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学,生活很困难,因此买了这辆三轮车,下班后拉人赚钱贴补生活。唉,现在像他这么清廉的局长不多喽……”王步凡听路边的人这么一说,他才想起安智耀点名批评的就是这个石再连。石再连如果有钱,或者他贪污了公款,也不至于以一个局长的身份来跑三轮车,看来石再连确实是个廉洁的局长。这样的人,不但没人表扬他、同情他,反而遭受批评,对他太不公道了。王步凡一边为石再连叹惜,一边向一辆出租车司机招手。等出租车到他面前停稳后,他上了车,对司机说他去孔庙。王步凡刚坐好,司机叫了声叔,他看了看并不认识这个司机。司机自我介绍说是田方的儿子田园的同学,人称“龙老大”,名字叫龙彪。王步凡听说过这个“龙老大”在天南是个人物,当年打群架打死过人,住过几年监狱,在天南城关镇是有名的“不敢惹”。但此人很义气,不欺弱,专斗强,因此也没有什么民愤,后来几次严打公安局也没有找他的茬儿。王步凡与田方过从甚密,也可能他在田方那里见过王步凡,王步凡却不认识他。
路上,王步凡问龙彪现在出租车生意怎么样,龙彪说:“叔,别人的生意不好,咱的生意好着呢,咱不欺诈,坐咱的车他们放心,也没人敢欺负顾客。有人找上门让我跑走私去东南县拉假烟,一趟给五千,咱不干那种事,小龙平生只管不平事,不干坏良心事。”
第130节:第八章刺破青天锷未残(3)
王步凡点着头说:“这样就好,万事义为先,我很欣赏你的性格,但千万要把握好自己,不能再进去了。”
龙彪很不好意思地笑道:“叔,你放心,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又有了家室,办事总要看住自己的门吧。”
王步凡觉得不该揭了人家的短处,就改变了话题与龙彪拉些家常。
龙彪这时说:“叔,我龙彪明人不做暗事,那张梅诗愚的讣告就是我贴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是我自己找一个算卦先生写的,你是个好干部,天南群众都这样认为,可是他们欺负你,我就想打抱不平,也不让他们心里好受……”
王不凡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那件震惊天南的讣告案是龙彪所为,他不知道该感激龙彪还是该批评龙彪,他只是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再说什么也没有意思。
说话之间车已经到了孔庙。还没有来到李洼村,龙彪的车坏了。龙彪下车忙了一头大汗也没有修好,王步凡只好到路边一个背风的地方去等着。初春的夜晚,月光很明,把清冷的寒光撒向大地,西北风“呜呜”地吼着,猫头鹰在远处凄凉地哀鸣,使初春之夜平添了几许阴森恐怖,使站在风中的人增添了几分哀愁。
一个小时过去了,龙彪还没有把车修好,王步凡只好在焦急中等待……
夜深了,明月凄清,西风渐紧。这时龙彪打了喇叭提醒王步凡车已经修好了。王步凡快走到车前时见三个人向车边走来,不知为啥龙彪拿了一根铁棍和那三个人打了起来,龙彪一个人竟打跑了三个人。王步凡赶到后问情况,龙彪说:“是三个偷车贼,想偷车或者抢劫。其中一个是惯犯,我认识,所以就先下手了。”
“没有伤到你吧?”
“叔,不是小龙吹牛,再来三个也不是我龙彪的对手。”
“小龙,我看天晚了,李洼就不再去了,改天再说。”
“真不好意思,车怎么会出毛病呢,平时很好用的。”
“走吧,回县里去。”龙彪很不好意思地,转过车头回天南。
王步凡坐在车上看着龙彪就产生了几分敬佩感。这年头,黑吃黑的事情经常发生,恶人只有恶人才能治服得了,有些时候法律竟显得苍白无力。
车到天南,分手时龙彪不要钱,王步凡也就没有坚持。只是感叹现在的社会秩序混乱,还多亏了龙彪,不然今晚可能要吃亏的。他想批评龙彪当初不应该贴梅诗愚的讣告,可是批评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王步凡到天南招待所门口,仍远远看见石再连在街上等着拉人,这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钟了。又听路边的人说:“也不知是人们好奇,还是同情他,石再连的生意特别好,一天能拉五十多块钱呢。”王步凡听了只是叹惜而已。
王步凡在家过了元宵节,正好含愈也该去天野上学了,王步凡为含愈准备了新学期的费用,叶知秋就像亲妈妈一样为他准备好衣物,并嘱咐他好好学习,注意身体。第二天王步凡和叶知秋一起把含愈送到天野。
正月十七一过,王步凡准备去省城,他仍然要带着叶知秋去。王步凡现在办任何事情都非常谨慎,他生怕有人做他的文章,人在倒霉的时候树叶落下也会砸伤头,一着不慎就很可能铸成大错。面对天南目前的复杂形势,他不能不加倍小心。他听乐思蜀说那个赵稳芝被公安局逮捕后又跑了,然后和左来金联起手去省城、北京到处告状。安智耀就派人把他们从北京抓回来,以扰乱公共秩序、妨碍什么什么的罪名让法院还给二人各判了一年刑。看来安智耀目前已经无法无天,准备在天南搞个人独裁了。
王步凡去省城的头天晚上,张问天跟他说想去省城看望一下井然。王步凡问带点什么东西,张问天说就把边际送给他的人参和茅台酒带上就行。原来那些东西张问天没舍得自己用,一直保存着。
第二天小马开车送王步凡他们去省城,他们先到省委家属院门口。车不让进,张问天说明是去见井然,门卫说得先给井厅长家通了电话才能进。张问天并不知道井然家的电话,门卫用内线接通井然家的电话,张问天通报了姓名,那边就说让门卫接电话。门卫接完电话给张问天敬了个礼,并告诉了井然住的具体地方,车才放行。
小马开着车来到一排旧式建筑楼前,一位白发老人已经站在路边等候着。张问天告诉王步凡站在路边的那个老人就是井然。
王步凡示意知秋留在车上,自己和岳父去见井然。他们下了车,井然很热情地拉住张问天往家里走去,王步凡提了礼品跟在后边。
进了井然的小院落,王步凡看见一个老年妇女正在修剪葡萄枝,不用说就是井然的老伴。井然笑着说:“老太婆,你看谁来了。这是我解放前的同学,我们可有二十年没见面了。”老太太急忙从梯子上下来,同张问天打招呼。这时井然已经把张问天和王步凡让到屋里。井然见王步凡手里提着东西就不高兴了:“问天,你来我这里还带东西?啥时候也学会了这一套,啊?”
第131节:第八章刺破青天锷未残(4)
“多年不见面了,来见你老兄总不能空着手吧?”然后指着王步凡说:“这是我的女婿王步凡,在天南县任副书记,目前正在省委党校学习。过了节他来省城我就顺便来看看你,老同学,身体还好吧?”
“无病无灾,一时半会儿还见不了马克思。”井然笑哈哈地说。
王步凡刚放下东西,井然上来跟他握手,望着步凡说:“你这个女婿一表人才,挺精干的嘛!怎么现在还是个副书记?我们像他这般大的时候都是副厅长了。”
“县里提拔着慢,干个副书记就不错了。不过论才华和工作能力他是蛮可以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改革开放的大业,跨世纪的依法治国工程,可都要靠他们这帮年轻人去奋斗的。前一段我去北京疗养,见到咱那个老同学,他现在是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我们这些人就未必胜过现在的年轻人。你的一生荒废了,我很为你惋惜,再不能让这些新人走我们以前的老路,再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在他们身上重演。回头我跟省委组织部的小刘说一下,这么精明能干的年轻人,起码也得弄个天野市的副市长、市长什么的,下边总是埋没人才。等我儿子右序回来时我得批评他,让他好好关照一下他这个弟弟。右序今年三十九岁,步凡多大?”
张问天急忙说:“四十岁。”
井然又说:“都四十岁了,比右序还大一岁,现在还是个副处。”井然很随意地说着。
王步凡心里热乎乎的,他也不想解释自己是正处。
他们坐下后井夫人上了茶水,王步凡急忙说麻烦阿姨了。张问天和井然拉着家常。王步凡趁势观察井然和他的居室。井然因保养得好看起来要比张问天年轻,虽然稀疏的背头有些花白,但精神很好,说话粗声粗气的像个豪爽人。屋里边放着奇石异花,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但没有一幅古人字画。从屋里的摆设看,井然是喜爱奇石异花和字画的。王步凡见井然和张问天谈话有了空隙就插话说:“井老,您一直在省里工作,也没有调到中央去,挺可惜的。”
“哈哈哈,我有什么可惜的?论才华和人品,你岳父在我们那一届学生中可是出类拔萃的,他可惜不可惜?三十年左倾路线误了国家和民族,也误了整整一代人,极左路线坑国害民啊。尤其是十年动乱期间危害更大。步凡,我这一生悟出一个道理:舞台是别人搭的,戏可得自己唱。也就是说工作是第一位的。我们那个副委员长同学就是一步一步干上去的,他可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做人光凭歪门邪道可不行。当然伯乐的作用也应该肯定,没有伯乐就没有千里马。比方说我不认识你王步凡,我咋能知道你能干不能干?又如何向有关人士推荐你?对吧?即使想向有关领导推荐,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人才还是庸才?因此才有发现人才这种说法,今天我就发现你是个人才!”
王步凡急忙说:“井老说得太好了,我听了您的话,受益匪浅。今后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殷切期望。”
井然很高兴地说:“你抽空得去见见右序,我跟他先打个电话说一下,咱们老一辈小一辈都应该成为朋友。是人才你也得冒尖,不冒尖人家发现不了。说到冒尖,右序现在已经冒尖了。省委组织部的刘远超部长那天跟我说,右序是省里培养的重点拔尖人才,因此边关当了天野的书记,右序就当了市长,昨天宣布的。人家是在重用人才,我就没啥说了,工作需要嘛!关键是要冒尖,不冒尖人家就没法拔尖喽。”王步凡听井然这么说着就有些想法:如果井右序不是你井然的儿子,他能冒尖吗?又能被提拔吗?这些问题也是值得思考的。边关和井右序的提拔难道仅仅是工作能力?中间就没有边际和井然的因素?恐怕也未必。最让他觉得有趣的是井老叫井然,儿子叫右序,合起来刚好是井然有序。就像官场上的干部任用,表面上看起来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其实暗箱里的操作又有几个人清楚!老百姓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就连县处级的干部也不一定知道上层内幕。其实王步凡前几天已经接到王宜帆的电话,通报了市里的人事变动:边关是书记,井右序是市长,李直是人大常委会主任,雷佑胤提了副书记,暴平军当了常务副市长,从平州调来一位组织部长叫侯寿山。
当壁上的时钟报响十一点钟时,张问天起身告辞。井然很诚恳地留他们吃午饭,张问天执意要走。井然看留不住就赠送了两瓶保健药酒和两桶上好的茶叶,把张问天和王步凡一直送出院子大门。
从井然家出来后,王步凡夫妻俩与张问天一起吃了午饭。饭后叶知秋和王步凡回省委党校宾馆,小马开车和张问天回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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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第八章刺破青天锷未残(5)
到了一九九九年的四月中旬,王步凡在省委党校学习快要期满了。
天南的情况还是老样子,安智耀仍然横行霸道,唯我独尊……
王步凡在省委党校毕业前夕,孔放远到省城办事,顺便来看望王步凡,王步凡热情地接待了孔放远。孔放远告诉王步凡说梅诗愚出车祸死了。
王步凡对梅诗愚的死没有表态,他心里想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但是嘴上却没有说。
孔放远又说:“赵稳芝和左来金再次越狱,又到北京告状去了。这次左金来出钱,赵稳芝找人,据说非要弄出点名堂来。看来安智耀是凶多吉少,难逃此劫了。”
王步凡和孔放远都很同情赵稳芝的遭遇,但一时也爱莫能助。只有静待事态的发展,祈盼赵稳芝的冤案能够早日得到解决。
四月十八日,王步凡在省委党校的学习结束了,照例要在写有“实事求是”的屏墙前合影。省委书记马风疾、省长呼延雷和组织部长刘远超分别讲了话,并与大家合影留念。本来王步凡想在省城再停一两天。小马突然来接王步凡回天南。
路上小马告诉王步凡:“昨天晚上李庄煤矿出事了,井下透水塌方埋进去三十多个人。安智耀让封锁消息,田主任特意让我来接您回去,并说您回去后先躲在家中不要露面,不要参与进来,看来天南非出大事不可。另外《法制报》上也登了赵稳芝受打击迫害的事情……”小马说着话用眼神示意车上有报纸。
王步凡在惊诧之余拿起《法制报》,上面醒目的标题跃入他的眼帘:《一位仗义执言者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赵稳芝的事情王步凡心里很清楚,他不用看内容也知道报上说的啥,就把报纸递给身边的叶知秋。王步凡这时最担心的是矿工们的死活和赵稳芝的下落,其次是不知道田方是否按照他的建议把瞿复来让他入股的事上报天野市纪委。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本来有在车上睡觉的习惯,今天也睡不着了。本想在车上给田方打个电话,但碍于小马在场没有打。
回到天南家中,王步凡立即给田方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见他。
田方到来之后,王步凡急不可待地问起李庄煤矿透水坍塌的事。田方说:“瞿复来招聘了个姓归的工程师,这个人懂技术,责任心也强。一开始瞿复来很听他的话,但随着生产形势一天比一天好,瞿复来就麻痹大意了。井下巷道出现了渗水情况,归工劝瞿复来立即下令停工。瞿复来正在和李庄乡的几个领导打麻将输红了眼,就吼道:‘停工,停工,你知道停工一天损失多少钱吗?滴几滴水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继续干活,别在这里说废话。’归工也恼怒了,说:‘如果你让工人们继续干活,我就辞职,出了问题我一概不负责任。’于是当面写了辞职申请,还落了日期和几点几分。瞿复来更加恼火了,当场大笔一挥就批准了。归工还让瞿复来当面签了生效日期和时间。
“现在归路宽和瞿复来在哪里?安智耀啥意见?”王步凡很焦急地问田方。
“归工可能在他家里,瞿复来估计还在矿上。安智耀的意思是让暂时封锁消息,因为井下的矿工大多是四川人,准备把尸体挖出来之后悄悄私了此事,或者干脆不挖尸体掩盖事实真相。”
“老田,这个事情可不那么简单。《法制报》报道了安智耀迫害赵稳芝和收受那个姓左的支部书记贿赂的事,我看他是阳寿快尽了。你现在如果不主动,连你都得枪毙。你必须赶紧做好三件事:其一,归工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虽然不知道入股的事情,但他能证明李庄矿的事故是一起责任事故。你得先把归工安置个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不能让别人知