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的,那股她独有的草药香气充斥着鼻尖,淡淡的不易察觉,却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喜欢她呆过的地方留下的这种独特的芬芳,仿佛沐浴在其中,身体便能多一分暖意。
再见她,虽然形貌改变巨大,还蒙着面纱,他仍能第一眼认出她,便是因为这种独一无二的芬芳。
然而,唯一一次,他犹豫了,不敢肯定了。真的是她么?这一次,她没有丢下他自己逃跑么?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他竟然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怀疑,他的梦境开始蜕变了,连气味也能模拟到这般真实。
不过,若是梦,也是好梦…
她说他是她的,要他以身相许呢…
夏夏不知道撑到多晚,头昏昏沉沉地就实在不听指挥了,后面说了什么自己都没数,直到某一个点,声音也戛然而止,彻底堕入睡梦中去了。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奇怪而漫长的梦。
一大团一大团的蓝色火焰在梦中燃烧,依稀,有一个人影在其中浮现,漫天飞舞的幽蓝发丝,荧光璀璨的蓝色长袍,整个人仿佛与背景融为一体。
那张火光中的脸,似那么熟悉,又似那么陌生,仿佛脑海中生生缺掉的一块。
“夏夏,真的决定选择他了吗?”幽幽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却深深砸进心底。
“我喜欢他,干嘛不选?”夏夏理所当然。
“你…终于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蓝色的幽光忽然显得有些落寞,光芒也闪烁明灭起来,“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他也很爱你…”
“切,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夏夏下意识地回嘴,却一瞬间有些心虚。
她好像其实也就知道没多久…
真别说,要不是乐乐的激将法,她还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搞定自己的心呢…
看着夏夏一时窘态,蓝色的影子恍然一笑:“这样也好。我就安心了。”
蓝色的火焰渐渐熄灭,人影也随之变得淡薄起来,夏夏忽然心中一紧,脱口而出:“小鬼,小鬼,别走…”
蓝影一顿,回首微笑:“老家伙们办事越发不靠谱了,你居然还记得我…”
他犹疑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夏夏,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守护你的。”
“小鬼…小鬼…”
夏夏无意识地喊着,四处乱跑,想要抓住那些幽蓝的火焰,却最终只能任它们从指缝中漏跑。
唯有指尖暖暖的余热,勾动着记忆中的某一角。
蓝色的火焰彻底消失,夏夏一个人站在孤寂的黑暗里,不知所措。
黑暗中,恍然传来爽朗的笑,笑声张扬不羁,慢慢勾勒出一个绝美妖娆的轮廓,墨发飘扬,红衣鲜艳。
一双迷离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夏夏,勾魂摄魄,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狰狞。
他一遍一遍对她说:“夏夏,你是我的!是我钟离的人!”
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扭曲的景象几乎要将她吞噬下去。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却屡屡被绊倒,身后的狂笑紧追不舍。
☆、梦魇无边
忽然,那红色的影子化作一柄血淋淋的匕首,从她身体中呼啸而过,夺走了她所有的血液和力量。
她倒在血泊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他,看着那张绝世妖颜在面前一寸寸放大,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你,是,我,的。”
梦魇无边,夏夏陷落其中却无法自拔。
她倒在地上,任场景变换,鲜红消退,世界仿佛染上了一寸一缕的白。
她缓缓地张开手,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白色的身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身,望着他,露出一个极致柔和的微笑,一个,夏夏从未见过的微笑。
仿佛卸去了漫天冰寒,纯粹如未染世事尘埃,美好,却不飘渺。
他向着她步步而来,直至她面前,弯腰,将她横抱而起。一如救赎。
只是那美好的笑容越是靠近却越是显得不真实起来,一丝丝妖娆从其中渗透而出,两张不同的面孔好像重叠起来。
他抱着她,站在山巅,豁然放手…
坠落中的极致恐惧终于把夏夏吓醒,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脑海里恍若真实的恐惧渐渐淡去。
真是奇怪,她睡着的时候明明觉得无比幸福和甜蜜,晚上却接二连三的做恶梦。那些场景虽然混乱不堪,有些却是熟悉的,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只是梦境中被放大了恐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么?
因为得了,所以开始害怕失去?
摇头,想不明白,此题无解。
这时才发现,床还是晚上睡的那张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手臂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都被悉心包扎过了,尤其是脖子,包得并不紧,很透气。
慢慢坐起来,唔,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屋外的谈话声并不避讳,断断续续传来。
“哎哟,小陌陌,想笑就笑呗,你心里其实乐死了对不对?我跟你说,你也别高兴地太早,才刚给你点甜头你就忍不住性子收场,你就等着她以后给你蹬鼻子上脸吧!”夏夏瘪着脸听,不用猜都知道这种阴损话必然是乐乐所出。
“刺客怎么说?”平静的话,听不出波澜。
“还能怎么,我手下会留活口么?这个种子还不如上一个,做事跟她主子一样不靠谱,稍加引诱居然就豁出去了。”
“凌门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凌家这一代家主已经没落了,看看她办的这破事也就有数了。里面那些老家伙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内忧外患,凌小姐还只顾着报我毁容之仇,实在是无药可救了。”
“还是没有夏狂夫妇的下落?”
这次,乐乐微微一顿:“没有。”
“有事直说。”
“也没有什么。你知道你老头子认识夏狂夫妇么?”
“听闻了,似是故交。”
“哎哟,故交,你真客气,明明是情敌才对,你爹跟人家爹抢女人没抢着才有了夏夏,不好玩吗哈哈!”
“重点!”
“没有重点…呃,别瞪…就是有一点怀疑,先前凌门说的出手救人,和老头子有关…作风像他,不过没证据。”
☆、你以为你是好人么
短暂的静默,不知道公子陌陷入了什么样的沉思。
忽然,他似有所觉,回过头,看见门边露出半个脑袋畏畏缩缩的夏夏。
“坐过来听,偷偷摸摸做什么。”公子陌唇角微勾,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哦…”夏夏吐吐舌头。
她明明动作很轻很小心了,他到底怎么发现她的?背后长眼睛了么?
乐乐最是起劲:“哎哟,早上好啊少主夫人!昨夜里累坏了吧?也不多歇着会…”
那语气,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夏夏狠狠瞪她一眼,不客气地搬了把椅子坐到两人中间,还故意把乐乐往旁边挤了挤,干巴巴地回道:“早上好,未婚妻。”
“唉,好大酸味。”乐乐笑得前仰后合,“其实你还能再别扭点,我坏人还没演够呢!”
“你以为你是好人么?”夏夏争锋相对,语气里全是讽刺,她对乐乐怨念可真不小,除却一年前的瞒天过海不说,一年后再次相见又是把她耍得团团转,奥斯卡金像奖都可以颁给她了,这都什么人啊!
公子陌也任两个女子呛声不接话,只把桌上早就备着的红枣银耳羹端到夏夏面前。
夏夏眼睛一亮,傻乎乎地看一眼公子陌,嘿嘿笑一声,也不客气,立刻开始着手解决。
红枣是好东西,正好她补血。
“喂喂喂,老朋友见面也不说叙叙旧,你怎么还那么能吃啊!”
夏夏头也不抬,直接丢一句:“不认识你。”
说起来真是,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调整心态接受了乐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绝世高手,她又给她扮起宅斗怨妇,她不怕精神分裂么?她都一时缓不过神来…而且凭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以前也不知道给她使过多少绊子,而估计她还毫无所觉,真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你们这小俩口还真一个性子,我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媒人吧,瞧瞧你们那副过河拆桥的样子!”
“嫌无聊就去老头子那里逛逛,把没办完的事弄清楚。”公子陌面无表情地发话,帮夏夏把刚喝完的红枣银耳羹再次装满。
乐乐一听到逐客令,眉毛立耸:“你这几年就使劲折腾我好了,等老子篡位成功叫你连本带利还回来!哼!”
公子陌不介意地回道:“别让我等太久。”
乐乐愤愤瞪眼,不过,很快似想到了什么,又眉眼弯弯起来:“正好过去把消息带给老头子,说不定他一乐呵就能下床了!”
走到门口,似又想起什么,半转身,坏坏看着公子陌淡定的脸,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那两个煞星也差不多都快到了,到时候别手忙脚乱烦不过来。”
说完,又是对夏夏意味深长地一眨眼,搞得夏夏一头雾水。
乐乐走了,只剩下夏夏和公子陌两个人,夏夏顿觉有些局促。尤其是,她一边喝汤还一边被人凝视着,很是毛骨悚然…
“我喝完了…”她只得讷讷地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公子陌,不知怎么的,他那个眼神瞪得她很心虚。
☆、心的不归路
“饱了?”公子陌一挑眉,夏夏森森的觉得过去的感觉又回来了,好像是…秋后算账…
“没…没饱…我再吃点…”
公子陌眸光犀利,哪容得她欲盖弥彰,直接将她的手臂举到她眼前,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怒意:“谁许你这么做的?”
天晓得,醒来时,看见她依偎在自己身边是有多么震动和惊喜,却生生被这只血淋淋的胳膊打散了,她连好好包扎都不屑,一块纱布染得通红。好在是胳膊自行止血了,不然流血流得晕死过去只怕尚不自知,想想就是一阵后怕。
“这不是救你嘛…”夏夏讷讷。
这好像不算犯错啊…为什么她给他说话就那么没底气呢!
公子陌哑口无言。
是了,他倒得太突然,他还吝啬安慰她一句,早知如此…
“那你就没些分寸?”怒意仍是未能褪去,说她冷情是真,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我有分寸啊!”提到这个,夏夏精神了,不假装猛吃东西了,“正常无偿献血量一次也就200~400毫升,我昨晚没吃饭,所以只给了你100毫升,反正你那个毛病一时半会儿也根治不了,下次再慢慢来呗!”
公子陌听得满脸发黑,警告道:“没有下次。”
“哦…”夏夏顿时蔫了,心里暗骂好心当作驴肝肺,“那你下次别一声不吭就倒了呗,多吓人…”
“你见过青老了?”
“嗯?”
“知道我病症的人不多。要漏口风也就是青老那里。”公子陌忽然一脸正色,眼中凝着认真,“夏夏,为什么又回来?”
噗…吃不下去了…
夏夏耳朵根子发烫,直觉得公子陌多此一举…他们都百般算计到她了,还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吗?她吃醋,吃醋,果果的吃醋,他居然要征婚,还是在她搞清他的心迹没多久后!她当时恨不能,掐,掐,掐死他…
当然,这话她没脸说出来。也不敢。
“好,我退一步问你,昨晚为什么没有逃跑?”不知道怎么的,公子陌似乎揪着这个问题不肯放了…
夏夏却是不知,她尚且有患得患失的心情,公子陌经历如此之多的波折后又怎么可能没有。
尤其是,她一次一次在他眼皮底下跑向别人的怀抱。
可是,要夏夏理解这些几乎是没可能了,连自己的心意尚且想不明白的人,回答起这个问题异常利索。
“我为什么跑?”反问得理所当然。
当她不接受这个人,跑是理所当然的,当她喜欢上呆在这个人身边,不跑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公子陌能确切地了解她的逻辑结构,大概要被气得吐血身亡。
他凝视了她许久,直到他确信他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将她搂进怀里。
感觉到她并不反抗,心里满满都是复杂的甜蜜。
算了,得之不易,不要贪心了。
“夏夏,是你给我希望的,我已经…放不了手了…”
他回不去了,心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若再是得不到,他不介意卑鄙,不介意狠,不介意耍一些下作手段…只要…留她在身边…
☆、从贪恋她的温度开始
也许是拥抱来的太突然,心蓦然贴近了心,也许是那语气太落寞,却又太震撼。
他总是能那么轻易地表露出他的在乎,却不知,他的在乎本身对她而言,是多么大的压力。
“公子陌…你…为什么…我…”夏夏涩声开口,羞怯地居然有了些小女儿情怀。
其实在她眼里,他一直是那么美好。他长得像仙人般飘逸不可亵渎,他的言谈举止无一不超凡脱俗,他睿智博学,他洞彻人心,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遗世独立的姿态,任何人都不得沾染靠近。可是,为什么就是她呢?他那样应该说高品位高档次的人,怎么就偏偏看中她夏夏了呢?
夏夏从不自卑,甚至不知自卑为何物,可是迟钝如她,都能客观地看出来,她和公子陌根本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其间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牵扯,他该是她举手都不可触及的那类人。
说她迷恋上他,大概还比较靠谱,可是他…
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
公子陌听明白夏夏的意思,自己也是心中一愣,为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初时是那独特的气味吸引,留她在他的身边,他竟然能隐约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从贪恋她的温度开始…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了解一个人,了解一个女子,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她很张扬,很单纯,同样冷情却活得恣意洒脱。可是她同样迟钝,不懂世故,做事冲动不懂疼惜自己。
想保护她也好,想占有她也好,因为有一些事情不可逆地发生了,所以心也不可逆地丢失了。缺一不可。
感情的叠加,总是在悄然无声地进行,等到有一天蓦然惊醒,早已如山岳般高耸入云,不可转移。
他反问她:“为什么不是你?你想是谁?”
“谁也不行!”夏夏立刻叫嚣。她很简单,不是她的东西,对她来说一文不值。是她的东西,那就要完完全全霸占!神仙都别想觊觎!
可是,心中的疑惑还是扎根了,并未解决,以至于,某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夏夏忽然也伸出手,紧紧抱向公子陌的腰,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讷讷地说:“我以后不跑了,所以你不许欺负我了…”
“好。”公子陌淡淡地应着,心里却被大片大片的欣喜和温暖包裹。
这算不算…皇天不负苦心人?
“也不许找莫名其妙的女人欺负我…”
“好。”
“欺负我的人我要一个个欺负回去…”
“好。”
“枯风院不许别的女人来…”
“好。”
“你帮我揍乐乐…”
“…好。”
一条又一条要求列出来,一条比一条变本加厉,偏偏还用那种软软糯糯受了莫大委屈般的声音说出来,饶是公子陌好素养,也不禁有些抽眼角,这算不算乐乐说的蹬鼻子上脸?
不过,无所谓了,他乐意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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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个亲说得对,有些东西只是表象,哈哈,大家放开猜好了,大概也就围绕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