝着仆役们把外头一切收拾停当,自己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油汗便拎着袍子下摆往里头赶,心中却连连叹气。
    这都是一家人。自家老爷低调得无以复加。可这二老爷三老爷怎么就偏偏喜欢奢侈招摇?
    张越和张超张赳早早地等在了荣英堂。尽管在南京已经呆了大半个月。但他们还从来不曾见过那两个堂叔。张越倒是打听得仔细。知道张輗如今是神策卫指挥使。张軏则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后者虽说是锦衣卫。却属于宿卫地一员。并不管什么侦缉诏狱地事。所以之前张辅在外头打探消息地时候。却也不曾从嫡亲弟弟这边入手。
    然而。等到那两位堂叔带着家眷踏入荣英堂。两厢一打照面各自拜见。才说了没两句话。他方才真正领会到为何英国公张辅和张輗张軏颇有些疏远。相比张辅地家常旧衣。那两位身上金线辉耀彩绣煌煌。就连张斌张瑾地穿戴配饰也都是奢侈不凡。相比之下。张赳在他们三兄弟之中算打扮最华丽地。此刻竟是还显得寒酸了。
    虽说他和张超张赳一起上去见地礼。但张輗张軏却都是正眼都不瞧他们。只淡淡地和张赳点了点头。却压根没有任何关切之语。倒是甫一落座就高谈阔论了起来。谈地无非是些吃喝玩乐地勾当。张辅劝了两句。随即便沉着脸在旁边不再说话。
    于是。到了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地时候。尽管家里地厨子费了心送上了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席间所有人却都是浅尝辄止。纵使肚子空空地张越也完全没有胃口——甭管是谁。旁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犹如骄傲地小公鸡。时不时还流露出轻蔑白眼地小家伙。这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此时此刻。他巴不得这难熬地一顿饭赶紧结束。
    事实上。这顿除夕团圆饭确实结束得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撤了盘子送上茶来。但张輗张軏不过只是呷了一口便借口家中有事。各自带着儿子告辞离去。然而。即使他们人走了。这荣英堂中地气氛仍有些僵硬。除夕夜地喜庆被这一顿饭冲得干干净净。
    张辅长叹了一声,疲惫地摆了摆手,又对张赳说,“你父亲的事情据说已经有了定论,年后便有发落,到了那时你们父子就能见面了。你这些天且放宽心,不要再随便出门,以免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张赳闻言面上一红,旋即眼圈也红了,竟是离座而起到正中跪下,郑重其事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张辅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方才上前将人扶起,见张赳的脑门上青了一块,他不禁心中一动,早先对张赳行事冲动的那点子恼怒也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不论这孩子如何不懂事,究竟还是心念父亲一片纯孝,可是他呢……眼看兄弟们都是儿女绕膝,他年近四十却膝下荒凉,或许正是命中注定没有嫡亲子嗣……
    张越觑着张辅流露出一丝意兴阑珊的惘然,正寻思设法劝解两句,却不料张辅旋即便是面色一正训诫了张超一番——不外乎是交友结人,最后又道出要将张超设法补入神策军,待有征战便可伺机立功。这本是张超的夙愿,当下张超立刻站起身应下称谢,脸上更是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然而到了张越的时候,张辅在沉吟之后却是另一番吩咐。
    “超哥儿和赳哥儿去陪你们大伯娘说话,我有话要和越哥儿说。”
    张超和张赳一走,张越不便坐着,于是便站起身来,心中却猜度此时张辅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说。须知张信的事情既然已经了结,他此来的任务便已经告一段落,等到节后大伯父张信出狱,他再盘桓一阵子就该回开封了。
    张辅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迟疑了好一会方才开口说道:“赳哥儿关心则乱,超哥儿又是爆炭性子,有些事情我不便和他们说。信弟之前治河工,他虽自己没有中饱私囊,底下人却难免捅出了不小的亏空,折合宝钞上百万贯,合银大概得数万两。虽说全由你大伯父填补亏空于理不合,但要谋一个从轻发落,却不得不如此做。”
    这番话说下来,张越心中仿若明镜一般透亮,更明白此来之前家中那样凑银子的缘故。他本以为这是用来打点上下官员,可到了南京之后才发现锦衣卫根本无从打点,而有英国公这尊大神在,其他官员处更不用使银子这般俗套。所以说,这银子根本就是用来填补那可能存在的亏空,或者说是为了平息事态的。
    “大堂伯,我来之前祖母就吩咐过,若有用钱之事全听您的吩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是大伯父能够安然无恙,这两千两黄金尽管拿去填补亏空,若是不够家里还能设法。”
    “有这些就很够了。”张辅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便笑道,“婶娘当初还有不少钱物收在我这里,加上也就能够填补了那窟窿。倒是你有了秀才功名,究竟是想回开封,还是留在南京城多见见世面,或者去国子监读书?”
    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张越不禁怔住了,犹豫许久方才开口答道:“事关重大,请大堂伯容我好好想一想。”
    PS:这一章稍微加长了一点,希望能弥补俺心头愧疚,不是有意只两更的,大伙要原谅俺啊……
童子行 第七十章 国子监和锦衣卫
    南京国子监位于金吾后街的成贤街附近。
    “要说这国子监在太祖在位的时候,向来是学子们又爱又怕的地方。爱的是只要能顺利熬到国子监毕业,走马上任至少便是一个县令,若是运气好的甚至可以一跃当上布政使;恨的是国子监中规矩森严,稍有不慎,轻则会吃上一顿板子,重则发云南充军乃至于处死。这外头犯事还要定罪勾决,这国子监中却只要祭酒一句话,一条人命就没了。”
    这一日,张越和房陵孙翰一同来到这国子监外头,听两人说起这国子监中过往的一条条监规,忍不住浑身直冒寒气——这还是国子监,这和监牢有什么两样?吃饭睡觉都得在其中,除逢年过节不得离开,不得交接串连,不得议论国事……这一桩桩一条条的规矩,还真是只有朱元璋这种亘古少有的高压皇帝方才能够定出来。
    见张越脸色发白,房陵就在一旁笑道:“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皇上即位之后,这国子监中的规矩废除了好些,再加上功臣子弟中也有不少爱文的,总不能还限制着大家吃住都在这个鬼地方。国子监中书呆子多,有趣的人倒也不少,走,和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其实,张越对于读书委实没有多大兴趣——不说国子监,府学那一头他就够头疼了——若不是私底下杜桢给他授课素来是不拘一格天马行空,只怕他也会如张超张起那般走上武职这条路。虽说他在读书上有一点天分,又早早考出了秀才,岁考还是一等,但那都是杜桢传授的应考心经作用大,要真的在这国子监读上几年书,他还不得成为呆子傻子?
    若要是放在平日,这国子监自然不容外人随意进出,但此时乃是春节放假,房陵孙翰又不是寻常的监生,都是功臣子弟,因此守门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带着张越进去参观,笑纳了那一串钱的同时又好心送了一句提醒。
    “今儿个有人和国子监祭酒萧大人一同在里头巡视,三位公子出入的时候小心些。”
    国子监祭酒乃是从四品大员,最是清要之职,而且在国子监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便好比是天子,底下监生绝不敢违逆。彼时捐监生的先例还不曾打开,张倬当年也愣是在国子监中读满了五年方才毕业,若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是做梦。所以,哪怕是房陵孙翰这样的功臣之后,一听说国子监祭酒萧卫还在,这进去之后连走路都陪了小心。
    于是,在参观了国子监的房舍教室,基本上把整个地方转了一个遍之后,张越便对房孙二人干笑道:“房兄,孙兄,你们不是要引我上贼船吧?我敢担保,若是我进了这地方,不出两个月只怕就要疯了。你们两个居然能够挺下去,小弟实在是佩服。”
    房陵和孙翰对视一眼,同时苦笑了起来。年纪稍长的房陵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不瞒你说,我在家里头是老二,又是庶出,我爹那个指挥使的衔头肯定是没我的份。我家又不比你们张家世代为官底子厚,我若是不能谋一条出路,将来坐吃山空那就是等死了。你问问小孙,他是家里的二房孙子,情形也和我差不多。”
    “你虽说是独子,可你爹是老三,又没有出仕,情形和咱们也差不了多少。除了你那两位堂叔,旁的功臣鲜少有对长子之外再加恩的,更何况我和房兄都是第三代了。”孙翰此时显得极其恳切,语气中便**了几分推心置腹的味道,“如今国子监监生虽然不比当年,但若是有机缘仍是可以可以直接出仕,考举人也便利些。”
    直到这时。张越方才明白当初在保定侯府为何会偏偏与房孙两人说话投契。却原来是有相似地经历。情知房陵孙翰交浅言深。言语之间全是为了他着想。他心里也不觉感动。连连称谢。但对于是否设法在国子监中谋一席之地。他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上辈子他就深深厌恶那种应试教育。这辈子他虽然不得不接受更残酷地八股文考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在这种死读书地地方经受多年考验。
    有了这么一番谈话。三人之间地距离又拉近了。一路上说说笑笑。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座不起眼地建筑前。然而这时候。房陵孙翰却全都是脸色发沉。见张越好奇地往其中张望。孙翰慌忙一把将其拉住。然后低声提醒道:“别地地方你大可去得。这里头却是非同小可。这就是绳愆厅。监生们犯错都会被拉到此地打板子。最是斯文扫地地去处。”
    而就在张越听得头皮发麻地当口。那绳愆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哼。仿佛是有人挨打却被堵住了嘴地声音。联想到这春节国子监还在放假。他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房孙二人。结果房陵皱了皱眉头就犹犹豫豫地说:“有些监生过节也未必回去。难道是犯了事?”
    那惨哼声不多时便没了。又过了一会。绳愆厅中便有两个皂隶骂骂咧咧地出来。前头一个一面走一面笑道:“谁让那小子平素老摆出一副读书人地架子。这一犯错还不是撞在咱们手中?瞧他那眼睛长在头顶地模样。往行扑红凳上一扔。五竹篦一打。看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是五小板。二犯还是五小板。三犯那就是十小板!这要寻错处有什么难。先头许大哥不是懒得找他错处……喂。你们几个是谁?”
    那说话的皂隶瞧见绳愆厅外居然有人,顿时变了脸色,待走近前看到是房陵孙翰还有一个外人,方才露出了笑容:“这大过节的,房公子孙公子怎的有空回国子监?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得紧,是新入监的还是二位公子的友人?”
    “这是英国公的堂侄,以后指不定要入国子监,所以我们带他来这里瞧瞧。”
    此时另一个年长皂隶也赶了过来,少不得用审视的目光在张越身上打量。瞅见那天青色酡绒披风和彩绣翡翠抹额,他断定那决计是世家子弟,脸上便流露出几分恭敬来。待听得房陵说明了张越的身份,他脸上立刻堆满了逢迎的笑容。
    当下他就搓着双手谀笑道:“不知道有贵人来,着实怠慢了,早知道咱们也不敢在里头弄得鬼哭狼嚎的。实在是一个穷监生不知好歹,过节了尚在国子监中蹭饭也就罢了,居然还抱怨伙食,不合被主簿大人听到,这才送到了咱们这绳愆厅发落教训。”
    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得送到这什么绳愆厅打板子?
    张越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心里立刻直接否决了进国子监读书的事,心想自己宁可日日被关在书房念书,也决不来这个鬼地方受罪。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面前的两个皂隶全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更是三两步越过了他和房陵孙翰。
    “小的拜见萧大人!”
    一听这么一个萧字,房陵孙翰全都是僵在了那里,而张越也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随即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然而,只是扫了一眼面前那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他的目光就落在对方旁边一个中年精干汉子上。
    那中年汉子流露的气息暂且不提,但那一袭大红缎绣白暗花纱护领的织金妆花官服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仿佛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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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行 第七十一章 斗气
    三拨人这么一打照面,跪下的皂隶们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过去。此时此刻,另两拨人你眼瞪我眼地彼此互视,那目光交击何止几个来回。相较于房陵和孙翰,张越倒并没有多少忐忑——他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来国子监这一亩三分地厮混,既然如此,这国子监祭酒权力再大,那也不关他的事,料想对方还不至于拿着他私逛国子监这条罪名大做文章。
    因此,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在那个疑似锦衣卫的中年人身上。而且,不知是直觉还是错觉,他总感到对方的目光也都在自己身上打转,其中那种意味深长如同鹰隼一般的审视,和之前沐宁的那种打量极其相似,仿佛能时时刻刻在人身上扎几个洞出来。
    这边两个人对上,那边三个人同样是对上了。
    国子监祭酒萧卫乃是洪武年间的老文官,建文年间却不像方孝孺黄子澄那样蹦跶得欢快,于是不哼不哈一直撑到了现在,好歹也混了个从四品的清要之职。本着文武不相容的宗旨,他对于国子监中的那些武官子弟向来看不顺眼,此时若不是身旁的这个人身份极其不同,他几乎就想动用监规把房陵和孙翰一块收拾了。
    按捺了又按捺,他方才气咻咻地冷哼道:“如今乃国子监休课期间,你房陵和孙翰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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