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的一口冷茶喝了一半,差点呛喉咙口。
咳了好几声,才清了嗓子,怪叫出声:“老大会拿那种次品来忽悠你?这么跟你说吧,这个毒,你就是用在你们少主身上,他也只有闷声吃亏的份!此毒,天下无解!”
对于这一点,夏夏自信满满。连那凌霜殿的头头冰儿,还不是在这毒上栽个坑?
可惜乐乐并不买账:“牛皮吹破了吧?咱们少主那鼻子比狗还灵,这点小玩意儿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不信就算了。”夏夏被气得不轻,直接夺过瓷瓶,“老子自己留着当嫁妆,还不想给你了!”
乐乐一看那架势,赶紧赔笑讨饶:“别啊别啊,我不跟老大你开玩笑呢嘛!咱可别亲者痛仇者快啊!来来来,毒药给我,保证马到功成,叫安紫她们这回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说着,手已经麻利地从夏夏那儿把瓷瓶顺了回来。
夏夏哼一声,不置可否,继续喝自己的凉茶。
“嘿嘿嘿,事不宜迟,老大,要不我这就去啦?”
“随你。”夏夏朝天翻一白眼,头也懒得回。
乐乐也不恼,屁颠屁颠地就往外跑去。
“哎,等等。”夏夏忽然想起什么,“乐乐,你帮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一柄小匕首了吗?”
所有东西都在,包括那些药瓶和金丝软甲,唯独匕首不见了踪影。
乐乐正走到门槛,听见这话,忽然绊了个跟头,摔了一个踉跄。
“没…没看见啊!”她憨憨一笑,“老大我先闪,回来帮你找啊…”
说完,也不等夏夏再发话,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夏夏虽然疑惑,倒也没有多想。
一个人又把屋里角角落落找寻了一遍,看看还落下了什么,又把包袱打开再清点了一遍。
还是仅仅少了那一把匕首。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本也不属于自己,丢了就丢了。
☆、“天使爱美丽”症候群(3)
这些天,她早已把自己的行囊收拾妥当,只要有机会,她拎个包袱就能立刻走人。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了。
夏夏怔怔地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行囊。
最上面,是寐姬留给她的翡翠玉佩。
通体莹绿,明艳无暇,在阳光下折射出美好浓郁的光芒。
细细看去,中间还镂刻了一个“君”字,字体霸气外露,和翡翠的色泽变化浑然一体。
一看就是极好的东西,却不知道什么来历。
想想,自己跟寐姬姐姐认识那么久,其实并不互通底细。
自己,甚至连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
也并不关心这样的问题。
可是如今呢?
红颜不再,夏夏第一次升起了关切之心,却不知道该同谁诉说了。
她呆呆地站起来,又坐下去,走到门边,又走回来。
哪里似乎都能看到那一抹巧笑倩兮的魅影。
紫红的衣衫飘摇飒爽,笑意明媚如春。
看她犯了傻事,她会嗔怪地点着她的头,笑骂:“小笨蛋,小糊涂虫…”
无论是钟离还是冰儿为难自己,她会第一个挺身而出,挡在自己身前,哪怕当时她们的交情并不很深。
她曾跟自己同吃同住,照顾自己饮食起居,替自己包扎伤口,关照自己忽略的细节。
晚上,她们还会躲在被子里一起说女儿家的悄悄话…
思绪戛然而止。
夏夏再也不敢想下去,忽然就有那种想要砸碎什么摔毁什么的欲望。
一如在卧怀谷地宫,那一瞬间失去理智的疯狂。
彼时,她还不太了解,那种名为悲伤的情绪,要怎么去表达,又要怎么去纾解。
只是逃避着,不愿面对。
在达到承受的极限时,就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乐乐回来的时候,夏夏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重新收好。
虽然她对乐乐充满了惺惺相惜之情,也相信乐乐的为人,但终究还是在这一次教训之后,变得谨慎起来。
她开始学着思考,学着藏匿,学着揣度,学着怎样保护自己。
有时候,看着乐乐的毫无忌惮,无法无天,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然后不自觉地,扮演起寐姬那个角色,在一旁谆谆教诲。
☆、“天使爱美丽”症候群(4)
只可惜,这两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乐乐果真照着夏夏的馊主意去实行了,只是回来的时候,仍是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毒没下成?”夏夏第一时刻凑上去问。
乐乐烦躁地一挥手:“甭提啦,路上碰到个强盗,抢了我的宝贝!”
夏夏大惊:“什么?!冥幽宫里还有强盗?光天化日抢东西?”
“哼,可不是么!真是卑鄙无耻下流!”乐乐怨念地边说边跺脚,好像那个不要脸的强盗正在她脚底下受刑似的。
“那个强盗你认识吗?”
“我当然…不认识啦!”乐乐忽然语气一转。“算啦算啦,不跟那小人计较,我总有办法把宝贝找回来的。”
夏夏点点头,看乐乐不想再提,也不追究。
“那我的毒呢?”
“嗯?毒?”乐乐一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那个毒啊,下了啊!”
看她那心不在焉的表情,只怕是还沉浸在自己痛失宝贝的悲愤里,看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啊!
可是夏夏眼下最关心的还不是那个。
“下了?那剩下的呢?”
乐乐有点疑惑,皱眉看夏夏:“我全下了啊,没剩下的啦!”
夏夏愣了。
好半天,就这么瞪着她,吸气,吐气,差点没断气。
“你你你…全下了?”
“对啊!”乐乐理所当然。
“整整一瓶…全下了?”夏夏不甘心地再问一遍。
“是啊!一整瓶的水嘛,倒倒就没啦!”
“…那我的瓷瓶呢?”
“扔了啊!”
“扑通”一声,夏夏坐倒在椅子上。
心里的悲催无法言喻。
她的嫁妆啊!她爹精心给她置备的嫁妆啊!以那毒药效力之霸道,再毒百来号人不是问题,那死丫头居然说,倒倒就没了?
要是这话跟她亲爱的爹爹听到,会不会气得吐血身亡?
“你都用到哪了?”夏夏有气无力地又问了一句。
乐乐有点不解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本来要去油菜花田找安紫她们的啊!谁知道到了那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们人了。我又去了独梅院,想着撞她们的时候倒在她们脸上,可惜又没碰着人。我想着,就只能去膳房了。
☆、集体毁容(1)
“膳房?”夏夏眼睛一亮,稍稍有点期望地道,“你倒在她们的食物里了?”
乐乐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没,我是那么笨的人吗?倒在她们吃的东西里,以那个蓝儿的毛病,定要拿银针试上一试,那咱的一番苦心不全白费了!我呀,把毒下在了她们的羹汤碗边上,整整一圈哦!嘿嘿,试的时候试不出来,等她们喝上了,必定会沾着唇带进口中,哇哈哈哈,老大,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说完,还带着一副“你夸我呀快夸我呀”的表情看夏夏。
夏夏几乎已经无力到了极点,手指按着大阳穴上那根一跳一跳的青筋,哀声道:“乐乐,你以为那毒是要口服生效的吗?”
“呃?不是吗?”乐乐有点呆。
“乐乐,我再问你,你是怎么把毒下到碗边上的?”
乐乐眨巴眨巴着眼睛,回答:“涂上去的啊!”
“用手涂的?”
“对啊,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碗底和盘子边上也涂了,我知道安紫有个坏习惯,她吃东西的时候爱舔手指!这样铁定要中招!哈哈!不过老大你放心啦,回来前我已经洗过手了哟!”
夏夏嘴角一抽一抽,放心?只怕是她自己回头揪心…
她看着得意忘形的乐乐,凉凉道:“亲爱的,给你纠正几个错误的概念。第一,此毒无色无味,银针不辨。第二,此毒不需要口服,皮肤沾之即中…”
就是说,她还不如下在饭食里,根本不用担心会被银针试出来。
反倒是这么一折腾以后,事情的发展将变得难以想象…
乐乐跟着夏夏一个字一个字地咬过去,随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银针试不出来吗?”
“亲爱的,这世上,其实有很多毒跟银是不反应的。”
乐乐似乎仍是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反应到那话里的切身利害关系,于是,夏夏只好再次沉痛地开口。
“第三,亲爱的,请你好好看看你的手。”
乐乐下意识地抬手,摊开掌心,低头。
然后,原本就瞪着的眼睛持续放大,就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集体毁容(2)
只见,那十根白白短短的手指上,布满颗粒状的小红点,指尖最密,掌心还要好一些。
“我…中毒…了?”乐乐傻傻地问,“怎么可能呢…”
对于这一反应,夏夏还算比较满意的,至少她没有鬼哭狼嚎,要死要活。
不过夏夏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乐乐起初只是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她似乎完全没法相信自己会中毒这一事实。
然后,平复了下心情,她又开始好奇地观察起自己的手指,手腕,手臂,看着那红疹子一点点长大,向全身蔓延。
不时发出惊奇的赞叹:“哇哇,老大,这里出泡泡了!”“哇哇哇,看得见变大诶!”
让人不得不感叹她奇特的大脑结构是怎么生成的。
可惜,当第一颗小痘子出现在她的脸颊上时,乐乐终于HOLD不住了。
杀猪般的嚎叫立时出现梳妆镜前。
“啊啊啊——老大救命啊——我不要毁容哇——”
跌跌撞撞地跑到夏夏跟前,哭丧个脸,惨兮兮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夏夏刚泡了一壶新茶出来,见乐乐已经变了个脸,如丧考妣,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早说了此毒无解了,叫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呜呜呜,老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乐乐一脸痛悔状,“你肯定有解药的对不对?给我吧给我吧!以后乐乐全听老大的,老大说一我不说二,老大说杀人我不敢放火,成不?成不?”
“你有杀人放火的本事么?”夏夏鄙视地瞧她一眼,将手里的茶杯递给她,“来先喝口水。”
乐乐大概是哭嚎得久了,也口干舌燥了,端起来就一口喝进嘴里。
“噗——这什么呀!”才喝了一半,又全吐了出来,“老大这什么茶,这么难喝!有怪味!”
夏夏一直瞪着她的反应,此时恨不能上去就给她一个爆栗。
她在后院,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咬破了手指,滴了两滴血进去。
这丫。的不但不领情,还给她全吐了?
她冷沉着脸,磨着牙,阴森森道:“说你老大泡的茶难喝?”
☆、集体毁容(3)
“啊,没有,没有!”乐乐见风使舵,反应极快,立马变脸,一口饮尽剩下的半杯茶,还不忘赞一句,“好喝极了,老大!”
夏夏“哼”一声,夺过那杯子,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老大,那我的解药呢?”乐乐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夏夏吐出两个字,头也不回,收拾茶具走人。
这个闯祸精,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搞出了多大的乱子吧?居然还在担心自己那张脸!
“啊——老大——”
悲戚的哀嚎从身后传来,夏夏丝毫不为所动。
这家伙,比她夏夏还能耐!折腾起来,比她夏夏还没数!
只让长一岁的某人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还好,乐乐这个大条,虽然敏感,终究没发现茶里的异样。
今时不同往日,夏夏总是对公子陌的病和自己的血心存芥蒂,觉得两者之间可能有什么特别的联系,甚至,如那个幻境预言一般,她是他的药!
想到这,她就不寒而栗,赶紧捧了茶具去清洗,销毁一切可能露马脚的证据。
乐乐这一折腾,就是折腾到吃晚饭。
不管夏夏说了多少次“此毒无解”,她都不肯死心,哭爹喊娘,撕心裂肺,顺便把各路神仙拜了个遍。
直到夏夏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了,她还蹲坐在梳妆镜前顾影自怜,喃喃自语。
半夜,夏夏睡得半梦半醒,只听得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哇哇哇,老大,快来看啊,痘子消下去了唉!”
夏夏皱眉,翻个身,继续睡。
乐乐得不到回应,不甘心地跑到床边,拽起她一只胳膊,使劲晃啊晃啊晃。
“老大快起来看啊,看看我手上也消下去了哦!是不是快要好了啊!”
夏夏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得那声音跟蚊子一样嗡嗡嗡地在耳边绕,扰人清梦。心烦之余,大吼一声:“尼玛,当然会好!”
有那百毒不侵的的精血下去,这点毒还怕好不了么!
然后,终于,世界清静了。周围再无声息。
夏夏继续陷入自己的美梦之中。
☆、集体毁容(4)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夏迷迷蒙蒙刚醒来,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一双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
吓得她蓦然坐起,心头一阵乱跳。
等看清了人影,顿时大怒。
“乐乐你干嘛?大清早在床边吓人啊!”
乐乐托着腮帮,丝毫不为所动,仍是深情地凝视着夏夏。
“老大,我美吗?”
夏夏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将此行为归为了“天使爱美丽”后遗症。
懒得理她,自己穿衣起床。
这时,乐乐的脸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白皙红润,不留半点瑕疵,只是挂着两个可疑的黑眼圈,荡漾着一脸诡异的满足。
“不过,老大,真的好奇怪哦!你不是说,这个毒要十多天才会好吗?怎么我等了一夜它就自己全好了?”
“不知道!”夏夏回答得没什么好气。
大清早就被人吓醒,回笼觉也没得睡,脾气自然不会好。
“是不是你的毒药效力不够啊?”
夏夏穿衣的手顿了顿。
这一回,她没有恼,真的没恼!
只是阴恻恻地抬起头,反问:“效力不够?”
不知怎么的,乐乐忽然觉得有点渗。
夏夏笑容一放,甜美得过分:“乐乐,我建议你外出转一圈再回来。”
迫于这无形的气场巨压,乐乐真的乖乖出去转了一圈。
夏夏依旧穿衣,梳洗,给自己泡茶,心心定定地等她回来。
对于事态的发展,她昨天甚至都无力去想,今日也只不过推测而已。
那毒,但凡沾上一点,都会中招,乐乐居然还给它涂的几个碗盘都是!
那,端碗端盘的人呢?收碗收盘的人呢?洗碗洗盘的人呢?岂不是都要遭殃?
这些人,但凡发现不及时,又去接触其他人,拉个手,逗个乐子什么的,以那药量,至少还能二次感染好几个人。
尤其乐乐那个笨蛋!自己接触得最厉害!要不是及时解了毒,这次最遭殃的恐怕是她自己!
三杯清茶下去,乐乐回来了,耷拉个脑袋,神色复杂之极。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夏夏,嗓子有些沙哑:“老大,出乱子了…”
夏夏早有心理准备,继续拿清茶压惊,边故作淡定道:“说来听听!”
☆、集体毁容(5)
正如夏夏所料想的那样,毒药的散播经过各种渠道感染了各路人群。
端碗碟的丫头们,洗碗碟的丫头们…
安紫三人自不在话下,还有她们独梅院的其他白衣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半个院都中了毒,轻重程度各不相等。
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