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自己,却还是那么徒劳。
秋樱桃终于坦白承认了,她放弃自欺欺人的逃避,只希望慕佳男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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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
慕佳男还是去闯关了,他离开前什么情绪都没展现,走得如此干脆。秋樱桃只是傻傻地注视门外,她无法把爱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这一次,她会静心等候,等待他平安归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而此时,燕还山第八关已成了歇脚驿站,陆续不断地有武林人士上山观战,他们在讨论这次旷世之战的成败,在讨论闯关者的勇猛善战,在闲聊密宗八门徒阵的精妙。
原以为冷清的燕还山,其实是藏匿各路高手的栖息地。秋樱桃从中见到许多熟人,从第一关那位小和尚到千丈行者,各关关主携带弟子都已汇聚于此。但她没心情寒暄,只是把自己关在屋中耐心等候,因为每一条关于慕佳男的讯息都是战况,没有人了解她的心情。
梦谷雨推开秋樱桃的房门,她此刻刚从第九关下来:“牛小妞,你不去观战吗?慕佳男真是太强了,一对八打了三天,居然还有体力!”
秋樱桃沉默不语也不做任何表情,只是低着头,在别人眼中是场精彩绝伦的战役,他们不关心慕佳男生死,只是在看戏。
梦谷雨自顾自倒了杯茶,她发现牛小妞变化很大,笑容几乎没有。可梦谷雨此行纯属抱着看慕佳男出丑的心态而来,但当着牛小妞的面也不好再泼冷水,梦谷雨实事求是道:“莫担心嘛,慕佳男此刻与八门徒处于势均力敌的战况,暂时平分秋色,不过在这样打下去就难说了,毕竟他是一个人抵抗八个,轮番攻击也够他受的。”
秋樱桃的心已提到嗓子眼,她答应慕佳男绝对不去观战,可心里七上八下得无法安静。
“梦关主又在吓唬牛姑娘了。”凝车紫款款而入,她能感觉出慕佳男的武功已在激战中有了突飞猛进的精进,而且内力浑厚无穷,每当众人以为他要支撑不住时,他总能奇迹般的死灰复燃,虽也落得伤痕累累,但凝车紫看得出,慕佳男还未发挥全力。
“车姐姐来了呀。” 梦谷雨点头致意:“密宗八门徒实力那般雄厚,居然被那小子纠缠了三天三夜,而且我看罗刹和鬼母有点坚持不住了,您说慕佳男能打赢吗?”
“慕寨主只要有坚定的信念自会闯关成功,八门徒在多年的磨合中,早已形成八人合一的默契配合,不必交流也能探知彼此意图,犹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可万事皆有利弊,慕寨主便是抓住八人一体的致命弱点,话说八人之力的确威力无穷,可一旦打破八门徒的八人阵法,自会像一个人断了手脚,而罗刹和鬼母便是阵法中的两只脚,所以才不断受到慕寨主的攻击……据我推断,慕寨主下一个会对付的人便是核心人物,密宗夜叉。” 凝车紫客观的分析一番,她虽破不了八门徒阵法的威力,但对武功路数甚为了解。凝车紫随之拍了拍秋樱桃手背:“慕寨主睿智机敏,不会傻到硬碰硬直面对战,一旦有了突破口,胜出指日可待。”
听完这番话,秋樱桃终于染上一朵浅浅的笑容,凝车紫好似很了解慕佳男的作战策略,这是动过音律交流而来的默契吗?
凝车紫在实事求是讲解,也并非给牛小妞吃宽心丸,或者说,有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慕佳男作战,而这个给他无限动力的人便是——牛小妞。
……
第九关悬崖边——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八门徒在异口同声的唱诵中变换着阵法与步伐,不约而同守护夜叉,他们已隐隐察觉闯关者在三日的交战中,逐渐摸清了他们的作战套路,夜叉好比头颅,夜叉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传递一个新的指令。
慕佳男气喘吁吁地跳开三尺,借机双手支腿弯身休息,他侧头与八人面面相觑……这哪里是闯关,分明是消耗体力的持久战,而且各个都抗打,感觉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一群正常人,而是无感无觉的石头。
他在考虑一件事,八人虽争强斗狠,但乃赤手空拳相搏,他要不要为了通关提前使用兵器对抗呢?一旦耍起双刀,那必定血流成河,好似又有些为时过早,可他确实快撑不住了。
正在犹豫不决时,在一旁观战的千丈行者可看得着急上火了,他忍无可忍地喊道:“傻小子,你在犹豫何事啊?你的拳头比刀锋利?!”
慕佳男回眸朝千丈行者顽皮眨眼,紧接着气运丹田再次冲入八人阵中擒拿首脑夜叉,他在三日的交战中已掌握了几人的幻化阵法的规律,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世间并无天衣无缝的事物,断其后路,打散阵法才可破其铜墙铁壁。
八门徒见状飞身而起,一字垂直叠落,即刻摆出正三角阵型,而站在最高处的便是夜叉。
伫立一旁观战的各路大侠见慕佳男再次肉身相搏,不由唏嘘议论开来——
“这位小兄弟轻功甚好,内力上乘,为何不先攻八人阵下盘?”
“唉,搞不清套路,看了二日,还未看出这小子的对战套路,他似乎还在周旋,难道是怕了?”
谷梦雨的师父与千丈行者站在一起观战,他们听耳边传来各种揣测与质疑之声,多半认为慕佳男不敢直面迎击,畏首畏尾想钻空子。
千丈行者重重叹气:“这小子也太沉得住气了啊,这场较量原本就不公平,还讲何江湖道义,直接挥刀大开杀戒算了!”
谷梦雨的师父一直很看好慕佳男的实力,否则他也不会提议让慕佳男继续闯关,老者莞尔而笑:“慕少侠在闯梅花阵时,老夫便看出他机敏沉稳,据老夫分析,慕少侠做的每一件事前都有缘由,三日来他只守不攻,即便如此还是伤了罗刹和鬼母,此刻又发起猛攻,看来他已摸清路数,有了稳操胜券的把握。”
千丈行者总觉得慕佳男此次未尽全力应战,在绳索上与他对战的狠劲去何处了?那时的慕佳男双眼赤红,拳拳犀利,若以那气势必定一举攻破八人内力……千丈行者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对了,因为牛丫头不在,无法激起他的斗志啊!”
谷梦雨的师父见千丈行者飞奔下山,疑惑追问:“千丈老儿你去何处?”
“找一个能令臭小子发挥极致的女子!”
……
说是急那是快,一刻之后,千丈行者一把推开秋樱桃的屋门,谷梦雨与凝车紫即刻起身抱拳行礼:“见过千丈行者。”
千丈行者仓促应声,拉起秋樱桃就向门口走去,秋樱桃不假思索地一手抓住门板向后退。千丈行者不明所以地蹙起眉:“丫头啊,那小子腻腻歪歪的不肯出手,你居然还坐得住?随老夫去打醒他,否则此战必败无疑!”
秋樱桃不懂千丈的意思,虽然她坐在屋中三天,可牵挂早就飞出心窍,她比谁都想去观战,可是已答应慕佳男不上山,因为他说会扰乱他心智,所以……
谷梦雨心不在焉道:“牛小妞一不会说话二不会武功,去了也只能看热闹。”
凝车紫对千丈的想法略知一二。他希望牛小妞能鼓励慕佳男,人的无限潜能需要因某人或某事刺激才会淋漓尽致释放。她走上前拍了拍秋樱桃肩膀:“我们陪你一起去,咱们找个隐蔽处观战,不会令慕寨主分心。”
秋樱桃喜出望外地瞪大眼,太好了,只要不被慕佳男发现就没关系了!
……他们一行四人站在山石后观战,秋樱桃见石头上有风化的洞眼,迫不及待踮起脚看慕佳男,见他全须全影的模样总算松了口气……再看对战的八人,各个面目可憎、凶神恶煞,招招咄咄逼人,这整个一人鬼大战嘛,太欺负人也!
秋樱桃攥了攥拳头,你是凹凸曼!快打倒小怪兽!
慕佳男一跃而起,躲过四人拳风,随后在空中翻转回旋踢,将四人踹出紧紧包围的圆型阵之外,他轻盈落地,同时出拳出脚,拳头打在正面“金刚”胸口上,向后踢出的位置抵在“缘觉”下颌处,再连续一个回旋踢,将“修罗”踢出一丈远,犹如行云流水的招法一气呵成。
围观者见慕佳男终于出手,振奋人心,引得此起彼伏的叫好鼓掌声:“小兄弟加油啊!”
千丈行者缓缓摇头:“还是未发挥极致,凭他此刻的内力,踢折几人肋骨都不成问题。”
谷梦雨嘴角一抽:“我说千丈行者啊,您不是道家吗?为何总期盼慕佳男杀人呀?”
“本就是一场殊死搏斗,谁心慈手软便会一败涂地,你知晓八门徒阵为何几十年无人闯过吗?并非武功精湛绝伦,而是他们早已无情无爱,即便同伴死去也不会动下眉毛,更不会因悲痛而自乱阵脚,慕佳男所面对的,是无七情六欲的鬼物。”
谷梦雨不禁抽口气:“呃……那只有将八人都杀掉才能过关了?”
“也未必,你们看……”凝车紫嫣然一笑:“慕寨主已擒住夜叉,用铁链捆住其手脚。”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而去,慕佳男居然把夜叉倒挂在树杈上,为防止其逃脱,他喘息之瞬再次攻入阵内,迫使七人分。身不能即刻迎战。
秋樱桃早已紧张得手心冰冷,虽然慕佳男强撑着一丝笑容,但还是被她看到了,慕佳男在不经意间护着左臂,说明受到重创,而他早已疲惫不堪,似乎快坚持不住了。
他嘴角淌着鲜血,她心如刀绞,不懂为什么要看着慕佳男拼死一搏,她在怕什么?为什么不去制止这场非人的战斗。
其余七人群起而攻之,以猛虎下山之势一同向慕佳男出拳,拳风快如闪电,凛冽如风。慕佳男即便躲闪再灵活,但依旧是双拳难敌四脚,两只拳风重重打在他前心、后背上,慕佳男感到肋骨发出断裂地闷响,顿时一口鲜血喷喉而出——
七人乘胜追击,再次合力出拳打向慕佳男,慕佳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一把单刀,回旋划过,准确无误砍在其中四人脚筋上,他为抓住七人齐上的时机等了三天。果真如他所料,群龙无首就会失去原本一进一退的阵法,但付出的代价也挺惨重。
“好样的!终于开战了!”千丈行者眉飞色舞大笑,毫无爱心地大声起哄:“早该如此嘛,如此一来只剩下三人迎战,那四个快残废了,哈哈哈!”
秋樱桃看那几个人虽被砍伤,但气势未减,而且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拖着伤腿继续攻击慕佳男,真不是正常人,难道都不怕疼吗?
慕佳男一跃起身,双刀大展伫立阵中,黑眸幽冷且沉稳——
漫天飞花,双刀血刃,沧海大地,唯吾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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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嫁我。
沉寂一瞬逝,慕佳男笑容全无,好似脱胎换骨般屹立山峰之巅,他唇边噙着一抹冷傲:“一起上吧,本少爷等这一刻很久了。”
而七人似乎已被激怒,各个怒发冲冠双眼赤红,他们此时已犯下七情六欲中——怒之大忌。
七名高手如厉鬼扑食般的猛烈攻击节节攀升,慕佳男挥刀如雷电。此刻若并非高手,根本辨不清他们在何种风驰电掣的激战中抵死抗衡——
秋樱桃捂住唇,敛气屏息静静关注,却依旧看不出哪一道快影是属于慕佳男的,她不由自主走出岩石后,挤到人山人海之中搜寻她担心的男人。
此刻,只见一道人影被弹出飞沙走石的乱战中,脊背重重摔在石壁之上。而那人便是慕佳男,慕佳男并未犹豫片刻,起身再次攻入。秋樱桃心中咯噔一响,急欲跑上前,却被凝车紫拉住:“稍安勿躁牛姑娘,你此刻过去只会令慕寨主分神。”
可她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哪怕是帮他加油也好啊,所有人都在看热闹,都在等慕佳男展示真正的实力,没人知道他抵挡得多辛苦……
一种无法言语的痛楚将她整个人快要撕碎了,泪水一半流入心里,一半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如断了线的珠子嘀嘀嗒嗒流淌……
秋樱桃默默抽泣,从脖颈中取出那枚银柳叶,按照慕佳男曾教自己的方法轻轻吹响……虽然只有一个旋律,虽然她不懂音律,但这一刻,她期盼慕佳男能体会到她的心情,无论天涯海角,她会陪他生死与共,无时不刻都在为他牵肠挂肚……
一缕旋律滑入慕佳男的耳际,他原本刚毅的神态中显现出一丝无奈,臭丫头还是来了……这一声平常无奇的音符,对于他人也许毫无意义,而对于慕佳男而言却是无比动听,甚至超越任何一支精妙绝伦的乐曲,因为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沁着美好的回忆,一路过往犹如拼接的画卷,涓涓细流、委婉清澈……
曾几何时,他只是可怜她是哑女,半开玩笑地说起要带她去治病,她起初似乎也未当真,可稀里糊涂便上路了。偏偏又不知从哪一日起,他已甘愿为这女子而战,无怨无悔,希望听听她的声音,准确的说,是笑声,逐渐转变成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倾尽全力,在所不惜。
人在期盼幸福来临的同时总要有个追求的目标,他发现自己变了,不必自己幸福,她开心就好。
即便他驰骋在千军万马之中,但心底系着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他必会战无不胜。
……
前方硝烟弥漫,后方山洞中却弥漫着安逸的青烟……一双深邃的黑眸在一缕缕飘渺而至的旋律中缓缓睁开,英挺的眉宇间掠过祥和……犹如昨日,平静的生活被音旋撩拨起心绪,老者眸中泛起层层涟漪,其中参半着辨不清真伪的记忆,青涩甜蜜,又怅然若失。
“怡一……”老者乱了心智,似乎已按耐不住心底的那份悸动,急促起身,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四年,她终于来了吗?原谅他了吗?
老者稳健的步伐好似一阵风,他厌恶人多嘈杂的地方,但那里的一阵旋律却令他停不下脚步,心跳得更快,他的神情中充满憧憬与期待……
但在下一刻,他满心期待的笑容僵硬了,一位年轻女子吹奏着那熟悉的旋律,青春依在,活力四射,却物是人非。
老者慌神一瞬,雪白的发鬓随风掠过视线,人已老却,可心还停留在久远的回忆之中,而眼前女子,并非他的柳怡一。
老者长吁一声叹息,一袭白袍迎风飘动,巍然伫立高处,威严的脸孔上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哀伤,引得山下观察众人一阵震惊——
“燕归大师居然出关了?”
“较量整三日,换做谁都会好奇是何人在与八门徒势均力敌。”
燕归大师将自己囚困在思念的长河中,对于周遭繁杂置若罔闻,他的目光锁在秋樱桃脸颊上……女子清秀可人,是看不清了吗,还是希望看不清,为何那么像他爱着的女人。
柳怡一,他的妻子,当初一声不响离开,未留下只言片语,只带走那枚他亲手为爱妻打造的“柳叶”项坠,他不知哪里做错,反省了二十四载依旧无果,更无能力唤不回心爱的妻子。
这女子会是柳怡一的孩子吗?若不是,她怎会拥有这枚项坠,若是……这女孩太年轻了,那必然不是自己的骨肉。
思于此,燕归大师心头遭到一记重创,从未怀疑过这段感情会变质,柳怡一不会变心,虽然他只专注于制造暗器,但柳怡一总是乖巧地坐在一旁等候,笑容柔和甜美,她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女人,绝不会变心,一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燕归大师坚信这一点。
他惆怅的目光掠过激战的一群人,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