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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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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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山湖边上的几个小村渐渐成了大村,虽不曾正式建镇,那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隐隐有了些大气象。
    码头边上不远就有一家酒肆,一家客栈,向来生意红火,招待的却是往来的商人。这寻常村民除了逢年过节,都不舍得花闲钱下馆子开荤,耕种自家田地之外,农闲的时候倒是多半挤在码头看有什么活计。
    如今地里的麦子早已收割,码头上三五成群都是短打扮的农人,凡有船来便成群结队地上去兜揽生意。奈何僧多粥少,有时候一天都难得有一笔生意,倒是闲磕牙的时间居多。
    此时,一个年轻后生看着那满满当当经运河北上的粮船,再看看那些肥头大耳下船来的商人,不禁嘿嘿笑道:“早先运河不打咱们这儿过的时候,这里还只不过是个小渔村。如今倒好,这村上的人越发多了,就是地价也是直窜了几倍。要不是有运河,咱们除了种地也就是打打鱼罢了,不像如今遇上身家丰厚的主还能打赏几个!”
    “大狗子,你这纯粹是放屁!”一个中年精瘦的汉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便嗤笑道,“你那是没吃过苦头才说的风凉话,你问问你几个叔叔伯伯,谁不是说,幸好没在修运河的时候给累死苦死?这漕运是通了,连咱们村在内的周边几个村都红火了,还不是无数条人命填进去的!”
    那后生本就年轻。被这番话说得恼羞成怒,见四周那几个年长的都是脸色不好看,其中一个还往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他倒不敢再高声说话,嘴里却仍是嘟囔道:“这眼光得长远一些,南北漕运通了。以后子孙后代都能捞到好处。”
    “呸,这运河到现在还没修好,如果明儿个官府征调你去修运河,看你小子还有心情说道什么子孙后代!你小子还没娶媳妇,到时候累死在工地上,你家老子娘非哭死不可!”
    那中年精瘦汉子骂骂咧咧了一阵,忽然看见那边有一艘大船靠岸,这下子也顾不得刚刚的讽刺争执,忙叫道:“看。那儿有船靠码头了!小子们,打起精神来,别让人家又把活给抢了。这一天又是白等!”
    一群人闹哄哄地拥上前,用肩膀用胳膊肘用腿脚把那些抢生意的同行给挤了出去。待到近前,领头地中年精瘦汉子方才发现这船瞅着结实看着齐整,仿佛有些像官船,心里便有些犯嘀咕。及至看到一个身穿青缎衣裳的人出了船舱,又从舷板上慢悠悠地下来,他便约束着其他人往后退了几步,又上前赔笑说话。
    那身穿青缎衣裳的人瞅了一眼众人,便吩咐道:“船上东西多。待主人们下船之后,你们再上去把行李一样样搬下来。记住,力气大是一条,还有不能出差错。等到一应都装运好了,我与你们两贯新钞!”
    虽然这年头宝钞不值钱,但朝廷每年的新钞好歹还有不少商家认,就是转手去兑,两贯新钞也能值上两三钱的银子,够几户穷人家过几个月了。所以。原本还想巴结奉承然后讨价还价一番的中年汉子立刻闭上了嘴,低头哈腰地答应着,心想这船上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大手笔。待到见着那一拨拨地人下船,间中甚至有戴帷帽的女子,他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必定是官船!这拨人难道是前来山东上任地官员和家眷?
    有了这体悟。中年汉子自是让儿郎们加倍小心。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将东西弄下船。他原还想去兜揽雇车地生意。待看见刚刚那个身穿青缎衣裳地人已经从外头带了一长溜马车来。他更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要知道。如今这旁边几个村子虽说都是愈发兴旺。也有不少人合起来置办马车专门出租给商户。但绝对没有这么七八辆黑油车。就是后头跟着那十几辆大车也不是村子里一时半会能凑出来地。而且。看那些车夫和押车地精壮汉子。只可能是早就预备好等在这儿地。
    张越从船上下来。见这码头极其热闹。便想起了离京时地情形。按照他地本意。这来山东陆路极其方便。实在不用坐船。万万没料到最终居然会演变成同行人众多地场面。这次同坐船而来地除了杜家母女俩及其家人之外。还有孟家一行。而这恰恰是张晴地请托。非但如此。那安阳王送地仪程。竟也是天大地麻烦。
    陡然之间被解常山中护卫指挥。就任山东都指挥佥事。孟贤直到如今都对那大变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此来山东上任还有一种凄凄惨惨戚戚地感觉。倒是没觉得和杜家人同行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张越如今刚刚步上仕途。有张辅在京谋划。必定是步步高升。自己这形同贬谪在外。那婚事就是再提也是白提。于是。眼看孟敏在船上没几日就和杜绾熟识了。常常在一块说话。他听之任之。也没往心里去。
    前来迎接地乃是东平州知州衙门派来地。为首地乃是一个捕头。因彼时重武轻文。都指挥佥事地品级虽和布政使平齐。但却隐隐高过布政使。因此知州得到孟贤打发人送去地消息。二话不说就派出了衙门里头地一群差役。
    这捕头原以为接的是由北京去青州府上任的本省都指挥佥事,结果在听了那管家介绍,说是还有本省布政使的家眷以及前去安丘上任的知县大人,他顿时吃了一惊,脸上打叠得十万分恭敬,只围着孟贤和吴夫人杜夫人打转,倒是没注意一旁某个不起眼的少年。
    张越身穿一件半旧不新的石青色对襟衫子,看着倒不觉奢华。因有家里的长随看管东西,趁着人家搬东西装车地功夫。他便和那些来自东平州地精壮汉子们闲聊了起来。人家看他年纪小,谈吐又随和,就像是富贵人家中的贴身小厮,也就完全没防备。甚至几个搬完了行李的庄稼汉在他旁边坐着歇脚的时候,也偶尔会插上几句话。说到运河时,一群人都是唉声叹气。
    终于。有一个汉子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位小哥,一看你就是贴身伺候主子不干重活的。听说这船上有本省地都指挥佥事,怎得咱们李头在其他人面前也是点头哈腰的,是不是还有别的大人物?”
    “这船上是从北京去青州府上任的都指挥佥事孟大人,还有布政使杜大人地家眷,另外还有一位安丘知县,也不算什么大人物。”
    “啧啧,究竟是打大地方来地。说话口气这般大,这还不算大人物?除了鲁王府和赵王府,这布政使也已经很了不得了。就是县太爷那也是父母官!”刚刚兜揽生意的中年精瘦汉子这会儿已经干完了自己地活计,听张越这么一说便教训道,“再说了,作下人的说自家主子不是大人物,这不是打脸么?我说小哥,这话是让我听见,若是让别个多嘴地人听见……”
    旁边的那群精壮汉子也都笑了起来。他们都是东平州知州衙门的衙役,平日最擅长地便是打秋风敲竹杠,这会儿免不了生出了某种意思。只想到那大人物面前他们谁也说不上话。这念头也就是转转而已。及至看到那边某个最像大人物的中年人走过来,他们方才齐刷刷地闭上了嘴,个个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越哥儿,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就要上路了,你别只顾着在这儿和说话。”
    话虽这么说,孟贤的口气却温和得紧。刚刚打不远处看过来,见张越和穷汉衙役说说笑笑,那情景看上去融洽得紧。他心里早明白张越想的是什么,倒也颇有些钦佩他的心思。
    “往前头过了东平州,你师母就得和我们分道扬镳,你是打算送她们到济南府再去上任,还是和我们一道走?话说回来,我对山东还算熟悉,以后我在青州,你是安丘知县,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让人到都指挥使司衙门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帮的我总不会看着你不管。”
    张越便笑道:“我还是头一回来山东,就是睁眼瞎。确实得孟伯父多关照。至于师母她们的事,等过了东平州再作计较好了。”
    眼看孟贤和张越一道往那边走去,这边几个人顿时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衙役猛地在自己嘴巴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说:“刚刚那位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光景,他就……就是安丘的县太爷?”
    “瞧,李头已经过去给人家打躬作揖了,决计没错。天哪,他才几岁?”
    “年纪轻轻就是父母官,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坏了,咱们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别说一群衙役议论纷纷,别人也同样心生感慨。那扛行李地中年精瘦汉子就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张越的背影,忍不住又望了一眼起初和自己争执,如今正挥汗如雨搬一个樟木箱子的那年轻后生。发觉两人年纪相近,他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里满是某种荒谬的情绪。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际遇就相差那么远?
    PS:谢谢大家早上的月票,其实俺并不是贪心,因为比人家早上架半个月,再输掉就很没脸面了。今送上水兰mm异常经典的拉月票小段子以示心意。
    朱棣想起杜桢:“杜宜山到山东上任已经有一个月了,居然没有一份奏折送上来!”
    杨荣答:“皇上,山东之地今年月票收成不好,宜山老成持重,自然不会小有收获就来邀功。”
    朱棣笑道:“朕既然用了他,自然信得过他。唔,这次吏部选官的时候,把他学生张越也派到山东去收月票,不收足两千票就不用回来了。”
    杨荣心道:“两千票……宜山师徒何时能回来可全得看这个月月票收成如何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倨后恭
    一行人从船上下来又在陆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很快就抵达了东平州。
    东平州位于会通河之东,北有瓠山,东北有危山,西南有安山,下有安山湖。这里在元代时曾经是东平路,直隶中书省,朱元璋称吴王时,此地乃是东平府,之后又降为州,距离张越等人下船的码头不到二十里地。
    山东之地连经金攻宋、元克中原、大明建国,人口曾经从十万户锐减至明初的两万余户。如今经过五十年休养生息,又渐渐疏通了运河,各地便显露出几分兴旺气象。尽管如此,东平城中的景象和北京城仍旧无法相比,和江南富庶之地的南京更是不可相提并论。
    那东平州知州原本只知道来的是都指挥佥事孟贤,待到得知同行的还有新任布政使的家眷,他却是不放在心上。至于张越这个安丘知县,他更是没放在眼里。毕竟,东平州和安丘不相统属,况且他这个知州乃是从五品,要比张越这个正七品县令高出一大截。而且从骨子里,他也着实瞧不起乳臭未干的张越。
    于是,张越就看到那个四十开外肥头大耳的知州围着孟贤团团转,又是亲自安排院中正房给孟家人安置,又是吩咐人准备热水,却把他和杜家一行晾在了旁边,人情冷暖不问自知。见孟贤也不为他说话,只在进屋之前回头对他微微笑了笑,他便知道人家那是故意不点破,不禁莞尔,拉住了秋痕便吩咐下人收拾西厢房,又忙着为杜夫人裘氏前后打点。
    虽遭人冷落,好在杜夫人裘氏当初在乡间清苦时见惯了这些,也不以为意,有张越帮忙,杜绾又带着几个仆妇和丫头很快收拾了东厢房,她倒是一点都不用费心。而那知州严宽一直将孟贤完完全全安顿好了。事无巨细都过问了,出来之后见另外两拨人都自己安顿,自是乐得轻松,一路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前边。
    “大人!”
    彼时天色已晚,正哼着小曲的他骤然间听到这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个站在廊下阴影中弯腰控背的家伙乃是自己派去接人的捕头李才,他方才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站在这种地方忽然出声,你是要吓死我么?今儿个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
    “大人,小的自然知道天晚了,可您差遣小的去接人的时候,说就是那位孟大人,怎得又多了两拨人?小的记着先前预备的东西似乎不太够,若是那位杜夫人到了济南府对杜大人抱怨一番。待到了那时,只怕……”
    “怕什么!”严宽斜睨了一眼面露惶恐之色的李捕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那位孟大人乃是功臣之后,你知道什么是功臣么?皇上登基之后,哪怕是再亲信地文官也是时而贬,时而杀,只有功臣几乎是一个都不动,纵使贬了没多久也就召了回来。至于那位杜大人……哼,别看他昔日在皇上身边也是宠臣,山东这趟浑水是那么容易整治的?”
    “可是……”
    “什么可是。总之。不该你管地闲事你少管!”
    李才犹犹豫豫还想再说。见知州大人不耐烦地一拂袖进了屋子。他顿时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先头在码头上看到张越和孟贤说话地情形。觑那光景。两人决计是认识地。而且张越一口一个孟伯父。孟贤一口一个越哥儿。更像是世家通好地格调。而那杜夫人一行和这两拨同行。张越还叫着师母。岂是能够轻易怠慢地?
    见那两扇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了个严严实实。他不禁无可奈何。心中倒憋了一股气——反正出纰漏也是知州大人出纰漏。关他屁事?天塌了也有高地人盯着。忙碌了一整天。他还是回去睡觉要紧!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在船上坐了三四天地人们如此。劳累了大半天地衙役们如此。搂着美貌小妾地知州严宽更是如此。所以。次日早晨。就连一向起居准时地杜夫人裘氏也耽搁了半个时辰。更不用说其他人。满身肥肉地严宽匆匆赶到地时候。三面屋子里地人都收拾好了行装预备启程。
    “师母。东平去济南府大约三百多里地。你和绾妹虽带着不少家人。但这一路上毕竟说不好。所以我还是带人先把你们送到济南府。再去安丘上任。也好见一见先生。”
    裘氏早知道孟家也对张越有意。巴不得他提出这一条。心中着实欣喜。只是这一路上和孟家同行。她也不好将喜色挂在脸上。点点头之后便对吴夫人等告辞。孟贤早就料定了这一遭。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孟敏和杜绾两个年纪相仿地姑娘家很是依依惜别。孟敏送出了一幅绣品。杜绾则是回赠了一个荷包。眼看她们在那儿说话。张越好容易才见缝插针对孟敏说了一句话。
    “青州府虽是山东都指挥使司所在,但毕竟不同于南京北京,四妹妹请多保重。”
    孟贤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吴夫人心中却是酸涩得紧,孟敏惊愕片刻便笑着谢过。裘氏见此情景微一诧异,心里虽不觉不妥,却还是瞧了杜绾一眼;杜绾则是低头端详着手中孟敏那幅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绣品,心头微微有些异样。
    这时候,在旁边犹如透明人似的严宽方才觉察出了一丁点昨日没发现地苗头,心中颇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看似定不起眼的少年安丘知县一边称师母,一边对人家孟家大小姐叫什么四妹妹,怎么仿佛很有来头?及至孟贤又笑着对张越嘱咐了一番话,他那不安就更强烈了。
    好容易捱着把两路人马送出了城,等到那人影瞧不见了,他立刻揪住了一同前来相送的捕头李才,厉声喝道:“那个安丘知县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孟家人这么亲热,还称呼那位杜夫人师母?你是做什么吃的,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
    “不是大人昨儿个傍晚对小的说,不该小的管的闲事就不要管么?”
    李才一句话把严宽噎得脸色发青,心中暗自解气。但他终究不敢做得太过分,少不得把昨儿个在码头看到听到的情形全都解说了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昨日傍晚小地去寻大人,就是想说这事儿。那张公子看着好像来历不凡,小的生怕大人您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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