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都没有看到么?
公子陌终于没有再开口,没有将那些反问还给夏夏。
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有自己的骄傲,要他那样直白地,死皮赖脸地告诉她,“我远比钟离对你好,至少我不曾放弃你”,实在无法做到…
☆、就这么怕我?(9)
罢了,罢了。
也不是不知道夏夏是个什么样的人,巴巴地指望她去懂么?
“从明日开始,卯时三刻前到枯风院,辰时开始,先围后院跑五圈,再打坐运功一个时辰,扎马步到午时,结束了再来见我。”公子陌开口缓缓道,语气已然恢复了中规中矩。末了还不忘沉声补一句,“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啊?”夏夏傻眼,心里叫苦不迭,要不要这么公报私仇啊,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不就刚才顶了句嘴吗?
“有意见?”
夏夏怯怯抬头:“为什么我还要练新进白衣的武术基本功啊…”
她明明都考核过了。
公子陌凉凉扫她一眼,冷然道:“不练也行,下次掉脑袋的就是你。”
“…”
“回去用饭吧。”一句话说完,逐客令也紧跟而下,再不给夏夏申诉冤屈的机会。
夏夏虽然第一天什么活也没干,还免费睡了人家的床铺一上午,可离开时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兜兜转转回到了起点,她的计划泡汤,她的把戏被识破,她还不知道怎么跟宫主交代呢…公子陌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居然也不把告示还给她了…
看着夏夏垂头丧气地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口,一直挺直了身子坐着的公子陌才痛苦地轻吟了一声。
“夜玄。”
暗处的影子迅速现身,不用吩咐,一掌抵到公子陌背心,蒸汽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他体内。
饶是如此,夜玄也撑不了多久,很快觉得寒意侵袭,面部都开始冰冷如铁。
“送我去药池。”公子陌缓下口气,知道夜玄也撑不住了,立即开口吩咐。
满室馨香扑鼻,离开时,竟然觉得眷念。
“夜玄,闻得到这屋里的香味么?”
夜玄眼里已经有些焦急难耐,哪里有心情去闻什么香味不香味的。
“回少主,夜玄没闻到。”
公子陌难得苦笑,狗鼻子夜玄也闻不到…明明那样浓烈而诱惑的气息…
“少主,还是尽快去吧,夜玄撑不住多久了。”
公子陌点点头,由夜玄撑住身子大半的力量缓缓起身。
心中不由苦叹,果然是为数不多的余生啊…
☆、不治之症(1)
夏夏出了枯风院,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是同时又郁郁不快起来。
都过了十几年懒人的日子了,让她忽然天天早起练功,这什么跟什么啊!长那么大,她爹娘都不曾逼迫过她!
还有那个公子陌,翻脸比翻书还快!前面还在说要她嫁给他呢!她还没缓冲过来他就开始想法子折腾她。
折腾她对他有什么好处么?能延年益寿么?真是的!
看不透,一如既往地看不透!
那个男人心思诡谲,仿佛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人能轻易接近。
夏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诡异得厉害。
她明明记得把写好的告示放在桌上了,什么时候叠起来收进衣服里了?
最最奇怪的是,她到底怎么莫名其妙跑到公子陌的床上去了?!她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习惯啊!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问问乐乐最靠谱,要是早上发生了什么,她应该会知道才对。
谁想,一回到枯风院,就看到乐乐睡得四仰八叉,隐隐还有鼾声传来。
其实乐乐平时睡眠极浅,稍有动静就会惊醒,可这会儿,夏夏用力推搡了她好几把,都不见有醒来的迹象,只怕是累极了。
无奈,只好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先把午饭用了填肚子。
她可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丁点儿东西都没进,一早又受冻又惊吓,连环遭罪,现在好像还过了用饭的时间,也不知道伙房还有没有剩点好料了。
正愁苦着,忽然在大厅桌子上又找到一个做工精美的食盒,一看,立刻认出了是钟离常用的那种。
喜滋滋地打开来,果然看到满满一盒各色的糯米糕,香气四溢,让人一闻就食欲大动。
贼兮兮地四下一瞟,立刻准备抱去自己屋里。
要知道,对一个吃货来说,吃独食无疑是天下最美妙的享受!
糯米糕清甜香糯,不似枣泥糕过分的甜腻,十分适合用来填饥。
夏夏一边享用,一边默记着之前写的告示内容。
说什么,也不能在宫主问起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不是,公子陌反正已经得罪了,那么就得罪到底好了。
☆、不治之症(2)
她吃一块糯米糕,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一下,甜丝丝的味道仿佛沁入了心中,只差点没跟草c泥马一样,哼一曲“甜蜜蜜——啊笑得甜蜜蜜——”
公子陌问,如果是钟离说要娶你,你会应么?
夏夏此前确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嘛,以后可以开始想…
怎么说,还有一年,就及笄了呢!
再仔细一算,嗨,哪来的一年啊?再过几天重阳节,不就是她生日了么?
不过,可惜,今年只有一个人呢…爹娘失踪,草c泥马不在,乐乐不知碰不碰得上面,钟离…也远在其他地方办他自己的事…
想到这儿,夏夏又有些惆怅起来,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乐乐一睡就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后也就差不多是用晚饭的时辰了。
夏夏用完晚饭还不见乐乐的影子,又去寻人,结果到她屋子一瞧,哪里还有人影,床铺空荡荡地凌乱着,窗户大开,烛火未熄。顿时纠结了,这家伙怎么醒来又走也不跟她打个招呼,还走得无声无息。
不过,同时也为乐乐感到悲哀。
显然,值晚班要比值早班痛苦多了,昼伏夜出,生活作息完全颠倒,只怕公子陌也给他定了什么苛刻的要求,才害她走得这样匆忙。
想着自己明天也要卯时三刻早起,顿时意兴阑珊,早早收拾了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她才总算见到乐乐的影,顶着两个不善的黑眼圈,将瓢盆在她床前敲得叮当响。
“别瞪啊,公子陌吩咐的,以后天天叫床…”乐乐见夏夏差不多清醒了,立马打着哈欠溜号,连家伙都不一并收拾了。
似乎是想着,放在这里天天用比较方便。
夏夏正在起床气头上,可眼前早跑没了人影,也无从发作。再到完全清醒过来,想要问昨天的事,乐乐早已倒头大睡,听不进半个字。
眼见时辰也不算早了,只好硬着头皮梳洗完就往枯风院赶。
可惜乐乐不知是估算错了枯风院的路程与时间还是夏夏的行进速度,紧赶慢赶,夏夏还是晚了一刻钟才到。
☆、不治之症(3)
夏夏有些不安,不知道公子陌会不会又拿这十五分钟来大做文章。
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也不确定是不是真要那么去做,怎么想,她夏夏练武功,都是很窘的一件事。
最后,她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公子陌,顺便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枯风院大门留了门,里间的门口却被单独伫上了。
“少主?”
夏夏试探着轻轻敲了敲,却没有得到回应,又加重了力道敲了敲。
“少主,你在里面吗?”
好半天,仍是没有反应,夏夏顿时上火了。
什么跟什么嘛!大清早把她弄过来,自己却清清闲闲在里面睡大觉!还有没有人道啊!
忽然,屋里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把正在腹诽中的夏夏吓了一跳。
“少…少主?”她想顺着门缝看一看究竟,却还没伸出脑袋,就被那冷冰冰的声音定住了身形。
“按我昨天说的,自己去外院练,若是偷懒,今天的午饭就不要用了。”
夏夏顿时歇菜,对着门缝狠翻白眼。
外院…嗯…是方的。不过,跑步的时候,它也可以是圆的…也可以是半圆的…还可以只剩两条直线。
夏夏跑完第一圈,着实已经有些受不住了,第二圈立马改变线路,将外院的范围缩小了二分之一。
她边跑边恶意地想着,要是乐乐陪着自己做这些兴许还好些,那个懒人,这些运动量兴许会要了她的小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必然能想出各种各样高明的偷懒方法。
粗糙的五圈跑完,夏夏立刻瘫坐在了地上喘个不停,顺便把公子陌上下十八代诅咒了一遍。
眼瞅着,这样五圈跑下来,他也没出来监督,她还不信他千里眼了,能知道她偷懒,干脆一坐不起,顾自生闷气去了。
约摸坐了半刻钟,夏夏几乎都快要睡去了,却忽然被一颗石子砸中了脑袋,吓得她哇哇乱叫一声,猛然爬起来。
“谁?”
她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瞬时有些冷汗直冒。
“谁啊!大清早的装神弄鬼!”
为了掩饰恐惧,夏夏刻意拉大了嗓门,却换回来一声男人的嗤笑。
“若心中无鬼,又怎会怕别人装神弄鬼?”
☆、不治之症(4)
夏夏一听,是人的声音,顿时心定了大半。
可这声音如四面环绕,还带着回音,着实叫人不舒服。
不过,夏夏这回学乖了,没有再以为是什么刺客。
只是警惕地反问:“我做什么关你屁事,你做什么拿石子丢我?”
声音再次嗤笑,幽幽道:“奉少主之命监督你练武,你今日的午饭已经没了,再偷懒,明天的也会没了。”
夏夏顿时怒不可遏。
她怕公子陌,可不代表也怕他的手下。正要发威发怒,好好骂骂这个不识好歹的人,却忽然眼珠子一转,回忆起声音里的几分熟悉。
“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可怜巴巴的黑衣服啊!前段时间还求过我别把匕首丢去铁匠铺子熔了呢!”
夜玄身份被识破,再没有藏匿的必要,一个闪身落到夏夏面前,冷着面孔道:“运功打坐,不然明天也别吃饭。”
夏夏努努嘴,没好气道:“运就运,有什么了不起。”
一屁股坐到地上,还盘腿做了个武侠电视里常见的运功动作,直让夜玄看得眉头直抽。
到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其实已经不太适合教这么白目的初学者了,他既不懂系统的教授方法,也无从了解夏夏低弱的程度。
可是,看着夏夏坐了半天依然心神散漫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懂内功?”
夏夏两手搭在膝盖上,还捏两朵莲花指,白眼一翻,道:“很明显嘛!”
夜玄顿时满头黑线,完全想不通这样的极品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你跟着我说的做…先神贯于顶,气沉丹田…”
“听不懂…”夏夏抬头看着夜玄,直白道:“神是什么?气是什么?顶在哪里?丹田又在哪里?”
夜玄已经有了点想拔腿就跑的冲动,无奈他要是跑了估计他的午饭也没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先坐好,闭上眼睛,冥想…”
“啊!这个我会!”
不就是冥想么?放空大脑处于无我状态…这事她常干!
于是,接下来,夜玄就陷入了每隔一刻钟需要丢了一颗石子把夏夏击醒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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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治之症(5)
夏夏一惊一乍骂骂咧咧,夜玄也内心悲愤不已。
这丫头,也好意思说自己知道什么叫冥想?
直到扎马步,夜玄总算是把一肚子气都撒出来了,一颗一颗石子纠正夏夏的动作,一旦动作不对就砸到对,一旦偷懒就砸到她不敢偷懒,气得夏夏肚子里把夜玄上下十八代祖宗也骂了个遍。
好不容易熬到日照当空,夜玄才松了口。
“去找少主吧。”
一句话丢完,闪人消失在某棵树梢上。
夏夏终于解脱,却全没有庆幸的感觉,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这么折腾,心就拔凉拔凉,走到公子陌的屋门口,也没有什么好气,敲门敲得十分用力。
可是,屋子里却一直没有回音。
夏夏怒极,真是怀疑,公子陌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早上敲门也老一会儿才应声,现在,更是不知道敲了多少下门也不应,难不成他一大觉能睡到中午?
实在等得难耐了,终于忍不住偷偷往门缝里望了一眼。
这一瞧,却是吓了一跳。
隐约的,似乎看见白色的身影横躺在地上,身子微微蜷缩,还带着肉眼可见的颤抖。
夏夏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隐隐猜测着,是不是公子陌的病犯了?
连忙跌跌撞撞跑到外院,着急地看了看四下空荡无人的院落。
情急之下,对着空气就嘶喊起来:“黑衣服,黑衣服,快点出来,你们家少主出事了!”
不及第二声,夜玄立刻闪身出现在夏夏面前,夺路而去。
径直冲到里屋门口,用力撞开紧闭的门。
躺在地上的果然是公子陌。
夜玄急忙扶起他来时,夏夏瞥见那原本苍白脸色,已经发青了。
“少主,我送你去药池!”夜玄的声音慌了。
他也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陌的情况严重成这样。
“不用…。”公子陌半掀开一张眼皮,看清了来人,又疲累地闭上,沙哑的嗓音硬是挤出几个字来,“去…找青老…”
夜玄一怔,心里顿时如被巨石压下。
公子陌素来最忌讳医者,对青老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漠,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见过少主有求于青老,便是生其他的病,也是自己配置点简单的草药应付了事。
这次的情况究竟有多严重,能让他主动去找青老?
☆、不治之症(6)
夜玄不敢想,甚至有些惧意,还是夏夏叫了一句“你快去找人啊,发什么呆”才把他拉回了神来。
手心里已全是冷汗,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公子陌的。
夏夏看着夜玄匆忙离去的身影,又看看狼狈倒地的公子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心脏揪得紧紧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永远飘逸干净,从容沉稳的男人,也会有这样一天。
瓷瓶在他周身碎裂了一地,仿佛还留有挣扎的痕迹,掌心中全是被划破而渗出的鲜血。他不断揪着自己的心口,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一阵颤动,原本青白的脸色又开始渐渐转紫。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简直如尸体一般安静。
夏夏忽然很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在心里蔓延,她强迫自己做点什么,说点什么,以打破这种恐怖的寂静。
“少主,你要不要躺到床…啊…”
夏夏的指尖刚触及公子陌的肩膀,那个冰冷蜷缩的身体忽然动了。
一只手迅速拉过她的手掌,然后将她整个身体都带进了自己怀里,用全身一切可以动用的肢体搂紧,收缩,捆缚。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全身,比哪一次都来得更加凶猛。晃如刀锋割裂了大脑,只一会儿,她已经觉得头晕目眩。
她想挣扎,逃离这疯狂的禁锢。却忽然看见,眼前痛苦扭曲的面孔。那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镇静安然,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无数细密的冷汗,而一向淡漠无争的脸上,居然印着几分绝望的凄然…
夏夏一点也不陌生这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