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子晴定亲后文三来过那一次追问,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有两年多了吧。文三脱了几分年少的稚气,该有十七八了吧。一身粉紫色的绸子长衫和同色方巾,身条也长高了不少,随之不见的是年少的那份温润亲和,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是眼神很深,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骨子里的凌厉和疏离。
子晴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文三也是,惦记了好几年,每每说放手,总是有些不舍,这次两人都要各自成亲了,文三还是没管住自己,跑了这一趟。看着眼前婷婷玉立的少女,眉眼清秀,巧笑嫣然,只是这笑容,自己今生是无缘拥有了,想到此,文三的眼神不由得暗了几分。
“我去晴园看过了,他对你果然很用心。他对我说了,你的愿望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断定我做不到,所以从来没考虑过我,如今想来,往日竟是我错了,我的确错看了你,一个在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迅速改变家里境况的女子,想要多少的财物得不到?是不为也,非不能为也。而我,居然以一颗世俗之心揣摩与你,我竟是大错了。”
“文三,谢谢你,谢谢你终于理解了我。”子晴的眼圈红了。
“我不知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后悔,但此刻,我的确有些悔了,我知道,一切都晚了。晴儿,我也想这样唤你一声,这两个字在我心里翻转了千百遍,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唤出口了,晴儿,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是否愿意等我,等我摆开家里的一切束缚,带你游走天涯,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忘却前尘往事,我们安静地过日子。你放心,我答应你,我的身边只会有一个你。”文三满怀希冀的眼神令子晴不禁想起从前,文三总爱用这样委屈,不满的眼神看着自己,似控诉似希望。
这一刻,子晴的心里满是震惊,她从来没想到,文三居然用情至此,她拼命地摇头,泪如雨下,“不,文三,你叫我如何面对我的家人,面对康平,叫我情何以堪?你又怎么能如此对待生你养你的父母,对不起,文三,我不会选择那一条路。因为我知道,那不仅会害了你,害你的家人,也会害了我和我的家人。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从来不会有真正的幸福可言,一辈子生活在愧疚和歉意中时光会磨灭所有美好的情感和记忆,到那时,又有什么能支撑住我们内心的心念让我们能够相守下去。”
“你瞧,我早就知道了是这样的结局,你说的真好,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从来不会有真正的幸福可言,一辈子生活在对父母的愧疚和歉意中时光会磨灭所有美好的情感和记忆,到那时,又有什么能支撑住我们内心的心念让我们能够相守下去。呵呵,从你嘴里说出的话还真好听,你还真是聪明,这会怎么不说你是个村姑了呢?这是村姑能说出来的话吗?这会怎么不藏拙了呢?怎么不妄自菲薄了呢?晴儿,别再劝我,年少的心动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云淡风轻的话,若你真心付出过,你觉得会吗?”
文三最后的话问住了子晴,子晴想起上世的种种过往,想到这辈子遇到的林康平,子晴突然明了,那时刘岑对自己的感情之所以能那么轻易地说再见,那么轻易地放手,想来还是不够深爱,如若深爱,怎么舍得放手?正因为不够深爱,才会觉得云淡风轻。比如林康平,事事把自己放在首位,情到深处无怨尤,无论做什么,他都是甘之如饴。这一刻,子晴终于不再纠结于往事,终于放下了刘岑,或许自己的潜意识里早就这样做了,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子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文三见子晴一直沉默,以为是自己令子晴为难了,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只是白日做梦,说说而已,未必有那个勇气。你也知道,我那个家族,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你放心,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家里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一切。我要回京城成亲了,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再见了。晴儿,我会信守承诺的,等我成亲了,就放康平自由,你安心备嫁吧。可惜,我无法看见你穿嫁衣的样子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回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再见,晴儿”文三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以后,文三,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幸福,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想康平一定会尽力而为。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的,老天早安排好了,一定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在等着你,请你一定善待她。因为只有善待了她,你才能获得幸福。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再见,文三。”子晴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文三背对着子晴,站着不动,听子晴说完了,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上马扬尘而去。
子晴回屋冥神了好久,心痛不已,子晴也不知为何心痛,缘之一字,谁能参悟?自己当时要知道卖个灯笼能让文家三少爷对自己另眼相看,陷入泥泽,说什么也不出那风头了,可是如此一来也不会认识林康平了。想到林康平,子晴的心里一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自己早就做了选择的,他才是要陪伴自己一生的良人。
想到这里,子晴想起文三承诺林康平就要自由了,心里又开心起来,此时,子晴的心思已沉淀下来,文三是个善良的人,自己还是希望他能够获得幸福的。
子晴打算趁家里没人,赶做成亲时新郎的喜服。按理这是男方预备的,可林康平一个孤儿,自定亲以来,他的衣服鞋袜都是子晴打理的,子晴不愿意他穿着外边的女人给他做的衣服,成亲的喜服更是如此,子晴一定要亲手给他做好。
中秋前王铁山的妻子李氏过来一趟,橙园的阉鸡出了一批,有五六百只,加上这半个月的鸡蛋钱,李氏送来了六十两的银子,子晴拿了五两银子递给她,说:“这五两银子你拿去,花四两银子买鸡仔,一样一半,母鸡要抱窝了就孵小鸡。剩下一两银子留给你过节使,给孩子们做一些好吃的,也做一身新衣裳。家里的阉鸡,挑一只过节杀吧。”
李氏听了连连答应着去了。子晴翻开橙园的账本,橙园总投入约二百八十两,如今收回了八十两,扣除成本,应该能剩五十两,看来圈地养鸡就有的钱挣。最迟明年春天,子晴才能把橙园的果苗都移栽完,果树长成则还要两三年。明年,这些事都该不用子晴操心了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章、子晴笄年(一)
中秋过后,日子一晃就到九月,何氏的身体好了许多,沈氏仍将她接了过来,细心地照料。这日,刚给子雨过完八岁的生日,沈氏跟何氏商量,说子晴今年十五了,笄年了,想好好办一次。
何氏听了说道:“既如此,你请一个全乎人替她绾发别笄,你也算是个有福的人,你就替她捧盘吧,乡下人家也没那多规矩。把她几个舅舅和姑姑请来便是,咱家的女孩儿还都没有办过呢。”
沈氏听了,说:“大哥二哥倒还好说,三哥太远,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子禄成亲他们还得回来呢。她姑那边我们也只打算通知她小姑。要不是怕孩子她阿公不高兴,他们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请。”
两人商议好了,沈氏跟曾瑞祥一说,曾瑞祥自是同意,说道:“我要亲自替女儿绾发,一眨眼的功夫,晴儿都长这么大了,我还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我还记得她出生那会,我终于为生了个女儿兴奋得不能自已,我亲自为孩子取名为子晴,希望她这一辈子顺顺当当的,无风无雨,谁知这孩子偏生多灾多难,想来都是我这个做爹的愧对她,所以,我要亲自为晴儿绾发,希望晴儿以后的日子平安幸福。”
沈氏听了曾瑞祥的话,也是唏嘘,一想,他也算父母儿女双全的,又是孩子的亲爹,意义自然不一般,就当全了曾瑞祥的一个念想吧。
曾瑞祥亲自去通知老爷子和田氏,特意说道:“爹娘,我们打算给晴儿好好过个生日,孩子今年十五了,笄年了,我打算亲自给孩子绾发。请你们来观礼,不用准备礼物了,小妹我会自己去通知她的。别人就算了。”
田氏听了自是不满,说道:“家里的女孩子谁都没有操办过,子晴多什么了?”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田氏转而想到儿子说的不用准备礼物,也就勉强答应了。想了想说道:“别人不通知也就罢了。只是你二妹那一向和子晴较好,上次康平的房子上梁没告诉夏玉,她还直埋怨我们。横竖她打算过来住一段日子,不如你雇车给她送个信,让她过来一趟。”
“娘,算了吧,二妹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大老远的就不劳她费心了,还有大妹呢,我们都不预备通知了,小妹要不是离得近,我们也不预备通知的。爹和娘去了也一样的,孩子小,怕折腾动静太大了反倒损了孩子的福分。本来这孩子就够七灾八难的,再则,我们也不想让她看到不愿意看到的人。”曾瑞祥说完就走了。
田氏听了气的直咬牙,心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春玉一家来吗?我自己找人给春玉一家送信。不要钱的饭不吃白不吃,何况春玉一家肚子里原本就没什么油水。”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田氏也给夏玉那送了信。当然,老爷子和曾瑞祥都不知道这一切。
九月二十七日。天都擦黑了,子晴正陪着何氏在院里散步,没想到突然林康平出现在她面前,先是乖乖地叫了一声“外婆”,然后走到子晴身边,何氏见了笑着问:“是特地赶回来的吗?路上累不累?”
林康平回说:“还好,也跑惯了。”
何氏找了个借口先回屋了,不过仍是敲打了两人几句,说早些回房。
何氏一走,林康平就拉着子晴往后山跑去,刚一拐过小门,子晴就落入他的怀抱,林康平把她抱得紧紧的,把头埋在子晴的脖子间磨蹭,下巴的胡须想是因为赶路几日没有收拾,蹭的子晴的皮肤有些疼痒。
子晴刚想挣扎,就听见林康平的低语,“晴儿,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子晴的心一软,只能由得他了。两人耳鬓厮磨了许久,子晴担心父母着急,又担心林康平一路劳累,催着回房,林康平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
次日上午,白塘村的两位舅舅和舅娘先到了,尽管沈氏已交代了无需送礼。两位舅舅仍是给子晴给买了一根雕花银簪,一根玉簪。十点来钟,三婆婆和几位堂叔和婶娘以及四婆婆都来了,还有村子里的几位岁数最大的长者和里正,十一点来钟,老爷子和姑姑们三家到齐了,春玉家除了大毛两口子和二毛,剩下的都来了。曾瑞祥和沈氏都没想到春玉一大家子还来了,曾瑞祥脸一沉,看向田氏,田氏则故意拉着两位妯娌说话,就是没看曾瑞祥,春玉也急忙上前和几位长辈打招呼。
三婆婆也看出来了曾瑞祥和沈氏的心思,虽然她一直不喜春玉,倒也拉着沈氏低声劝了一句:“既这样,上门的客人也没有撵出去的道理,你心里有数就行。”
好在预备的饭食还丰富。客人到齐了,都坐在厅堂,满满一屋,曾瑞祥招呼大家到院子的空地,已摆好了凳椅。
沈氏在地上铺了一个大草席和几个蒲团,曾瑞祥说道:“今日小女年满十五,吾家有女初长成,我们夫妻俩感念小女这些年来成长的不易,今日特为她举办一个笄年礼,一则教育小女父母养育之恩不可忘,二则希望小女以后嫁入夫家相夫教子,恪守妇道。三则借此祷告上苍,愿吾儿从此一生幸福安康,衣食无忧。为此,我们夫妻要亲手给孩子绾发别笄。感谢各位亲友拨冗来参加小女的笄礼,下面就请小女出来。”
子晴沐浴后换了一件的黑色上衣,大红的包边,黑色裤子,披散着头发从房里出来,面向宾客行完揖礼,盘腿跪坐在蒲团上,沈氏手里托了一个圆形的盏托,上面红布盖着一个长条的东西,应该就是发笄,底下是一套耦合色的衣裙,曾瑞祥拿了把梳子,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理子晴的长发,哽咽着说道:“我的晴儿终于长大了,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可以嫁人了。爹爹好不舍得。”子晴的眼泪这一刻夺眶而出。
曾瑞祥把子晴中间的头发绾好发髻,前面是直直的刘海,后面的头发仍旧垂下来。笨拙地缠上丝带,沈氏打开红布,曾瑞祥给子晴插上一支翡翠发笄。子晴起身。女眷们纷纷对子晴说了一两句祝贺的话。
稍后,子晴回了东屋。子晴的堂妹曾子华捧着那套耦合色衣裙随后跟进,子晴换了这身耦合色上衣和同色襦裙,出来向父母亲行跪拜礼,偶后,沈氏为子晴又捧来一个托盘,掀开红布,是一个金簪。下面是一套华丽的缕银百蝶穿花大红锦缎礼服。曾瑞祥为子晴去掉发笄,换上了金簪。
子晴第三次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换上了新的缕银百蝶穿花大红锦缎礼服,这还是林康平旧年送给子晴的衣料,子晴嫌过于华丽,今日倒正好派上用场。
子晴款步行来,不意外地惊艳了全场,曾瑞祥正要为子晴换钗时,谁知林康平走过来,说道:“爹。娘,我来,我要亲自为我的晴儿别钗,我特意赶回来就是想亲手为晴儿插上我送的金钗。因为我想告诉晴儿,我对她,情比金坚,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无论疾病、穷困、或者谣言,我都会始终如一地相信她,爱护她,守着她,敬请今天的各位来宾做个见证。”
子晴的眼前一片模糊,这个男人,真是爱她到骨子里了,为了不让她遗憾,特地奔波上千里,只为了她的笄年生日,为了辟清谣言,维护她的名声,特地在村中的长者以及亲友面前坦言相告,这一辈子,他护定了她。
林康平说着从怀里掏出只盒子来,一支黄澄澄的金钗,和一组红绿宝石相间的玫瑰花钿,金钗一端也雕了一朵玫瑰花,沈氏看了何氏一眼,何氏点点头,沈氏便让开了位置,林康平把金钗小心翼翼地插入子晴的发髻,只露出了末端的玫瑰花,又别上花钿,在子晴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我的晴儿终于可以嫁人了,我等着好辛苦啊。”子晴听了飞红了脸。
“还是子晴命好啊,是吧,大姐,你看看康平多疼子晴,又舍得花钱,定亲以来衣料首饰都不知送了多少?还都是金的玉的,贵重的很,这衣料,啧啧,没有个十两银子下不来,我见都没见过。亏得没说给大毛,大毛能给子晴什么?”秋玉小声地和春玉嘀咕,春玉气得瞪了她一眼。
“子晴啊,二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二姑给你做了一双鞋子,也是二姑的意思。”夏玉说道。
两个舅娘也忙把礼物拿了出来,连三婆婆都给准备了一双绣花布鞋,几位堂婶这些年都在子晴手里接了不少活,这次自然都备了一份薄礼,或一套衣服或一套鞋袜,这会都拿了出来。秋玉是一套家常穿的衣服,细棉花布衣裙,倒也干净。子晴一一致谢,高兴地收了下来。
田氏和春玉见大家都准备了礼物,独她俩没有,便有些尴尬,沈氏忙嗔道:“不是说了只给孩子撑个场面,不用备礼。来来,咱们吃饭去吧。”
三婆婆看了一眼子晴,故意说道:“这么好的女娃,这么好的日子,哪能空手而来?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孙女,我做梦都会笑醒的。这孩子随你,也是善良念旧的,听今日这林后生的话,将来的福分不小。”
田氏听了气的脸红一阵黑一阵,老爷子也瞪着她,心里直埋怨,这老婆子太不给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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